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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家業這四個字一出口, 就顯得極有針對性。
饒是沈崇明再淡然,聞言也皺緊了眉頭,“什麽意思?”
沈沂和他對視, 目光略顯銳利,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良久,沈沂輕笑:“難道你那麽大個公司連個職位都不能給我留?”
語氣散漫, 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嘲諷。
“呵。”沈崇明斥道:“你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是不是就讓你回公司上班?你自己不上。”
沈沂淡淡道:“那會兒還想讀書。”
“你那律所幹得怎麽樣?”沈崇明問:“破産清算了?”
沈沂:“……”
“再怎麽說也是業內一流的律所。”沈沂說:“哪有那麽容易倒?”
“那你怎麽突然要回公司?”沈崇明問:“是你能力不足被開除了?”
沈沂挑眉, 将程闕那吊兒郎當的勁兒學了個十成十,“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
沈崇明沉默。
沈沂預料到沈崇明不會輕易松口讓他進公司,但他這種反應也在沈沂預料之外。
還沒等沈崇明有結論,舒靜從廚房出來,看見沈沂後一怔, 卻也先走過來說了聲:“兒子,生日快樂。”
從那天兩人吵過架後,除了昨晚的電話外, 就再沒說過話。
哪怕沈沂搬回家裏,低頭不見擡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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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靜心裏也憋着一口氣, 卻沒想到沈沂的脾氣和沈崇明一脈相承。
最後也還是她先給沈沂撥了電話,祝他生日快樂。
“謝謝媽。”沈沂禮貌地回,帶着疏離。
舒靜聽後表情微變, 也沒說什麽。
沈清溪從樓上走下來, 舒靜問他:“琦琦和詩怡呢?你喊她們下來吃飯。”
“馬上來。”沈清溪說:“琦琦要洗把臉。”
琦琦就是沈清溪的妻子, 在家裏跟舒靜的關系相處得不錯。
沈清溪神色如常, “今晚您下廚做了什麽菜?”
“有你喜歡的糖醋小排。” 舒靜低聲說:“還有詩怡點名要的松鼠桂魚。”
“很豐盛。”沈清溪說:“您肯定累了吧?”
“還好。你們一會兒不要嫌難吃才好。”
“怎麽會?您的廚藝就連嘴最挑的爸都誇呢。”
母子二人說說笑笑, 倒是和樂。
說話的聲音不大, 卻剛好能遞到沈沂耳朵裏, 一字不漏。
分明昨晚打電話跟他說,讓他晚上一定回家來,專程給他慶祝生日。
但做的菜卻是沈清溪和沈詩怡愛吃的。
沈沂早已習慣,他淡然地看向沈崇明:“怎麽樣?想好沒?”
“你律所的工作交接完了?”沈崇明問。
沈沂點頭:“完了,随時能走。”
“公司法和刑法……”沈崇明皺眉:“還是有所不同。”
“據我所知,公司最近在跟KMN集團談合作。”沈沂的目标很明确:“我應該可以幫上忙。”
“你知道不少啊。”沈崇明默不作聲地打量他,似是要看出他的意圖。
而沈沂大大方方任他看,那張俊朗的臉上挂着淺淡笑意,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良久,沈崇明做了決定:“KMN那個項目是你哥負責的,你先跟着他做。拿下KMN的合作之後,你就到法務部的國際組任職。”
沈崇明前兩年就着手在開拓國際市場,KMN是國際知名公司,能拿下這個合作,足以說明沈清溪的能力和遠牧集團的國際影響力。
而為了跟上國際市場,遠牧集團也在法務部設立了國際組。
為拉攏人才,設立之初便開出了百萬年薪,當時遠在宜海的沈沂幾乎天天都在聽這些消息,他原來所在律所的同事便跳槽到了這裏。
沈崇明這麽多年在浮沉商海屹立不倒,一來是敏銳的判斷力,二來是用人時從不吝惜錢財。
