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沒過兩天, 氣溫回暖,積雪消融。
當真如同沈沂說得那般,瀝青馬路上變得濕潤。
趙南星這天上班時, 剛一下車就有個女人瘋了一樣地朝她沖過來, 她往後退了半步才看清對方的臉。
是那天在商場裏遇到的嗲精, 趙德昌的小三。
“趙小姐,對不起。”她消瘦了許多, 沒化妝, 臉上的小雀斑看得很明顯,長發散亂,情緒激動之下胡言亂語:“我向你道歉,我給你磕頭行不行?你就放過我這一次好不好?”
說着就跪在地上,腦袋磕在水泥上, 砰砰作響。
周遭的人都看過來,一副好奇的眼神,還有人在用眼神譴責趙南星, 似乎覺得她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
趙南星越過她徑直往前走,結果她一把拽住了趙南星的腿:“趙小姐, 我不知道你懷着孕啊,我就是輕輕一推,真的對不起。我錯了, 你原諒我行不行?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放過我這個小東西, 就當是行善積德了好不好?”
她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可趙南星有些受不了周遭人的眼光。
“你起來。”趙南星說:“我不會原諒你。”
“那你放過我行不行?”嗲精說:“你可以恨我, 打我一頓好了……我家公司都快破産了, 求求你不要再把我們往懸崖上逼了……”
趙南星微怔。
她并沒做這些事。
即便趙南星恨這個女人恨到了骨子裏, 恨她的無知無恥,自輕自賤,卻從沒再去找過她。
一來沒有時間,二來不會報仇。
她想不到合适的、合法的讓她付出代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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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吧?
沒有觸及法律,只是道德喪盡而已。
如果她要報複,就得用各種複雜的方法,可她沒有精力。
這世界總這樣,令壞人得意,令好人失望。
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她鎖定了最可能做這些事的人——沈沂。
那天沈沂在車上跟程闕打電話應該就是說這件事,但她只是朦胧地聽了一些,并不真切。
為他失去的孩子報仇——應該的。
趙南星輕呼出一口氣,“我沒報複過你,你找錯人了。”
“沒找錯。”嗲精哭着說:“求求你,看在我無知的份上原諒我一次,我後半生一定好好贖罪,給你當牛做馬都行……別讓他們剁我的手啊……我不想死……”
趙南星低頭看了眼。
她臉色蒼白,紅腫着一雙眼睛,眼裏滿是害怕。
和那日的美豔嚣張判若兩人。
“還有你爸,我真的不是勾引他,是他說在那段婚姻裏太壓抑,他老婆一點都不體貼,兒子也不聽話,所以我們才搞在一起的,我真的錯了……求求你……”
嗲精繼續爆料,可是還沒等她繼續說完,一雙手忽地拽住了她的頭發,因為來得太急,在推搡之間還撞了一下趙南星,帶着點兒口音的普通話淩厲響起:“你個不要臉的女人!”
是陳澗書。
趙南星用力地把自己的腿扯出來,但那女人拽得太緊,把她的褲子都拽松了。
這個過程特別像是把自己從泥潭裏□□,很費力。
兩個女人在她的車旁開始撕頭花。
陳澗書開始守衛她岌岌可危的婚姻,而另一個女人守衛她所剩無幾的尊嚴。
中間隔了一個透明的男人——趙德昌。
有好多人拿出手機開始拍視頻,陳澗書卻并不嫌丢人,憑借着極大的力氣制住了女人,而後對着別人的攝像頭說:“大家都看看哈,就是這個女人勾引我老公,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是個不要臉的。”
趙南星并不想參與這場鬧劇。
她擡腳要走,結果被陳澗書拉住:“趙南星,你是不是被她推得流産了?”
趙南星:“……”
在好多人的鏡頭裏,她一瞬間成為了主角。
“你要不要臉啊?!”陳澗書一臉正義,怼着那女人一通罵,似是要為趙南星讨個說法:“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來就去折騰別人的孩子,你媽是不是沒教好你?”
