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要救她？”秦枕寒坐在高椅上，眸光不動聲色的将曦光的所有都收進眼底。

他沒有拒接，也沒有同意，只是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

曦光已經定下了心，點點頭說，“對。”

“你知道你說的那些藥都價值幾何嗎？”秦枕寒傾身，眼底幽光劃過。

那些藥，其中兩種，便是他也只聞其名，私庫中只是藏着許久之前收集回來的，但若論藥方，皇室卻是沒有的。

而如今曦光竟然要為了一個區區的宋婉儀，就付出這種代價，他心中很不高興。

她會為了他這樣付出嗎？他忍不住自問，卻又知道，不會。

那宋婉儀不過是東宮不起眼的一個良娣，她有什麽好？

“陛下只說同意與否？”她自然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藥價值如何，曦光直接反問。

“朕允了。”秦枕寒說，他本也不準備拒絕，見着曦光笑了，又輕輕一笑，說，“不過制藥大可不必，你救我性命，以後似這種小事直說就好，無需說什麽交換。”

素來威儀雍容的天子乍然溫和下來，言語又這般誠懇，倒是讓曦光怔了一下。

皇帝，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讨厭？

心中忍不住升起感動，她柔了眉眼，感謝的沖他笑起。

“一碼歸一碼，我救你本就是心有所求，我們互不相欠。至于藥，左右我也閑來無事，權當消遣了。”

曦光的神情總是冷淡的，不耐煩的，缥缈如同天上人，讓人捉摸不定，挽留不住。

可當她笑起時，便好似仙子墜入了凡塵，沾染了俗世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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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枕寒指尖微動，有些惋惜，這樣好的時候，竟然不能攬了她入懷。

若能讓她在自己懷中笑的這樣開心……

“朕還不至于占你的便宜，哪怕沒有你，太子我也是要除去的，朕的命，自覺還是很金貴的。”秦枕寒眉梢輕揚，自有一股傲氣。

“這份恩情，不可不報，所以，你大可以提任何要求，朕都可以為你做到。”他注視着曦光，話語篤定，眸光深邃。

曦光眨了眨眼，沒想到竟然還有上趕着要報恩的。

也對，他是皇帝嘛。

這件事對她而言有利無弊，她心裏想了想，看着秦枕寒的笑顏頓時更深，幾乎彎了眉眼。

“既然陛下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曦光幹脆道。

橫貫在兩人之間的疏離在這一刻悄然散去些許，秦枕寒指尖輕扣，嘴角滿意笑起。

對，就是這樣。

他們合該是世上最親密的人才是。

搞定了這件事，曦光很是松了口氣，制了會兒藥，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不等外面的人來催，就已經輕快的收拾好了自己，告辭出去。

看她隐有些雀躍的樣子，秦枕寒不動聲色的問道，“今天怎麽走的這麽早？”

“早嗎？”曦光反問。

“往常你都是等外面的人來催的。你很喜歡制藥。”

曦光方才恍然，的确，她都沒注意這一點，沒想到皇帝竟然都看在眼底。

“聽說禦花園裏有梨花，我準備去看看。”之前有心事，她連梨花也看不起勁，這會兒事情解決，便很想去看了。

秦枕寒點了點頭了事了然，看着她出去，方才動身。

曦光出去，便帶着人出了藏書閣，由着雲芝帶路，去了梨樹處。

可等到了，卻發現天子竟然也在這兒。

“陛下？您也來看梨花？”她很是驚訝，剛才說起的時候，也沒發現這人要來啊。

“三月梨花雪，正是動人的時候，聽你說起，朕便也想看看了。”秦枕寒負手站在花樹前，閑聊般的說。

“陛下也喜歡梨花嗎？”曦光擡眼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花樹，伸出手接了一片花瓣，随口問道。

禦花園中有着成片的梅花和桃花，可梨樹卻只有這寥寥幾棵，在她想來，這位天子對于梨樹怕是沒什麽偏愛。

“喜歡。”秦枕寒說着喜歡，目光卻都落在了曦光身上。

曦光忍不住驚訝的看去。

她怎麽看不出來這人喜歡梨花？

“以前也不覺得如何，大抵是聞見梨花香久了，竟也覺得與旁的花不同了。”秦枕寒目光未動，迎着曦光的眼神看向她。

曦光的确喜歡梨花，連熏香也選的是這個，沒想到竟然影響到了皇帝。

她詫異過後，立時笑起。

“你為何這樣喜歡梨花？”皇帝知道緣由，可還是想聽曦光親口說。

“我家山上就種着大片的梨花，每逢春日，滿山雪色，正如陛下所說，微風一起，便是滿山梨花雪。”曦光懷念的說着自己的過往，眉眼溫柔，滿是懷念。

“原來如此。”秦枕寒似是恍然般的說，笑道，“既然你喜歡，那就拔了這些桃花，種成梨樹吧。”

