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良久, 是沈沂先妥協:“我沒這麽說,你別生氣。”
他目光落在房間內一個虛無的定點上,聲音有些空, “對身體不好。”
“我們談……”趙南星的話被電話鈴聲突兀打斷。
她輕呼吸一口氣, 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但心總被揪着疼。
沈沂的态度讓她的心揪着疼。
可是哭不出來。
趙南星只是覺得難過,甚至并不怨沈沂。
這個孩子的到來本就是意外, 是從未受期待的。
他似乎沒什麽理由愉快地接受這個孩子。
就連她自己都從未期待過。
所有的話都被吞咽回去, 她側過身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後眉頭微皺,卻也冷着臉接通,“什麽事?”
聲音冷硬,聽上去很沖。
可對方并沒計較這些, 而是溫聲喊:“南星,你現在做什麽呢?”
“家裏。”趙南星說:“睡覺。”
“你能不能來趟我這兒?”趙德昌聲音低沉,略顯疲憊:“你奶奶想見你。”
她屏住了呼吸, 在長達一分鐘的思考之後才開始正常呼吸,手指摳着被子, “我有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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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就是不想去。
“她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見一面少一面。”趙德昌說:“你也知道,她現在也就勉強記得你, 還記挂着你……”
“我該感激嗎?”趙南星反問。
趙德昌被她的話噎住。
“她只記得我, 我就必須去嗎?”趙南星聲音冷冷的, 不留情面:“有趙祈霖在就足夠了吧, 她會開心的。”
“她不認識霖霖。”趙德昌嘆了口氣, 微頓:“甚至也不記得我, 只一直問星星在哪兒。”
“她明天就回養老院了。”趙德昌又說:“知道你忙, 沒時間去養老院,今天就不能來看看麽?”
他留了很長的時間給趙南星思考,最終趙南星仍硬着心道:“不了。”
拒絕之後也沒再給他說的機會,只問:“還有其他事麽?”
沒等趙德昌回答,她便道:“那我挂了。”
直接把電話挂斷。
她這一番行事毫不拖泥帶水,幹脆又利落。
一點兒都不像在給家人打電話,而是跟仇人。
她捏着手機,低頭出神。
人的想象力很豐富,所以她的腦海裏輕而易舉就出現了奶奶佝偻的身影。
回憶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她的手掌有種麻木的痛感。
直到一雙白皙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帶着冰涼的觸感。
“趙南星,松手。”沈沂的聲音在一瞬間把她拉回現實,她緩緩轉過頭,只見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帶着濃烈的擔憂,但又很快低下頭,把她捏着手機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趙南星攤開手掌,發現掌心有指甲印。
因為她從來不留長指甲,所以印跡不深,但很紅,整個掌心都泛着不正常的紅。
她把手機倒扣放在床頭櫃上,躺下翻了個身,背對着沈沂:“睡了。”
細聽還能聽到她的鼻音,帶着哭腔。
“趙南星。”沈沂喊她。
“嗯?”趙南星閉着眼睛應。
“我能送你過去。”沈沂說:“其實也可以見一面。”
趙南星保持沉默。
在沉默之中,沈沂低聲問:“你是不是還對過去耿耿于懷?”
趙南星依舊沒說話。
她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沈沂。
或許他并不能體會這種情感,可對她來說,那就是無法跨越的山與海。
在得知奶奶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的時候,她也曾嘗試着跟奶奶和解,但每一次同奶奶見面,她回來以後就是無盡的噩夢。
夢裏的一切都是晦暗的。
她一次次站在懸崖邊上,又一次次把自己拉回來。
後來發現,無法和解。
她釋懷不了。
或許有的人生來敏感,但趙南星是一步步變成了敏感的人。
她幼時情感十分遲鈍,成日裏笑嘻嘻,從沒把什麽事兒放在心上。
但現在成為了一個無法跟自己和解的人。
“那會奶奶對你挺好的。”沈沂的聲音帶着回憶的缱绻,好似想起在沙棠村的過去,令他感到愉悅:“我還記得你在家裏最喜歡奶奶,有什麽好玩的事都會講給她……”
“所以呢?!”趙南星厲聲反問,強勢地打斷了他的話。
她背對着沈沂,聲音裏帶着哽咽,卻還是冷硬地回:“我現在就必須去看她嗎?我不想去不行嗎?”
