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因為缪存眼裏的迷惑是那麽真實,駱明翰一瞬間甚至說不出反駁的話。

缪存從他緊握的手裏抽出筆刷,掙脫開他的束縛,無所謂地說:“你要是覺得不好的話,那我下次就多問一問。”

駱明翰松了手,看他收拾桌面和工具。很多美術生的辦公臺都髒兮兮的,因為藝術家不拘小節,但缪存習慣很好,對所有工具也都很認真,顏料管口永遠都用軟布擦得幹幹淨淨的,絕無一點殘留。駱明翰看着他的模樣,不知為何想到了駱遠鶴。

駱遠鶴從小學畫也是髒兮兮的,動一抹西一抹,駱明翰忍無可忍,硬是把他罵到了規規矩矩近乎潔癖。他現在從缪存身上看到了駱遠鶴的好影子。

駱明翰沉默了許久才問:“你可以問我的,如果不問,我會以為你不難過。”

缪存沒說話,駱明翰清了清嗓子,有些莫名其妙地說:“……要是難過可以說出來。”

他好怪,好像就等在缪存說一聲難過。

缪存停下動作,不知為何安靜地看着他,用目光将駱明翰的眉眼、鼻子和嘴唇都仔仔細細地描摹過了,才認真地回答:“難過的,心裏會難受。”

因為他很難時時刻刻都把駱明翰和駱遠鶴區分開,所以,雖然駱明翰做了這樣的事他不在乎,但難免代入到駱老師身上去,這種時候,難過就會鋪天蓋地襲來。

好像有一塊巨石從他的心口移開了,駱明翰只覺得自己重新呼吸到了氧氣,連心髒的跳動也漸漸平複了下來。

喉結咽動,他低聲問:“怎麽難受?”

“不想吃飯也不想喝水,畫不了畫,總是發呆。”缪存據實回答,但沒說全部的實話,真相是,但只要一想到對象是駱明翰,這些難受勁兒就立刻消失了,好像藥到病除。

駱明翰出軌,關他什麽事呢?他把他當替身,總不能還要求替身為他守身如玉潔身自好吧,那對這個替身也太不公平、太不講道理了。

缪存是個講道理的人。

他沒看到駱明翰勾了下唇,又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那你現在可以不難受了,我跟她沒什麽。”

他個性是驕傲的,所以解釋坦白也帶着故意的冷然,好像在刻意端起大發慈悲的姿态。

缪存咬着唇,兩邊唇角卻向上抿起,果然一副開心到了的姿态,甚至連眼眸都亮了起來。

駱明翰心裏柔軟一片,只想好好疼他,不由得問:“有這麽高興嗎?”

“嗯。”缪存忍不住笑出了聲,“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少畫一幅畫了。”

駱明翰:“?”

對着他探究的目光,缪存大大方方而輕快地說:“我跟她打賭了,要是她睡到了你,我就要送她一幅畫,本來我輸了,現在我贏了,所以她反過來要給我當一年的免費模特。”

他得找個機會趕緊通知加加。

駱明翰:“……”

你他媽的。

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終于忍無可忍:“缪存!”

沉浸在喜悅中的缪存茫然地擡起頭:“啊?”

他為什麽又一副要氣死了的樣子啊?

駱明翰大步走向他,氣勢深沉森冷而臉色鐵青,手一擡,将領帶從領口順勢抽出:“你沒談過戀愛,”他一字一句地說:“是應該好好教教你規矩。”

砰!畫架子被碰倒,缪存跌了兩步,被駱明翰直接壓到了牆上——

“畫!畫!——唔唔——%#&!”

你個王八蛋!

駱明翰用領帶把他嘴給堵住了。

黑色的帶有暗紋的領帶從缪存頭上繞過三圈,将他的嘴巴緊緊勒住,讓他唇舌都只能支支吾吾話不成句了。

那條領帶上有香水與煙草味,是駱明翰的味道。

缪存憤恨地罵罵咧咧,因為閉不上嘴,口水将領帶濡濕,他聞着的吃着的都成了駱明翰的氣味。

駱明翰冷笑一聲,單手便将缪存兩只纖細的手腕的交疊握住,缪存被他強勢翻了個身,臉貼上冷冰冰的牆,雙手被拉過頭直接高舉着扣到了牆上。

“我現在就好好教你怎麽談戀愛。”

下一秒,缪存震驚、茫然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駱明翰打了他?!

不知道用的什麽工具……又一下狠狠下來,缪存整個人都繃緊了,臉卻迅速紅了起來——是他的刮刀。

駱明翰用他最大號的油畫刮刀打他屁股。

他這個人把他的藝術都給玷污幹淨了!

缪存眨了好幾下眼睛,眼淚把睫毛濡濕,一雙眼睛黑得剔透,裏面都是說不出口的髒話,浸透着委屈。

他掙紮得劇烈,臉上的溫度幾乎要把領帶燒着,但駱明翰對他的禁锢紋絲不動。

“知道錯了嗎?”駱明翰在他耳邊問,咬牙切齒又沉着着公事公辦的模樣。

缪存:“%*&……#!”

