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要聽他的鬼話

兩只豹子以利齒，爪、甚至是尾搏鬥着，大貓所特有的靈活身形在來回厮殺之中體現得淋漓盡致。那是純野性的美感，流線型的線條交替間簡直不像一場生死厮殺，反而像是雄性的舞步，由雙方所共舞，華麗且狂野。

堪堪過了十幾回合，肖祢就發現了自己不如卡特裏的地方：他的氣勢以及技巧都比對方差太多！卡特裏畢竟經歷過系統的學習，那些獸人們世世代代總結出的捕獵技巧他都耳熟能詳，對戰的時候也就更加靈活；與之相比，肖祢從不曾以獸形與其他同類争鬥過，獸人那近三米的獸形使得以前所見的許多猛獸都不如他，他在叢林裏幾乎沒有天敵。

然而這一切在面對同類的卡特裏就完全失去了優勢，卡特裏比他大三歲，身體已經近乎于成年，無論力氣、身量大小還是其他方面都比肖祢強的多，又打了一陣之後，他已經徹底處于下風了。

他真的很強！

再度熬過幾次撲擊，肖祢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開始跟不上對方的攻擊，眼見卡特裏又是一個撲擊壓制住他，并張口咬向他的喉嚨時，肖祢瞳孔驟然一縮，在那一刻幾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那種鋪天蓋地的壓制與殺意絕不是玩笑，即便是之前肖祢中槍後獨自在叢林中生存的時候，都不曾有過這種無力感。

徹徹底底地被壓制，無法反抗，無法動彈！

在那一刻，他忽然記起了自己幼年時獨自進入叢林之中，第一次遇見強大的猛獸時的經歷。

當時的他體型不過比尋常家貓大兩圈，面對的卻是一只成年的猛虎。那場戰鬥他是在傷痕累累後逃到樹上才勉強活下來的。那只猛虎給他的壓力就如同現下卡特裏讓他感受到的：威脅，且危險！

可是，就在利齒即将接觸到他的那一刻，先前壓制的他幾乎無法動彈的壓力忽然消失，接着，壓在他身上的花豹眯起眼，低頭——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舔了舔。

“！！”

腦海中原本緊繃的某根弦因為對方的舉動忽然崩斷，導致肖祢大腦一片空白，有點反應不過來。

“做的不錯。”

直到坎貝拉的聲音随着腳步聲響起，肖祢才逐漸找回理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花豹，後者微眯了眼，伸出舌頭溜過牙齒，仍舊趴在他的身上翹起尾巴：“切磋而已，結束了。”

——結束了啊！

身體後知後覺放松下來，肖祢有些木讷的攤在地面，眼中浮現出黯然的情緒：“我輸了。”

“已經做得很好了。”看不慣肖祢黯然的神色，卡特裏又舔了舔對方的臉頰，“畢竟你沒經過指導，而且你看，你也抓傷了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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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祢一點都不覺得這值得誇耀。

“起來！一次的輸贏而已。”坎貝拉可沒有卡特裏這麽溫言細語，直接上腳在兩只豹子的背上各自踹了兩腳，“打完了就給我變回來！少躺在地上裝死！”

卡特裏嘿嘿一笑，翻身坐起，眨眼間花豹消失，黃褐色頭發的青年再度出現。他按着旁邊同樣變回人形的肖祢的肩膀站起身，随後扶了對方一把，哥倆好的并肩而立，對坎貝拉道：“怎麽樣師父？我說過我的弟弟是個好家夥吧？”言語之間盡是得意與自豪。

此時的他與先前氣勢淩厲的花豹帶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若不是身上的傷口仍隐隐作痛，肖祢簡直無法相信，戰鬥中的卡特裏與現在的他竟會是同一個人。

注意到肖祢的目光，卡特裏轉過頭，随手在他肩上捶了一拳——肖祢算是知道他這個習慣學自何人了——“收收神！打完了就該放松下來，不然肌肉始終緊繃着，很容易疲勞。”

肖祢向旁橫着挪了兩步，想避開對方的爪子：“……哦。”

坎貝拉贊同的點頭：“不錯，打完了可以放松下來，不過僅限于切磋。真正開始狩獵的時候，不要聽你哥哥的鬼話。”

卡特裏默默地做了個龇牙的表情，無比自然地跟着挪動腳步，變本加厲地趴在肖祢肩膀上。

肖祢：“……”

坎貝拉道：“我剛剛看了你的戰鬥方式——沒經過系統的教導，也沒有長輩教授，能夠做到這一步，很不錯！”的确是個好苗子。“至于輸贏，不用灰心。卡特裏夠強，我一開始就不認為現在的你能夠打敗他。不過在你們這個年齡的人之中，能做到你現在這個地步的也沒幾個，你很好。學習之後，你不會比你哥哥差的。”