“我沒這個意思。”沈沂說。
“她現在記得我,我就必須感恩戴德嗎?”趙南星的眼淚從眼角滑下來,但捏着掌心強迫自己平複情緒,只帶着些微哽咽的聲音質問:“我不去見她是錯了嗎?”
“沒有。”沈沂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肩膀,想安撫她,可她卻一掙身子,把沈沂的手掙開。
趙南星顫着聲音說:“錯了那就錯了,就讓我錯到底。”
“趙南星。”沈沂喊她:“你別激動。”
“我沒激動。”趙南星說:“哪怕是她去世,我說不去就是不去。”
就像是把自己一直僞裝的面具給撕下來,血流不止,可趙南星無視那些傷口,甚至主動踐踏那些傷口:“沈沂,我就是這樣的人。”
“沈沂。”趙南星喊完他名字以後那聲哽咽怎麽也吞咽不下去,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她說:“你認識的趙南星早就變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都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有一天她照鏡子,發現趙南星不會笑了。
那天她站在鏡子前,伸手拉扯自己的嘴角,努力往上揚,卻發現怎麽做都很醜。
她沒能再開懷地笑過,因為這世上沒什麽值得開心的事。
她考上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那天甚至都沒笑出來,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甚至只有微微的慶幸。
“這個孩子。”趙南星說:“如果你不想要,我……”
她終于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将下唇咬出了很深的印跡,直到她自己感受不到痛,像是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心髒,不斷地拉扯,而後拼盡全力地僞裝,不讓沈沂聽出她的難過,只用那種冷硬的語氣說:“我會約梁醫生打掉他。”
“趙南星。”沈沂從後邊抱住她,“你別說了。”
趙南星瘦削的身體被他擁在懷裏,可沈沂卻感受不到溫暖。
他嘗試着去平複她的情緒,把她的不安和破碎都擁在懷裏。
但趙南星只是冷淡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睡吧,我累了。”
随後伸手關了房間裏所有燈,世界陷入漆黑。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
趙南星想蒙上被子嚎啕大哭一場,就像那三年裏沈沂不在這個家的時候,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哭。
但此刻沈沂在,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趙南星的決定沒有錯,不會錯。
她只能往前走,不斷往前走,因為回頭看全是黑暗。
黑壓壓地,讓人窒息。
還有不斷傳來的哭聲,不絕于耳的、讓人久久無法釋懷的哭聲。
趙南星連呼吸都是緩慢的,她得平複一會兒才能呼一口氣,而後屏息,等到差不多了,确認自己不會發出啜泣聲,才會吸一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沈沂貼近她的身體,修長的手臂将她攬緊,他溫熱的呼吸掠過趙南星的耳際。
聲音無奈卻溫柔:“留下這個孩子吧。”
如果你想要的話。
趙南星聽見了,卻沒有回應。
—
情緒被極端拉扯以後只剩下筋疲力竭,而後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恍然間還當回到了小時候。
總有人坐在巷子口等她放學回家,也總有人牽着她蹲到小溪邊洗手。
會有人給她梳漂亮的麻花辮,在她的小辮子上夾最亮眼的發卡。
會有人在冬日給她煮一碗熱乎乎的姜湯,在她鬧脾氣不想喝的時候就捏緊她的鼻子,哄着她喝下去。
那道身影很挺拔,盡管上了年紀,但頭發尚未花白。
會在她離家出走時徒步二十公裏去找她,然後拉着她的手帶她回家。
光影明明滅滅,一束光打下來。
佝偻的身影站在亮處,但很快,光亮熄滅。
趙南星往前跑,卻怎麽都抓不住那道身影。
跑着跑着最終墜入深海,快要呼吸不過來。
最終,夢醒了。
趙南星是被餓醒的,她醒來後下意識望向窗外,窗簾拉得很嚴實,房間裏的燈再次亮起。
不算刺眼。
應當是沈沂在她睡着以後打開的。
但沈沂不知道,她現在閉了燈也能睡着。
趙南星餓了,但不想動,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夢裏的場面。
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像個将死之人,過往的一切會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飄蕩。
可她分明在努力的生活,沒有任何消沉的念頭。
這個點沈沂應當還睡着,所以她不敢動。
沈沂本就淺眠,前段時間因為在醫院陪護也沒休息好,她并不想吵醒沈沂。
盡管沒能安穩地睡一覺,她的情緒也在這幾個小時裏平複了許多。
甚至開始後悔之前為什麽要情緒上頭說那麽多話,把破敗不堪的她撕碎了給沈沂看。
沈沂看見如此卑劣的她,該作何感想?
