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平地驚雷
窗外夜若潑墨,房間裏一聲細微的“咔嗒”聲突然打破了原本如死一般的寂靜。保險箱打開,展瑜拿電筒掃了一圈,幾乎沒費什麽功夫便找到了南坤要她偷的東西——一把鑰匙。
五分鐘後,“去洗手間補完妝”回來的她彬彬有禮地朝為她開門的門童說了聲“謝謝”,然後淡定自若地接受着場內男士們或猥瑣或玩味或贊賞的目光,徑自走到南坤身邊坐下了。
南坤側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嘴角卻孕着一縷略帶寵溺的笑。
主席臺上段老正在講話,段琪站在他旁邊,眼角餘光瞥到正和南坤“眉目傳情”的展瑜,心裏恨得滴血,臉的笑容卻變得越發溫和優雅起來了。
從小她就被告知自己将來會是南家未來的女主人,所以言行舉止要端莊大方,要潔身自好。
小時候她不懂,但一直按照父母和爺爺的期望在努力着,後來懵懂初開時,有次跟着爺爺去南家做客,文靜內向的她被南家一群半大的小孩捉弄得下不來臺,南坤的慷慨解圍令她不勝感激,也讓她明白了春心萌動的真正含義。
別的女人看上南坤可能是因為錢,但她不是,這些年若不是因為真心喜歡,面對南坤的不聞不問,她也不會這般隐忍,沒想到到頭來南坤竟會這樣冷漠無情。
當初他父親說要幫她除掉Aki時她知道父親并不是開玩笑的,卻出于那難以啓齒的嫉妒并沒出言阻止,她以為Aki的消失,将會是南坤桃色新聞的終結,卻不想死了一個溫婉可愛的小寵物,又來了一個豔色逼人的美嬌娘。
她恨南坤身邊的女人,也恨南坤,更恨自己太傻。
但有時怨恨不甘之餘她也會生出許多疑惑,為什麽一向嚴謹自制的南坤現在會突然變得這般風流?是因為不滿她縱容南珍她們害Aki嗎?還是因為不滿上次她爺爺逼迫了他?
可憐段千金滿腔委屈無處訴,心裏還在惱恨南坤朝秦暮楚,卻不知道南坤對她這般無情無義其實另有原因!
晚上十點半,慈善晚會圓滿結束,各商賈名流陸續告辭離開,南坤和展瑜也坐車打道回府。
上車後,展瑜将偷到的東西遞給南坤,順嘴問了一句:“這一代的法蘭西銀行私人保險箱的鑰匙不應該有三把麽?”
南坤知道她只是想借這個問題問別的事情,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這鑰匙是我父親的。”
展瑜略感詫異:“那怎麽會在段老手上?”
她相信肯定不會是南坤的父親自己把鑰匙給段國雄的。
南坤沒吭聲,眉頭微微蹙起,眸底仿佛添了一絲幾不可尋的恨意,半晌才聽他冷聲道:“我父親臨死之前把鑰匙給了我母親,他從我母親手上搶過去的,還殺了她。”
展瑜目瞪口呆,還沒說話又聽他道:“保險箱裏是一份關于海天的20%的股權轉讓書和信托基金的法律文件,文件被公證過,繼承人必須是我父親或者是他的親生子女,有效期為十年。所以有效期內,就算他們找到律師拿到鑰匙也沒用,但是年限一滿,股權如果沒人繼承,文件也就随之失效,到時就得開董事會重新決定。”
下個月月底文件有效期滿,當年知道這件事的律師也已被段國雄趕盡殺絕。幸好上個星期那老狐貍把鑰匙從瑞士銀行的保險箱裏取出來了,不然等下個月一過拿到鑰匙也是枉然。
展瑜知道海天集團當初是段國雄和南坤他爺爺共同投資成立起來的,也知道南坤現在只擁有海天29%的股份,沒有最終話事權,因為董事長段國雄手裏握着海天43%的股份。
只是她不知道南坤和段家之間的恩怨牽扯竟然這麽複雜。
“當年爺爺在位的時候就已察覺到了段國雄的狼子野心,偏偏我父親生性善良,天生又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爺爺才想了這麽個辦法幫我父親留後路,誰承想卻因此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你父親也是被他害死的?!”展瑜心想,你老爹不是被你外公害死的麽?
南坤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俊眉微蹙,僵硬道:“是他向我外公告的密。”
展瑜知道再挖下去就是人家的家醜了,看南坤臉色那麽難看也不好再繼續刨根問底,只是無不感慨地扔出來一句:“難怪你最近老揪着段家不放。”
估計下個月月底段國雄會被南坤整得更慘。
人家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段國雄不但害死了他父親,還殺了母親。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也虧得他,真夠能忍的,忍了這麽多年,現在終于能手刃仇人了,她覺得南坤肯定不會那麽容易讓段國雄死的——死有時候往往是最輕的懲罰,要讓他生不得,死不得,逃不得,匿不得時那才叫痛苦。
只是有一點她想不通:“當年你外公那麽精明的一個人,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異常到嗎?”
