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殇不傷

何暮青前腳剛跨進何府，後腳就看到趙義神色匆匆的走到他面前。何暮青今日原本就心煩，溫柳江這幾日身體很不舒服，經常吃不下飯，大夫換了一個又一個，可總是查不出什麽原因。他知道了，雖然表面上不耐煩，但多少還是擔心的。

為了這件事情，何曉旭也連帶著吃不好，他總是會放下手裏的事情，去看看溫柳江他們，有他在他們還能多吃一些。 這樣他就更加忙碌，經常夜晚就住在了溫柳江那裏，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也說不上來哪裏出了問題。

現在他剛抽空回來家看看，就看到自己的大管家這副誰欠了他二百五十萬的樣子，他煩躁的啐罵一聲“操！”，接著瞪了趙義一眼，厲聲道：“有什麽事趕緊說，別吞吞吐吐的，心煩！”

趙義被這麽一罵，更不好受，雖對何暮青有氣，但也知道他為什麽心情不好，他也只好在心裏默默為造事的那位主‘念經’，望她自求多福。

“萱夫人說，若是你回來了，讓我請你去梅園坐會兒，她說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那女人能有什麽‘重要’事情，這府裏，就她的事情最多。”何暮青挑挑眉，心想他老爹快要來了，難不成是那老家夥的事情？想想，若是老家夥有什麽事，先一步通過女兒來吹枕邊風，也不是不可能，他想看看那老頭又想打什麽注意，便用下巴指了指東院，說道：“走。”

夏秋至那日在梅園被教訓一頓之後，臉上連著腫了好幾天，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趙義見了問了幾句，何暮青也只說是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傷的，但趙義聽得出，那是在敷衍他，私下裏去問了問，但和他一起的人卻都說不知道，他心下覺得奇怪，猜想，夏秋至可能是得罪了園裏的哪個主子，但有這種造事能耐的就是那位主子了。

趙義也只好搖搖頭，惋惜夏秋至的流年不利，先是被姐姐利用，後又遭到何暮青的一頓惡毒對待，現在可好，又惹到了一尊不能惹的‘大佛’。

夏秋至身上的傷，多虧了趙義後來拿給他的幾副藥膏，擦在臉上、肩膀上和膝蓋上倒是很快消了腫，也沒那麽疼了。

為了不碰上那個莫名讨厭他的萱夫人，夏秋至已經不敢再去梅園了，可誰知今天卻突然被一個丫頭叫住，說是自己的主子有請，問了之後才知道是萱夫人，但他也不能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前來，卻在心理上已經做好了被奚落及教訓的準備。

可自從他進來，那位萱夫人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在梳妝臺前，讓她的貼身女婢，不斷的為她更換頭上的飾物，弄了很久才坐到桌前，不斷向外看。

夏秋至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輕易開口，便一直低著頭，站在門邊。

不久後，他聽到園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幾乎同一時間又聽到文瑤萱刷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急匆匆的向門邊走去，走到夏秋至身邊的時候，還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香氣，這個香味他其實不陌生，有幾次何暮青來看他的時候，身上也會帶著這樣的味道，這會兒他從真正的主人身上聞到這味道，心裏卻隐隐泛著傷痛。

“暮青，你來了，這幾日忙壞了吧，我聽說你今天要回來，就叫膳房燒了你喜歡吃的，特意熱著，等著你回來呢，文進快叫膳房端來。”文瑤萱一面摟著何暮青的手臂，一面微笑的道。

被叫做文進的是梅園的管家，聽到吩咐，便快速出了園子。

何暮青對於這樣的場景，也是見過多次了，心裏也明白，這是這個女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他也沒什麽意見，對於一個努力讨好他的人，他從來不會拒絕，特別是女人。

何暮青被簇擁著進了屋子，卻不經意瞟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停在門邊，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夏秋至，又看了看文瑤萱，最後微微笑道：“你今日是專門叫我來吃飯的？”

何暮青從文瑤萱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閉了閉眼，面容瞬間變得冷漠，掃了掃衆人，沈聲道：“本少爺最不喜歡自以為是、耍手段的人，文瑤萱，從你進門我就告訴過你，你是在何府待膩了？”

文瑤萱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何暮青冷漠絕情的表情，但每見到一次，她的恐慌卻不會因此減少，反而一次次加重，這次聽到何暮青對她說這樣的話，已經是第二次了，文瑤萱立刻驚恐道：“不不，暮青，你……你聽我，聽我說清楚……”

