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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塵原本以為那少主不足為患,也相信就算他出現,依照那性子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奪回鬼閣,他看着那飛鴿傳書,捏碎在掌中,“看來确是我輕敵了。”

“長老,您有何打算?”

封塵咳了兩聲,消瘦至極,身後那人顯出痛惜的神色,打算相扶,卻見封塵往前走了一步,依舊筆直的站在那裏,隐約能看見發際的幾縷白發。

“我到要去看看小少主怎樣了,但年我挑斷了他的手筋,他可恨死我了。”

###

“長老,請解下佩劍。”

“封長老還是長老!豈容你個下人呵斥!還不快給我退下!”

“閣主有令,若是封長老回來,定要先将佩劍摘下,否則便不允許進入這大門。”

“你——”

封塵揮手制止身後那人在做争辯,擺擺手,讓他将佩劍取下來。

兩人進了門去,卻見四周守衛已換。

大殿之上。

計泯仇半靠石椅上,瞥見來人,“長老果然好膽量,現在回來,怕是為時已晚了。”

“我當日不殺你,便提防着這一天,小少主,你還是太急躁了。”

“是麽。”計泯仇随手将擋住眼睛的頭發撥開,“可我總是看不慣有人在我的位置上作威作福。”

計泯仇猛然抽出身旁長劍,劍鋒一指,寒光攝人,轉眼已經到了封塵跟前,一劍橫到了他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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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塵紋絲未動,連眼睛也未眨一下,封塵那侍衛也是急了,手中長劍拔出,正待一劍向計泯仇咽喉刺去,卻叫一旁徐風先發制人,擋住了劍鋒。

過了半響,計泯仇放下劍鋒,“我可不想就這麽殺了你。”

“少主,一路走來,皆聽這閣中之人說起你性格大變,走了計槐的老路,在我看來,你卻是一點沒變,你這讀書人的腦子裏,還是裝着那五常。”

計泯仇猛然想起,當初封塵也是這麽嘲諷他的,他捏緊了拳頭,卻強忍住讓自己顯得更随和淡然一些,笑道:“留着你,自然是為了看你的笑話。”

計泯仇一劍挑斷了他的手筋,封塵悶哼一聲,卻見手腕兒鮮血直流,正所謂一報還一報,卻沒成想來的如此之快。

“下去。”

“是。”

封塵慢慢轉身,看向那邊忠心耿耿的侍衛,“走了。”

“長老!”

計泯仇看着他的背影,越發覺得此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又是打得什麽主意,更應該小心提防。

徐風靜默的站在他身後,卻見計泯仇忽然轉頭,“我的暗衛,你什麽時候才能這麽忠心耿耿呢?”

“屬下一直對主上忠心耿耿。”

早知道他再說違心的話,不過聽到心裏卻意外的讓人覺得心情舒暢,計泯仇冷下臉色,從身後拿出一個面具,将面具待在他臉上,冰涼的觸感,仿佛将靈魂也禁锢了。猙獰的面具覆蓋了大半張臉,透着青銅光澤。

“在人前可不許摘下來,你是我的暗衛,不能給別人再看了。”

“是。”

“走吧,我帶你去見你妹妹。”

徐風站定,忽然覺得有些愣神,透過面具看向計泯仇,這個人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奸詐狡猾。

兩個人出了鬼閣一直往東而去,到了附近一處山林,這山林裏不算是人跡罕至,至少有路可走,沿途可以看見一些居住在山林中的山民的房屋,兩個人一直走,走到一處農舍,計泯仇轉手拉住徐風,“你等等。”

兩人藏身在樹後,卻見不遠處一女子從遠處小溪那邊走過來,手中提着一個籃子,籃子裏估計裝的便是一些野菜山菇,女子在井水邊将那些野菜洗幹淨了,放進筲箕裏,晾在架子上,只看到側臉和背影,但徐風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徐月,決計不會錯的。

他一步正要出去,卻被計泯仇扣住手腕兒,冷聲道:“我說帶你來見她,可沒允許你們相認。”

“你——”

“你若是不想她現在死,就休要做聲。”

徐風無法,那女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側對或背對着他,但她的舉止的确又是徐月的樣子,徐風心急如焚。但又拍計泯仇加害于她,便忍住不做聲。

看了半日也沒個結果,只好做罷。

計泯仇走在前面,徐風跟在身後,山林裏寂靜無聲,偶爾枯葉掉落,或是樹枝挂住了人的衣衫。

“不要私自到這裏來,否則,我定然會讓你後悔的。”他轉過身,看着他臉上的面具,笑道,“你知道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

“何事?”

白氓看着來人,全沒有倦怠之色,卻也不是意氣風發,平常的,卻又讓人不能輕視。

“難道計閣主已然忘卻當初答應白某之事?”

“白老板助我良多,怎敢忘卻。”

白氓将畫冊從書架上取出來,封面是白色,只是用作記錄文字之用,白氓将畫冊攤開在他面前,翻開第一頁,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幾個字“雪狐令牌”,卻聽白氓解釋道,“相傳這便是當初天山魔教叛逃的那位星主送予各個門派的令牌,若是拿着令牌找到天山去,便可命令那現任教主完成一件事。”

“可有線索?”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令牌究竟長什麽樣子,因為到目前為止,根本就沒有人見過。”白氓手指敲擊着桌面,發出一聲又一聲沉悶的聲響,令人莫名心煩。

“或是謠傳?”

