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沈清溪與沈沂不同, 自幼就是被當做家族繼承人來培養的,馬術、鋼琴、高爾夫、社交禮儀,都會學。
就連字體也練的是标準瘦金體, 不過後來還練了楷書和行書。
這一句看似随意地寫在某一頁, 但這個故事剛好是《灰姑娘》。
恰是《灰姑娘》的開端, 兩個繼姐欺負灰姑娘的那段。
沈詩怡低低出聲:“叔叔……”
“沒事。”沈沂把書合上,神色恢複往常, “你想聽哪個故事?”
“《皇帝的新裝》好不好?”沈詩怡說:“我也想穿漂亮衣服。”
說完以後還悄悄地看向沈沂:“叔叔, 你的新發型好好看。”
沈沂微怔,随後笑了下,沒跟她讨論自己的新發色。
從他頂着這一頭藍發進家的時候,所有的幫傭都盯着他看。
就連舒靜也問他:“你這樣怎麽上法庭?”
沈沂風輕雲淡地回:“最近休假。”
舒靜更被氣得不行,只是不太敢說, 怕說得多了吵起來。
但最後還是沒免得了一頓争吵。
抛開這些複雜思緒,沈沂翻開了那一頁,聲音溫潤宛若初春清晨的露水, 帶着不可抵抗的磁性,沈詩怡便靠在他身邊安靜地聽。
畢竟是小孩子, 平日裏嚣張跋扈,但到了晚上聽故事的時候格外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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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沂漫不經心地讀,讀到皇帝派第二個大臣去看新衣服的時候, 她忽然低聲地說:“對不起, 叔叔。”
沈沂一頓:“什麽?”
“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沈詩怡說:“我不是想氣嬸嬸。”
她只是單純地不開心, 想氣她爸媽。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沈沂問。
沈詩怡先耷拉着臉不說, 隔了會兒才慢吞吞地回答:“爸爸媽媽有弟弟以後就不會疼我了, 我不想要弟弟。”
“那妹妹呢?”沈沂又問。
“也不要。”沈詩怡委屈地說:“我不想跟別人分享我的爸爸媽媽。”
沈沂聞言冷了臉, 一時無言。
“你生氣了嗎?叔叔。”沈詩怡扯了扯他的襯衫袖子。
沈沂随手翻着故事書, 也沒了講下去的耐心:“談不上。”
原本不想管這種閑事,但念及沈詩怡還小,沈沂思考後還是道:“詩怡,你在幼兒園吃過別的小朋友遞來的糖果嗎?”
“吃過。”沈詩怡說:“我同桌還會給我放其他的小零食。”
“那你該知道,分享是一種美德。”沈沂說:“況且家裏人不會因為多一個人就不喜歡你,他們會平等地……”
話說到這兒,沈沂忽然勸不下去。
屁。
愛不可能等分。
無論是他,還是趙南星,都沒得到過平分的愛。
沈詩怡也在沉默中低聲說:“可是爸爸媽媽和零食不一樣。”
沈沂不會教育,就此放棄。
但他并沒因為沈詩怡是小孩子就輕易原諒,而是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你跟我道歉沒有用,你得向當事人道歉。”
“向嬸嬸?”沈詩怡試探問。
沈沂點頭:“誠懇地道歉,然後她會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沈詩怡:“……”
沈詩怡從小被嬌慣壞了,從三四歲開始就是肆無忌憚搞破壞的小魔王。
這會兒讓她道歉,很困難。
就連沈沂聽見她道歉的時候都震驚了一下,還在想是誰教的她。
果不其然,沈詩怡陷入了糾結。
不過片刻後她還是摁下了對話鍵,奶乎乎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遞過去:“嬸嬸,對不起,上次在家裏我不是故意氣你的。我只是想把小弟弟送走,你別生氣。”
還挺有條理。
說完以後如釋重負,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沂:“叔叔,好了嗎?”
“得看你嬸嬸原不原諒。”沈沂說着把手機放在一邊,佯裝随意地問:“你為什麽突然想通了?”
“啊?”沈詩怡疑惑。
“道歉。”沈沂言簡意赅。
沈詩怡扁嘴,“媽媽教育過我了。”
“所以想通了?要接受你的弟弟或妹妹?”沈沂問。
沈詩怡微頓,仰起頭單純又爛漫地問:“叔叔,我能做你的女兒嗎?”
