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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麽,都給我放開。”曦光怒氣沖沖的出去,直接掠過秦順安身邊,匆匆趕到外面,讓按着宮女的人都把手松開。

內侍們不敢動,看向秦順安。

“曦光,你還是這樣心軟,她冒犯了你,合該受罰才是。”瞧着她的身影出現在院中,冬日微薄的日光落在她身上,肌膚如玉般潤澤,嬌顏帶怒看向他,眼中只有他的身影,秦順安心中怦然,挪不開眼。

“你放不放開?”曦光懶得和他争辯,滿眼怒火,面無表情的說。

見她這個樣子,秦順安一頓,擡了擡手。

內侍們松開手,宮女立即瑟瑟軟在地上。

“跟我進去。”雖然她及時出來,可宮女還是挨了兩杖,瞧着她顫顫的身形,曦光深吸一口氣,轉身進殿。

秦順安面帶笑容也想進去,可曦光一踏進殿門,就轉頭看向了他。

“要麽你走,要麽我走。”她眉間怒火越熾,聲音揚起。

“曦光,”

“你不要叫我,你騙我也就罷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殘暴的一個人,一句話而已,我趕她出去也就夠了,你竟然要杖責她。秦順安,你究竟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曦光肆意散發着自己的怒氣,毫不遮掩。

“曦光,是我不好。”秦順安立即就認了錯,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好聲好氣的說,“我只是以為她惹你生氣了,這才,我以後不會了。”

曦光心中一點也不相信他,她深知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

可她面上絲毫不顯,只是略蹙了蹙眉,似有些狐疑的看着秦順安,口中說着,“随便你以後怎麽樣,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你走。”

說着話,她返身進殿。

秦順安含笑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帳幔之後,笑着重複道,“現在不想嗎?”

那以後呢?

靜靜站了一會兒後,秦順安轉身離去,殿中目睹了兩位主子如何争執的一衆宮人們才算松了口氣,暗驚曦光竟然敢這樣和太子說話。

那可是太子,大晉的儲君,未來的皇帝。

不過,偏?有人想起曦光說的太子騙了她,心中不由好奇到底是怎麽回事。

殿內,曦光命了人去找藥。

“奴婢多謝姑娘。”宮女深深叩拜,口中感恩不已。

曦光看着她,忽然嘆了口氣。

“起來吧,”頓了頓,又憐憫的說,“你昨晚不該去跟我說話的。”

秦順安就是個瘋子,若是兩人有所争執,哪怕只是她多看一眼的宮人都會被他拉出來責罰,只為逼她退讓。

和她靠近,是禍非福,還是離遠點的好。

所以她當時直接把人趕走,可秦順安那個瘋子卻還是沒放過眼前的人。

宮女直起身,聞言一顫,低下頭恭敬的說,“是奴婢僭越了。”

“你叫什麽名字?”曦光問了一句,反正現在說什麽也晚了,不如熟悉一二。

“奴婢名叫雲芝。”

“雲芝,好名字。”曦光贊了一聲,問她,“你有出路的話,就調走吧,不要留在這兒了,我怕秦順安還會對你下手。”

雲芝一張臉慘白的不見血色,聞言苦笑了一聲,說,“求姑娘憐憫,留我在身邊伺候吧。”

曦光擰了眉就想要直接拒絕,不過先問了一句,“為何不走?”

雲芝嘴唇顫了顫,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只有兩人能聽見。

“東宮的宮人,很少有能活着離開的,就算離開了,過不了多久,也,也就死了。”

“什麽?”曦光站起身。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求求姑娘發發慈悲,留下我吧。”雲芝再次拜倒。

“這,這,”盛曦光來回渡步,又氣又急,還有些擔憂。

等做足了樣子,确定秦順安不會起疑,才坐下,可一雙遠山似的細眉,卻仍舊緊緊的皺着。

她擡起右手搭在左手腕上,一下一下撚着珠子。

曦光自幼就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所以師傅給她串了珠子,有事無事讓她撚一撚,磨一磨性子。有沒有用她不知道,時日久了,倒是真養成了這個習慣。

雲芝跪在她身前,渾身瑟縮,仿佛垂死的鳥雀,等待着她最後的決定。

是生,還是死?