遠牧集團的員工待遇遠高于業內平均水平,所以不少人都擠破了腦袋想進。
沈沂當初說不進公司時,沈崇明還嗤他:“你知不知道你拒絕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沈沂自是知道,不過他志不在此。
更何況,一山不容二虎。
當沈崇明說出讓他進入KMN項目時,沈清溪的眼神都變得鋒利,似帶着利刃卷風而來。
“行。”沈沂卻望過去,絲毫不怯,甚至帶着幾分挑釁。
“阿沂要進公司?”舒靜問道。
沈沂點頭:“嗯,不想在律所做了。”
“也好。”舒靜說:“在自家公司,有你哥照拂着,肯定比在外邊輕松。”
舒靜看向沈清溪:“你做大哥的,多帶帶阿沂。”
沈清溪皺着眉沒應答。
沒多久,大嫂拉着沈詩怡下來,一家人落座。
傭人将晚飯端上桌,沈清溪這才緩緩向沈崇明道:“KMN的合作已經敲定了,下周Kelly和他女兒Venus到雲京,晚上吃頓飯,第二天就能簽合同了。”
“然後呢?”沈崇明問。
“這其中。”沈清溪頓了下:“應該沒有用得上阿沂的地方。”
沈崇明夾菜的動作頓住,微一思索:“那就讓他陪你去飯局走走。”
這就相當于做了決定。
沈清溪低頭應了聲:“好。”
只是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沈沂卻氣定神閑地吃飯。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甚至都沒大吵一架。
沈崇明這次對他好得似乎有些過分。
—
家裏吃飯不似外邊熱鬧,一桌人圍坐在一起也沒什麽話說,就連小小年紀的沈詩怡也被教了“食不言寝不語”這個道理,且貫徹得很徹底。
沈沂倒是很享受這樣靜谧的氣氛。
只是這氣氛很快被破壞。
沈崇明吃完飯後并未離桌,而是看向沈沂:“聽說你離婚了?”
沈沂也吃了五分飽,正在喝水,聞言挑眉:“聽說?”
“剛知道。”沈崇明說:“既然你打算進公司,我也有個要求。”
“什麽?”沈沂提高警惕。
他就知道沈崇明不會這麽輕易松口。
“鐘柏的小女兒今年二十五歲,下周挑個時間見一面。”沈崇明說:“試着處一處。”
最先有反應的是舒靜,她皺眉道:“這也太急了些。”
“鐘柏先開了口。”沈崇明冷淡道:“總得給個面子。”
沈沂輕呼出一口氣,低笑:“看來好多事情并非空穴來風。”
之前程闕就跟他說,圈內已經有了他要跟鐘家聯姻的消息。
但是程闕問過來的時候,沈沂自己都不知道。
結果今晚沈崇明就和他說了,且以此來作為他進公司的條件。
看似還非去不過。
不過沈沂尚未明白沈崇明這麽做的原因。
毋庸置疑,他進公司就是對沈清溪的潛在威脅,如果再給他安排一個還不錯的聯姻對象,那就是對沈清溪明晃晃的威脅。
可沈沂也清晰記得,早在很多年以前,沈崇明就明确地跟他說:“家業往後是沈清溪的。”
他不知道為何同樣是兒子,他卻自動被剝除了繼承權。
只是他并不在意,他并不是貪圖物欲的人,對于這圈子裏的一切也并不貪戀,安分地做一個律師是他可以接受的事。
不過任誰受到這樣的偏待,心裏都會不舒服。
沈沂自認還未做到毫不在意的地步。
所以也曾悄悄做過親子鑒定,報告顯示他們就是父子。
一時不知是否更傷人了些。
這麽多年,他也早已接受現實,如今提出進公司也不是真的想跟沈清溪争。
但如果沈清溪還和以前一樣,那他并不介意真的去争一争。
沈沂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半分不顯,只淡然回絕:“不見。”
“那你就先別進公司了。”沈崇明亦道。
仿佛開始了一場博弈。
沈沂聞言輕嘲:“上個月剛離婚,這個月就跟人約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婚內出軌。”
沈崇明皺緊眉,眼神略帶威脅。
沈沂則繼續道:“你倒是一點兒不怕往我身上抹黑。”
“我還能害你不成?”沈崇明冷聲道。
“我就是想換個工作單位。”沈沂說:“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去了。”
沈沂以退為進:“宜海那邊兒還有份offer,待遇也還行。”
“你在威脅我?”沈崇明表情嚴肅。
沈沂卻似笑非笑地低聲道:“哪兒敢?”