“聽不清。”駱明翰冷冷地說。

缪存一邊罵王八蛋一邊點頭,兩手腕口在雪白的牆上磨得通紅。

叮當一聲,刮刀被他随手丢到了桌子上。他掰着缪存的下巴,迫使他轉過臉來,慢條斯理語氣沉沉地問:“還敢不敢拿我打賭了?”

缪存:“%*&#!”

“嗯?”駱明翰語氣危險。

缪存住了聲,可憐地搖了搖頭。

“知道為什麽不能拿我打賭嗎?”

缪存用眼睛求他,暗示他把領帶摘下來。

駱明翰大發慈悲地勾下,領帶果然濕了,輕巧落到缪存的細白的脖頸上。

“因為你是我男朋友,我應該在乎你的專一,不應該用你的出軌開玩笑。”

聰明的孩子。

駱明翰卻沒放過他,一手繞過他的腰,将他圈在懷裏抵在牆上,繼續游刃有餘地考他:“下次如果懷疑我跟別人有關系,應該怎麽做?”

缪存煩死了,但又無計可施,臉色冷冷的,但毫無殺傷力,因為他的鼻音聽着太嗲了:“應該直接問你。”

駱明翰聽到了滿意的回答,作為獎賞,他深入地吻了缪存。

難免有假公濟私的嫌疑,因為他是那麽喜歡吻缪存,以至于忙碌了這段時間沒吻上,他都覺得是浪費光陰。

身體在他發狠的深吻中徹底軟了下來,缪存連駱明翰何時松了雙手都不知道,這個吻停止時,他發現自己竟然是主動抱着他的。

“……不公平。”

缪存垂下眼眸,孩子氣地含糊。

“什麽不公平?”

“難道我問你,你就會實話實說嗎?如果你騙我呢?我問了你,你撒謊騙我,那我問你有什麽意義?”

駱明翰頓了少許,“不會騙你。”

“真的嗎?”缪存烏黑的眼眸一瞬不錯地注視着他,“那要是你騙了我呢?”

駱明翰神色認真:“那你就永遠離開我。”

缪存對此存疑:“你不會來騷擾我嗎?像小說裏寫的那樣。”

駱明翰笑出了聲,戲谑地哄他問:“怎麽,你覺得你自己有這麽大魅力,能讓我念念不忘?”

缪存覺得他問得很有道理,點點頭,如釋重負的模樣:“我沒有。”

下電梯時,加班到深夜的職工目光古怪地想瞄又不敢瞄。

缪存從轎廂的反光中發現,他忘記摘領帶了,眼尾又那麽紅,一看就是在辦公室玩了什麽被欺負狠了。

駱明翰垂着臉,手抵唇失笑了一聲,被缪存狠狠瞪了一眼。

他不征求意見,擅自作主把人拐回了家。缪存下車時跑了一次,被揪着後領逮回來。進電梯時又跑了一次,被攥着手腕拎回來,到門口了又跑了一次,被壓在門上吻老實了,吻得門鈴不住地響,錢阿姨在裏頭急得拼命看貓眼,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這是交往以來缪存第一次在深夜造訪,錢阿姨了然,讓廚師準備清淡的桃膠炖椰奶。缪存一邊喝,一邊琢磨着等下怎麽順理成章地告辭——或者偷偷跑掉。

但駱明翰沒給他機會,或者說駱明翰家的門沒給他機會——這個門好高級,又已被反鎖,缪存像個小偷一樣鼓搗半天,門沒開,警報聲響了。

淦。

駱明翰淋浴出來,早已斜靠着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半天,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看到缪存被警報聲吓得一抖,他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缪存被逮在當場,背影一僵,遲遲沒有轉身。

終于鼓起勇氣轉過身去,卻看到駱明翰換上了貼身的黑T和家居運動褲,半幹的頭發垂下,這讓他的氣勢溫和了許多。

像駱老師。

駱明翰扔下擦頭發的毛巾,慢悠悠走向他,“沒什麽好躲的,”他的聲音在深夜深沉又悠然,“遲早的事。”

轟地一下,缪存從頭紅到了腳。

為什麽法定上床年齡不是二十二歲,上床年齡應該跟結婚年齡同步不是嗎?禁止婚前性行為!

“駱、駱哥哥……”他努力冷靜,裝出見過大世面的淡然,“……你說過兩個月內不上床的。”

駱明翰現場表演失憶:“是嗎,我不記得這麽說過。”

缪存咬着唇,要生氣了。

駱明翰貼近他,身上有着沐浴後的清新和水汽,胸肌在黑T下明顯,肱二頭肌不必用力便很明顯,且漂亮。

缪存就是被這樣一副軀體打橫抱起的。

抱起時,聽到他淡然的聲音:“你是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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