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沈沂的回答在趙南星意料之外, 尤其是處于一種兩人對峙的情況下,他這話顯得尤為突兀。
趙南星略帶震驚地看過去。
沈沂表情微變,忽地意識到自己在情急之下說了什麽, 眼神開始閃避:“我的意思是在這種情況下, 你肯定要更重要。”
趙南星:“……哦。”
畢竟她快死了?
是這意思?
趙南星倒是想了很多, 卻只坐在病床上,并沒深究這個話題。
沈沂進了病房, 看見隔壁病床的女孩眼睛滴溜溜轉, 一副興致勃勃打算吃瓜的模樣。
他把兩張病床間的簾子拉上,而後坐在趙南星病床前,沉默片刻。
一路上提心吊膽,等看見趙南星以後才緩過來。
但也需要時間去平複情緒。
沈沂側過臉深呼吸了幾口氣,就聽趙南星問:“誰告訴你的啊?”
“這重要嗎?”沈沂反問。
趙南星:“……”
沈沂卻問她:“你住院幾天了?”
“三天。”趙南星回答。
Advertisement
“嚴重麽?”沈沂又問。
趙南星微怔:“不嚴重。”
沈沂來之前她并不緊張, 在急診科見慣了生死,她即将經歷的這場手術成功率很高,所以她一個人很淡定地等。
甚至構想好等出院那天去哪家發廊染發。
可現在沈沂一來, 打亂了她所有的思想節奏。
不過留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也沒有很多,沒多久就有護士來喊她去做麻醉。
她跟着護士走, 沈沂就跟着她走,一路沉默。
直到她要進手術室時,沈沂才啞聲開口:“趙南星。”
“嗯?”趙南星回頭。
“什麽都別想, 睡醒就好了。”沈沂盯着她的眼睛說。
那一瞬, 趙南星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
沈沂幼時身體弱, 經常要去醫院, 如果遇上假期, 她就吵鬧着要跟。
她并不知道沈沂得了什麽病, 不過他每去一次醫院就會流很多血, 臉色蒼白。
年紀不大的小男孩兒安安靜靜地躺在醫院病床上,亮如星星的眼睛也會遮上一層灰,讓人看着莫名難過。
過了一段時間,說是要做手術。
彼時的趙南星對做手術這件事也沒什麽概念,只知道是會讓人好起來的事。
在沈沂被推進手術室前,她拉着沈沂的手說:“什麽都別想,睡醒就好啦。”
紮着羊角辮的女孩站在醫院走廊裏,落下一層漂亮的光影。
沈沂朝她重重地點頭。
後來是老太太和沈沂外婆閑聊時才知道,沈沂是早産兒,在保溫箱呆了小半年才出來,先天免疫力低下,換言之就是只能待在無菌室裏的孩子,卻在這個世界裏跌跌撞撞的成長,所以患上了呼吸類疾病,甚至不能劇烈運動。
知道這些的趙南星等沈沂做完手術後,在病房裏哭着忏悔:“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可以亂跑亂跳……”
“沒事的。”沈沂笑着說:“我很開心。”
往事如同潮水奔湧而來,趙南星身體注入了麻醉劑。
她從回憶裏抽身,看着向一旁穿着無菌服的梁醫生:“梁醫生,辛苦。”
“睡一覺吧。”梁醫生自信地說:“交給我。”
趙南星在閉上眼前還在想——就當死一次。
—
手術時間預估兩小時,手術室亮起紅燈,室外走廊裏沈沂坐在長椅上等。
手機一聲接一聲的震動。
助理正不停給他發消息,包括律所的合夥人。
因為他五分鐘前給對方發消息,希望推遲跟委托人的見面時間。
可答案顯而易見。
對方也是港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而且格外有時間觀念。
臨見面前幾個小時要往後推遲,是不太可能的事。
沈沂掃了眼手機,打開和齊所的對話框:【我去和對方溝通。】
幾分鐘後,溝通未果。
沈沂發消息給齊所:【抱歉,換人吧。】
消息剛發出去,齊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沈沂你是什麽意思?對方指名道姓要你接這個官司,你現在跟我說換人?你知不知道陳松柏這個名字在港城意味着什麽?”
