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杜明檀渾聽他說起,重重擱下茶盞,砰的一聲,又是一巴掌。

杜成越靈巧避開,還往空中抛花生粒,繞過杜明檀的肢窩下,牢牢接穩。

換了一邊窗臺倚靠着,越嚼越歡,那張嘴吃還堵不上了。

“好好說着話,祖父怎麽的又動手打人。”

“您還總說我不上道,學什麽都不進心,我聰明着呢,分明就是被您打出來的憨傻。”

“動不動總掄人腦袋,裏頭好不容易記的詩賦大論都被您打掉了,還能記些什麽東西。”

杜明檀豎起手指,恨鐵不成鋼對着他的腦袋空點了幾下。

“平日我怎麽教導你的,端坐相,慎言之,你看看你做到沒有?”

“剛剛那話是能随便說的嗎,真叫人聽去,傳到了聖上耳朵裏,別說你的腦袋能不能保住,就連你之俨師兄滿門都要叫你連累了!”

杜明檀捂着胸口喘氣,杜成越見惹上火了,連忙抛了手掌心殘餘的花生粒,上前攙扶。

低眉順眼,又把茶端過來。

“祖父說得是,孫兒都知道了,保準端坐相,慎言之,絕跡不偷尖耍滑,逞口舌之快。”

好聽的話講出去,兩只手順着杜明檀的背。

勉強算是順好老頭的毛了。

見他老實,杜明檀才喝了一口茶,“日後你給我仔細些,再胡說八道,就關緊閉跪祠堂思過!”

杜成越心裏啧,不敢反駁了,嘴上連連應是應好。

混說幾句而已。

且不說裕安長公主年芳幾何,又締結驸馬姻緣,再看那少年幾歲。

這都不可能。

就是兩人言行舉止親密,剛剛扶腰那一幕,祖父上了年紀動靜不大聲不夠響,驚不着。

他在樓上可是全瞧見了。

瞧着,就隐隐覺得,有那麽一絲絲不對勁啊。

總之......說不上來。

“你別跟我面前保證好了,出了這道門又跟我管不住嘴巴胡亂說去!”

杜成越思緒被打斷,沒再想,連忙回神安撫,忙忙舉手保證。

“不說不說,孫兒一定長記性。”

白日裏的變故燒得掌心慌,阿姐明明束了腰,隔着襦裙衫子,掌心的觸感卻比直接碰上去還要細膩,綿軟。

一遍遍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該去想,不該去看,偏偏作對一般。

在腦海,在掌心,久久揮之不去。

用晚膳時,憐煜都不敢對看對面女郎的眼睛,垂着眼皮遮掩。

默不作聲吃着飯菜,明明飯菜上佳,都是他吃着不錯的。

今日反而嘗不出來什麽味道,頗有些味同嚼蠟。

好似什麽都比不上掌心,今日碰過的。

少年攥緊了木筷,整個人如同入定了一般專注盯着眼前的碗沿。

“喂!小奴隸!”

他驚慌回神,順着聲源看向含巧,仿佛才回神。

“公主喚你叫幾聲了都不見你作答,你聾了?!”

平日裏,面對含巧的譏嘲慣諷,憐煜定是眉都不擡一下,轉對上旁邊一直不看的女郎的略帶關心的眼睛。

他仿佛觸到了刺,做賊一樣垂眼,放木筷,沒有再吃了。

楚凝也随之放了筷,柔聲細語關懷問道。

“阿煜,怎麽了?”

女郎備含關懷的話,實實在在叫他被刺到了,橫生出一股恥意。

“是不是飯食不合胃口,還是今日出去,先生考究,有什麽困惑不懂之處?但凡有什麽,都與阿姐講。”

阿姐,憐煜在心裏暗暗喚了一聲。

攥牢了掌,指甲生嵌入掌心當中。他在想什麽?他怎麽能這樣想?

那是阿姐啊,是長輩,他怎麽能生出那番旖麗古怪,冒犯阿姐的心思。

少年俊臉上的腮都咬緊了,側凹進去,楚凝看出他的不适。

少年一遍遍叮囑,不能瞎想,快點忘掉,憐煜。

楚凝見他又不講話,以為他何處不好,輕輕喚了兩聲,“阿煜?”也不見答。

含巧又要怒斥,沒等她開口,楚凝的眼神已經看過來了,揮手屏退了在身側伺候的一衆人。

挪圓凳過來到他旁邊,手都沒有搭上去,憐煜餘光瞥到女郎嫩白的手過來,他側過身子大動作站起來。

圓凳被退往後,發出呲啦略微刺耳的聲音,連帶他都險些站不穩地方。

“阿姐......”

