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黃铮易連夜趕進了皇宮後,見到了斜靠在床榻之上面色蒼白的高長風後大驚失色,倒是高長風淡定許多,反倒安慰起他來,

“黃相不必過于擔憂,幸而此次朕讓他們幾個随行,才得以化險為夷,雖受了些傷倒也未危及性命。只是诏獄之中已亂成一團,梁九慶行刺不成殺紅了眼,反而殺了不少诏獄中關押的要犯。”

這一大段話說罷,高長風輕咳了幾下,像是扯住了傷口猛然皺了眉,蕭念亭見狀向黃铮易道,

“皇上還需靜養,其中細節還是在下與黃相細講吧。”

黃铮易點點頭,二人退至書房,黃铮易這才問道,

“蕭指揮使,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因會試一案,皇上昨夜前往诏獄連夜密審薛平周,可誰知慶公公竟突然持劍闖入意圖行刺。”蕭念亭一臉愧然道,

“他出現的過于突然,武功又極為高強,待我們反應過來之時,皇上已中一劍。”

黃铮易的眼微微瞪大,不自覺地用手捂住了心口。

“而後我們一起上前纏住了慶公公,使他近不得皇上的身,而他也不知是怎的突然開始發狂,将當時提審出來的薛平周,陳志還有杜岑都殺了。”

“他武功的确高強,我們都護着皇上顧不上其他人,這幾人全都是一刀致命,後慶公公見殺不了皇上就向诏獄深處沖去。”

“诏獄深處?”黃铮易身體微微前傾,聽得緊張。

“是,他那柄短劍也非一般俗物,幾下就切斷了牢門上的鎖鏈,将關在其中的葉時雨也一并殺了。”

黃铮易一怔,“他去殺了葉時雨?”

“葉時雨當初雖為救駕,可畢竟親手殺了先皇,他是太皇太後的親信,想必也是恨極了他。”蕭念亭再道,“後來在下追了過去卻也不敢輕易靠近,在遠處一箭射中了他,慶公公受傷之後我等才将其制服,只是……”

“只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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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葉時雨不僅身死,更是遭受了千刀萬剮,就連面目都看不清了。”

“這……”

黃铮易心中不知為何咯噔了一下,他低頭思索片刻道,

“真沒想到慶公公在宮中潛伏這麽多年,深藏不露。蕭大人好生照顧着皇上,老夫去诏獄瞧瞧。”

“那在下派人與黃相一道。”

黃铮易一進诏獄就問到濃重的血腥氣,一路上獄吏守衛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着,皆是咽喉處一刀斃命,他皺起眉頭捂住了口鼻,果真在提審犯人的地方見着了薛平周三人的的屍體,死法與獄吏一般無二。

繼續向內愈發地昏暗,诏獄盡頭的牢房更是一片狼藉,粗笨的鎖鏈如木頭般被削斷,慶公公中箭的屍體仍然還在原處,頭雖不自然地垂着,可那一雙眼仍是圓瞪,手中虛握着的短劍依舊泛着寒冽的微光,的确能看出與衆不同。

幾步之外一個身形瘦小的屍體伏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已被劃得亂七八糟,皮肉也都已翻開,看着讓人不寒而栗。

黃铮易猶豫了一下,彎腰想将屍體翻過來查看,與他同行的禁軍統領見狀忙道,

“這屍身面目慘烈,黃相最好別看。”

黃铮易退了兩步,

“你來将他翻過來。”

禁軍統領頓了一頓,将随身的劍取下,用劍鞘将屍身翻了過來,黃铮易稍稍湊近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這屍身只能用血肉模糊來形容,整張臉被亂劍砍花,一點也看不出面容為何,只是這身形衣着确是葉時雨沒錯。