他這話說的漫不經心，滿是上位者的随心所欲。

“不用了。”曦光愕然，沒想到因為自己一句話他就會這樣說，立時拒絕。

“正好我也看着這些桃花厭煩了。”秦枕寒接着道。

曦光輕蹙的眉便慢慢散開，既然是皇帝不喜歡，那他自然可以決定這些，可心中輕動，仍舊不免有些異樣。

“待到明年，想來就能看見你說的滿山梨花雪了。不過這裏沒有山，應該說滿園才是。”秦枕寒含笑看向曦光。

想來，她一定會喜歡的。

曦光只是輕輕一笑，卻沒有說話。

她更希望到時候可以離開這座皇宮，去看老家山上的梨花。

看懂了她的意思，秦枕寒眼睑微垂，只做不知。

雲芝被內衛攔在遠處，低頭眸光輕輕掃過周圍，不由蹙眉。

好些人都動了神色注視着曦光和陛下，等回去了定會向太子告密，到時候他肯定會為難主子。

該怎麽辦？

陛下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嗎？他是不在意，還是另有安排？

賞玩了一會兒，曦光便準備回去了，皇帝不急不緩的跟在她身側，她有些納罕，忍不住問，“陛下，您今日不忙嗎？”

這人不是一直忙于朝務嗎？之前總是抽空看她制藥也就罷了，今天怎麽這麽閑，一直跟着她。

“不忙。”

曦光便就沒了話說，兩人行在林間，不多時，忽然聽到前面一陣交談聲。

她腳步霎時一頓，忍不住去看皇帝。

若是被人知道兩人走的這般近，那些人怕是會瞎想吧？

“陛下……”她遲疑的說。

“無妨。”秦枕寒神色不動。

曦光的心中瞬時就定下。

人聲漸近，秦順安并着幾個男子走近，見着她們都是一頓，立即行禮。

“見過父皇。”

“參見陛下。”

垂首間，秦順安一直看向曦光，袖中的手攥的死緊。

上次也就算了，可這次，曦光怎麽會又和秦枕寒走在一起？他心中仿佛壓了塊大石，往下墜去。

難道？

秦枕寒随口叫了起，衆人頓時起身，都忍不住看向曦光，為她的容色所驚豔，正在想她是誰，莫非是皇帝的愛寵，幾個王嗣就看見太子招手，面色溫柔道，“曦光，過來。”

竟是太子側妃盛曦光？衆人不由驚訝。

他們都聽說過這位太子側妃，據說容姿極美，迷得太子神魂颠倒，一眼都舍不得讓外人看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可她怎麽會跟在皇帝身邊？

曦光看了眼太子，告訴自己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面無表情，不見絲毫喜色愛戀，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秦順安咬緊牙根，忍不住看向皇帝，卻見他含笑看着曦光的背影，心中更是發緊。

再無心思應付這些堂兄弟們，他匆匆幾句話後，就帶着曦光離去。

曦光皺緊眉，預感這人又要發瘋了。

秦枕寒收回看着她背影的視線，掃了眼常善。

常善輕輕垂首，表示已經安排妥當。

離了那些人的視線，秦順安一刻都忍不下去立即開口問道，“曦光怎麽又和父皇走在一起了？”

他神色僵硬，偏要裝出一副溫和的模樣，絲毫不知，自己這副模樣有多猙獰。

“我去看梨花，正巧遇見。”曦光平靜的說，撇開眼，一眼都不想多看，

“這麽巧啊。”秦順安扯了扯嘴角，一點都不相信。

他相信曦光的話，但是他不相信真的這麽巧。

皇帝是什麽人，冷酷無情，不近女色，偏偏接二連三的靠近曦光。他知道曦光有多美，更知道她有多能讓人着迷。秦枕寒，他定然心懷不軌！

他素來就是一見有男人靠近她，就要不斷猜疑，然後發瘋的性子。

上輩子就是這樣，曦光只覺厭倦，再不想多說。

她不說話，秦順安竟也沒再開口，只是錯開半步看着她的背影，一眼都不想分卡。

平靜到讓人不安的回了承光殿，剛一進殿門，秦順安就再也忍耐不住拽住了曦光的手腕，把人按在自己懷中。

曦光開始使勁掙紮，卻根本掙不動。

“今日跟随娘娘出去的人，護主不力，全都賞三十杖。”秦順安抛下一句，不理會那些人的跪地求饒，攬着曦光站在殿門前看着。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曦光憤怒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眼看着無辜之人因為自己被牽連，不管多少次，她都不能接受。

“秦順安你瘋了嗎？她們哪裏護主不力了？”她怒喝。

“曦光，今天好多人看你，我好生氣。”秦順安攬着她低聲說，卻要她将這一幕看的更清楚。

“看一眼而已，難不成你想将我一輩子關在這殿中不成？而且，你生氣就沖我來，為什麽要向她們動手？”曦光咬牙。

“我怎麽舍得呢。所以，曦光你要看清楚啊，她們這樣都是因為你。你乖一點，就什麽事都不會有了。好不好？”秦順安說着話，輕輕笑了笑。

都是這些人伺候不周，她們要是小心點注意着，怎麽會讓曦光撞見皇帝呢。

她們該死。

作者有話說：

太子還是太年輕了，他以為能通過威逼這種手段讓曦光聽話，卻不知道只會讓曦光更加堅決的要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