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度蜜月
與那些被安排婚姻的人大概相差無幾,我即将開始過上平凡的婚後生活,有的人認命,有的人掙紮,有的人脫離,而我要複雜一點,卡在半認命之中。
于我來說,和不愛的人結婚就意味着我将成為生活的奴隸。那鮮活的一切仿佛都被死死鎮壓在這墓地裏,我或許再不能于意義上真正的活着了。
新婚當夜,鄭長青溫柔極了,我卻麻木,像深陷進了沼澤地裏,如何也夠不到上方的新鮮空氣,我張嘴呼吸,他就堵住我,我悉力向上爬,他就将我拉下去,直至重新陷入呼吸不了的境地為止。
四周包裹住我的淤泥仿佛有了形狀,它擦破我的肌膚,吞噬我的鮮血,成為了瘋狂的惡魔,緊緊致力于一處,如同那場婚姻,在人生中給了我一個重擊。
倒了,累了,無力縮成了一團,我睡不着,只對着窗簾睜眼發呆。鄭長青刻意輕咬我的肩膀,氣息淺淺熱熱,微不可察地呼着肌膚,他接連察探我的反應,不害臊地問:“小啞巴,你愛不愛我?”
“不。”我不怕得罪他,他要是受不了我,主動把我離了,我就能癡人說夢得到自由。
他又開始說情話了,說得總有幾分刻意,“可是...我愛你啊...。”
我拉過被子蓋住頭,想阻隔這道于我來說還算陌生的聲音,我姑且不能适應生活裏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不相熟的男性,他将攪亂我,攪亂我的一切,不,是早就攪亂了。
鄭長青過分扯走我護身的棉被,他翻到我上方去,整個人熱熱貼貼地挨着我,我感到慌張和害怕,他卻只柔情落下幾吻,吻過我的眼睛,吻過我的鼻子,再用被子蓋過我們的頭,于灰暗裏富有情趣的對我說悄悄話,“小啞巴,我會忠于你一輩子,永遠不放手,真心的,不放。”
不放麽?那我真是倒了黴頭,他一語就壓死了我的小盼望。
我用勁兒掐住鄭長青的脖子,想将他從身上挪開,哪知他也和我鬥了起來,如逗貓一般在被窩裏和我打打鬧鬧。
我是打,他是鬧。
汗涔涔的滾燙肌膚相擦,既悶熱又膩人,我極力翻身避開他,他不知恥地貼了上來,我狠狠踢人,他玩世不恭地控制住了我。
鄭長青的無賴勁兒,我鬥不過,最終被他禁锢在炙熱的懷抱中,聽得他爽朗大笑,吹着口哨調侃道:“怎麽樣,不反抗了吧?”
對于他的侵略,最好的方式是不理會,讓他一個人唱獨角戲即好,既然他愛叫我小啞巴,我就做個啞巴給他看。
不過鄭長青的獨角戲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唱得熱情似火,或許因為才結婚的緣故。
和大部分剛結婚的人一樣,我們去度蜜月了,所有的安排依然他做主導,我通常負責出神和跟從。
可是,鄭長青的的确确給過我一些無法抗拒的溫柔和關心。
海外的島嶼浪漫風情,綠藍的景色亮眼相映,海鷗旋轉的沙灘上偶爾傳來清脆鳴叫,心情不由放松了幾許,還有那一幢幢風格迥異的彩色房子,我在故事裏曾聽說過,如今見了,倒沒多大歡喜。
要是身邊的人是喬,就是去了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我也時刻歡歡喜喜。
因為我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鄭長青才費心準備了另一道風景給我看。
夜裏正要睡下,他忽然就從身後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識去掰他的手,他用牙口溫柔咬扯開了我的手,摩挲着我的耳鬓,神秘兮兮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試圖掙脫鄭長青,他卻牢牢将我圈禁在了臂中,不厭其煩地告訴我,不要浪費他的好心,他只是要帶我去放松放松。
我一路被他遮了視線,引到了溫乎乎的沙灘上,白日太陽炙烤的餘溫還未消散,沙礫的熱度舒适到恰好,我疑慮着,他就将我按到了一把軟和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雙手離了眼,我緩一緩模糊的眼睛,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此時沙灘上空無一人,一個搭了棚的華麗餐桌擺于中央,四角的輕紗帷幔随風迷離而舞,帳頂的淡黃幽光越襯環境的清冷美态,桌上的食物是我最愛的家鄉菜,它們被擺得雅觀精致,不輸于法國菜。
而鄭長青正襟危坐,他清亮忽閃的雙眼略帶讨好,笑吟吟地看來,熱切問道:“喜歡嗎?”