“走吧。”黃铮易忍住心中的不适離開了诏獄,行刺乃是謀逆的大罪,皇上既然召了他來,那他便要主持此案。

此案雖重大卻簡單,又是聖上親歷,種種細節皆清晰可見,短短幾日就結了案。

梁九慶為太皇太後親信,同時也與薛羽關聯甚密,原是在聖上剛剛即位之時就已計劃弑君,後高靖南雖薨逝卻仍賊心不死。

高長風即刻下旨将薛羽押解回京,若反抗就殺無赦,至于太皇太後雖也牽涉其中,但念其年事已高又重病纏身便不再追究其罪名,反倒仍在慈恩宮內好生養着,朝中群臣直呼當今聖上乃至仁至孝、不咎既往的明君。

高長風雖有傷在身,可政事卻一點沒落下,對于之前各地起義的暴民也并未直接武力鎮壓,而是從賦稅與鹽價先行着手,平息了民怨,誰又肯放着太平日子不過而謀逆造反。

至于軍中兵器缺乏,高長風先行将以往換下來的舊兵器重新鍛造,宮中目前主子也不多,便也同時縮減了宮中部分用度用于糧草補給,先行解了燃眉之急,而後與中書省、戶部等共同商議田稅改革之事,以求國庫充盈,長治久安。

而後就連殿試也不顧傷痛完成,狀元郎正是當初會試第一名洛清許,委任翰林院修撰。至于謝松雪因無會試成績,雖未參加殿試可才學世人皆知,再加上小殿下讀書偏只認他,雖只任了個翰林院編修,卻兼了皇子殿下的蒙師,此位置何等重要不言而喻,日後官拜太傅也不是不可能。

這前前後後雖疲累,但傷已好得差不多,高長風特意空出半日前往慈安宮問安。

“近日太忙碌,一直不得空來看望您,還請皇祖母不要怪罪。”望着病榻之上太皇太後,高長風滿目愧疚,柔聲細語。

“薛羽如今正在坪州排兵布陣,抗旨不歸是吧。”太皇太後雖已有氣無力,可字字清晰,句句調理,

“這事本不應哀家這個在深宮養病的老婦知曉,可哀家還是知道了。”

“那些嘴碎的,皇祖母若是不喜歡就換掉。”高長風一派平靜,“這種前朝之事皇祖母還是不要太過憂心了。”

“呵……”太皇太後苦笑,“當初皇帝這麽多兒子,文韬武略各有千秋,怎麽就沒想到你這個無依無靠的才是最有心機的那個。”

“朕現下不想說這些。”高長風此時并不願與她回憶什麽當年,“皇祖母若是無事那朕就告退了。”

“取紙筆來。”太皇太後呼出一口郁氣,緩緩道。

高長風聞言側顏颔首,案幾與紙筆很快就置于床榻之上,而後将太皇太後扶起。

只見她顫巍巍地握住筆,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将字寫得稍微清晰些,不過短短十數個字,太皇太後寫完已是累得閉上雙眼,氣喘籲籲。

“去将鳳印蓋上。”高長風掃了眼內容,吩咐一旁守着的太監。

“皇上!”感到高長風要走,太皇太後奮力睜開雙眼,“哀家已勸薛羽束手就擒,求皇上放薛家一條生路吧!”

高長風停住了腳步,卻未回頭。

“當初但凡你們肯放顧家一條生路,便不會有今日的我。”

太皇太後一怔,微顫的嘴唇像是想說些什麽,可直到身影已遠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回到養年殿的書房,高長風看着這道字寫得歪歪斜斜的懿旨,思索片刻後開口,

“司夜,你與楊子瑜會合,去将薛羽押解回來,若抗旨你知道如何辦。”

司夜領旨,接過诏書便轉身要走,身後一向幹脆利落的以安腳步卻猶豫了一下,手緊緊握住了劍柄,欲言又止。

高長風擡眸看了他一眼,

“說吧。”

“皇上,以安想與司夜大人同去坪州。”

以安一向少言,更是幾乎從未提過什麽要求,高長風與司夜都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你我二人若都離開,又致皇上的安危于何處。”

以安僵硬了一下,目露羞愧,跪下道,

“是以安無知,請皇上降罪。”