是該慶幸當年離開還是該後悔被重逢後的她的表象所欺騙,選擇結婚?
趙南星不得而知。
她也不會去問沈沂,再将這個問題扔出來,把破碎的自我剖析給沈沂看。
能說出一句“你認識的趙南星早就變了”已将她所有的勇氣消耗殆盡。
可隔了很久,趙南星只能聽到自己清淺的呼吸聲,她嘗試着翻了個身,卻發現身側沒人。
房間裏空空蕩蕩,她伸手摸了下身側,一片冰涼。
沈沂不知去了哪兒。
趙南星坐起來,伸手拿起手機,沒有新消息到來。
終還是被她吓走了麽?
趙南星想,這樣也好。
或許沈沂明日就會提起離婚,那她該怎麽說呢?以什麽樣的姿态才會讓自己輸得不那麽難堪呢?
應當是笑的。
可是想到那個場景,她感覺自己可能笑不出來。
那就努力不哭出來。
這便算贏了。
可趙南星從未想過,感情是論深淺,并非論輸贏。
—
趙南星胡思亂想着,最終拗不過肚子的抗議,起身下了床。
她廚藝太差,所以不會輕易嘗試做飯這件事,深夜點外賣也很不切實際,等外賣過來她可能就已經餓過了勁兒,所以從櫃子裏翻出一包泡面,開了火加水煮。
夜深人靜,偌大的家裏安靜到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等沸騰的水聲結束,她把面倒在碗裏,一個人坐在餐桌前。
碗中是蒸騰而起的熱氣,只孤零零地擺了一雙筷子。
這場景讓她夢回高三。
高三那年,周淑的工作突然變忙,經常加班到很晚。
有時她做題到十二點多,正是發育期,肚子餓得極快,她就會去廚房煮一包面,一個人安靜地吃完,然後再回房間。
房間裏的臺燈會亮一夜。
等翌日醒來,她會疊好被子,關了臺燈,小心翼翼地出門,迎着晨風在校門口買一個面包,囫囵幾口吃完後再到教室裏喝一杯水。
兩點一線的枯燥生活,她過了很久。
就像是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永遠不停擺。
那會兒她總霸占着成績榜第一,可沒人羨慕她。
所有人都能看見她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在教室裏除了看書就是做題,把自己埋于題海,才能堪堪保住第一的位置。
相反大家更羨慕那些張揚恣意的同學。
像沈沂這種,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切的人更容易得到大家的追捧和羨慕。
他可以輕而易舉考第一,家世顯赫,長相優越,就連運動都比常人要優秀。
永遠在感慨上帝在創造人類時的不公。
那時的日子很苦,趙南星卻不敢多想。
她有次無意在草稿紙上寫下了沈沂的名字,同桌看見後問她:“沈沂是誰?”
趙南星直接把草稿紙捏成團,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空蕩寂靜的家讓趙南星總忍不住回憶過去。
終是忍不了這寂靜,她打開手機點了随機播放。
很舒緩的節奏,趙南星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似熟非熟。
她就着這首歌繼續吃,等這首歌唱到高潮——
[最肯忘卻故人詩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她的筷子夾斷了幾根面,就那麽頓在空中。
毛阿敏的聲音帶着撲面而來的年代感,把她拉回了那年夏天,捧着冰西瓜坐在電視前看《西游記後傳》。
從《西游記》一路追到後傳,老太太就陪着她一起看。
別家的小女孩兒都在追動畫片、偶像劇,開始買畫報和周邊,而她成天追《西游記》《射雕英雄傳》這類片。
衆人都揶揄她沒一點少女心,老太太便說:“這是俠義精神。”
老太太總能捧着她,不管她将事情做得多糟糕。
所以趙南星從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事情,因為在老太太眼裏,她總是對的。
老太太的鼓勵式教育讓趙南星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所以沈沂在轉學來了以後被人欺負的時候,她敢站在沈沂前面。
還敢跟一幫小孩兒打架,打得灰頭土臉,然後拉着沈沂一起回家,特驕傲地說:“他們都打不過我,我牛不牛?”