沈沂:“?”
怪不得沈詩怡跑來跟他套近乎,但他并沒搞懂沈詩怡的腦回路。
沈詩怡便掰着手指頭說:“每個孩子都只有一個爸爸媽媽,那為什麽爸爸媽媽就要有好多個孩子?這不公平。我就想要我的爸爸媽媽只有我,所以我想換個爸爸媽媽。”
沈沂:“……”
也不知該說是童言無忌,還是該說腦回路清奇。
這說法倒也有點歪理在,沈沂也沒反駁,只是和她說:“叔叔和嬸嬸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不能做你的爸爸媽媽。”
沈詩怡:“……哎。”
沈沂跟這個侄女不算太親近。
她出生的時候,他已經上大學了,每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每次見都有新變化。
再加上他跟沈清溪關系很僵,見面都不會說話的那種,對沈詩怡更談不上愛屋及烏,厭屋及烏還差不多。
不過沈沂這次住回來目的也不單純,尤其對一個小朋友,沒必要鬧得太難看。
“叔叔。”沈詩怡愁得臉都皺巴到了一起,說話也有氣無力,從他床上爬下來,伸手問他要童話書:“我要去睡覺了。”
大抵是知道自己沒戲做他的女兒,連态度都沒之前好。
沈沂把書還給她,“走吧,我送你出去。”
沈詩怡走在前邊,沈沂揣兜走在她後邊。
小女孩腿短,走得慢,小小一只,很随意就能抱在懷裏。
不知為何,沈沂看得竟然有點兒心酸。
如果他的小孩兒也能順利出生,應該會比她可愛更多?
可惜沒什麽如果。
沈詩怡踮起腳尖拉門,動作還有些滑稽,沈沂剛想伸手幫忙,沈詩怡已經打開。
門剛拉開就看見了一道偉岸的身影,一身筆挺的西裝,大背頭,臉型輪廓跟沈沂五分像,卻比沈沂嚴肅許多,看上去一副成功企業家的派頭。
沈詩怡看見他以後,抿着唇不打招呼。
“沈詩怡,過來。”沈清溪冷聲喊她。
沈詩怡竟然往後退了小半步,背靠在沈沂的腿上,懷裏還抱着那本童話書。
沈清溪看到童話書的目光一變:“你從哪兒拿的?”
“你書房。”沈詩怡理直氣壯。
“你去我書房做什麽?”沈清溪質問。
沈詩怡一點兒都不怕,仰起頭回答:“看書啊,還能做什麽?”
“那你到這裏來做什麽?”沈清溪眉頭皺成了一座小山,不太友善地看向沈沂:“還有你,為什麽突然回來?”
“媽沒說?”沈沂淡然地挑眉,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絲挑釁意味:“離婚了,無處可去。”
随後勾唇笑了下,似是譏諷。
沈清溪聽他說話,心裏不舒服,表情依舊嚴峻:“為什麽離婚?還有你這個頭發,像什麽樣子。”
“不是正合你們的意嗎?”沈沂說:“離婚了就能回來聯姻。至于我的頭發,這也歸你管?”
語氣不馴又桀骜。
“混蛋。”沈清溪斥道。
沈沂的腿輕輕踢了下沈詩怡:“你女兒還在呢,說話注意點。”
“沈詩怡,過來。”沈清溪更嚴肅地喊她。
沈詩怡雖不情願,也慢吞吞地起身走過去。
而沈沂擡手準備關門,沈清溪卻推了一把,攔住他的動作。
沈沂眉眼清冷,随意瞟過去:“還有事?”
“你看了書?”沈清溪瞟向沈詩怡懷裏的童話書。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麽,他看沈沂的目光略帶躲閃。
沈沂語氣散漫:“就翻了幾頁,給她講了一點兒。”
說着勾唇輕笑:“怎麽?裏邊有什麽我不能看的嗎?”