“我....我....沒事。”

一句噎了楚凝滿滿關懷的話,不等她下語,又匆匆請別。

“我...吃飽了先行告退,今日阿姐也累了,您慢用些,用後也趕快歇息了吧。”

您字咬得頗重,好似在提醒什麽。

說罷,少年步履生風,很快離開了水榭亭臺。

楚凝蹙眉看着他的背影,想追上去,又頓住腳。

想着明日他就要進學,楚凝特意吩咐含妙,讓小廚房做了滿當當一桌飯菜都是憐煜平日裏喜愛吃的。

誰知道他都沒有動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難不成是因為請不來夫子上門,他不喜歡出門去杜宅讨學?

又莫不是今日,杜明檀問了什麽?給了憐煜難堪?

或者?楚凝很不願意想,是不是杜明檀在憐煜面前提到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想來不會啊,父皇在世都誇過杜明檀守口如瓶的規矩,知道什麽該說,不該說的不會多嘴。

他最不會多言論是非。

盡管寬慰,楚凝心下還是擔憂,夜深了,不好上門去打擾,只能按下,再看看明日吧。

原真的不想看那張相似的臉受委屈,又想到少年那雙憋屈似的漂亮眼睛,心裏更不是滋味。

憐煜泡了涼浴,涼得透骨,冷得顫,頭腦發得熱,掌心裏的觸感全都退了。

胡亂擦幹淨水珠。

不去想就好,宅院外種了很多的花樹,夏日裏蟬鳴聲音極響,躁得吸引大半的思緒,姑且算是一種別樣的靜。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來。

少年忽而驚坐起,不厚的被褥滑落堆積至腰腹上一些。

露出壁壘分明,精瘦幹實的肌肉,和被披散的長發欲遮不遮的漂亮骨背。

“誰?”

含妙帶着幾個婢女在外頭行禮。

“公主憂心小公子晚膳沒用飽,特地派奴婢給您送來一蠱烏雞湯和幾碟食糕。”

阿姐是憂心他沒有睡。

阿姐這樣體貼,他卻因為龌龊不堪的心思,難以啓齒,反而叫阿姐憂慮。

憐煜心裏自責,快速拿過一旁置物架上的被褥披穿好,開門接膳食。

滿摞的松子酥當中,藏了半塊山楂糕。

憐煜心頭微澀,口幹問道,“阿姐睡了嗎?”

含妙回道,“公主等着奴婢送了膳食回話。”

“好,勞煩跟阿姐說一聲,我沒事。”

含妙笑着福身,轉而找楚凝回話。

楚凝正松了發,今日早起,她有些困倦了,放心不下憐煜,撐着頭假寐。

含妙領人進來的腳步聲一響起,楚凝就很快睜開了眼睛,“阿煜收了嗎?”

“收了,小公子說他沒事,奴婢仔細瞧着他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含妙不會說假話,想來是無礙了。

含巧在後面嘀咕,“每日就他事情多,他來之後,公主操勞過度,奴婢看着您都瘦了。”

楚凝站起身來,含妙淨手将她攏在一旁的長發歸順至身後。

“歇吧。”

外頭守夜,含巧又接着跟含妙抱怨。

“姐姐不覺得嗎?自從那小奴隸來後,驸馬更少不回府上了,長此以往,公主還怎麽跟驸馬懷孕生子。”

楚凝與邵瀛和離的事情少有人知,含巧尤其是,她還指着長公主快些懷孕,狠狠打外頭說三道四人的嘴臉。

含妙肅正臉,又跟她再說道。

“奴婢怎麽能夠非議主子們的事,含巧,就算公主寵愛我們,你有時候也太過于逾矩了。”

“姐姐....我這也不是替公主想嗎,自從公主和驸馬自外頭歸京,那京裏外頭的流言絲毫不減,反而越說越厲害。”

她左右看看沒人,壓低聲音湊到含妙的耳邊。

“我早間起來給公主擡水,小廚房裏燒火的婆子們在那地方嚼舌根,說驸馬爺在外頭養了個水靈甜美的人,而且....”

含巧挺起腰往前拱出肚子,拿手劃了一個圓形的弧度,“說得有鼻子有眼。”

含妙面色凝重。

“下人亂傳而已,如何能做得來數,你近來不練劍了,專聽這些話做什麽。”

“我就是替公主委屈,咱們姐妹自小孤苦無依,要不是公主救扶,哪裏還有咱們活下去的路,還有現在的好日子,我真恨不得将那些說公主壞話的小人全都揪出來,砍個稀巴爛。”

含妙被她逗笑,“你當是砍菜花呢,還稀巴爛。”

“我就是氣嘛。”

“那小奴隸不懷好心,我看府上的流言指不定就是他傳出去的,你看他今天的樣子,不是心虛嗎?”