地道的京味兒從他口中說出來,帶着幾分放蕩不羁的感覺。
他站起身,“良禽擇木而栖,我剛離婚,也想換份工作換換心情,還當您能給我提供個避風港呢。”
“結果沒等來避風港,而是一陣狂風。”沈沂輕笑,那雙深邃的眉眼此刻舒展開,說話也吊兒郎當的:“您拿我當棋子兒呢還是拿我當兒子呢?”
分明是很冒犯的話,卻絲毫聽不出冒犯之意。
沈崇明定定地看着他,爾後餘光瞟向沈清溪。
意圖漸明。
“還是您怕大哥多心?”沈沂愈發肆無忌憚,“但您不是說過了麽?這偌大的家業,跟我屁關系都沒有。我可從來沒惦記過。一個閑職都怕我起歪心思?我有那麽厲害?”
話音剛落,沈崇明一拍桌子:“你在說什麽胡話?!”
“您不就這意思麽?”沈沂單手插兜,看上去像個混不吝的二世祖。
他淡淡地瞟向沈清溪,“既然如此,那我就出……”
“阿沂,別沖動。”舒靜及時出口打斷了他的話,而後看向沈崇明,甚至是帶着幾分請求地說:“給他安排個職務而已,非要鬧得雞飛狗跳麽?”
沈崇明看向沈沂的目光變得淩厲,而沈沂自始至終帶着清淺笑意,毫不畏懼地迎上去。
良久,沈崇明冷聲道:“行,進。”
“我不見那人。”沈沂提前聲明。
“行。”沈崇明離開飯桌:“我去跟鐘總打個招呼。”
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在此刻短暫結束。
—
吃過飯後,舒靜還給沈沂準備了蛋糕,一整套陌生又熟悉的流程走完,沒用五分鐘。
就連許願,沈沂都很敷衍。
他晚上回家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在傭人們收拾餐桌殘局之時,他徑直往外走。
“去哪兒啊?”舒靜問。
沈沂怔了下:“去程闕那兒。”
“你生日也不陪陪你媽。”沈崇明說:“光是知道提要求,不知道感恩。”
“什麽?”沈沂沒懂。
“你的生日,你媽的受難日。”沈崇明冷笑:“你倒是呼朋喚友給你慶祝,一點兒都沒想着感謝你媽。”
沈沂:“……”
“按您這意思,我得先給我媽買束花?”沈沂挑眉。
話裏帶着嘲諷。
誰都知道沈沂出生那年差點被送走。
連沈沂都知道。
此刻用這種語氣說話,任誰聽了都不舒服。
沈崇明更是生氣,随手拿了個物件朝沈沂扔過來,一串珠子崩斷落在地上,噼裏啪啦,跟聽交響樂似的。
沈沂後退了半步,看着地上四散的佛珠,輕嗤了聲:“您這脾氣,成天拈珠拜佛也沒見個好。”
說着就被舒靜推出了家,避免了一頓争吵。
兩人站在門口,舒靜溫聲跟他說:“你生日,別鬧這些不開心。”
“習慣了。”沈沂攏了攏衣領,“你進去吧。”
“好。”舒靜又叮囑:“跟朋友們玩得開心點。”
“知道了。”沈沂懶洋洋地回。
沈沂剛一出門開車,迎面撞上了沈清溪。
他目光沉沉,仿若暗夜裏的一頭狼,冷冷開口:“你想做什麽?”
