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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死了。
雨幕裏來給他送行的人都沉默着,這些人裏有他的親人,他的朋友,還有他以前的隊友和對手,他們誰也沒有開口,只有幸村雅美嘶啞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所有人的情緒,都在春天的這場大雨之中被隔斷,叫人看不真切。
這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事情,當年網球界的天之驕子,會死在25歲這個正青春美好的年華裏。
壓抑的氛圍下,又有誰,在默默隐藏着心緒……
幸村注視着這一切,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外,站在前面的是他學生時期非常熟悉,現在卻又感到有些陌生的隊友,真田弦一郎、柳蓮二、仁王雅治、柳生比呂士、丸井文太、胡狼桑原、切原赤也……
這些人,都是來給他送行的。
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那雙溫和的雙眼裏也只剩下無邊灰暗。
沒有人看得到他,他也并不希望自己這頹敗的模樣被熟悉的人看到。這是他幸村精市僅剩下的驕傲!
幸村是死在去往手術臺上的時候,自從高中三年級的時候,U17世界杯最後一場比賽打完,他就因為病痛不得不放下網球,之後的三年裏,除了網球,他的生活好像也沒有什麽變化。
正常的讀大學,正常的和真田他們聚會,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國中時期的一場病,由于一直堅持高強度的比賽,終究還是留下了隐患。
四年的時間,讓他的身體超出了負荷,後面即使不再打網球了,他也要經常去醫院反複檢查、吃藥。
當藥物很難起到控制時,就是病變的開始。此次變異後,他連自己的生活都很難自理,到了不得不住院觀察的地步,接受一個個藥物試驗和手術安排。
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幸村開始不再和真田他們聯系。
立海大的人都是聰明人,在他國中住院時期都限制他們去看病,更何況現在呢?
所以大家都只是默默的在短信裏關心着幸村,和他說一些輕松有趣的小事。
只是也許是物極必反,切原赤也絕對不在聰明人這一行列,等他反應過來直接丢下了比賽,坐上飛機回了日本。跑到醫院看幸村後,幸村難得發了一次火。
這是切原赤也唯一一次沒有迷路,準确快速的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而他看到的卻是部長消瘦見骨的身影。
面對幸村的怒火,切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還是柳跑過來将赤也帶了回去,那場比賽自然也以選手棄權而告終。
就這樣,幸村在醫院又度過了三年,漸漸的,幸村連回複短信的事也減少了,到最後一年他的手已經很難拿起手機,也就幹脆和他們斷了聯系。
奶奶由于偷偷哭的太多,身體大不如前,眼睛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妹妹雅美也從開始一見到他就哭變成了強顏歡笑。父母自責沒有在最初的時候就阻止他繼續打網球。
從自責,到争吵,再到抱在一起痛苦,等到第二天還照常出現在病房裏安慰着幸村。
一切的一切,都壓在幸村的神經上,五年,他在醫院裏整整度過了五年。
驕傲如幸村,也不得不在現實面前變得頹廢,也許一開始病發,他的猶豫和害怕,就注定了這一場結局。
死亡,對于他來說,是一場解脫。對他的家人朋友來說,在幸村看來也是一場解脫。
他們誰都知道,幸村在醫院不過是在等死,可是他們總是覺得,只要幸村還活着,就會有希望。
這樣的自欺欺人,幸村看在眼裏卻不敢點明,因為他,大家才變成這樣。幸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積極配合醫生的檢查和治療……
可是現實是沒有奇跡會發生的,他從來都不是個被神眷顧的孩子,所謂的“神之子”的外號,就像是對他人生的諷刺,讓他敗得如此慘烈,贏的,也如此慘烈。
這麽大的代價,還好,還好高三那年是他贏了,拿下了日本U17世界杯的第一個冠軍獎杯。
否則回顧這一生,他得是多麽失敗呢?