“說不定是誰設的陷阱,他故意要對公主不利,等我揪到他的狐貍尾巴,第一個拿他開刷。”

含妙倒戳她的腦袋,“行了,我看你就是太閑,你這樣針對小公子,是怕公主寵愛他太過,超過你我吧。”

含巧為自己辯駁,“哪有....”

楚凝躺下,入睡之前又理了一番。

琢磨着明日再細問問。

往細處想,若是阿煜不想出府上去杜宅聽學,那就給他另換一個能上門的夫子。

杜明檀再好,她只顧惦記着,是他從前的老師,故而想讓憐煜穿同樣的衣裳,也跟着去拜同樣的夫子。

回來後忘了再問他。

長公主府的小廚房無可挑剔,面前的膳□□致可口。

憐煜并沒有多少胃口,不能浪費阿姐的一片苦心,不能倒掉。

楚凝吩咐送過來的,他一一全都吃幹淨了。

腹中過飽,躺下去難受,睡不着,便又上了房梁頂,坐于檐上。

楚凝的宮殿已然滅了燭火,沒有光亮。

今日,邵瀛又沒有回來。

不知道為何,心裏松了一口氣,納出去的氣又高高地吊起來,為什麽他要慶幸,甚至帶着絲絲可恥的竊喜。

阿姐的驸馬不回來,是好事嗎?

他為什麽要高興?

邵瀛要是不回來,兩人不同房做事,阿姐何時才能懷上孩子,她想要孩子的,是盼着的吧。

說到孩子,便想到一開始他探出來的,裕安長公主聽他來充當生子工具。

當時他真的很怕楚凝有這個念頭,而今再想到,心裏竟然恬不知恥地隐含期待?

瘋了不成!

憐煜連忙猛甩開腦袋,将腦中的思路抛丢出去。

吹涼風能夠促使頭腦清醒,于是,少年在房檐吹了一個晚上。

二日,沒等楚凝醒過來,要送他進學,憐煜已然叫人備好了馬車。

楚凝匆匆趕來,耳側的發絲還沒有歸順,只上了一支釵。

阿姐青發濃密,有沒有簪穩的發,順着嫩白的脖頸。

顯然是來得急了,僅披了月白色的外衫,裏頭的茜素青色隐隐若現,她抓攏衣襟邊沿,反而遮得讓人無限遐想。

适才強烈的黑與白,恰好好處拱起的弧度,沖到少年的腦門上。

他匆匆側過身,揪緊了馬疆繩,“......”

“阿煜,等姐姐半刻時辰收整。”

楚凝眼看着少年也不是,反悔不想去。

憐煜婉拒了,不要楚凝送過去,楚凝細細觀察他的臉色,瞧着一如往常,昨兒個的別扭勁頭也沒了。

這才細問,“為何不叫阿姐送了?”

憐煜客套說怕阿姐勞累,心裏是起了逃避的心思。

後頭的含妙連忙追上來,給楚凝系上鬥篷。

什麽都看不見了,只餘一張素白色的臉蛋,憐煜才正視看過去。

待對上那雙水眸,他又斂了一半的睫。

“時辰還早,阿姐再多睡一會,我自己去就成。”

末了,“夏日晨起涼,阿姐穿多些,別受涼了。”

楚凝不明少年心中所想。

理不明白,或許是跟着楚凝太過于親近了,故而總是想到她。

不要總跟在她身邊,說不定過段時日便好了。

女郎笑着接受他的關懷,替他撫平肩,“出來急,你也沒有跟阿姐提早說一聲。”

“這不是來趕你的腳程了。”

被碰過的肩頭飄然起來,又落了地,仿佛有挑着擔子,有千般重。

“我想去得早一些,不叫先生等,或者能幫先生做些事。”

“這樣啊。”

楚凝憂心的話語落地之餘,遺憾随之而起。

除卻放心不下憐煜之外。

她還想借口多去看看,當年他聽學的杜宅,這是也是他當年待過的地方。

将來并不能有交集了,看看他過去,也能給現在的日子有個盼頭。

還是想要再争取一下,“今日府上也無事,阿姐送你過去吧。”

憐煜還是拒絕,而且聽他的話好似沒有回旋的餘地,字字句句都是為了楚凝的考慮。

“來回跑太累,阿姐在江南便為我的事操勞,回京一直沒有休息過,我昨日已認了路,今日阿姐不必再送我過去,不然再叫阿姐身子乏累。”

楚凝一聽,心頭寬慰不少。

聽着寬慰話,仿佛像是他在跟自己說話,勸慰自己,心裏頭舒暢之餘,免不了絲絲蜜。

“聽學趕早,阿煜這樣勤勉,杜夫子一定會喜歡阿煜。去早,也好的。”

“用早膳了嗎?”