肖祢霍地擡起頭：“你是說，你願意教我那些技巧？”

“當然。”坎貝拉勾起唇，“臭小子都帶你來了，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今天起你先跟着我們一起狩獵吧！”

聞言肖祢不由得大喜過望，轉頭看向卡特裏，後者對他眨了眨眼。見狀肖祢嘴角跟着咧開，露出雪白的牙齒，顯然十分興奮：“謝謝師父！”

“不用。”坎貝拉随意揮了揮手，算是應承下這個稱呼。事實上他很少收徒弟，滿打滿算也不過帶了提爾薩和卡特裏兩個人而已。不是他不願多帶，而是因為他沒有時間教導幼崽。獸人們在對待師徒關系時很負責，必須要将幼崽一直教導到成年，可他作為部落中幾個最強的獸人，狩獵的任務更重，責任也大，所以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帶太多。

可肖祢不一樣，他臨近成年，又是自小在叢林中長大，加上剛剛與卡特裏那一戰當中雖然戰敗，卻也展現出了不凡的天賦。如此省心且有潛力的幼崽，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便宜徒弟，不帶白不帶。至于那些技巧，只要在狩獵當中逐漸灌輸給他就可以了。

于是坎貝拉很得意，古板的臉孔上此時也總算帶了些許笑容：“我們今天的任務可不是讓你倆打一場就完事了，走吧，咱們去森林中捕獵。”

“現在就去？”肖祢有些詫異。

“當然，時間就是獵物！”坎貝拉用挑剔的目光掃過兩人身上那些抓痕，“別告訴我你們身上的那點小傷口會影響行動？”

此言一出，卡特裏和肖祢同時挺了挺胸膛：“當然不！”

坎貝拉勾起嘴角：“那還等什麽？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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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這裏後，還是肖祢第一次有機會靠近獸人們捕獵的森林。獸人們常去的地方并不是肖祢遇見羅洛的那個方向，雖然同屬于噩夢森林，但是相對而言這邊的環境獸人們摸索的更加清楚，安全性也有所保障。

“等一下跟牢我和卡特裏。我會告訴你什麽地方獵物較多，什麽地方最好不要靠近。有一些過分強大的野獸不是現在的你們能夠碰觸的。”來到森林入口時，坎貝拉開始盡職地講解森林中種種注意事項。他的語氣很嚴肅，肖祢自然豎着耳朵牢牢記住每一句要點，他知道，這些都是應對他們這些尚未成年的獸人們準備的。若說之前肖祢對于自己的實力還很有自信，在和卡特裏打了那一場後，他終于開始正視了即将面對的危險。

依靠着強大的嗅覺，獸人們雖然不虞迷失方向，然而貿貿然進入森林深處也會有走失的危險。所以每一個未成年的幼崽狩獵的時候，身邊必定要陪伴成年獸人才可以。路上三人遇見過另外幾批狩獵的村人，不過彼此都沒有結伴的意願，打個招呼就算完了。

事實上大部分大貓都比較習慣于獨來獨往，獸人們雖然沒有那麽明顯的獸性，可是從狩獵風格上仍然能夠看出這種镌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不過相對而言，父子兄弟要更加親密一些，一輩子都結伴狩獵也是常有的事情。在這其中，豹族的人尤其喜歡抱團，所以當卡特裏帶着肖祢過來時，坎貝拉就猜到，卡特裏這是打算以後一直與這個找回來的弟弟同組了。

這樣也不錯。坎貝拉觀察着肖祢的一舉一動，從進入到森林裏後，這個年輕的幼崽就一直維持着足夠謹慎的态度，也很聽話，雖然他并不如卡特裏強悍，不過配合好的話，兩個人狩獵總比一個人方便。

于是在接下來的講述中，他教授給肖祢的多半都是協同作戰的重點，有些事情幹脆直接以一句“以後問你哥哥”打發過去。肖祢對于這個世界的規則一知半解，坎貝拉如何說他就如何做，倒是并未多想。

肖祢并不知道，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在獸人世界，結伴同組的獸人甚至要比伴侶還要緊要，伴侶是組成家庭的一部分，他們能夠養育後代，打理家務，固然是獸人們所向往的。但是夥伴卻必須是能夠交付生命的存在，他們彼此合作，共同禦敵，良好的默契往往更能保證生存率。正因為如此，結伴的獸人通常都是有親緣關系的，這樣才能保證朝夕相伴的默契，以及狩獵之後更好地分配獵物。

他現在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森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