“可以換池盛。”沈沂冷靜地分析:“據我所知,池盛目前只負責關璟案二審的推進,以及其餘兩個并不複雜的案子,足有精力和能力應對陳先生的要求。”
齊所:“……你這是把自己的案源往出讓?”
一般律師哪會這麽做?
尤其是像做到他這個位置上的,一樁官司動辄上百萬。
而且這一樁官司的損失并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後續帶來的蝴蝶效應。
很可能流失後續的好多案源。
但沈沂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讓,是給。”
沈沂輕呼出一口氣:“等這段時間結束,我可以幫池盛共同推進這樁官司。”
“當助理?”齊所問。
沈沂應了聲:“嗯,無償。”
這一樁官司足夠讓沈沂在港城的名流圈裏打出名聲,往後說不定有多少人會慕名而來。
但沈沂将這些都拱手相讓。
名與利全都給池盛。
他知道,池盛觊觎“陳先生”很久了。
按照池盛的野心,他一定能把這件事做得漂亮。
所以池盛成為了他的不二人選。
齊所聞言後沉默,最終皺眉道:“這樣吧,我跟陳先生把時間約到明天晚上,你明天下午飛。”
“不行。”沈沂依舊拒絕,“抱歉,我一周內都飛不了。”
齊所:“……”
齊所納悶:“到底是什麽事兒絆住了你的腳?這一周難道你就不工作了嗎?你之前的當事人呢?”
“這周我有一個庭要出。”沈沂說:“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事。”
為了應對陳先生的這次委托,他早已把手頭的事兒處理完畢。
齊所:“……”
“沈沂,你知不知道這是在自毀前程?”齊所聲音有些沉重,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沈沂微頓:“陳先生尚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這事關你的信譽。”齊所勸誡:“臨時給委托人換律師……”
“我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做。”沈沂打斷了他的話:“抱歉。”
“到底是什麽事?”齊所憤憤道:“值得你這麽做!”
“我太太在做手術。”沈沂冷聲道。
電話裏忽然陷入了沉寂。
齊所無奈:“行吧,我尊重你的決定,但帶來的後果你自行承擔。你也知道,在君誠一年做不到七千萬,是會被降職或開除的。”
全雲京都不會找到比君誠更好的律所。
沈沂對他的勸告表示感謝,最終挂斷了電話。
後來嫌麻煩,幹脆把手機關了機。
—
手術比預期更順利,只用了兩個半小時便結束。
趙南星被推出手術室外時還在睡。
梁醫生看到沈沂後還有些吃驚,不過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保持了鎮定,向沈沂交代了趙南星的病情:“腫瘤已切除,住院一周觀察,情況良好就可以回家休養,今晚關注一下她有沒有發熱或不舒服的狀況。”
“好。”沈沂溫和道謝。
梁醫生輕笑:“前幾天都沒看到你,我以為趙醫生要一個人做手術了。”
沈沂溫聲說:“前幾天工作忙,沒趕過來。”
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沒事。”梁醫生說:“也還來得及,術後注意事項我會讓護士貼在床頭的,你多注意一下。”
“好。”沈沂應下。
等回到病房時,跟趙南星同一病房的姑娘正盯着趙南星觀察。
一邊觀察還一邊自言自語:“我都是做的半麻啊,你為什麽是全麻?”
“睡得好香啊,我還等你做完手術跟我一起看韓劇呢。”
“……”
“算了,咱倆這狀況起碼明天才能看了。”姑娘撇嘴:“話說你男人好兇,吓死我了。”
話音剛落,沈沂推開門進去,裝作沒聽到她的話。
姑娘跟個鹌鹑似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沂坐在趙南星病床旁,總覺得有道目光在窺視他。
于是他起身去拉兩張病床間的簾子,結果那姑娘盯着他問:“你是趙南星的誰?”
沈沂頓了下:“……她男人。”
席晴:“……”
“哎。”席晴喊他:“你前幾天為什麽不來?”