那雙眼平日裏很溫和,但誰都知道,不過是假象。
此刻随意地望過來,帶着幾分似笑非笑的漫不經心,可是将門往前推了幾分,連帶着将沈清溪都往外推了幾分。
原本僞裝的平和被撕碎,氣氛一瞬劍拔弩張起來。
沈清溪往後退半步,冷聲道:“一本童話書而已,小時候看膩了的東西。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
“沒童話書看。”沈沂說:“也能長大。不必了。”
—
沈沂關上房門以後便上了鎖,房間的隔音非常好,外邊的動靜什麽都聽不見。
在這種寂靜裏,他走到窗邊推開窗,點了支煙。
火星子在指間明明滅滅,煙霧越過他的臉飄向遠方。
放在床上的手機微震,屏幕亮起。
他等抽完煙又聞了聞手指,殘留着煙味,先去洗了個手,這才回到床上。
跟沈清溪的對峙向來如此。
誰都不會走到爆發那步,往往都是軟刀子刺來刺去。
也有很久,他跟沈清溪沒有這麽劍拔弩張過,還是跟他經常不回來有關。
現在他住回來,這種事情應該會成為常态。
消息是趙南星發來的,一個簡單的問號。
沈沂打字:【沈詩怡剛過來,為上次的事情道歉。】
趙南星:【她還在麽?】
沈沂:【走了。】
趙南星:【那我不原諒。】
沈沂:【好。】
之後便沒再發消息。
直到淩晨,沈沂給趙南星發了一家紋身店的地址。
趙南星秒回:【做什麽?】
沈沂懶得打字,便發語音回:“程闕說這家挺好的,你什麽時候想去,我帶你。”
趙南星:【我可以導航。】
沈沂又要發語音,卻在說了半句後直接取消,給她打了個視頻電話。
趙南星的鈴聲非常質樸,就是一長串的叮鈴,聽得人還有點煩躁。
快要挂斷時,趙南星才接起來,語氣緊繃:“幹嘛?”
“給你打電話。”沈沂起身走到窗前,繼續吹風。
冷冽的風刮過他的耳骨,他單手拿着電話,另一只手捏着一支煙,尾部的煙絲被他捏得掉出來幾根。
修長白皙的手指沒多久泛了紅,他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一樣。
氣氛也随着他那句話寂靜下來。
趙南星清淺的呼吸聲能随着聽筒傳到他耳朵裏,許久,他問:“就不能跟我一起去麽?”
趙南星那頭沉默。
兩個人都是很有耐心的人,此刻耐心格外多。
沈沂點了支煙,終是先繃不住:“趙南星。”
“嗯?”
“我也沒紋過身。”
趙南星微頓:“你們對這個沒要求嗎?”
“什麽?”沈沂問。
趙南星低聲說:“蠻多職業不能紋身的。”
沈沂吐出一口煙霧,心松弛了些,低啞的聲音裏呷着笑:“你這是在擔心我?”
“沒。”趙南星匆忙否認:“只是好奇。”
沈沂低低地笑了聲。
而電話那端的趙南星感覺手機發燙,耳朵略有些癢,她伸手捏了捏耳垂,又紅又燙。
連呼吸都被打亂了節奏。
分明沈沂不在這個家裏,她卻覺得心像燒起來了一樣。
尤其是他的笑,光是聽着就感覺他的喉結緊貼在她的頸間,在無邊的親密裏微微顫動。
把她整個人都帶得顫動。
趙南星将兩條纖長的腿盤在沙發上,不敢再腦補下去。
“我們這行沒硬性要求。”沈沂說:“況且,我紋在隐秘的地方不就行了?”
趙南星順着他的話問:“哪裏?”
沈沂頓了下,反問趙南星:“你希望是哪裏?”
趙南星:“……”
她哪裏知道?
分明還挺正經的一個問題,但趙南星總覺得話題偏了方向。
她低聲說:“我不知道。”
沈沂的手指不小心被煙蒂燙了下,發出“嘶”的一聲,卻很快恢複正常,笑着問:“腰上?”
不過是很正常的笑,但落在趙南星耳朵裏,總覺得他帶着幾分輕佻。
趙南星腦海裏已經出現了他勁瘦的腰,還有腹肌。
“夏天穿白襯衫,會通過襯衫映出來。”趙南星理智地說。
“那再往下點?”沈沂聲音更誘惑。
趙南星:“……”
“你想在哪裏就哪裏吧。”趙南星把手機開了公放,放在一邊,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沈沂呷着笑道:“我說腿上,你想哪去了?”