自從來了這座島嶼,我并未吃飽過,本地的菜不合味覺,總覺得怪難吃。我今兒也是餓得想睡覺,他真是摸透了心思,給了這麽一個小驚喜。
我稍微點頭,謝過之後,就動筷子吃了。
鄭長青幽默地與我共進晚餐,偶爾偏頭指着海邊的天,請我欣賞風景。
我這才發現,此時的天與其餘時候迥然不同,太陽才藏進了山峰裏,浮動的雲被餘晖染得幽暗紫藍,一縷縷的淡紅蜿蜒曲折,盤繞在幾座山峰之間,暧昧不明地輕勾着。下有海潮遠遠襲來,一浪接一浪,劃破了寂靜的暮夜,給風景增添了無限情懷。
天黑黑...雨落雨...輕悠悠的歌聲突然從我嘴中飄出,我手指敲着冰涼的餐桌,斷斷續續地勾唇哼着,腦中逐漸浮現一個人影,祥和平靜中猛襲來一陣濃濃的孤獨感,幾乎毫不猶豫地吞噬了我,歌聲也随之消失了。
鄭長青原先還一起打着拍子,給我伴奏,見我沒了聲兒,他探問:“怎麽不唱了?這麽好聽的。”
我搖搖頭,索然無味地吃完所有食物,瞎吃悶漲過後胃鼓得不行,但總比空着的時候舒服多了。
度蜜月裏,還有一件深刻的事就是我迷路了。
鄭長青興致昂昂地帶我去爬山前,還帶足了登山裝備,他說要走遠一點才有意思。心情不好時,化悲憤為力量,爬一爬山産生多巴胺,興許就會愉悅一點。
他确實把我往深山老林裏帶了,爬得可起勁兒,也不忘在我困難時拉幾把,漸漸我跟不上他的步伐了,就坐下來休息,他總是走得特別快,幾次三番譏諷我是弱雞。
他莫名變得嘴利,我不免和他吵了一架,氣得往反方向獨自一人走,我沒敢走遠,呆在原地等他過來找我,後來眼睛犯困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之後,周圍漆黑不見五指,天已經黑了,月光不太明亮,眼前的路确實看不清,我膽怯地喊了幾聲鄭長青,沒人應我。
我害怕地縮到那顆大樹旁保持警惕,一有風吹草動,我都渾身出冷汗地盯緊了周圍,精神持續高度緊張中,我困得又睡着了。
白天醒來,我才敢上路,以為看得見路我就可以下山,但繞來繞去我就是找不到出口,反而往山林裏越走越深了。
蚊蟲瘴氣都不是鬧着玩的,我身上露出來的地方都被叮咬得紅腫,人也越來越疲憊,背包裏的食物我分批吃得很少,餓得不行了,才小吃幾口。
就怕沒了食物,我被活活餓死在深山裏,我邊走邊喊鄭長青,從來沒有正常的聲音回應我,不是鳥雀撲閃着翅膀被吓飛,就是不明物體在灌木叢裏窸窸窣窣的鑽動。
手機早前就拿出來看過,即使有電也撥不出一個電話,信號全無。
我迷着路感到越來越恐懼,暗暗發誓要是出去了,這輩子都不往有山的地方走。
我邊唾罵鄭長青,邊拿着棍棒探路,又過了一段泥濘的路,我在草叢中遇到了毛骨悚然的動物,一條尖腦袋的蛇吐着信子在不遠處仿佛等我,我吓得扭頭就跑,慌慌張張跑了很久,我一腳踩滑從山坡上摔了下去,狠狠撞在了一塊凹凸不平的大石上。
手上和臉上刺痛的滲出血液,我的腿更是疼得不停抽搐,咬牙緩着,後知後覺發現腿摔骨折了。
天真是要絕我,我費勁靠在石頭旁歇息,徹底不動了。
越困難我反而越不想哭,只搜出手機翻看喬的照片,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他,老天爺似乎要幫他出一口惡氣,将我困在深山置于死地。
我不斷地自嘲,連笑也不敢太大聲,一牽扯到腿上的傷,疼得人汗流浃背。
渾渾噩噩在半山坡度過了兩天,食物已被吃盡,只有半瓶水供我小喝,下雨的時候,我就把瓶子搜出來接雨,勉勉強強還能維持幾天。
淋過雨,部分小傷化膿,我熱的好像在發燒,在絕望之中只剩睡覺能使我安然,冥冥中我以為我死定了,忽地聽到上方傳來幾聲狗叫。
我咳嗽着,努力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牽着狼狗的搜救隊,他們身上綁着繩索,慢慢滑下來将我救了上去。
我上去後第一個接住我的人是鄭長青,他滿身的風塵仆仆味,體溫卻溫暖如初,他愧疚地摟着我,顫聲道:“小啞巴,不怕了,我來了。”
我艱難地不停打他,在他寬慰我的那一刻,眼淚便奪眶湧出,我提起氣兒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鄭長青,我讨厭你!嫁給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你丢下我就走了,我讨厭你!”
他下巴的胡茬輕輕蹭我的額頭,雙手更是勒緊了我,勒得我略窒息,他十分抱歉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丢下你了,我也是迷了路。”
我在醫院昏睡了一天一夜,鄭長青寸步不離地守着我,始終衣不解帶地照顧人,他憔悴揪心的模樣深深映在我腦海中,作為大男人的他竟還紅了眼眶。
鄭長青也不忘趁機說情話,他自責哽咽地說,小啞巴,我真的好愛你,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也給你殉情陪葬,不讓你孤單。
我原還有些怪他,看見他哭着說出這些話,我笑顏逐開,只覺得他所說的殉情陪葬十分好笑。
傷勢的原因使我們的度假期延長了一些日子,我身體恢複的差不多後,他為了補償我,又帶我四處游完,但沒再去存有危險的地方。
他又不厭其煩地問我,你愛不愛我?
這些日子的相處,使我不想傷他,就沒回答。他便可愛的捏起指頭,小心翼翼道,那你起碼有沒有一點點點點的喜歡我?
為了給他一個面子,我微微點了頭。
于是将就的婚姻在表面上,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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