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計泯仇再一次站在鬼閣的門前,卻覺得物是人非,滄海桑田,鬼閣的裝潢都沒有變,仿佛還是臨走時的樣子,只是已經沒有人等他回來了。

這下是徐風走在前面,他喬裝打扮成跟随的侍衛,徐風向把手的人亮了舵主令牌,那兩邊的侍衛便毫不遲疑的讓開了道,計泯仇明目張膽的走了出去,走到半路上聽見有人在小聲談論。

“原以為大長老是個明理仁義的人,卻不想一掌了權就變了樣子,實在是讓人沒法琢磨啊。”

旁邊那個搭話,嘆氣,“當年小少主在的時候,若是遇見閣主責罰,還能稍兩句好話,現在也沒那個福氣了。”

兩人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卻偏頭看見徐風從遠處走過來,當即閉了嘴,正正經經的站崗,等兩人經過的時候齊齊鞠躬,計泯仇心思一轉,看來那封長老也不是人心所向,只是當時為何會有人支持謀反,其一怕是有一股勢力強勢協助,其二也應該是他那死去的爹太過殘忍了。

不過這鬼閣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如果不強制控制,不知道又有多少事端。

計泯仇走了幾步,便覺得那插在心上的一刀好像又開始隐隐作痛,以及被挑斷了手筋重新接上的那只手腕兒,撕裂裂的疼。

他跟着徐風走,暗自将守衛的站崗地點都清清楚楚的記住,又将格局在腦子裏拼成完整的圖,兩人直接轉到了西邊的院子裏,那院子裏住的是柳遷之,掌管着大約兩成的勢力。

“徐舵主請留步。”

徐風擡眼,“我找你們主子有要事相商,若是耽擱,閣主怪罪,我等不敢擔當。”

那兩人一對眼,“主子正在休息,請舵主等些時候。”

“此事十萬火急,我自然是不怕,不知道柳長老是否也不怕。”

“這……”

“退下。”卻見一人從房中走了出來,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衣裳到穿不穿,頭發能看得出來是稍微離了兩下,但還是亂。

“徐舵主請進。”

兩人走進了房門,卻見房中脂粉氣頗重,卻原來是打擾了人家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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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泯仇斂聲屏氣的聽着兩人交談,找機會下手,望向外面卻見門衛把手嚴密,若是這裏打鬥聲太大,必将察覺。

過了不多時,門內女子已經穿戴整齊款款走了出來,一身翠煙羅裙,身材妙曼,風情萬分。

“愣着作甚,還不快去給舵主備茶。”

那女子應了一聲,便出了門去,過了一會兒,便端了茶過來。芊芊玉手托着茶盤,悄無聲息的放在桌子上,便一言不發的退下,立在柳遷之身後。

柳遷之自顧自的端起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卻不覺得有什麽,見徐風不動,卻想勸說兩句,突覺腹中絞痛,失手打翻了茶碗,滾燙的茶水潑了一桌子。

不料事情突變,兩人具是一驚,計泯仇眼疾手快,怕他呼救引來麻煩,當機立斷點了他的啞穴。此人摔在地上,雙目圓瞪,一口烏血吐出。

“你又是誰?”

計泯仇瞅那女子問道。

只見那女子漫不經心,緩緩走過來,忽而一笑,“奴婢聽白老板差遣助各位一臂之力。”

白氓此人果真了得,竟能猜到他的打算,并派人暗中打入,看來就算是他收回了鬼閣,也要仔細盤查了,說不定這其中還有金縷衣閣的細作。

計泯仇從他身上扒下了令牌,随手收在了袖子裏,解決了他就好辦了。

于是過了不到半響,住在鬼閣的幾個閣主都得到了消息,現任掌權人封塵走時,說要幾位長老将令牌交給柳遷之保管,從此不得在調動鬼閣人員,否則當以謀反之心論處。

說道此處,衆人自然是不信的,于是紛紛飛鴿傳書去質問遠在江南的封塵,或者差人快馬加鞭的傳信,只是鬼閣與遠在江南的神門相隔甚遠,絕無法在三日之內返回,便是封塵得到音信趕回來,也于事無補。

他錯就錯在,不該以為他計泯仇已經死了;錯就錯在,不該在這時候離開。

那姓柳的何德何能,難道以後這幾位原是平起平坐的長老全都要當他的下屬,聽他的差遣嗎?

幾人怒氣沖沖的趕過來,卻見舵主也在,不由疑惑,遂問道:“不知徐舵主前來所謂何事?我巴蜀鬼閣的舵主沒有長老差遣是不許回到總舵的,難道徐舵主不清楚?”

“我此次前來便是受長老差遣,告知幾位,需将令牌交出,存放于柳長老此處。各位還是不要違抗封長老的心意。”

“這封長老是怎麽回事,難道竟是要過河拆橋?當初鬼閣之變原是商量好的,怎的現在又變卦!難道是嫌我等搶了他的風頭,簡直欺人太甚!”