“我沒想歪。”趙南星嘴硬:“只是我猜不出你的意思。”
“誰又說你想歪了?”沈沂問。
趙南星:“……”
沈沂就是故意的!
趙南星悶着不說話,沈沂問她:“生氣了?”
“沒。”趙南星說。
沈沂喊她:“趙南星。”
“嗯?”
“多說幾個字。”沈沂忽然提出無厘頭的要求。
“為什麽?”趙南星不懂。
“我想聽。”沈沂說:“你說一下試試。”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趙南星悶聲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你……”沈沂微頓,而後似是把唇壓在聽筒上說的,聲音低沉又輕佻,和平日裏在床上時聲音極像:“想要了。”
說的是肯定句。
趙南星:“……”
艹。
趙南星感覺自己身體要燒起來,她萬沒想到沈沂會說這種話,還是隔着手機的。
就算是兩人生活和諧的那段時間,沈沂也是極偶爾才會露出這樣的一面。
或是單純地折磨她,故意不給,然後湊到她耳邊去問,再做的時候趙南星便會狠狠地咬他肩膀。
到了第二天沈沂穿衣服的時候,會坐在床邊專門讓趙南星欣賞她的牙印。
不過即便如此,他下了床也會判若兩人。
但現在他們并沒有任何前戲,沈沂忽然直白地說出來,有種無地自容的難堪。
趙南星直接挂了他的電話。
沈沂發語音來,一連好幾條,每條都不算長。
趙南星把手機拿遠,點開第一條,之後的便自動播放。
“害羞了?”
“快到你生理期了吧。”
“別吃涼的,也別碰冷水。”
“你聲音告訴我的,僅此而已。況且,我也有感覺了。”
“趙南星,一起直面自己的欲望吧。不丢人。”
“就算你現在想讓我過去,我也去不了。你那身子,能做什麽?”
“明早想吃什麽?我到那邊上班的時候給你帶過去,早點睡。”
趙南星:“……”
趙南星随手拿了個抱枕把手機埋了,就像是把沈沂也一起埋進去了一樣。
仗着對生理知識和對她的了解就放肆是吧?
過分。
不過……趙南星把自己埋進沙發裏,還是好丢人啊。
—
因為沈沂晚上那幾句話,趙南星連夜改了家門密碼。
導致第二天早上她還在睡的時候,門鈴就響了起來。
她翻了個身拿起手機看,已經早上八點五十。
……熬夜果然害人。
她起床随意把頭發紮起來,只找到一只拖鞋,随便穿上便往門口走。
門鈴聲并不急促,反倒帶着一股悠閑和從容的調,但對被門鈴聲吵醒的人來說,這聲音格外讨厭。
趙南星沒什麽好臉地打開門,就看見沈沂正站在門口,“早啊。”
趙南星:“……”
因着要去上班,他換上了西裝和白襯衫,搭了件淺灰色的及膝棉服,手裏還拎着早飯。
趙南星側過身,還沒完全清醒:“做什麽?”
“送飯。”沈沂說。
趙南星伸手要拿,結果沈沂直接進門,“我也還沒吃。”
趙南星:“……”
趙南星昨晚被他的話困擾到很晚才睡,現在看見他人模狗樣地站在門口,還大言不慚地要一起吃飯,仿佛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趙南星心裏說不上來的堵。
沈沂脫了棉服,站在餐桌前井井有條地将食物放出來,而後看向她:“去洗手吃飯。”
趙南星:“?”
“你這……”趙南星抱臂看向他:“反客為主了吧?”
沈沂微頓,随後坐下,慢條斯理地說:“抱歉,離婚的時間短,還沒反應過來。”
嘴上說着抱歉,但行為上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尤其是那頭藍發,過了一夜愈發耀眼,此刻太陽折射過窗戶落在他的頭發上,把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襯得桀骜起來。
莫名有少年感。
如果穿件衛衣和工裝褲,再搭配運動鞋的話。
但穿在沈沂這個衣架子身上,即便是西裝革履也別有一番風味。
趙南星看怔片刻,直到沈沂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這發色好看?”