周淑揪一下她的耳朵,教訓她:“有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兒?”
“有呀~”她就躲到老太太背後,“奶奶,你說我有沒有?”
“誰說女孩子只能有一種樣子的?”老太太給她豎大拇指:“做得好。”
周淑嗔怪:“媽,您就慣着她吧。”
老太太拉着她去洗手,一點點給她洗幹淨手上的污垢,把受了傷的地方貼上創可貼。
她就會把沈沂一起拉過來,一邊恐吓他一邊給他洗手:“以後他們再打你,你就揍回去啊,不然別說我認識你。”
沈沂安靜地看着她,仿佛看一個異類。
她握緊拳頭,在他面前揮一揮:“幹嘛?想跟我打一架啊?”
“不。”沈沂說:“我要回家。”
“不行,陪我看電視。”趙南星拉着他:“我救了你,你得報答我。”
于是打開電視,并排坐在一起看。
等看完了她還意猶未盡,纏着老太太給她唱主題曲。
就是這首歌。
老太太有副好嗓子,據說早年是文工團的扛把子,所以唱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她總坐在跟前聽得津津有味。
老太太都唱膩了,她沒聽膩。
所以老太太便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唱給她聽。
就連沈沂的外婆都說:“我都快聽膩了,這麽好的嗓子唱什麽不好?”
趙南星卻說:“我就要聽這個。”
那年夏天,她聽了有幾百次。
也不知道這音樂軟件為什麽會給她推送這麽老的歌。
向來辭舊迎新,這歌都過了二十多年,卻還是準确無誤地在這個深夜推進了她的歌單。
情緒再也繃不住,趙南星坐在廚房裏,眼淚簌簌落進冒着熱氣的面裏。
沈沂站在門口,隔了一個屏風安靜地聽着,身上還帶着寒意,但心比身體更冷。
他側目,眼眶泛紅,那雙深邃的眼睛裏盈滿了水霧,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
他知道自己不能過去,會打斷趙南星爆發出來的情緒。
趙南星的心裏裂開了口子,可他補不平,只能安靜地看着。
沈沂去看了老太太,狀态确實不好,所以更不敢讓趙南星知道。
大抵是他這些年間隔一段時間就去看看,老太太還記得他,不過總念不對他的名字,喊他沈斤。
他極有耐心地糾正,“奶奶,我是沈沂。”
“就是你娶了我家星星吧。”老太太半眯着眼,“你這小子,小時候就圖謀不軌了,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你得逞。”
但隔一會兒老太太就會問:“對了,星星是誰?”
“我家星星呢?”老太太問:“她怎麽沒來?好久不見,我倒是有點想她了。”
阿爾茲海默症就是這樣,總記不清事。
把過往的人和事忘得幹淨,但又會記起一點片段。
折騰了小半夜,老太太一會兒說想見趙南星,一會兒又問趙南星是誰,再隔會兒就站起來說要去找星星,給她送些零食。
精神狀況已然混亂。
就連趙德昌站在她面前,她也會迷茫地問:“你是誰啊?我兒子呢?”
趙德昌說:“我就是你兒子。”
老太太要愣好久,“那我不是還有個孫女麽?她在哪呢?”