“你忽然出現在這,該是我問你想做什麽吧?”沈沂輕巧地回答。
“忽然進公司有什麽企圖?”沈清溪開門見山。
“想換份工作。”沈沂挑眉:“看來你對我進公司意見很大?”
“我沒什麽意見。”沈清溪雙手插兜,站得筆直,說着違心話時表情很冷:“你別給我添麻煩就行。等KMN項目塵埃落定,爸讓你去哪兒就去哪兒,別來礙我的眼,怎樣都随你。”
沈沂輕笑:“成。”
他這麽好說話也出乎沈清溪的預料,只聽他下一句道:“大哥還有什麽吩咐?”
陰陽怪氣。
沈清溪冷着臉看他。
沈沂說:“沒事兒我還有約。讓個道兒。”
沈清溪企圖從他玩世不恭的臉上看出什麽來,結果什麽都沒有。
他只是随意地勾唇,似笑非笑,那雙眼睛看着滿是笑意,實則深邃難懂。
沈清溪似乎從來沒看懂過他。
這也是令沈清溪最讨厭的一點。
而沈沂拉開車門,“您早點兒睡,別被愁壞了。”
愈發陰陽怪氣。
正當沈清溪要開口時,那輛奔馳大G車燈亮起,油門轟鳴,絕塵而去。
只給他留了一腔尾氣。
—
沈沂開車到小區外,這才給趙南星發消息:【我到了。】
趙南星正在看書,手機微震後瞟了眼,立馬起身。
家裏一如既往的空蕩,她站在全身鏡前補了個口紅,偏橘調的複古紅,下午出街新買的,跟她這一頭紅發格外相匹。
一件高領橘色毛衣,一條白色毛呢褲,細白的腳腕被白色高筒襪包裹住,搭了一雙高幫馬丁靴,顯得她愈發高挑纖瘦,出門時從玄關抽屜裏拿出禮品袋,随手塞進包裏,又拿了一件淺桃色風衣随意搭在身上。
這套衣服從裏到外都是新買的。
不過是挑着晚飯時的閑暇,她把忙着加班的商未晚從公司薅去商場,本來只打算給沈沂挑選生日禮物。
孰料禮物太快選定,要離開時商未晚帶着她去買了一身新衣。
這一套也全是商未晚幫忙搭配的。
畢竟她衣櫃裏還是黑白灰三色居多,活得太冷淡。
用商未晚的話說,約會就要有約會的樣子。
趙南星先下意識反駁:“不是約會。”
商未晚:“那是什麽?”
趙南星:“……”
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替代,趙南星弱弱道:“也可能是叭。”
甚至商未晚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裏湊到她耳邊問:“要不要送你成套內衣?”
趙南星紅着耳朵把她推遠,一本正經回答:“我有。”
商未晚盡心盡力地陪她逛街,簡單地吃過晚飯後,又回到公司加班。
趙南星回家看書,倒是一直沒注意時間。
一邊下樓一邊摁開手機看了眼,已經是晚上九點。
趙南星下樓後沒看到他的車,便發消息問:【你在哪兒?】
沈沂:【小區外。】
趙南星收了手機要往外走,結果一擡頭就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沈沂正朝她走過來。
不過出神的功夫,沈沂已經走到她身前。
趙南星尚且發怔,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吃晚飯沒?”沈沂主動問。
他雙手插在大衣兜裏,整個人都顯露出一種冷淡。
并不是對她的,是對所有人如此。
趙南星先還能走在他身側,之後步伐跟不上他,便成了落在他身後,低聲回答:“吃了。”
沈沂聞言腳步微頓,等她重新和自己并肩後刻意放緩了腳步,才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等我一起吃。”
“你沒吃?”趙南星詫異詢問。
沈沂輕描淡寫地回:“吃了,但不多。”
趙南星也學他的樣子,兩只手都塞進了大衣口袋,嘟囔道:“你自己都吃了為什麽還要我等你?”