趙南星這才回過神,幾乎是逃一樣低下頭,轉身往盥洗室走,用冷淡來掩飾自己的心緒:“不醜。”
沈沂淡淡地說:“那下次換銀色。”
泊泊水流劃過趙南星的手指,看似低垂眉眼在認真洗手,實則豎着耳朵在聽沈沂的話。
不一會兒,他說:“小武說我染銀色應該更好看。”
頗有一種為了吸引她注意而花枝招展的感覺。
但……
趙南星走出來以後,冷着臉說:“染這麽多奇異發色,你們律所不會開除你麽?”
沈沂給她遞了雙筷子,雲淡風輕地說:“要辭職了。”
趙南星:“?”
這消息倒是出乎趙南星的意料,“為什麽?”
“不想做了。”沈沂說:“可能要回家裏的公司。”
趙南星面色凝重,但看沈沂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也讓自己盡量放松,用開玩笑的語氣道:“是打算跟你哥去争家産?”
沈沂的筷子戳在盤子裏,語氣散漫:“如果我說是呢?”
趙南星:“……”
在趙南星的認知裏,沈沂并不是對錢多看重的人。
可能因為從來就不缺錢,他也從未流露出自己想進公司的意思,反倒是對刑事律師這個職業很崇敬。
畢竟是很早就定下來的目标。
所以現在聽見沈沂這種回答,趙南星也詫異,但她很快收斂了表情,溫聲道:“那,祝你順利。”
沈沂給她夾了個蒸餃,語氣輕松道:“開個玩笑,就是換個地方工作。”
“哦。”趙南星咬下一口,依舊平靜。
沈沂在醫院照顧她的這段時間,兩個人之間也形成了一些無言的默契。
趙南星時常在抗拒和接受沈沂對她的照顧之間搖擺不定,但沈沂從未越界。
他只是很平常地去照顧你,不會和你談更多的情感。
但昨天他說了那麽多,趙南星想忘也不可能。
于是在吃完飯後,趙南星還是硬下心,冷聲對沈沂說:“以後你不用來了,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但我們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
這話就像是套模板一樣,網上一抓一大把。
趙南星也是平時無意間刷情感博刷多了,說這種話時連腦子都不用過,也無須重新組織語言,随口一說就編了出來。
這話一出,寧靜的氣氛冷了幾分。
不過沈沂很淡定,坐在她對面,像是談判一樣,“就這些?”
“嗯。”趙南星說:“就這些。”
當初離婚是她提的,原以為沈沂不喜歡她。
她也不想拖累沈沂,就像趙德昌那個鬼樣子,她這輩子可能都會在不經意間活在他的陰影裏。
所以跟沈沂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現在知道沈沂原來是喜歡她的,舒靜那天說的話仍在耳畔回響,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她——趙南星是個拖累。
趙南星這二十多年來,只成為了周淑一個人的拖累。
這已經讓她足夠愧疚,不想再成為第二個人的。
她是很喜歡沈沂,可她連愛自己都還沒學會,又怎麽會對沈沂好呢?
就像沈沂對她告白的時候,一般喜歡他的女孩兒都會感動到無以複加,心甘情願地跑到他身邊,和他在一起。
可趙南星第一反應是你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不早點表現出來?為什麽會喜歡一個如此破敗不堪的我?
甚至懷疑那是沈沂的謊言。
是的啊,沒有安全感的人就是這樣,當別人對你好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感謝,而是逃避。
趙南星不敢把這樣的自己展露在沈沂面前,可是她破敗不堪的每一面總會在沈沂面前出現。
她不敢跟沈沂戀愛,是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去跟沈沂說:麻煩你接受破敗不堪的我吧,把我破碎了的靈魂一片片撿回來,然後發現原來我是那樣一個別扭的、不值得喜歡的人。
就連表達喜歡都是半推半就的拒絕。
不如從一開始就割斷,不給沈沂,更不給自己希望。
哪怕她決定做出改變,她的人生計劃裏也是沒有沈沂的。
她所有的願望都圍繞着自己展開,因為不想從趙德昌他們的期待裏走出來以後再陷入另一個讓人戰戰兢兢的期待裏。
從成為一個好女兒到成為一個好妻子。
她這一生未免太過悲哀。
趙南星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最終想明白的就是這些。
她不知道要成為“周悅齊”那樣的小太陽要用多久,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改變。
但她不想讓現在這種別扭的自己去傷害別人,尤其是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最終,還是決定拒絕沈沂的告白。
這話說出來時其實并沒什麽負擔,趙南星說得格外真切。
不過沈沂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沈沂會很生氣,但沈沂沒有。
他從始至終都保持平和,坐在她對面,手指微曲輕輕敲擊桌面,“我知道了。”
而後起身,收拾桌上的殘局。
趙南星搞不清他的意思,“你……”
沈沂将碗碟放進洗碗機,回頭朝她笑了下:“我不同意。”
趙南星:“……?”
