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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養了幾日,計泯仇思忖着封塵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定會派人來追殺,自己一路上手腕兒上都流着血,若是順着血跡,或是發現了其他端倪,那自己藏身之所早晚要被發現。
“姑娘,這附近可有其他隐蔽的地方?我被仇家追殺,這裏只怕不能多呆。”
那姑娘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手中拿着一疊紗布,眼睛往這邊一瞟,“你別擔心啦,注意你的手。”
計泯仇再也不想平白無故地信任什麽人了,便要起身離開。夜色朦胧,天上一輪皎月,冷清月色在山林竹屋間籠罩,偶爾聽得見幾聲蟲鳴鳥叫。才出了門,卻覺四周泛着森森冷意,殺氣泛起。
計泯仇暗道不好,怎麽這麽快就叫人找了來?他回頭一看不遠處的竹屋,若是他現在回去,只怕會連累了那位姑娘。
不多時卻絕一陣涼風吹過,黑衣人仿佛從樹枝上抖落,将他團團圍住,手腕兒依舊在生生作痛,他蹙起眉頭,只覺得額上冷汗津津。他冷笑一聲,站直了身體,環視四周,他計泯仇絕不做一個懦夫。
計泯仇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既然終究一死,那就戰到最後吧。
四周的人圍攏過來,來人一劍刺向他的脖頸,計泯仇堪堪避過,已是險極。他勉勉強強和這些人鬥了幾十招,每一劍都擦着身體過去,刀光劍影印在他的臉上,他看到自己臉色慘白,發梢上都沾着汗滴。只聽一聲脆響,手中的樹枝已經被一劍斬斷,他錯過身,卻驚覺背後一劍刺來,他要避開已經來不及,心裏一涼。
他一腳踢開倒在腳邊的屍體,卻見一人站在他身後,一掌拍開了那人飛來的劍。那人從背後解下一張古琴,褐紅色的古琴在半空之中翻轉,發出陣陣嗡鳴,紅衣翻飛,他席地而坐,古琴穩穩落在他膝上,狠戾的琴音,仿佛刺透人的耳朵,讓人即便是靈魂也為之一振,四周黑衣人不敢近身半步,狼狽捂耳,亂作一團。
計泯仇只覺眼前這人少年容貌,卻有不屬于江湖俠客的風範,不知是哪位隐世高人。落葉蕭蕭,花木接錯,風聲緊呼,遠處一輪皎月,竟然染上了一層血色,似為泣血。
那個姑娘蹦蹦跳跳的跑過來,看見這人,毫不遲疑的撲過去抱住,喊道:“雪雪!”
那少年松開一只手,把她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道:“小知,解決他們。”
那姑娘一手叉腰,猛地一仰頭,曲指成爪,計泯仇只覺得寒氣襲人,寒冰漸漸爬上那少女的手指,凝結成長約三寸的指甲,他只覺得這少女的身法快得驚人,只是一瞬,那四周的黑衣人就橫七豎八的倒下,沒了聲息。
血滴從少女的指甲上滑下來,恰似一道暗色的線,滴落到褐色的泥地裏。
少年慢條斯理的收拾好了琴,重又背在身上。
計泯仇再也沉不住氣,抱拳客氣道:“多謝閣下出手相救,不知閣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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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疑惑不解地看了計泯仇一眼,然後淡定道:“小知,你救的?”
“是啊。”那姑娘點點頭,抓着少年的一只手臂,又看了一下少年蹙眉嘆氣的神色,雙手叉腰道:“怎麽啦,老娘想救誰就救誰!”
那姑娘過來招呼計泯仇,“叫你不要擔心啦,幸好剛才遇見了我家雪雪,要不然你就死定了!先回去吧!”
三個人回到了那間木屋,少年一路上沉默不語,好像不存在似的,計泯仇好像聽別人提起過這兩個人,但隔得太久了,怎麽也記不起來是誰。到了第二日,兩個人就要離開,夢知臨走的時候覺得這孩子太可憐了,一件換洗的衣裳都沒有,還要被仇家追殺,于是便硬生生地從那少年的包裹裏扯了兩件衣裳出來,留下句,“老娘已經仁至義盡了,以後怎麽樣就看你自己的了。”
計泯仇一連在竹屋裏住了些時日,此時他不知道,他這一生都再也沒有遇見過那兩個人,他回想起那少年持着古琴,力抗群敵,以一己之力叫人不得反抗半分,是何等君臨天下,叫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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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閣。
徐風已經将鬼閣找了個遍,卻沒有找到徐月的蹤跡,封塵到底把人藏在哪裏?