“這我便不知了,只是長老旨意如此,我不敢違背,若是諸位執意不肯,請恕我無禮。”

徐風說罷便一手扶住腰間佩劍,一腳後退半步,是為防禦,眼神微冷。

這劍拔弩張的氣勢讓在場的人都斂聲屏氣,似乎只一瞬就要刀劍相向。

“我為何信你,若是你胡言亂語,裝腔作勢,騙我等服從,等到将來長老返回,豈不是笑我等愚不可及!”

“叫柳長老出來,何必裝模作樣呆在屋子裏當縮頭烏龜!”

那兩旁是侍衛立即攔了上來,“主子正在休息,誰也不見。”

卻見此時,柳長老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各位何必在寒舍大呼小叫,可是有損我鬼閣顏面!若是有事相商,且進屋來!”

幾人一聽,也是這個理,且進了屋,我和你來慢慢理論。

屋子裏燃着熏香,袅袅輕煙從香鼎上徐徐升上,将屋子裏所有角落都溢滿。

幾人一人一根太師椅,繞着坐了一圈,桌案上擺着幾盞茶,有人問道,“這是什麽香?”

“這便是那名貴的龍涎香,只是前些日子忽然得了一塊,叫人做成了香料。”

這香聞得人渾身舒服,實屬惬意,随手撚着一碗茶,只覺得那茶也是那般香氣襲人,不覺耳聰目明,仿佛置身仙境。

“這又是什麽茶?”

“此茶便是大紅袍。”

“大紅袍?”

“天下只此一株大紅袍。”

轉眼已經到了黃昏,金黃的光線順着窗戶打在桌案上,一片一片的像是刻在桌子上,計泯仇看着這幾個人,心想,人生真是變幻莫測,這幾位都是叔叔輩的人了,少時時常帶着他玩耍,院子裏裝老虎吓唬他,他被吓哭,又果斷的掏出松子糖來哄他。

不過,現在——

一人将茶碗打翻在地,怒道,“什麽大紅袍,龍涎香!這是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絕命毒——飄仙散!”

衆人一驚,發覺內力盡損,氣息凝滞,依然是案板上的魚兒任人宰割!

“你到底是何意!”

“徐舵主,柳長老,莫非是想謀反不成!”

計泯仇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紋絲未動,逐漸将臉上的人皮面具慢慢取下來,随手扔在桌子上,笑道,“幾位長老,一別多時了。”

“小少主?”

“難怪難怪!我道是誰,卻原來是斬草未除根,催命的來了!”

“柳遷之呢?”

計泯仇無限惬意的指了指地上的人皮面具,似乎還帶着一絲血跡,“喏,在那兒。”

對啊,剛割下的人皮,現做的人皮面具。

“你們不想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就要聽我的差遣了。本來,這鬼閣便是我計家的。”

都說是三歲看到老,這孩子小時候又慷慨大方,又溫文爾雅,仁義禮智信沒一樣不占,哪知道現在變成這個樣子,莫非就沒有轉機嗎?

“少主當真忍心,當年卻是孩童時,我等也不曾虧欠少主,想來少主也是我等從小帶到大的,也算是半個長輩,你這般可是違背了那孝義二字。”

計泯仇一揮手,将手中的白淨瓷瓶扔到徐風手中,“裏邊的毒,一人一顆,快喂。”

徐風走過去,抓住一人下巴,強制将藥喂了進去,酸苦的藥丸入口即化,那人嗆得一哆嗦,就聽計泯仇道:“各位既然不把我爹看成是兄弟,便不要把自己當成是我的長輩。”

“計槐又何等将我們看成是兄弟!時刻提防,殘忍至極!”

“小少主不知你爹殘忍,原以為他是那般慈父呢!”

計泯仇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走過去,眼神一冷,一巴掌甩在那人臉上,抑制不住手掌生疼,那人卻是被打得耳朵一聾,血從耳郭裏流出來,疼得死去活來。

“所以你們就聯手殺了他,把鬼閣拱手讓給封塵那個狼心狗肺的狡詐之人,妄圖将我一起斬殺,挑斷我手筋?”

徐風聽到此處,略微擡眼看向計泯仇的手腕兒,上面有一道劍傷,醜陋猙獰的疤痕斬斷了整個手腕兒。

計泯仇還是善良的,沒有直接弄死他們已經算是顧及當年的情分了,那些毒藥都是定期服用便可無事的,只要這些人不在亂來,當然,會好好的活下去。

世間風雲變幻,就是這般奇妙,合散消息,安有常則?

計泯仇重登閣主之位,那是名正言順,似乎也有人期待着小少主像以前一樣宅心仁厚,那可比誰來掌權都好得多了。

只是在衆人的期待中,他們的小少主,已經變了個徹底。

一身如楓似火的紅衣,臉色冷峻,便是忽而輕笑一聲,也是嘲諷似的冷笑,永遠高高在上,誰也不能違背他的命令,那作風,像極了當年的計槐。人員編制已經大換,全都變成了徐風的下屬,那幾個信得過的,眼下這邊的人,根本不敢随意造次,心中皆嘆,若是當年沒有那場鬼閣之變,此人也許還那般溫和俠義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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