曦光垂眸看着她,心中也在思量。

離開東宮會死,她相信秦順安能做的出來,可她仍舊忍不住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秦順安蓄意安排,想讓她博得她的信任,然後再留在她身邊好暗中盯着她。

這種事,他上輩子就做過。

曦光一開始還不懂,逃跑幾次都失敗後,到底學乖了。

“好,那你就留下吧,別後悔就好。”眼中不可置信,憤怒,曦光移開眼神,看向窗外。

無謂她是真是假,她身邊總要守着人的,不是她,以後也會是別人。

總歸,還需要她自己多加小心。

收回目光,在殿中轉了一圈。

這承光殿中所有的宮女內侍,都是秦順安安排的人。

一個,她都不相信。

只是,現在的她應該還是那個天真單純的盛曦光,她不應該那樣多疑,她應該要因為可憐雲芝留下她。

不然,秦順安會起疑,然後,把她看的更緊。

慢慢來,慢慢來,第一步,她要先從這承光殿中出去。

曦光摩挲着珠子,壓制住自己所有的急躁,緩緩松開。

不多時,宮女取了藥來,雲芝下去敷藥,曦光揮退所有宮人,自己坐在窗前,開始思量着目前的局勢。

左思右想,不想連累師傅他們,似乎只有一條路走。

廢黜秦順安的太子之位。

天子早年中毒無子,才要過繼秦順安為嗣子,讓他做了太子。若是別的事情,曦光還沒有辦法,但若是毒,倒是可以一試。

她跟随師傅自幼學醫,說不定,就能想到辦法呢。

曦光精神一震,而後卻又忍不住蹙眉,天子,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種種思量掩下,曦光又和秦順安周旋了幾日。

恍然間,已經是臘月了。

紛紛揚揚一場大雪鋪天蓋地落下,玉京坐落在中原腹地,四季分明,不似她自幼長大的蜀州,四季如春,溫暖宜人。

曦光伸手接住一片雪,眉間滿是好奇。

“這就是雪?”她自言自語。

曦光心中并不如何好奇,前世三年,比這更大的雪她也看過。可誰讓現在的她,只是第一次見呢。

“正是,姑娘沒見過雪嗎?”雲芝笑道,上前為曦光披上披風,眼見着她近日一直郁郁寡歡的眉眼眼下如同稚子般純澈,清麗雅致的眉眼越發動人,饒是她都不由矚目。

“我家在蜀州,見過最大的雪,也才似鹽粒般,沒多會兒就散了。”那雪化了,曦光又伸出手,去接滿掌心。

她幼時身體不好,便是師傅精心調養,如今手腳也常年冰寒,眼下倒是正好讓這雪化得慢些。

“曦光,我帶你一起出去看雪好不好?”秦順安冒雪而來,靜靜站在院中許久,曦光竟都沒有看見他,心中頓時不舒服,朗聲一句。

曦光動作一頓,還未看向他,便已經皺起了眉。

“你敢讓我出去?”她冷笑。

“曦光,去嗎?”秦順安只是問。

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對着自己不喜歡聽的話,就仿佛聽不見一般,曦光煩透了他這個樣子,如今卻只得按下脾氣,心中一轉,眉皺的越發緊,十分心動,又有些警惕的說,“出去可以,先說好,我是絕對不同意留在這裏,給你做妾的。”

看她這樣,秦順安只覺可愛,笑着說好。

曦光很是遲疑,可巴巴看了眼外面的雪,到底下定了決定,回身換了衣裳,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神情變得冷靜。