昏暗地走道裏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前方人影綽綽,隐約聽見了談話聲,徐風放輕了腳步,放緩呼吸,悄悄的靠在牆壁上,前面的談話就清晰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長老,徐風此人機敏得很,要是被他知道他妹妹已死,定然不會在為我教所用。”
封塵随手接住掉落的樹葉,捏碎在掌中,“那就不要讓他知道。”
那人似乎極為氣惱,“計泯仇着實太過狠毒,帶不走徐月,又怕留着她好讓我們要挾徐風對他不利,竟然下此毒手!”
封塵彎了彎唇角,若有所思地說,“這便是天意,徐風一輩子都栽在了他計家人的手裏。”
那人将衣裳為封塵披上,系好了衣帶,“長老,天冷了,回去吧。”
封塵點頭,慢條斯理地往回走。
徐風怔愣地立在原處,原來竟是如此,難怪他尋遍所有地方也找不到徐月的蹤跡,卻原來她早就不在了。徐風深吸一口氣,險些有些站立不住,靠着牆壁慢慢滑下,頹敗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濕潤了眼角。
月兒,哥真沒用,保護不好你。
當年徐家落魄,徐風帶着妹妹輾轉來到了蜀地,饑寒交迫之際,是計槐出手相救,他本來感恩戴德,卻不想計槐趁機将月兒軟禁起來,說少主缺一個暗衛,只要他能保護少主周全,便可讓月兒過得好。反之,他若不同意,或者少主有了什麽閃失,便要殺了月兒,也殺了他。
他不時常見到她,她以前總是乖乖的,哥哥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偶爾見到他也是笑得甜甜的,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身處絕境。他恨極了,恨計槐為何要如此冷漠,讓他們兄妹分離。他恨極了,為什麽他就必須要用生命去保護一個仇家的孩子。他恨極了,計泯仇,你為何還是不肯放過我?
計泯仇,我若是再遇見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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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日月,計泯仇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慢慢修行心法,武功修為也有了精進,計泯仇乃是計槐獨子,計槐自然把什麽好的東西都留給他,包括武功心法也是。只是計泯仇不喜學武,也就沒體現出這心法的優勢來,此番他下定決心,武功自然突飛猛進。
那少年留下的衣裳都是些紅衣,紅得似血,布料卻是極好的,很不容易破,他在山中卻也方便,只是他原本的衣裳是不能再穿了,皺巴巴的破了好多洞。他從山林裏打了些野味兒,一只一只挂在竹竿上,風幹了可以吃。
只怕眼下這幾年,封塵在鬼閣中的勢力更勝,他須得小心盤算。計泯仇将武功走了一遍,眼前又是計槐慘死的畫面,以前他總是嫌棄他爹啰嗦又唠叨,每天亂七八糟的瞎操心,他不學武功還是不是一樣好好的,什麽事也沒有,他爹總是恨鐵不成鋼地訓斥兩句,也就由了他了。卻不想天人永隔,昔日種種便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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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到了夏季便是炎炎烈日,街上的人走着走着便要用帕子擦兩下臉,貨郎挑着擔子在屋檐下邊走邊吆喝。這個時候,只有酒樓茶肆裏的人是最多的,大家也都圖個涼快,在靠窗的桌子旁吹着小風,談天說地。
那年輕人一搖扇子,道:“諸位可知道金縷衣閣焚玉榜?”
這一提,對面那人隔着老遠就來答話了,“聽過聽過!誰不知道金縷衣閣財大氣粗,現在又辦了個什麽焚玉榜,說是只要入了前十,便可得到焚玉令,到時候吃飯穿衣啥都不要錢了,你說這日子得有多舒坦?”
“這又是怎麽回事?”
那年輕人一收扇子,接口道:“金縷衣閣是賣衣裳的是吧?”
那人點點頭,“是啊。”
年輕人一把扇子敲過去,“都說你要多讀書了,笨死了!這長生客棧,長生驿站,長生酒樓全都是金縷衣閣的老板白氓開的,你要是有這焚玉令,到了這些地方一亮牌子,要什麽東西随便拿,能不舒坦?這輩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竟敢有這麽好的事情?我看那白氓白公子可不是一個大善人!”
“那是自然,”年輕人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到時候要是白公子要做個什麽事兒,這些人就得要聽從差遣,否則,嘿嘿,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一驚,“唉,這不是算賣給金縷衣閣了嘛!”
“誰說不是呢!”
“可是要說是我窮盡陌路了,我也要去試試嘞,那可不就算是飛黃騰達了!”
“啧啧,你以為那榜是那麽好上的?”
那人尴尬的笑了兩下,“我這不是随便說說嘛。”
年輕人一扇子敲在他頭上,“就你話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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