一時間書房沉寂無聲,只有窗外那棵梨樹上兩只小雀兒在叽叽喳喳,高長風沉默了片刻對司夜道,

“事情辦好後讓楊子瑜與你一道回京,另外讓謝松雪暫且住進他的宅子吧,添些人氣兒。”

司夜領旨而去,獨留以安一臉緋紅地仍跪在原地,高長風緩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拉起,

“現下顧家一案十分順利,待薛羽歸案後一切都可結束,你也可用回你的本名顧微瀾。”

以安聽到這個名字時只覺得一陣恍惚,顧微瀾,這個本應屬于他的名字卻是極為陌生。

他依稀還記得幼年時爹娘喚他的乳名小滿時的聲調,而後更為清晰的記憶,是在污水橫流,髒臭喧鬧的集市之中,他與弟弟被綁在一起如牲畜般任人挑選。

在知道哭只能換來一頓打後,他們就只敢呆呆地坐着,兩個原本被嬌養的小少爺甚至不如路邊的乞兒體面。

以安清楚地記得當時那個買主将他與弟弟一起仔細看了個遍,而後指着弟弟轉身與賣家問價,就在那一刻他發現了買主腰上別着的尖刀。

當時滿心只想着弟弟還小,不可以讓他跟着這個壞人走,眼看着賣主将銀兩收入囊中,情急之中他使勁掐了弟弟的腿。

顧清鴻撕心裂肺的哭聲果真讓買主皺起了眉頭,正當他還在猶豫要不要也一起跟着哭時,這人卻将手指向了他。

帶他走的時候,這人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讓他至今都不能忘。

“是你自己把自己送進來的。”

從此以後他不再是顧微瀾,而是寒冢中為了活命而拼盡一切的無名。

是的,在寒冢只有在血肉相殘和任務中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擁有名字。

被司夜找到時,他幾乎已經要擁有名字。

然而他還是有了名字,一個希冀他以後能夠平平安安的名字。

“顧微瀾……”以安低聲念着這三個字,卻輕輕搖了搖頭,“我應是不配再有這個名字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殺過多少人,以顧家之風骨,又怎會願意有這樣一個骨子裏都浸染了鮮血的後嗣?

“陛下賜我以安,今後便是以安。”比起顧微瀾這個充滿陌生感的名字,以安更讓他覺得有所歸依。

高長風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并急于不逼他接受,

“時意他已入了翰林院跟着洛清許當了名侍書,雖只是個九品但也有了官職,你今後是想在禁軍抑或參軍都可以,自己也好好想想。”

以安聞言忽地擡首,原本被疤痕毀了的面容如今已恢複許多,果然如楊子瑜所言,雖不能全除,卻淡到可以忽視。

他的五官本是清隽柔和,像極了他的母親,只是這雙透着戾氣的雙眼打破了該有的溫潤,

“以安只願跟随陛下。”

明和殿的一棵大樹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蹲在下頭用樹枝撥弄小蟲,時不時地還嘀嘀咕咕,司夜一進殿門見着的就是這麽個場景。

他不太想打擾到二人,可眼下他必須盡快出發趕往坪州,就只好開了口,

“殿下,謝大人。”

兩個身影皆是一震,謝松雪扔掉樹枝慌忙站起來,高楚昀卻已經撲進了司夜懷中喊着要舉高。

司夜微笑着将高楚昀高高舉起,惹得他咯咯大笑,雙腳亂踢,本離得很近的謝松雪邊笑邊向後躲了幾步,

“還是大人厲害,我舉幾下就舉不動了,殿下還要怪我沒力氣。”

這話就好像相識已久的舊友一般極自然地講了出來,原本看着高楚昀的司夜目光轉向謝松雪,嘴角含着的笑還清晰可見,謝松雪只覺得心尖似乎被什麽東西打到似的抽搐了一下,才又慌亂地見了禮。

司夜低頭将高楚昀放下,再複擡頭那抹笑意已經不見,原本還有些鬧騰的高楚昀安靜了下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道,

“先生您的臉怎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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