雨越下越大,送行的人也漸漸離去,黑夜已逐步來臨,幸村以虛無的狀态跟着家人回了家。
看着圍欄裏的獨棟小樓,幸村感覺很不真實,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有多久沒有回來過了。
也許是感覺到了熟悉,幸村的意識也慢慢放松下來,積壓五年的情緒似乎都随着死亡散去,已成定局,不會再有任何改變了……
這一夜,幸村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陷入成睡。而他的意識也在這難得的寧靜平和裏,一點一點消散……
二十五年前,三月五日,神奈川綜合醫院,婦産科。
手術室外三個人焦急的等待着,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妻坐在椅子上,幸村爺爺一臉嚴肅地盯着手術室的門,一動不動,看似平靜的外表,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幸村爸爸則在走廊裏走來走去,除了這樣他不知道他還能幹什麽。
幸村百合子看着面前一動一靜的父子兩,有些失笑,在她看來,難得看到這兩人都失去平日裏的冷靜,有些過度緊張了。
緊張又祥和的氣氛随着手術室的門打開而打破。三人連忙來到門口,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開門走了出來,對着青年的幸村說道:“恭喜幸村先生,母子平安。等下你們可以去看一下幸村夫人和孩子。”
“謝謝醫生,實在太感謝您了。”幸村爸爸激動的道謝。
三人謝過醫生後就進去看望剛剛生育完的織田樹裏。
織田現在還很虛弱,懷孕期間公司事業剛剛起步,她并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而孩子也是她早産生下來的。
“辛苦你了,樹裏。”幸村拉着樹裏的手溫和地看着她,“是個小男孩呢。”
說話間幸村百合子抱着小小的孩子走了過來,幸村爺爺時不時往她懷裏的小子瞧一瞧,被發現了又趕快收回視線假裝他什麽都沒幹。
幸村接過孩子,看着臉上皺巴巴的小孩在他懷裏貪睡着,笑着說:“是個男孩兒,就叫他精市,幸村精市。”
這是他們早就想好的名字,男孩取名幸村精市,女孩兒則取名幸村雅美……
之後不久,護士就将孩子抱走做了檢查,幸村精市是早産兒,身體非常虛弱,氣息也總是若有若無。
這可把幸村一家吓壞了,他出生一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的睡着,大大小小的醫院被幸村爸爸帶着跑遍了,可是沒有哪家醫院就孩子的身體說出個所以然來。
關東地區的醫院跑遍了,還有關西,國內不行,還有國外,總是會有辦法的……
在關西得到的結果并沒有多大改變,無非就是孩子虛弱,需要小心照顧,可能等長大以後這個情況就好了。
幸村都快氣笑了,再虛弱的孩子,出生一年了,發出聲音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這正常嗎?要不是真切的聽到過小精市的聲音,他都要懷疑自己一家是不是幻聽了。
可是醫院檢查不出來,幸村也沒有辦法,最後只能抱着孩子,去了大學同學的家裏留宿。
說起來他這個的大學同學是他的室友,關系很要好的那種,據說是一個很古老的家族,居住在一個神廟裏。
帶小精市去過很多醫院後,幸村百合子就和他提起了去廟裏給孩子祈福的事情,也是這個事情給了他啓發想到了家學淵源的平等院同學。
這次來關西奈良縣,主要也是抱着這個目的的。
“好弱。”
幸村精市恢複一點意思後,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話。睜開眼就看到一張長得稚嫩的臉,眉眼間有些熟悉,小孩一臉嫌棄又緊張的盯着他看。
他總覺得這小孩自己應該是認識的,只是想不起來了。
這一年來他清醒的時間很少,少的微乎其微,這麽短的時間裏,也很難給他時間讓他思考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只恍惚中知道自己好像回到了過去,又經歷了一次出生。
平等院鳳凰看着小孩睜開了眼,明明盯着他看,眼睛裏卻沒有焦距的視線,更加緊張了。
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最後只能不知所措的和幸村對視着。雙手的力道不自覺的一步步加重。
小精市感覺到自己小小的身體被抱的越來越緊,想出聲提醒,但是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只是皺着眉頭,慢慢的意識也飄忽起來。
不知過來了多久,隐約中感覺到自己被解救出來,回到了熟悉的懷抱裏。耳邊伴随着的,是中年男子粗犷的教訓人的聲音……
平等院鳳凰感覺自己很冤枉,但是看到小孩兒身上的紅痕,又讓他心裏很愧疚,說不出一句反駁自家老爸的話,只能撇過頭帶着點兒委屈地看着幸村爸爸懷裏的小孩兒。
他知道了,這小孩兒以後得小心護着了……
從關西回來後,小精市得到了一個平安福,至于是不是平安福,他也不在意,只是據他父親所說有鎮魂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平安福起了作用,那以後幸村精市恢複意識的時間越來越長,身體雖然也很虛弱,但是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風一吹就要着涼,變個天就要住進醫院。
為了更好的照顧幸村精市,幸村爸爸将他交給了自己的父母,讓他們帶着小精市住在奈良縣的老家,逢年過節夫妻兩都會帶着小孩子去平等院家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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