沈沂側眸,随意散漫的目光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
“幹嘛?”趙南星不太自然問:“我說錯了?”
“沒有。”沈沂說:“所以我打算帶你吃夜宵。”
吃過晚飯了也不重要。
可以吃夜宵。
趙南星點頭:“也行,要去吃什麽?”
“到了就知道。”沈沂說:“去熱鬧的地方。”
趙南星正在思考熱鬧的地方是哪裏,只聽沈沂忽然湊到她耳邊跟她咬耳朵,“另外,你今天真好看。”
刻意放緩了的語速加上他磁性低沉的嗓音,說話的熱氣悉數吐露在她耳廓,弄得她整張臉都燒起來。
趙南星伸手推了他一下,結果手被飛速抓住。
沈沂喃喃道:“手怎麽這麽冰。”
他的掌心溫熱,剛好覆在趙南星的手背上,源源不斷的熱度從他的掌心傳來。
一陣蕭索的風吹來,分明已經進入春天,刺骨的風依舊未減其威力。
趙南星別過臉,“冷。”
話音剛落,沈沂緊抓着她的手放進了自己大衣口袋裏。
他口袋很暖。
趙南星的口袋則有些冰。
“你口袋為什麽是熱的?”趙南星問。
“剛才一直在暖。”沈沂說。
兩人說着走到車前,趙南星還打算往前走,沈沂卻一把拽住她,趙南星差點沒站穩,整個人都撞進他懷裏。
“去哪?”沈沂問。
趙南星說:“你沒開車?”
沈沂伸手給她揉了揉撞到的地方,動作十分自然,而後才從兜裏拿出鑰匙,一摁,身側的大G車燈亮起。
車型好看,也足夠大,停在路邊看上去格外豪橫。
趙南星問:“你換車了?”
沈沂已經給她打開副駕的門,把趙南星扶着坐上去,他還從一側拉出安全帶,彎腰側身給趙南星系上。
一邊系一邊解釋:“機車還沒買到,就從車庫裏挑了輛大G。”
趙南星:“……”
沈沂二話說得頗有浪蕩公子二世祖的豪橫意味。
他關上車門,從車前走過,身形挺拔,倒也符合他剛才的語氣。
印象裏沈沂還是初次這麽豪橫,盡管家裏有錢,可他似乎從未認為那是他的。
所以他以前的車從未超百萬。
但這輛車,怎麽說也在百萬以上。
程闕似乎就開的這種車。
在他開車時,趙南星便調侃, “你是不是開了程闕的?”
“程闕那輛是去年出的。”沈沂看了眼車的內飾:“這車是新款,限量版。”
“很貴?”趙南星問。
沈沂微頓:“加上改裝五百多?應該。”
他也不是很确定。
反正差不多是這個價。
五百多後邊的單位是萬。
趙南星可能工作一輩子都掙不到這500W。
但她知道,這車對于沈沂來說,也不算貴。
趙南星暗自咋舌,目光卻似有若無地瞟過他的手腕。
冷白的腕骨在車內昏暗光線下格外有線條美,修長手指緊握住方向盤,車內靜谧到能聽見外邊車流的聲音。
不約而同的沉默讓氣氛略顯尴尬。
趙南星看着車載內屏,伸手點了每日推歌,随機播放。
這座城市的光線交疊入車裏,美得像是幻影。
音樂聲在車內響起,帶着一點兒迷幻的電子音。
[夜色多美 別浪費
邀你一起晚風裏沉醉]
倒是很應景。
—
沈沂帶趙南星來的地方是雲京一家有名的涮羊肉店,正是店裏熱鬧的時候。
濃郁的羊肉香氣袅袅飄散,每桌的銅鍋都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服務員們忙得腳不沾地,時不時傳來幾聲哄笑。
當真是好一番煙火人間。
即便如此,依舊有人熱情地招待他們,将他們安排到了角落裏的雙人位。
趙南星和沈沂面對面坐,沈沂朝趙南星伸手。
“做什麽?”趙南星不知其意圖,猶豫兩秒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放在他手上。
沈沂趁機捏了一把,低聲道:“還是很冷。”
爾後又說:“你包。”
“啊?”