……
陳澗書的聲音很大,像是夏末枝頭聲嘶力竭的蟬。
趙南星在人群裏看到了趙祈霖。
他穿一身黑,像是來參加誰的葬禮一樣,修長的手指落在手機上,随意地戳着,目光卻沒未落在手機上,而是漫不經心地、略帶譏諷地看着這邊。
趙南星卻沒心思去想他的心情和想法。
在此刻,她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陳澗書激憤地聲讨時,她用力甩開了陳澗書的胳膊,頭也不回地遠離了鬧劇現場。
一路冷着臉回了辦公室,連喝了好幾杯水才冷靜下來。
從她的辦公室往外看,還能看到圍觀的人群。
女人并沒有完全被陳澗書欺負,而是擡手返了一巴掌,陳澗書被打得一愣,随後朝着人群裏喊:“霖霖,過來幫忙!我今天要打死這個小三。”
剛才還做壁上觀的趙祈霖被點了名,他直接戴上口罩,把黑色羽絨服的帽子蓋上,轉身離開。
陳澗書則又跟女人厮打在一起,被在場群衆全部錄了下來。
後來不知是誰報了警,警車過來以後還帶她們到門診先看了傷,都傷得不輕。
女人被薅禿了一塊,陳澗書的嘴角破了,鼻子也紅彤彤。
但兩人在民警的照看之下,在醫院門診,差點又打起來。
整一天,醫院裏都在讨論這件事。
趙南星試圖讓自己屏蔽掉這些聲音,但并沒用,這些聲音會通過各種各樣的聲音進入她的耳朵。
因為這件事跟她扯上了關系。
在醫院這個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親生父親的小三而推到流産。
這麽離譜,卻又真實地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很複雜。
在她好不容易擺正心态,在醫院裏努力照常上班,讓大家遺忘她曾因為保胎和流産進過醫院。
這是件很羞恥的事。
可沒用的,越想掩埋越是欲蓋彌彰。
直到晚上,她走出醫院時聽見兩個護士竊竊私語:“這豪門恩怨也太精彩了,一波三折。”
“趙醫生攤上那種爸可真慘。”
“那也是她爸,改不了……”
“……”
不知是惋惜還是諷刺的語氣。
就像是一根針,忽地在她的心尖上刺了一下。
趙南星當做沒聽見,疾步去開了車離開醫院。
—
趙南星不太敢去醫院,晚上回去就硬着頭皮在微信上跟人換了班。
打算冷處理這件事。
但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她正在家裏看電視,一通電話打進來。
是周悅齊。
“星星,你咋樣了?”周悅齊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出來玩?”
“去哪?”趙南星問。
“哪都行。”周悅齊說:“去能讓你開心的地方。”
趙南星:“……”
那一瞬,趙南星想說天堂,爾後才意識到她可能還會說一些地獄笑話。
“不知道,問商商?”趙南星說。
她語氣和尋常無異,周悅齊那邊卻深呼吸一口氣,帶着點鼻音:“要不我們去程二哥那兒?喝點酒就好了。”
“可以。”趙南星問:“幾點?”
“現在。”
周悅齊說完之後又提醒她:“你先別上網,什麽都別看。”
趙南星疑惑:“怎麽了?”
周悅齊微頓:“沒啥事,就當我沒說。”
說完之後叮囑她:“快點換衣服下樓,我和商商去接你。”
爾後立刻挂斷電話。
趙南星覺得她奇怪,等挂斷電話後,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許久都不打開的微博。
熱搜第一#雲醫 鬧劇#。
點進去以後赫然出現的是趙南星的臉。
可能是因為她長得漂亮,所以營銷號都用她來引流,封面就是她站在車前的照片。
這場鬧劇裏包含的要素太多,網友扒人的能力何其強大。
趙南星的職位,性格都被扒了出來,本來應該是“打小三”的戲碼,最後話題焦點落在了她流産這件事上。
最後的結論是:她慘。
可有商場的目擊者說那天是她先挑釁,于是話題變得腥風血雨。
娛樂頭條都為這種家庭版讓路。
可能是太久沒吃過這麽新鮮又惡心的瓜,大衆看得津津有味。
而趙南星的履歷也被扒出來,可謂是從小優秀到大。
長相也是被拿出來談論的一點,因為她長得太漂亮,有人懷疑她的副主任職位名不副實。
她的一切都被拿出來大肆談論,流言中夾雜着真相。
到最後,話題歪成了她靠不正當手段升職。
……
又是一場鬧劇。
趙南星面無表情地看完了網上所有大V號微博下的評論,然後關上手機,洗了把臉出門。
—
那些言論對趙南星造成了影響,她晚上去玩都心不在焉。
商未晚和周悅齊都看着她的臉色說話行事,讓她有些不自在。
後來實在受不了詭異的氣氛,她率先攤牌:“網上言論我都看了。”
周悅齊一愣,“不是讓你不要看嗎?”
趙南星朝着她笑:“你覺得可能嗎?”
趙南星已經活得很“老幹部”了,不怎麽上網。
可她也做不到完全屏蔽網絡。
互聯網時代,誰都不可能游離于外。
三人在程闕這兒一個相對安靜的包廂,要了一紮酒,程闕讓人給她們調了幾杯濃度不高的雞尾酒。
趙南星灌了一口酒,喉嚨發熱:“不用顧及我。”
“別喝。”商未晚把酒拿走,給她遞了杯牛奶,剛才專程問程闕要的:“身體不要了?”