南坤漠然看着她,又沉默了許久,才說:“外公當時被父親和二舅娘的事情氣得犯了心髒病,結果還沒出院又聽到了我母親的噩耗。他昏迷了三年多,醒來後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看南坤這神色,想必那段時間也是他最難熬的日子吧。
展瑜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八婆,忙轉了話題:“對了,今晚幫你這麽大一忙,你怎麽感謝我?”
南坤略微怔了怔,平靜道:“你說。”
展瑜沒想到他這麽爽快的人,這回會把球扔回來,一時倒不好意思‘獅子大開口了’,開玩笑道:“從來沒接過這麽輕松的活,我也不知道怎麽算,你看着辦呗。”
南坤靜靜地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一本正經地道:“要不今晚我以身相許?”
“啊呸!真不要臉。”展瑜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賤!叫你心軟!該!
南坤看她杏眼圓睜,羞憤交加,心裏的悒郁在這瞬間似乎都一掃而空了,語氣難得有些輕佻:“上次都沒讓你體會到性的樂趣,是我不對,今晚一定努力滿足你,你看成麽?”
展瑜以前只覺得邢天耍起流氓來臉皮厚得堪比新華字典,沒想到南坤耍起流氓來整個就一吊死鬼不穿衣服——尼瑪太不要臉了。對付這等厚臉皮,你接什麽話都是自取其辱。
所以她生生忍住了咆哮的欲望,轉頭看着車窗外茫茫黑夜,不搭腔了。
“不說話,就是默許啰?”
濃烈的純男性氣息帶着壓迫感緩緩逼近,展瑜還是沒法再繼續裝淡定了,回頭怒吼道:“你又湊過來幹……唔。”
南坤似乎總是很喜歡這樣搞偷襲,而且每次的時間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不過這次松開之後他沒有再給展瑜逃避的機會,深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鎖着她,問:“你是不是還在為那件事生我的氣?”
展瑜被圍堵在車門與他的胸膛之間,進退不得,不自在道:“你讓開。”
南坤不但沒讓,反而更進了一步:“那晚我不是針對現在的你,所以我也不想為我那晚的行為道歉,但是如果你心裏依舊過不去那道坎,可以再捅我兩刀,我毫無怨言。這樣做也不是因為負罪感作祟,只是因為我喜歡你,明白嗎?”
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喜歡過誰,所以剛開始時也不知道什麽感覺才能稱之為喜歡稱之為愛。
曾經溫柔可人的Aki讓他動了心,卻不足以讓他明白男女之間真正的情愛真谛,更不能讓他感受到兩個平等的靈魂互相交融時那種美妙滋味,直到Aki變成了展瑜後他才終于體會到了那種心悸難語的感覺,才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喜歡,什麽叫愛。
他喜歡展瑜爽朗利落的性格,也喜歡展瑜工作時一絲不茍的認真模樣,展瑜所有的一切他都喜歡。展瑜心裏有顧忌,他知道,但他也從來都不是一個愛委屈自己的人,不可能等展瑜自己想通。
展瑜被他一番突然而然的表白炸得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接話。
南坤卻不想就此放過她,步步緊逼道:“展瑜,我以為像你這種做事那麽理性,又那麽幹脆利落的人在感情上也會是敢愛敢恨的。你心裏明明就不排斥我,為什麽要逃避?”
因為像你這種身份地位的人,真正需要的應該是能在背後默默支持你的溫婉賢良的大家閨秀,而不是一個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女人,我做不到為你放棄我的夢想和事業,至少現在做不到。
而且,我的父親一直希望将來我能嫁給穆翰。
做她們這一行,工作內容連最親的親人也不能告訴,而且時常會無故消失很久。
除了他們的同行,很少有人能無條件支持并理解的。
他和穆翰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妹還親,彼此知根知底,也能互相理解并支持對方的工作,何況穆翰從來都是那樣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所以如果她和穆翰在一起,即使将來産生不了愛情的火花,也不會出現吵得面紅耳赤的那一天,他們會過得平淡而幸福。
展瑜沉默半晌,找了個不是借口的借口:“我現在在工作。”
“我沒有要求你現在跟我結婚或者生小孩,我只是想要你正視自己的感情,接受我的心意而已,這也與你的工作相沖突?”南坤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溫柔,卻也足夠咄咄逼人。
展瑜從來都不知道他想說話時可以這般能言善道,逼得她無路可退:“南坤,我現在……”
南坤知道她想說啥,未等她說完便給她打斷了,他說:“展瑜,除了你,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不太懂怎樣去讨好一個人,但我以為你這麽聰明,應該能感覺到我的努力的。”
展瑜背脊一僵,擡眸看着他,卻瞬間被他眼中那名為溫柔的漩渦吸走了心神。
南坤看她這樣安靜地望着自己,清亮的眸子裏寫滿了信任,不由心裏一熱,想吻她。
然而如此溫情甜蜜的時刻,電話鈴聲乍然響起,實在讓人暴躁。
南坤接起電話,語氣不太好:“什麽事?”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只見他英挺的眉毛立刻就擰在了一起。
展瑜原本還有些尴尬,但看到他這表情,不由心裏一緊,問道:“怎麽啦?”
南坤挂了電話,面色凝重道:“大舅被殺了。”
展瑜:“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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