“我給你挂起來。”
趙南星忽地讪讪,為自己剛才将手伸出去的行為感到慚愧。
她把包遞過去時還有些猶豫,因為裏邊裝着她買的生日禮物。
經常不送禮,連送禮的合适時機都把握不住。
見她猶豫,沈沂調侃:“包裏放了什麽秘密?”
趙南星不大情願地遞了過去。
沈沂掂了掂,“還挺沉。”
白色鏈條包被挂在一旁,就像是商場裏的展覽品。
趙南星時不時地瞟一眼,看的次數多了,沈沂便問:“該不會真放了什麽貴重物品吧?”
“嗯。”趙南星不大會撒謊,點頭承認。
幾乎花完了她所有積蓄。
那個東西太漂亮,是趙南星一眼就看中的,她便買了下來。
“給你放過去?”沈沂問。
趙南星又搖頭:“算了,就挂在那兒,等吃完飯再說。”
偌大的店裏,三不五時有人來,三不五時有人走。
兩人安安靜靜地喝着苦荞茶,等待羊肉上桌。
不管是寒冷的冬天還是剛開春,吃頓涮羊肉能把整個身子都暖起來。
況且這家店的味道很贊,也是一家百年老店,才能做到客似雲來的地步。
很快,羊肉上桌。
趙南星正要負責下,沈沂卻搶過,“你吃。”
在外經常是充當照顧人角色的趙南星被剝奪了照顧人的權利,只需要安安靜靜地吃就行。
他們結婚第一年就來過這家店,當時似乎是雲京下了初雪。
紛紛揚揚的飛雪覆蓋了整座城市,天氣驟然降到零下十幾度,沈沂在下班後接她來這裏。
恰好還碰上一場求婚。
沈沂當時說:“在涮羊肉店求婚,也是夠別致的。”
趙南星只看向那兩人,特煞風景地說:“肉老了。”
這事兒不算特別,但重新來這家店,這些記憶便又被重新勾出來。
趙南星沒吃多少就放下筷子,沈沂問她:“吃飽了。”
“嗯。”趙南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飽。”
“你根本沒吃多少。”沈沂說。
趙南星微頓:“晚上和商商吃了麥當勞。”
沈沂:“……”
只有他一個人沒吃飽。
雖然是在家裏,滿桌的菜,但沒幾道是他喜歡的。
更何況心事重重,滿腹算計,哪有心情吃?
這會兒他才放開了吃。
趙南星震驚于他的食量,還給他數着,數下來是六盤肉。
“你晚上在家幹嘛?”趙南星吐槽。
沈沂聳肩,半開玩笑地回答:“玩宮心計。”
趙南星:“……”
沈沂的事兒對她來說一直都是謎,他隐藏得很好,即便是帶她回家,讓她看到那破裂的關系,卻從未出聲解釋過。
此刻她有心問,也不知從何問,卻沒想到沈沂主動開口:“我想進公司,他們以讓我聯姻為條件。”
趙南星眉心緊鎖,問時還有些緊張:“然後呢?”
“拒絕了後者。”沈沂自信地笑:“拿到了前者。”
“那你律所呢?”趙南星問。
“先不去了。”沈沂說:“當下有更要緊的事兒做。”
趙南星輕呼出一口氣,也不知是因何放松。
在如此具有煙火氣的場所聊天,兩人之間的氣氛都好很多。
就像朋友一樣,有來有往。
吃涮羊肉就是要配酒才有氛圍,吃飯時沒點,這會兒閑下來聊天,沈沂倒是動了心思。
服務員問他是要白的還是啤的。
趙南星立刻道:“啤的。”
“你也要喝?”沈沂挑眉。
“是。”趙南星說:“一會兒叫代駕吧。”
趙南星喝了幾杯酒,臉開始發熱,伸手貼自己的臉去感受涼意。
而沈沂從始至終都很悠閑。
“一會兒準備去哪兒?”沈沂問。
“沒打算。”趙南星說:“就散步。”
“要不要去江邊走走?”