“知道了。”趙南星後仰,陷在沙發裏發呆。
周悅齊想安慰她,但不知道怎麽開口,只好過去抱住她。
片刻後,商未晚也擁住她:“星星,生活會好的。”
會好嗎?
趙南星不知道了哎。
門外,程闕站在沈沂身旁,目光散漫地落在三人身上,最終定格在商未晚露出來的半截腰線上。
不過很快收斂目光,懶散地調侃:“沂哥,快成望夫石了。”
沈沂自虐似地盯着趙南星看,聲音沉重:“她好難過。”
“是啊。以前我覺得她性格板正,像那種清心寡欲的小尼姑。”程闕在一旁感慨:“現在感覺像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
趙南星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板正,一板一眼地做所有人,嚴肅又冷面。
可沈沂知道不是的。
他覺得趙南星笑起來特別好看,有個小梨渦,像耀眼的太陽。
她也很愛笑的。
沈沂想為她做些什麽,卻發現微乎其微。
只能在這裏等她把壞情緒發洩掉。
沈沂最終看不下去,轉身離開,但跟程闕說:“不惜一切代價把熱搜撤了,還有他們保存的那些圖、視頻,各個平臺都不要有。”
“有點難度。”程闕說:“但也不是做不到。”
沈沂頓了下:“還有,常家今晚就可以宣布破産清算了。”
常家就是趙德昌之前找的合作夥伴,也是由那個女人哥哥一手打拼起來的公司。
程闕點頭:“明白。”
兩人走到了另一個包廂裏,程闕拿出電腦開始敲代碼,一串串數字在屏幕上出現。
而沈沂把趙德昌公司的財物報表核算了一遍,給雲京市稅務廳廳長打了個電話,“是我,沈沂。”
等一切弄完,沈沂捏了捏眉心。
程闕給他遞了支煙過去,青灰色的煙霧在包廂裏彌散開。
程闕問他:“你家那邊兒不用解釋一下?”
“有什麽好解釋的。”沈沂說:“我的事跟他們無關。”
“你最近繃不住了。”程闕沉了沉聲,“要麽就往前走,所有壓力我來扛。”
“可算了吧。”沈沂勾唇輕笑,帶出了幾分不羁,倒真有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你還是想想怎麽跟老頭子解釋商未晚吧。”
程闕:“……?”
“沂哥。”程闕撣了下煙灰:“這麽關心我?”
沈沂隔着煙霧瞟向他:“心意領了。”
有些話不必說明,都已心領神會。
但程闕還是不死心:“要不就試一次?并不是百分百都應驗。更何況,你現在心都撲上去了,再藏有什麽用?”
沈沂一支煙燃盡,煙蒂差點燒了手指,他打了個激靈,随後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一副慵懶模樣,低垂着眉眼說:“我賭不起。”
“現在要是讓你把商未晚放進程家,你敢麽?”沈沂反問。
程闕猶豫:“沂哥,我們不一樣。”
“嗯?”沈沂手裏撥弄着銀色的打火機,不斷地摁滅又打開。
“我不愛她。”程闕說:“我們就是短暫地睡一場。”
所以他不會帶商未晚回程家,不會說要娶商未晚回家。
但趙南星對沈沂來說不一樣。
“你有病啊。”沈沂一個抱枕扔過去:“玩女人玩到趙南星朋友身上,她本來就沒幾個朋友。”
程闕把抱枕抱在懷裏:“各取所需。”
他輕佻地笑:“我們晚晚吶,心裏裝着別人。”
沈沂:“……”
沈沂瞪他一眼:“別亂玩。”
“也就這一次。”程闕的手指微動:“我以前什麽時候玩過?”
沈沂想了下,确實如此。
不過他現在自己這都是一堆爛攤子,也沒閑心去管程闕的事兒。
都是成年人,相信商未晚一個學金融的也不會讓自己吃虧,程闕在男女關系方面亦是個有分寸的人,沈沂便沒再說。
“沂哥。”程闕說:“我就是覺得你這麽愛她,不去試下太可惜了。”
“你以為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天降大雨麽?”沈沂忽然冷聲說。
“什麽?”
“天降大雨有之,人工降雨有之。”
沈沂點了支煙,眼神凜冽:“我不敢賭。”
賭贏了還好,賭輸了的代價,他付不起。
程闕暗自咂舌,和沈沂相識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沈沂說不敢這個詞。
印象裏沈沂就沒什麽不敢做的事兒。
但想到以往他所在意的,所喜歡的,表露出明顯喜好傾向的物品或生命,下場慘烈。
程闕曲指敲着桌面:“你懷疑誰?”
