24 破曉|過往

夏楠搖搖頭：“不知道。”她灰暗的臉色，仿佛融入無邊的夜色裏——即使知道這一切，姜可都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姜可想了想，又問：“那她每天幾點上班？”

“你想幹什麽？”夏楠一臉擔憂。

姜可不答話,執拗的看着她。

夏楠深吸一口氣：“你如果想去找雇主，帶着我一起，我就告訴你。”

“那算了。”姜可深吸一口冷空氣，一擡手，跟她道別。

“四點半！”夏楠立即妥協，跟上前幾步，說：“從放寒假開始，我姐每天下午三點多就試衣化妝做準備，一般四點半準時出門。”

第二天，姜可下午早早守在樓梯口，看着夏唯行屍走肉般下了樓，拐出樓道，姜可立刻起身跟上去。

一路跟到公交站臺，一臉頹喪的夏唯絲毫沒發現身後的異樣，姜可就這麽無驚無險的看着她上車，而後迅速攔下輛的士，沖進副駕駛座，對司機說：“跟上前面那輛公交車。”

話音剛落，後座就傳來“嘭”的一聲關門響，姜可和司機一回頭，“夏楠？你跟來幹什麽？”

“快開車吧師傅，別跟丢了！”夏楠也不答她，笑得一臉促狹，姜可方才的心思全都在夏唯身上，自然料不到她這出黃雀在後的戲碼。

到達周莊，門衛的安控森嚴，姜可之前跟保安打過招呼，現在又多出個夏楠甩不掉，兩人只能混在私家車一側，半蹲小跑混進去，一路尾随夏唯到目的地。

看見夏唯走上臺階按門鈴，兩人鬼鬼祟祟鑽進別墅右側拱形的露天小陽臺，後背貼在朝東的牆角。

等到夏唯走進門，夏楠就興奮詢問：“我們下一步要幹什麽？”一臉打劫團夥的表情。

姜可只是想确認夏唯是不是從這家出門後會哭，卻也懶得跟夏楠解釋。

**

夏唯走進客廳，正和沈阿姨鬧騰的小侄女沖她吩咐：“幫我泡杯柚子水，小杯的，放三片。”

沈阿姨還沒來得及接話，夏唯就恭恭敬敬的點頭，邁步走去廚房泡茶。

端來茶水的時候，聽見小侄女在跟沈阿姨撒嬌，“那女的究竟是誰啊三姨？dawn都不幫我看習題，為什麽要跟她出去？”

“哎喲你鬧是鬧的了！”沈阿姨被念叨得一個腦袋三個大：“再鬧讓你媽把你帶回去了啊！”

小侄女聞言立刻一臉孩子氣的鼓起腮幫。

沈阿姨斜睨着她，解釋說：“都跟你說了，她叫黎允，是黎諾的姐姐，小時候黎諾就跟潼恩玩的挺好的。”

“黎諾又是誰！”小侄女警惕的睜大眼。

沈阿姨聞言目光似有躲閃，想了想，失神的笑了笑，回憶說：“是我們鄰居家的小女孩，傻乎乎的小丫頭，那時候成天跟屁蟲似得粘着我家潼恩不肯走。”

小侄女一握拳：“她想幹嘛！”

沈阿姨低頭想了想，繼續說：“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回國，對面那家華人夫婦剛移居過來，他家小女兒就跟一群孩子捉迷藏，結果在街道北面小樹林裏跑丢了。”

沈阿姨眯縫起眼睛回憶：“幾戶人家的父母都幫着找人，最後還是我家潼恩把那丫頭撿回來了。”

“哇！怎麽找着的？”

夏唯也聽得入神，一時都不舍得回廚房準備晚餐，就裝模作樣的在她們身後整理櫃子上的擺設。

沈阿姨輕笑一聲：“我哪知道呀，當時潼恩順道回到捉迷藏開始的地方，一言不發的盯着地上的落葉觀察一會兒，就轉頭讓我回去做晚飯，說二十分鐘內帶人回來。”

沈阿姨瞅着小侄女，一臉驕傲的繼續說：“我信了，其他父母都不信，結果十幾分鐘，人就撿回來了，後來鄰居都喊我家潼恩小神探。”

“好厲害！”小侄女熱血沸騰。

夏唯捏着瓷瓶也偷偷在微笑，沈阿姨沒有告訴她，那個被撿回的小姑娘，做過跟她似曾相識的舉動——

那年的黎諾才七歲，被十二歲的潼恩發現時，正對着一顆大樹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的祈禱：“森林之神，請指引我回家的路吧！”

身後的潼恩低頭淺笑，悄無聲息走到她身旁，稚嫩而威嚴的開口：“如你所願。”

從此，那女孩開始了對潼恩敬仰神靈般的崇拜。

沈阿姨還在回憶當時的事情，“黎諾媽媽是開烘焙店的，之後那孩子就天天往我家裏送面包，全被潼恩拒絕了，可她就是不肯長記性，每天早餐時，雷打不動的來敲我家門。”

“啊？”小侄女一臉鄙夷：“神經病啊，不要還送？”

沈阿姨搖搖頭，一臉驚奇對她說：“你別說，後來我家潼恩還就真收下來了，虧得那孩子有恒心。”

其實，當時黎諾的恒心并沒有打動誰，在第無數次被拒絕後，依舊看着大門被關上。

只是那一天，門邊的窗子沒有關，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潼恩聞聲探出頭，就看見那小姑娘蹲在門邊啃面包。

七歲的小小身體，狼吞虎咽，要吃下兩只足有她小胳膊長的面包。

因為如果拿回去，媽媽就不會再讓她以後過來送面包，她必須吃完“第二頓早餐”，才能每天早上跟潼恩說一句早安。

吃一會兒、歇一會兒，女孩艱難的再次擡起手，要把面包送進嘴裏時，被另一只手堅定的擋下來，耳邊傳來“森林之神”的嗓音：“回家吧，剩下的我解決。”

……

小侄女有點兒不服，嘀咕道：“那個黎諾現在還來送面包嗎？為什麽她姐姐也會來？”

沈阿姨聞言臉上有片刻的晃神，随即一臉的惋惜，頓了頓擺手說：“不要跟我提這事兒，三姨累了，你先去寫作業。”

身後的夏唯一臉的急切，以目光催促小侄女繼續糾纏問下去。小侄女難得跟她一條心，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纏着沈阿姨繼續鬧。

**

與此同時，屋外潼恩剛從車庫拐出來，走上臺階開門時，手突然頓在門鎖前。

一旁牆壁後偷窺的姜可和夏楠皆一驚，趕忙收回臉，後背貼緊牆壁，夏楠哆嗦着擡頭看着姜可的側臉，咬緊下唇。

許久沒動靜，二人也沒聽見開門聲，姜可做了個噤聲手勢，而後輕輕轉身探出頭，這一看，心裏又是一驚。

潼恩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手卻已經垂下來，低着的頭似乎微微側向他們兩人所在的角落，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不知是不是錯覺，夏楠心慌的厲害，總感覺自己被什麽危險的氣息盯上了，忍不住使勁兒扯住姜可的胳膊，将她拽縮回牆角，沖她搖着頭示意別看了。

然而，一個悄然無聲的腳步，已經主動逼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