沈沂逆光站在廚房裏,聲音淡淡地:“趙南星,你喜歡我。”
依舊是肯定句。
“沒。”趙南星立刻否認。
“你小時候撒謊就喜歡扯手指。”沈沂瞟向她的手,趙南星的動作立刻頓住:“現在還是。”
趙南星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學生,松開了手,“你看錯了。”
“耳朵也紅了。”沈沂說。
趙南星:“……”
趙南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這樣只會暴露得更多,她站起身總結道:“反正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确,我們不可能,你以後不要再來了。如果你覺得這房子是你的,所以你能出入這裏,那我這幾天會搬……”
趙南星的話被沈沂的動作打斷,他從後邊扯住了趙南星的手腕。
泛着涼意的手指落在趙南星溫熱的肌膚上,輕輕摩挲了下。
趙南星試圖抽離:“你做什麽?”
沈沂和她的距離一瞬拉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看你……撒謊的時候會不會還和小時候一樣,心跳飛快。”
趙南星用力抽自己的手臂,但沈沂力氣更大些,她根本抽不出來,便用上了拙劣的借口:“你弄疼我了。”
沈沂的手微松。
趙南星尋了機會,立刻往廚房外走,路卻被沈沂擋住。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而她低斂着眉眼,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沈沂胸口以下的位置。
“你喜不喜歡我?”沈沂問。
趙南星悶聲回答:“不。”
“你看着我。”沈沂說:“再回答。”
趙南星深呼吸一口氣,知道他不得到答案不會罷休,便仰起頭看向他,目光冷冷。
但對上的卻是沈沂那雙深邃又溫情的眸子,那雙眼睛裏全是她一個人。
“沈沂。”趙南星冷聲道:“我從來,都不喜歡你。”
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以為可以冷着聲音把這句話說完。
但面對這樣的沈沂,她還是哽着聲音卡殼了下。
沈沂問:“是麽?”
趙南星點頭:“是。”
兩人的距離近到再往前小半步就能接吻。
沈沂又一次問她:“你确定?”
趙南星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着自己的掌心,也感受不到痛覺,心髒現在像是被敲打着一樣,又酸又澀,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繼續否認:“我确定,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那你,”沈沂指腹落在她眼睑下方,聲音帶着幾分心疼:“怎麽在哭呢?”
趙南星別過臉,讓他的手落了空。
卻沒有再說。
沈沂認真道:“昨晚我說,直面自己的欲望不丢人。”
“所以趙南星。”沈沂說:“承認喜歡我很難嗎?”
“如果不難那你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說過?”趙南星看向他,眼睛已然泛了紅,“你非要把我逼到這種地步嗎?”
這種退無可退,把赤/裸的自己擺在他面前的地步。
逃無可逃。
“那你別說不喜歡我。”沈沂湊近她幾分,說話的氣息吐露在她耳廓,“這樣你多委屈。”
趙南星嘴倔:“我委屈什麽?”
“喜歡一個人卻不敢說的滋味。”沈沂說:“我體會過,所以知道多委屈。”
“你別因為我受委屈。”
趙南星一滴淚忽然掉下,落在了沈沂的肩膀上。
沈沂認真地看向她:“別哭。”
趙南星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裏水霧朦胧。
沈沂的手落在她臉上,她臉本來就小,這段時間住院更是消瘦,他一只手就能包住她半張臉。
趙南星哽着聲音說:“你……幹嘛?”
她最近哭的頻率跟小時候可以媲美。
遇到屁大點兒事都要哭。
這麽多年練就的控制情緒大法,在沈沂這個熟悉的人面前,幾乎快要崩到完全不剩。
她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可是只吸了一口氣進去,沈沂便猛地湊了過來。
那雙手沿着她的臉往後,指間插入她發梢,霸道又專橫,聲音被吻囫囵吞咽:“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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