憐煜搖搖頭,昨日吃的還在腹中積着,感覺不到。

“怎麽能餓着肚子去呢?等小半刻。”

楚凝吩咐了含妙讓小廚房快些去做膳食。

憐煜說不用,“我在外頭攤販處,買點就成。”

“不成,早膳很快了,急也不趕這一會。”

公主府上人手多,的确很快就做好了,不單是憐煜那一份,就連給杜明檀的也帶了過去。

“一路上多加小心注意。”

“好。”

楚凝伫立在側,看着少年的衣擺消失在府門。

少年一路上抱着食盒,掌心也被蘊得穩燙。

杜宅。

馬車穩穩停下,憐煜才下來,就見到一個貓着身子欲從府上出來的少年。

本以為他是賊,憐煜正要叫人,他已經沖上前來,“別喊別喊。”

“讓祖父知道,我又要被罵了。”

憐煜,“......”

看他面相和杜夫子有幾分相似,看着年歲又估摸着他的話,憐煜已經估摸出他的身份。

果然,他想起來什麽似的拍腦門,“哎,我忘了,昨兒個沒露面,你不識得我。”

自報家門,“杜明檀是我祖父,我叫杜成越。”

“昨兒個我在書房見到你的字了,你叫憐煜對吧?”

杜成越自來熟圍着憐煜團團轉,比比高,分明是同齡人,鉚足力氣掂起腳,杜成越才堪堪比上憐煜的身高。

繞過來端詳憐煜的臉,“嚯,湊近了看,更像了,你和憐....”

憐煜不明,“像...什麽?”

杜成越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差點又沒有兜住嘴,連忙拍打了好幾下。

“像什麽……呵呵呵當然是像你自己啊,這天底下有幾個姓憐的。”

差點說露了。

杜成越連忙轉了話眼子,“你這麽早就來了,還真是刻苦啊。”

“昨兒個我看你寫的字,遒勁有力,神逸超然,寫得當真是極好,都直逼我祖父了,你這樣厲害,為什麽還要來學啊。”

憐煜也不知道,寫得好嗎?

進書房時,夫人鋪開宣紙,讓他寫自己的名諱,他捏上毛筆,就寫了。

好不好……

總歸是阿姐希望他來,他不會迕逆阿姐的心思,要叫她開心,聽話。

阿姐希望他能達到夫子的博淵高度吧,既然是還差那麽一點點,那就要用心學。

“學無止境。”

杜成越一聽,眉頭一挑,啧啧稱奇,“你這話說得就像老學究。”

話沒有說完,像狗一樣慫着鼻子聞味道,“什麽啊,好香。”

目光追到憐煜的食盒上。

“你帶了吃的來。”杜成越眼睛放光,“是公主府上的膳房做的嗎?”

憐煜點頭,“嗯。”

杜成越搓着手,他早起餓得不行,宅裏的食飯他都吃膩味了,清淡得要命,正打算出去換換口味。

這就送上門來了。

“憐煜兄,你拜在我祖父門上,今後起,與我也算是有些同窗友誼,這飯嘛,就當咱們的結義飯?”

慢慢一大食盒,小厮都要兩個人提,“你自個吃,也吃不完吧。”

憐煜知道他的意思,點頭。

“先送一份給先生。”

杜成越滿心說好,簇擁着憐煜進門。

杜明檀不在廳堂用早膳,杜成越風卷殘雲,仿佛餓死鬼投胎,吃飽喝足翹着腿剔牙。

反觀憐煜慢條斯理的模樣,對比得慘烈。

故而杜明檀進來時,他又被打了。

“祖父。”

憐煜起身行見禮,“先生。”

杜明檀看着憐煜恭順的模樣,滿意點點頭嗯聲應他,“你們兩個跟我進書房。”

日頭到了正午,杜成越甩着手送憐煜出門,單倚在憐煜的肩頭。

“阿煜你真厲害,寫了這麽一早上的詩論,也不見你活動活動,手腕不酸嗎?你坐得真正。”

一早上的光景,杜成越又是個話唠子,眼下就混熟悉了。

“不酸。”

跟角鬥場要做的苦役還差得遠。

含妙早在外等候,“小公子,公主讓奴婢來接您回去用午膳。”

杜成越看着人,手不酸,心裏酸得冒泡泡。

“阿煜,好羨慕你,有個美若天仙,處處替你思慮妥帖的好姐姐。”

憐煜目光一凜。

杜成越沒察覺,想到早膳的味美,舌頭都要化了,“阿煜,邀我再去用用午膳吧,你這樣話少,姐姐指不定很悶。”

他的算盤打得嘩嘩響,指不定也能賣個乖,說不準,也能認個好姐姐了。

“阿煜,帶我去吧,多個人也熱鬧呀。”

憐煜聽出來杜成越打起來的鬼主意,抖動被他擔着的右肩,杜成越沒了倚仗,險些摔個狗坑泥。

少年語氣驟冷下來,臉上也覆上了一層冰霜。

“不方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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