白氓篤定的看着他,“不,的确存在。”

“你可知道數百年前有個鬼筆書生徐言葉,此人說來奇怪,明明只有短短浮生幾十載,卻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他編撰的書,還請閣主多加留意。”

白氓接着翻了幾頁紙,“後面記錄的都是些只言片語,皆是從那書上摘錄下來的。”

“原本在哪裏?”

這些零碎的東西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麽,只是徐言葉此人言辭古怪,讓人生疑。

“這是我派人從長安城攬月山莊裏抄來的,那位莊主可精明得很,把藏書看得死死的。”

計泯仇粗略翻閱了幾頁,心中也有疑雲,天山一門神秘莫測,多年來江湖征讨從未斷絕,卻無人能攻入魔教內部,若說雪狐令牌是天山一門所發……加之徐言葉提及天山雪狐,不知又有何關聯。

白氓見計泯仇似乎也對這雪狐令牌頗為好奇,于是便将那白書遞在他手上,“這書一時半會兒不能閱完,不如閣主拿回去仔細揣摩。”

計泯仇本不是多事的人,只是此事若探清原委,不知道又有多大的秘密浮出水面——他還是有幾分好奇的。

他将書收好,與白氓道別,便轉身出了門去。

金縷衣閣果真金碧輝煌,其中官宦富商數不勝數,人聲嘈雜,四處那些身着翠衣的女子當是武功絕頂之人,竟然能請得動,來做這小小成衣鋪子的侍女。

一路出了金縷衣閣,回頭卻不見徐風的蹤影,大約又是跑到不遠處哪裏躲藏起來了,暗衛暗衛,哪有頂着暗衛的名頭光天化日之下帶着面具走來走去的。

計泯仇輕笑一聲,往四處望去,此時不遠處飛奔過來一個人,一身的道士袍子,一縷胡子要掉不掉,在他身邊一掠而過。

那是硝石的氣味。

接着一隊人在後面款追猛趕,一時之間整跳街上雞飛狗跳,周圍的行人被撞到一邊,跌在地上哎喲喲的哭爹罵娘。

計泯仇錯開一步,走到人群邊緣,卻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如裝下柔弱引人出來吧。

于是焚玉榜榜首,鬼閣閣主,寧死不屈的小少主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四肢不協調地被人撞倒在地上,險些就要一步摔倒一旁的明月湖裏。

計泯仇會泅水,因為他曾經掉下去過幾次。

不過此番摔法十分有損英姿,只聽“噗咚”一聲,整個人沉入水中,一瞬消失不見,他沉沉浮浮睜開眼睛看着周圍的湖水,一片清澈碧水,幾尾紅魚游過。

耳邊什麽都聽不見了。

周圍的水冷得徹骨。

他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

他忘記了,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計泯仇了,徐風恨死他了,恨不得他死,怎麽會真正管他的死活?

他十分想笑,但是一笑就嗆了水,想了想,還是暫時不笑了。

不知道是哪個地方,還是随着水流漂泊了多久。

不過是一潭死水而已,想來也漂不到多遠去。

于是當計泯仇自覺自願的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了傍晚了,大冬天的冷得要命,他從水裏裏爬出來的時候,遇見的人通通以為見鬼了,一身濕噠噠的紅衣,淌着水,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肩上,人消瘦至極,露出的皮膚無一處不慘白。

他定定的站在湖邊,任由湖風吹着,更冷了。

冷過之後,卻覺得渾身滾燙得可怕。

他慢慢往回走,近乎一步一晃,面無表情,像是九幽陰靈,永堕閻羅。

他遠遠看着那個人影,黑漆漆的,修長的影子站在橋上,也看着他。

計泯仇運起輕功騰空而起,飛快掠到那橋上。

徐風看着他,只覺一股大力傳來,他就被人撲到在了石橋上,計泯仇慘白的臉色近乎猙獰的看着他,問道,“我的暗衛,你為何不救我?”

徐風不言不語,只覺得這個人全身冰冷得很,連帶着他都冷了起來。

“屬下以為主上故意如此。”

計泯仇雙手掐住他的肩膀,手勁兒之大,仿佛要在他肩膀上抓出一個窟窿,水滴順着他的發梢滴在脖頸上,像眼淚一般涼薄。

“我就是故意的。”

計泯仇惡狠狠地看着他,忽而低下頭在他唇上咬了一下,那一下咬得可重,唇角都滲出血跡,徐風心中一顫,眼神驚詫的望着他,一瞬間又浮現出惱怒的神色。

計泯仇面無表情的舔掉他唇角的血跡,伸手扯着他一縷頭發,冷道,“下次你要救我,明白?”

徐風沒有回過神來,過了半響,才道,“是。”

計泯仇從他身上爬起來,将眼前的頭發整理到耳後,“走吧。”

徐風跟在他身後,回鬼閣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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