沈沂正要回答,席晴卻自顧自地說:“趙南星一個人,可孤單了。”
“有嗎?”沈沂問。
許是趙南星給人的感覺太疏離,像一輪皎月,所以就該高高挂在天上。
她平常也從不會表現出半分依賴他的模樣,無論他是去出差,還是被調離雲京,抑或夜半不歸家,她也不聞不問。
換句話說,她對婚姻根本沒有實感。
其實,沈沂也是。
但沈沂知道,他喜歡趙南星,從很早很早以前。
從趙南星還不認識他的時候開始。
只是他的喜歡,向來沉重,所以會格外收斂。
而趙南星給他的感覺是:我需要一段婚姻,是沈沂或王沂都可以,只要是個人都行。
她也從來不示弱。
結婚幾年,她身上依舊滿是硬刺,靠近便會被刺傷。
會被她用言語刺,用行為刺,甚至最後用離婚刺。
沈沂在靠近她這方面,總不得其法。
孤單這個詞用來形容趙南星,倒還是第一次聽。
沈沂一直都覺得,趙南星從來都不會覺得孤單,因為她一直在奔跑。
“你還是不是她男人啊?”席晴翻了個白眼:“連她的心思都不懂?”
沈沂:“……”
沈沂并未生氣,而是放低了姿态:“願聞其詳。”
席晴:“?”
—
席晴小課堂開課,給沈沂講這幾天趙南星的狀态:晚上總不自覺唉聲嘆氣,問起感情狀況會支支吾吾,而後無奈地笑。
最後總結:“沒有人在生病時是不孤單的。”
“No People!”席晴篤定地說:“所以你不管在做什麽事兒,你都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在醫院。”
沈沂:“……好。”
應完後沈沂拉上了簾子。
席晴:“?”
隔着一道簾子,席晴還又多嘴了一把:“趙南星喜歡你啊。”
那道簾子又一次被拉開,沈沂認真地問:“你說什麽?”
“趙南星喜歡你呗。”席晴已經從一旁摸過了平板,剛打開之前看的韓劇,淡定地說:“她見你來了以後都變慫了。”
沈沂沒懂:“什麽意思?”
“怕你。”席晴伸手拉簾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道:“但又想見你。”
怕他還要問,席晴瞪着眼睛:“我又不是情感專家,一點兒主觀感受,你願意信就信,不願意拉倒。”
沈沂松了手,簾子被拉上。
席晴嘀嘀咕咕地說:“你們這些高智商人群啊,對愛情就遲鈍得一批。幸好我不是,雙商都高的我可真是人間寶藏啊。”
沈沂:“……”
沈沂覺得這姑娘神神叨叨的,但說得話他還挺愛聽。
尤其是他又多問了句:“如果我保持中立呢?”
就是既信又不信。
“人怎麽可能保持中立?”席晴那邊兒韓劇都放了起來,聲音混在一起,沈沂刻意辯才能辯清:“尤其是感情這回事,完全沒有中立的好吧?而且人呢,就是會往自己期待的方向相信,就看你是不是人了。”
沈沂:“……”
沈沂還真動搖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趙南星,卸下了平日僞裝的防備,也沒那麽冷冽的眉眼。
怪可愛的。
他重新打開手機,訂了兩束花。
記得以前趙南星說過,花會讓生活煥發生機,所以他就養成了訂花的習慣。
尤其是這素白的病房裏,需要一些東西來“提鮮”。
沒多久護士送來了術後忌口清單和注意事項,他細致地貼在牆上。
席晴戴上耳機看那部韓劇的最後一集,因為趙南星應該不會再有時間跟她這個病友看。
病房內安靜下來。
趙南星似做了噩夢,掙紮着想翻身,沈沂見狀立馬伸手扶住她的頭,另一只手墊在她頸間,幫助她換了方向。
他的手不小心伸進了枕頭下,摸到了一張硬硬的紙,他還當是這張紙硌得趙南星不舒服,便把紙抽了出來。
一張A4紙被折了四次,平整地放好。
好奇心驅使沈沂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行字:「趙南星的遺願清單」。
[1、染一個張揚的發色
2、在腳腕紋一只蝴蝶
3、去看一場演唱會
4、坐機車環游雲京
5、學會游泳和攀岩