話題總會繞到趙南星身上。
以前沈沂也問過她的主治醫生,醫生說可能是因為心結未解。
沈沂給她錄了許多視頻,也拿相機給她拍了很多照片,一些燦然地笑起來的瞬間,都保存在一起。
沈沂輕輕拉開門又走出去,還看了眼表。
三分鐘後,他摁響了門鈴。
—
趙南星不敢哭太久,怕沈沂突然回來,更怕傷了胎氣。
她現在不适合有大起大伏的情緒。
但又會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這個孩子本就不受期待。
這個念頭只出現一秒就被她扼殺。
她并不想就此放棄。
趙南星哭到快呼吸不上來,忍不住喊了一聲,把所有的悲傷釋放出來。
哭得差不多,她拿紙擦了眼淚,還沒來得及完全整理情緒,門鈴響了。
趙南星囫囵把紙扔進吃了一半的面碗裏,紙巾在一瞬間泡進去,似乎能把她的悲傷全帶走。
她穿上拖鞋去開門,手握在門把手上遲疑片刻,而後深呼吸一口氣,擡起手背擦掉眼淚,冷着臉拉開門。
一陣寒意襲來,她打了個寒顫,沈沂立刻進來關了門。
沈沂只開了玄關燈,刻意沒看她,彎下腰換鞋,“吵醒你了?”
他的演技不算好,說這話時尾音還發顫。
很明顯,沒有說謊的天賦。
但趙南星剛哭過,思緒還有些游離,并未看穿他拙劣的演技。
“沒有。”趙南星轉過身去廚房,“被餓醒了,我煮了面吃。”
她去廚房收拾自己的殘局,沈沂卻自然搶過,“我來收拾,你繼續睡吧。”
趙南星沒搶過他,便站在原地看。
他身影颀長,穿了件白色毛衣,有種素白到纖塵不染的感覺,仿若不管俗事的谪仙。
可偏偏他又站在廚房裏,挽起袖子露出細白的腕骨,很利落地把垃圾分了類,又把餐具放進洗碗機。
做完這一切後,他并沒轉身。
似是在等趙南星先行離開。
可趙南星偏執地等,等他轉過身,她聲音冷冷地詢問:“你剛出去了?”
“嗯。”沈沂說:“程闕給我打電話,去了趟他那兒。”
他把袖子放下來,朝趙南星走過去,“不睡了?”
“睡。”趙南星說:“随口一問。”
在走到房門口時,趙南星忽地皺眉:“你去了趙德昌那兒?”
“沒啊。”沈沂否認:“你都不去,我去那兒做什麽?程闕找我有事。”
他說着又走到玄關處,“差點把這個忘了。”
“什麽?”趙南星問。
沈沂拿出一包溫熱的栗子,“吃不吃?”
是趙南星最愛的[栗仁]。
“你還去了順和街?”趙南星瞟了眼,沒接。
她實在是懶得剝殼。
“順路。”沈沂說:“半夜也沒人排隊,看着燈還亮着就買了。”
趙南星只捏了一顆,“謝謝。”
兩人坐在床上,沈沂給她遞栗子,趙南星卻搖頭:“不吃了。”
捏得她手指痛。
沈沂便開始捏殼,又去廚房找了個碟子,把剝好的栗子放在裏邊。
趙南星盯着幹淨的栗仁發呆,頗有些誠惶誠恐。
“怎麽不吃?”沈沂問。
趙南星緩緩出聲:“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沈沂:“……”
他輕笑出聲,“你在想什麽?”
“只是覺得。”趙南星低下頭,捏了一顆栗仁喂進嘴裏,囫囵地說出後幾個字:“不真實。”
倒也是吃過沈沂給剝好殼的栗子和松子,但都是他無聊時剝了的,并非特意為她。
而此刻,在本該補覺的時間,沈沂耐心地坐在床邊為她剝栗子。
她感覺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捏着吃了幾顆,覺得自己的思緒也冷靜了下來,沉着聲音說:“等過段時間我去……”
還未等她把後邊的話說出來,沈沂便突兀地打斷:“你得好好養胎啊。”
趙南星錯愕地看向他。
沈沂捏了一顆栗子遞到她嘴邊,神情放松,語調慵懶:“沈太太,你替我懷孕都這麽辛苦了,我替你剝個栗子也不算什麽吧?”
趙南星沒緩過神來,但下意識張開嘴巴用舌尖卷起了栗仁,合上嘴巴時,唇瓣掠過沈沂的手指。
有些冰。
仔細看,原本白皙的手指因為捏栗子而泛了紅。
“所以……”趙南星不可置信地問:“你……”
“我們一起學吧。”沈沂垂下眼睫,“咱倆學習能力這麽強,應該能學好當父母吧?”
趙南星眼睛像是進了沙子,泛起水霧。
沈沂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趙南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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