可以出去了。

轉過身,她面上又帶上了期待,披着領子嵌着白狐皮的月白色披風,擡步出了殿門。

風雪撲面而來,她伸出手,含笑接了一片。

漫天風雪中,恍若仙子臨塵。

秦順安頓時看癡了。

“曦光,禦花園中有片紅梅,我帶你去看。”他上前一步說。

曦光側眸看他,面上頓時收了笑。

“行。”她挪開了眼神。

侍人打着傘,兩人走過宮道,曦光遠比秦順安更熟悉這個宮城,她前生在這裏的時間,大多用在和秦順安争執和試圖逃走中,這裏每一個道路,每一個角落,她都無比清楚。

可她還是沒能逃走,最後死在了這裏。

秦順安一路和曦光說着周圍的宮殿,曦光不想理他,充耳不聞。

她不答話,秦順安也不介意,只是自顧自的說着,等轉過一座宮殿後,眼前豁然開朗,雪中青意隐約。

“這就是禦花園。”秦順安說。

曦光徑自上前,只見禦花園中種着冬日也長青的樹木,奇花異草生在假山石縫,哪怕在冬雪中仍然争奇鬥豔。

遠遠的,有梅香傳來,曦光順着香味行去。

秦順安含笑跟在後面,不肯放過每一個讓曦光留戀喜歡上這座宮城的機會。

一片紅梅近在眼前,掩在深處有一片亭子,紅爐煮酒,秦枕寒杯中不停,笑意稍淡。

近日那個夢不停,可不論他怎麽樣都看不清夢中人的面容。只記得一片繡着梨花的裙角和懷中人冰涼的指尖,以及,那仿佛柔弱無骨般的腰身。

這個連讓他做了七八日夢的,到底是誰?

正在這時,不遠處有人聲響起,秦枕寒頓時皺了眉,冷臉看去。

“怎麽回事?”他不悅的問。

“奴才這就去問。”內侍忙動身過去。

曦光一路朝着梅林中走,冷不防就被侍衛攔下,腳步立時頓下。秦順安上前一步,道了句放肆。

“原來是太子殿下,陛下在內賞雪,沒有吩咐,請恕屬下等不能放殿下進去。”侍衛掩下看見曦光後的驚豔,面無表情,平鋪直敘道。

言語中,看不到絲毫對于太子的敬畏。

曦光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目光遠遠落向梅林內,卻也只能瞧見一個亭角。

她心中不由惋惜,若是能看到天子,就能看看他的毒能不能解,若是她能解——

那秦順安這個太子,就不值一提了。

“怎麽回事?這樣喧鬧,擾了陛下的興致誰擔待的起?”內侍遠遠就看見了秦順安的身影,可等到過來後,還是揚聲呵斥道,等說完了話,才像是剛看見秦順安一般,笑着點了點頭,說,“原來是太子殿下,瞧奴才這眼神,剛才竟沒看見。”

身為天子的近侍,眼下卻這樣輕慢,看來這位天子對秦順安,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不喜。

曦光若有所思,暗暗記下。

“常公公,沒想到父皇在此,是我打攪了。等我為父皇請完安過後,這就退下。”秦順安面色不變,目光卻下意識看了眼曦光,袖中的手微緊。

賤奴可恨,竟害他在曦光面前丢了顏面。

“正該如此,正該如此,您稍等,奴才這就去禀報陛下。”常善說笑着,光明正大看了眼曦光。

雪似乎大了些,曦光擡手整了整鬥篷,大片雪花從帽檐上抖下,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眼睫微動,撇去一眼。

冰肌玉膚,顧盼生輝。

常善呼吸竟不由滞了剎那。

那一瞬間,他看到的好像不是人,而是霜雪凝成的精魅。

清極,豔極。

匆匆收回眼神,不敢多看,常善腳步不停回去禀報,道,“陛下,是太子帶人來賞雪,說是要給您請安。”

“帶人?”秦枕寒玩味一句,說,“就是那個他藏在殿中的女子?”

“奴才瞧了一眼,很是眼生,想來是的。”

“哦,生的如何?”秦枕寒随口問了一句,不等內侍回答,又揮了手,不感興趣了,道,“行了,讓他請了安就快滾,擾了我的興致。”

管她生的如何,也不及他賞這雪中紅梅來的要緊。

內侍就咽下了那女子容姿脫俗的話,過去傳達了天子的話,只是稍委婉些。

侍衛這才放行,秦順安往內走幾步,在秦枕寒能看見的地方遙遙行了一禮。

曦光本以為總算能看見天子了,沒想到他在這裏就停了下來,心中不由失望,略蹙了蹙眉,福了福身。

秦順安行完禮,便起了身,道,“曦光,走。”

曦光按下心思,随着他離開。

秦枕寒飲盡一杯酒,目光随意掃過,只看見了一道雪色背影。

安安靜靜,跟在他那個養子身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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