“誰都有可能。”沈沂說:“懶得找。”
“那你跟趙南星就一直這樣了?”程闕皺眉。
沈沂輕吐出一口煙霧,面無表情地說出一個名字;“沈清溪。”
“只是懷疑。”沈沂說:“具體的無從查證,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好歹也是親兄弟……”程闕說着停下來。
沈沂看向程闕,聊了一晚才勉強交了一句底:“起初我靠近趙南星的時候,她躲得我好遠。”
“也不是我不想過去。”沈沂說:“是我過去了她就會跑。”
所以只能慢慢走。
“況且。”沈沂輕笑,帶着幾分譏諷的揶揄:“你我這種戴罪之身,也配?”
程闕聞言,一杯酒灌進去,勾唇苦笑:“說得對。”
是不配。
—
網上那條視頻有四個億的播放量,甚至還有人做成了表情包,廣為流傳。
趙南星徹底成為了醫院的“名人”,就連主任都找她談話,希望她能出面發聲,降低影響。
趙南星什麽都沒做,她繼續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只有在全身心投入診療的時候,她才能感覺自己還活着,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夢境裏。
可她這樣的工作狀态讓主任很擔心,甚至勸她出去休假,給她帶薪休。
趙南星婉拒。
一直沒聯系的梁主任在休息區看到她時,笑着跟她打招呼:“最近怎麽樣?”
“還好。”趙南星說:“恢複得還可以。”
她向來習慣了硬撐。
雖然她小腹處偶爾會疼,但也就一會兒,多喝些熱水就會好,不算什麽大事。
“一直想喊你到我那兒去看看,但沒遇上。”梁醫生說:“看你臉色還不錯,不過還是去照個CT,你自己也能看得了,到時候拿來我辦公室,咱們一起看看。”
梁醫生并沒對她提及腫瘤的事情,依照那個腫瘤的生長速度來說,半個月并不會長多大。
況且還需要具體的CT來判定,如今她身體恢複了一些,這才能去拍CT。
趙南星應下,跟梁醫生約了周五。
而後又是忙碌的一個下午,等到她查完最後一個病人,剛回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就收到了主任的消息:【南星,來我辦公室一趟。】
主任最近總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回去休息,她都有點害怕見到主任了。
如果可以回去好好休息,趙南星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
但她回去以後就是胡思亂想,還不如讓自己忙起來。
不過主任的約趙南星還是要赴,她把白大褂換下來挂起,拿了自己的外套和手機去主任辦公室。
去了以後主任正在研究病歷,趙南星跟他打了招呼。
主任給她倒了杯茶,依舊是熟悉的語氣:“南星,身體還吃得消?”
“還可以。”趙南星說:“我真得恢複的不錯。”
“那就行。”主任端着一杯茶品,良久,才慢悠悠地說:“但我覺得你可以給自己放個長假,咱們醫院一向很人性化,你就帶薪休息。”
“我不想休息啊。”趙南星說:“我跟您應該表達得蠻清楚了吧?”
主任低咳一聲:“但現在,院裏也是這個意思。”
趙南星:“……”
她愣怔許久才問:“院裏讓我停職停工?”
“不是。”主任說着瞟了眼外邊:“你的事兒确實鬧大了,現在還有記者來呢,我是不在意,可院領導還是很注重名聲的,尤其你父親在網上發表的那些言論……對你的形象确實不好。”
趙南星皺眉:“我父親?”