“可以。”
她格外好說話,但卻心不在焉,一看就知道藏了心事。
“你是不是有事?”沈沂問。
趙南星先是搖頭,爾後點頭:“老太太的葬禮在後天。”
盡管一切從簡,卻還是要通知一些親近的人,辦場簡單的葬禮。
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話題一下就變得沉重。
沈沂只能低聲說:“節哀。”
“謝謝你。”趙南星吸了吸鼻子,把所有沉重的情緒都趕走,低聲對沈沂說:“在我都沒去陪她的那些年,你還記得她,願意抽時間去陪她聊聊天。”
其實問趙南星後悔嗎?
她也不後悔。
只是畢竟有遺憾。
老太太小時候對她确實好,只是後來她太難過,感覺前後都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性格又太剛烈,所以這些年無論老太太變成什麽樣,她都沒去看過。
無論是被送去養老院,還是一次次傳來病危的消息,她都冷了心腸不去。
但沈沂幫她做了這些事。
“有什麽好謝的。”沈沂說:“夫妻一體,她也是我奶奶。”
趙南星深吸一口氣,只聽沈沂低聲道:“我知道你心軟。”
“才沒有。”趙南星否認:“你的錯覺。”
沈沂不反駁,只盯着她溫柔的笑。
趙南星對這笑招架不住,便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企圖讓它降燥降熱,可只要面對着沈沂的笑意,她的心便無法平靜,幹脆喊他:“把我包拿來。”
沈沂起身摘下來遞給她,一邊遞還一邊調侃:“到底有多金貴?”
話音剛落,趙南星便從包裏拿出一個首飾盒從桌上推過去。
沈沂的笑凝在臉上,“送我的?”
“嗯。”趙南星說:“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趙南星心裏也沒底,她的眼光向來沒那麽好。
而且也是第一次送人這麽貴的禮物。
沈沂手指握上去時都有些顫,卻還是拉過來,在打開前忽然問:“這不會是你求婚的戒指吧?”
語氣略有些真誠,一時都讓趙南星不知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
不過趙南星很誠實的否認:“不是。”
說完後低聲嘟囔:“什麽關系還不是呢,求什麽婚。”
沈沂聞言低頭輕笑,說話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趙南星聽到:“那你想要什麽關系?”
趙南星:“啊?”
沈沂打開禮盒,是一只表——積家雙翼。
趙南星緊緊盯着沈沂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觀察他是否喜歡這只表,但沈沂藏得太好,始終都一個表情。
“喜歡嘛?”趙南星略有些緊張地問。
沈沂看向她,“你買的?”
“嗯。”趙南星說:“我看你好像從來不戴這個……”
“喜歡。”沈沂從盒子裏拿出來,而後遞給她,又把胳膊伸過去,理直氣壯地提要求:“你給我戴上。”
趙南星:“……”
趙南星把這表拿在手裏都感覺沉甸甸,不是這表本身的重量沉,是這表的價格。
她泛着涼意的手指劃過沈沂的肌膚,在戴好之後想要撤離,沈沂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這表不便宜啊。”沈沂輕笑:“你是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趙南星:“……”
“也不算吧。”趙南星低咳一聲:“還留了一點。”
沈沂的手随意捏着她的手指,在這熱鬧喧嚣的氣氛裏,朝她勾勾手,示意她把耳朵湊過去。
趙南星狐疑地看向他,卻還是俯身過去。
沈沂喝了點兒酒,眼神溫柔地快要溺出水來,湊在她耳邊啞聲問:“趙南星。”
“嗯?”趙南星感覺耳朵癢。
沈沂輕吐出一口氣,把她整個人的魂都要勾走。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沈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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