文瑤萱請求著，伸手想抓住何暮青的袖子，卻被對方甩開，何暮青徑直走進房間，坐在主位上，半眯著眼睛，冷聲道：“本少爺給你機會，說！”

“是。小秋……前幾日來我這梅園，我見他知書達理，說話很讨人喜歡，心裏想著……這樣的人，在府裏很少見到，我看著喜歡，就想把他留在我這園子，就打聽了一下，發現小秋是南院的下人，我想不能讓這樣的人做南院的那些粗活，就想把他留在梅園，但我想了想，還是要跟暮青你說一聲，就想著……”

夏秋至剛才雖然一直低著頭，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剛才房間裏的氣氛，由溫馨祥和變成冷森威嚴的快速程度，那種擁有分秒锺就變色，且能帶動周圍氣氛的能力之人，恐怕也只有何暮青能，可夏秋至不知道怎麽了，卻一點緊張害怕的感覺都沒有，這種情況若是在以往，恐怕他都不一定能做到文瑤萱那樣，對答如流。

何暮青聽了文瑤萱的解釋，頓了片刻，雙眼掃了夏秋至一眼，她是不太相信文瑤萱的說辭的，按理說，夏秋至這個人，根本不可能讓文瑤萱這樣的女人留意，但文瑤萱是如何知道夏秋至的，又為什麽打他的注意，他倒是還沒想明白。

“哦？小秋是我的侍從，你如何知曉他的？”

“啊？原來是……原來他是你的侍從？”文瑤萱聽了吃驚的捂住嘴，眼睛定定的看著一邊好似漠不關己的夏秋至，随即便恢複如常，轉頭悲傷的看著何暮青，緩聲道：“我……我不知道，幾日前小秋突然和老吳頭他們幾個來我這換浴池子的水，我聽他說話彬彬有禮，便想留在身邊。”

彬彬有禮？想留在身邊？夏秋至心中疑惑，也對文瑤萱這種兩面三刀的人産生了不恥之心，他很少瞧不起哪個人，也沒想過第一次厭惡和鄙夷的人，竟然會是像文瑤萱這樣的女子。他開始認為，是自己倒黴，碰到了文瑤萱心情不好，被當出氣筒，可現在看來，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有意找他麻煩。

他剛要開口向何暮青解釋清楚，卻在擡頭的時候，看到何暮青正盯著他看，眼神充滿憤怒與厭惡，是恨不得讓他消失的棄惡，他當即愣了，心口像是突然被冰冷的尖刀刺穿一般，讓他不能動彈。

“你說他來你這裏……”何暮青不想說下去了，這個家夥，總是違背他的意思，這次更加過分，鬧出這樣的事情，這個女人本來就是不省心的人，他警告過夏秋至，他竟然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何暮青心中哪一處好像突然被外力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裏面的猛獸不受控制的沖了出來，任他如何阻攔，依舊不斷向外沖，似乎是要沖破心口，沖出他的禁锢，瘋狂的盡情吼叫。

失望至極，瘋狂至極，憤怒至極，剩下的都歸於虛無，什麽都沒有了，這才是何暮青。

“這個人，我不會在管，他以後也不是我的侍從，你願意怎樣就怎樣。”何暮青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只留下這句話，久久回蕩在碩大的房間裏。

剩下的人，一個是悲痛的看著他的背影，眼中脹滿淚水，更多的卻是恨，絕望的恨。

而另外一個人，是冷，從心開始冷，冷到被冰封的冷，冷到忘記所有的冷。

真的，不會再管了？……

華麗的房間，一切的裝飾都是那麽精致，體現主人的用心，文瑤萱卻在這個時候，覺得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這些只能代表他過去幾百個日日夜夜的愚蠢，可她就算承認自己愚蠢，也不會丢棄這些東西。

“夫人……”

“滾！”安靜的房內突然從門外傳進管家的聲音，文瑤萱立刻轉身大吼道。

所有的人都被這聲吼叫驚的不敢動彈，文瑤萱看著門口一動不動站著的夏秋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擡手用力他了他一巴掌，狠戾的道：“賤人！”

接著大笑著走出了房間。

夏秋至，今後，我叫你生不如死！

作家的話：

關於那句“操！”：我還從來沒罵過，罵人的話我知道的也少，為了這句罵人的話，我還在網上查了半天，最後發現都不适合何暮青，最後，還是覺得這個“操”字最适合，不論對人物，還是場景與對象，簡直和黑色一樣，萬年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