“今天剛發的。”主任嘆了口氣:“南星,你是個好孩子。”
說得意猶未盡。
後邊那沒說出來的可能是——沒遇上好父親。
趙南星深呼吸了一口氣,也不想讓主任為難,悶聲道:“院裏的意思我知道了,明天我開始進行一個月的休假。”
“給自己放個假,放松下心情。”主任說:“這個月的津貼給你打到卡上了,好好玩。”
趙南星從主任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腳步沉重,也不敢鼓起勇氣看手機上的訊息,去探尋趙德昌又做了什麽事情。
只是她沿途從走廊往外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不對勁。
她逃似地離開了醫院。
回家後沈沂還沒回來,趙南星沒開燈,打開手機app後第一條給她推送的就是趙德昌的視頻。
趙德昌一身正裝,坐在闊氣的老板椅上,滿臉滄桑:“謝謝大家的關注,近日因為我的家事占用了公共資源,我很抱歉。但在這裏我還是要說些心裏話,出軌這件事并非我本願,但我做了錯事,就該承擔相應後果,目前已經和妻子道歉,也取得了她的原諒。”
“而對于我女兒的事情,我感到十分難過,我的女兒這些年來跟我并不親近,她性格剛硬,我拼了命對她好也不見她有個笑臉。也曾想過找她幫忙,但沒好意思開口,便出此下策,沒想到最終還是毀在了她身上,她本有機會拉我一把,但沒想到直接推我進地獄的也是她。”
“她嫁進了豪門,對她來說是輕輕松松的事兒,但她不願意做,我不怨她,這也是我欠她的,我多年的心血也都為她賠了葬,就當是還她。”
“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輿論不要再發酵,也請各位記者遠離我女兒的私生活。”
一條視頻,兩分半,說得情真意切。
可趙南星在他的故事裏成為了無理取鬧、見死不救的不孝女。
網上評論兩極分化,趙南星也沒多看。
只是覺得心裏亂糟糟的。
她這麽多年僞裝的、經營的,就在這幾日的事情裏被掀了個徹底。
而趙德昌不知道的是,連她嫁豪門這件事都是假的。
她不是在豪門裏呼風喚雨的那種,她依舊在兢兢業業地過自己的生活。
僅此而已。
但現在,這份工作也因為他的這些破事被迫喊停。
趙南星找不到發洩的出口,幹脆開始打掃家,剛掃了一半書房的時候,她接到了舒靜的電話。
“南星,最近怎麽樣?”舒靜亦是關心。
“挺好的。”趙南星說。
“那個……”舒靜頓了下,猶豫着問道:“你爸讓我問下,你父親的公司,我們用不用幫一把?”
趙南星頓時瞪大了眼睛:“不需要!”
她情緒在一瞬間被調動,聲音又尖又利,吓了舒靜一跳。
“怎麽說也是親家……”舒靜說:“真的不需要?不用不好意思,對我們來說确實是小事一樁。”
趙南星冷聲道:“不用。”
她面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但只聽舒靜道:“沒事,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趙南星應。
舒靜那端沉默了會兒,這才道:“往後要是懷孕了就在家待着吧,或是到老宅這邊住,我能照顧你。”
趙南星一時啞然。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麽挂斷電話的,也忘了是怎麽回的舒靜。
等她反應過來時,她正站在沈沂的書桌旁,心力交瘁。
她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住,可也忘了沈沂還有家人。
他父母還在殷切期盼着他孩子的出生,而所有的一切,都毀在了她身上。
趙南星想,沈沂家人在提出要幫趙德昌這個要求時,一定惡心到了極點,甚至連帶着對她也格外讨厭。
趙南星順着桌子滑落,坐在地上。
銀色月光灑落進入書房,房間內燈光昏黃,顯得溫馨平和。
趙南星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随意一瞟,看見書桌下有張紙團,她用掃把弄出來。
不大的一張紙,被當事人胡亂地揉成紙團,趙南星展開。
是沈沂的親筆日記。
說日記也算不上,因為沒有日期和落款,只是單純地寫了幾句話,更像是随筆。
[趙南星流産了,幸好。
這樣好像顯得我很冷漠
但我還是覺得,幸好]
猶如一盆冷水當頭倒下來,趙南星被從頭到腳澆了個徹底。
三句話裏出現兩次幸好,趙南星不知沈沂是慶幸她不用生他的孩子,還是慶幸他無須一直對她百般遷就。
果然,那些看似美好的日子都是她的錯覺。
趙南星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忽然……斷了。
她把紙團看了好幾遍,然後折疊起來揣進兜裏,兀自做了決定。
在她剛站起來拿起掃把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推開,沈沂走過來去拿她手中的掃把:“你今天回來得蠻早。”
若是放在平常,趙南星會将掃把讓給他,然後看他做家務。
但此刻她并沒松手,也沒回應沈沂的話,而是轉了個方向,繼續掃地。
“吃飯了麽?”沈沂繼續問。
趙南星抿了下唇:“還沒。”
聲音帶着幾分澀,她低咳了下,輕呼出一口氣。
“怎麽了?”沈沂看向她,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起來很深情,溫和地望過來,讓人恨不得就此沉溺其中,可趙南星在這一刻清醒地知道,這并不屬于她。
“是不是生病……”沈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南星突兀地打斷,“沈沂。”
趙南星聲音清冷,繼續若無其事地掃地,掃把滑過地面發出沙沙聲,而沈沂側耳聽着:“怎麽了?”
“我們,離婚吧。”趙南星說:“我什麽都不要。”
她只要,不成為任何人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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