6、捐獻遺體用作醫學研究]
看到她寫遺願這種內容,沈沂內心說是驚濤駭浪也不為過,可在驚濤駭浪過後歸為平和。
清單上邊列着的每一項,可以客觀地評價一句平常。
但都是這麽多年來,趙南星并未嘗試過的。
如果她的人生沒有出錯,那這些應當不會成為趙南星的願望。
她會很恣意的長大,看見有人染了張揚的發色,然後自己也蠢蠢欲動去染,可能回到家裏會被念叨兩句,但她卻會撒撒嬌,“我改天染回來。”
但命運出了偏差,在某個節點把她推到了另一個方向。
這些竟然成為了她在臨死前,最想做的事。
沈沂忽地明白,趙南星在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這一次手術被她賦予了重生的含義。
所以席晴做手術是半麻,而她選擇了全麻。
沈沂盯着那張遺願清單看了一會,把它重新折好塞進了趙南星的枕頭底下。
—
趙南星醒來已是翌日清晨,外邊天蒙蒙亮,麻藥的勁兒過了,傷口處開始隐隐作痛。
她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一條胳膊。
沈沂的袖子被挽了上去,他單臂撐着頭,坐在病床前小憩。
趙南星連呼吸都輕了些,簾子忽然被拉開一個小縫,她側過腦袋,跟席晴的目光對上。
席晴做口型問她:“疼嗎?”
“疼。”趙南星說:“你呢?”
席晴瘋狂點頭。
席晴指了指沈沂問:“這是不是你老公?”
趙南星:“……前夫。”
席晴:“?”
席晴只評價了一句:“長挺帥。”
而後放下簾子。
趙南星并沒出現任何症狀,這場手術非常成功。
她剛一動,沈沂便睜開眼看向她,聲音很輕:“醒了?”
趙南星淡淡地應:“嗯。”
“疼不疼?”沈沂還有些困頓,說話都顯得溫柔,轉身一邊給她倒水一邊繼續問:“餓了沒?”
趙南星:“……”
“還行。”趙南星說。
沈沂把水杯遞到她嘴邊,趙南星搖搖頭:“不想喝。”
“喝點兒。”沈沂輕聲說,帶着點誘哄的意味。
趙南星抿唇,輕咬了下唇瓣,蒼白的唇在一瞬間染上幾分血色,可沒多久又恢複到之前。
沈沂的手并沒挪開,她還是搖頭。
“你嘴巴幹。”沈沂說:“喝一口。”
趙南星:“……”
她這才不太情願地低頭輕抿了一口,唇上有了水分便顯得瑩潤許多。
沈沂繼續遞過去。
“真的不想。”趙南星說。
“那你要吃東西麽?”沈沂問。
趙南星依舊搖頭,腹部的疼痛讓她沒什麽心情吃東西,只想趕緊熬過這幾天。
“你昨天就沒怎麽吃。”沈沂說:“今天吃點兒吧。”
趙南星:“……”
“你不是要出差麽?”趙南星問。
沈沂風輕雲淡地說:“取消了。”
作為跟他結婚四年多的人,趙南星自是知道他的工作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可以為了找一點漏洞徹夜不眠,也可以為了一樁案子離開雲京三年,尤其現在入職新律所之後,他有更好的發展前景,怎麽可能說取消就取消?
是因為她的病麽?
趙南星不願意自作多情。
她知道自己對沈沂來說并沒那麽重要。
但沈沂此刻坐在她的病床前,認真地盯着她問:“想吃什麽?”
趙南星的指腹在被子裏搓撚着被單,吞咽了下口水:“什麽都行?”
沈沂嚴謹地回答:“我盡力。”
“你外婆做的桂圓紅棗粥。”趙南星說:“你會嗎?”
沈沂起身:“我回去做,不過要很久,你再睡會兒?”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答應。
在他要離開病房的時候,趙南星終是忍不住喊住他:“沈沂。”
沈沂回頭,“嗯?”
“你……”趙南星頓了下,似是在給自己勇氣:“為什麽要來?”
他們已經離婚了的。
沈沂的人生無須再跟她綁在一起。
沈沂直勾勾地盯着她,聲音清冽:“不想讓你一個人。”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