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馬車內靜寂片刻後,小钰的聲音弱弱響起。
“阿九姐姐,阿爹的頭發真的不可以和別人的編在一起嗎?”
九郡主點頭:“當然。”
“原來阿娘是因為這個才走的。”小钰恍然大悟。
九郡主失語一瞬,有了個不太好的猜測:“等等,等等小钰,你方才說什麽?你阿爹他……”
“阿娘最後一次和阿爹吵架,就是因為有人将阿爹的頭發送給了她呀。”小钰天真地說,“所以阿九姐姐,只要我将阿爹的頭發拿走,阿娘就會和阿爹和好嗎?”
我覺得不太可能。九郡主心想,完全不可能好吧?你阿娘和你阿爹和離的原因根本不是頭發不頭發的問題,而是你阿爹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啊,而那個女人還炫耀到你阿娘眼皮子底下。
但她不敢這麽說,她怕傷害小孩子脆弱的心靈。
“絕對不會。”散漫的少年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九郡主扭頭瞪他:你閉嘴!
少年無視她的警告,帶着惡趣味地火上澆油道:“死心吧,你阿娘這輩子都不會和你阿爹和好了。”
九郡主很想縫上他的嘴,擔心地低頭看小钰。
小钰扁扁嘴,倒是沒有放聲大哭。
少年低頭繼續拆發辮,這次的語氣淡如白水:“你阿娘值得更好的人。”
小钰喜歡聽別人誇阿娘,皺起的臉終于舒展開。
九郡主也微微松了口氣,心想他可算是說了句好聽的,他終于成長了,九郡主有被感動到。
接着,少年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至于你阿爹,不如就打死喂狼好了。”
小钰又被他欺負哭了。
慘遭打臉的九郡主:“……”
少年完全沒有要反省的意思,閑散倚着馬車車壁旁若無人地拆發辮,右腿放松地搭在左腿膝蓋上,玄青色長擺垂在腿邊,寬松的深色長褲勾勒出的線條歷歷鮮明,短靴側方裝飾用的銀飾虛虛蕩在半空,就像九郡主此時的心。
累了。
算了。
九郡主大腦放空地盯着他短靴上的銀鏈看了片刻,倒是難得回想起尚在京城的一些趣事。
她在京城和不少世家少爺打過交道,大多是公子爺動嘴,她動手。
全京城嘴巴不幹淨的公子爺她都揍過,其中大部分油頭粉面,穿着一身不倫不類的白色長袍,搖着故作風雅的扇子招搖過市,看起來就像一群穿上人類衣裳的待宰的豬,颠三倒四沖進人類的集市撒瘋。
于是九郡主理所應當地認為男子的審美格外奇怪,并且在她眼裏,這些公子爺跟豬沒有區別,頂多就是穿的衣裳不同罷了。
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在見到少年的那天晚上不攻自破。
來自神秘之地的少年叫審美疲勞的九郡主眼前一亮,少年的辮子好看,發飾好看,衣裳好看,眼睛好看,容貌更是全天下第一好看。
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好看,哪哪都好看。
九郡主老老實實坐下,靜靜看着少年慢悠悠地拆發辮。
拆着拆着,她忽然開口。
“老大。”
少年擡眼。
——你叫什麽名字?
九郡主對上他那雙濃黑的眼,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麽就說不出口了。
你叫什麽名字?你真名是什麽?老是叫你老大,聽起來我就像在你手底下累死累活做事兒的小弟……小妹。
九郡主憋了憋,覺得自己非常奇怪,問個名字而已,為何問不出口?又不是問他家裏有沒有未婚妻。
打住,不能繼續多想了。
九郡主用手心搓搓臉頰,心想自己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咳嗽一聲道:“沒什麽沒什麽,你繼續拆你的辮子,不用理我。”
她心虛的表情哪裏像沒什麽的樣子。
少年索性停下拆辮子的動手,輕挑眉,再次用眼神詢問她究竟想問什麽。
九郡主不自覺勾了勾手腕上的銀色手鏈,欲言又止。
少年想到什麽,低頭摸摸腰間的綢袋,抓了一把瓜子和花生遞給她:“喏,吃飽再說。”
九郡主:“……”
她看起來就這麽貪吃嗎?
九郡主嘴上說着不要,手卻早已剝開兩顆花生。
“究竟想問什麽?”少年在她面前很有耐心,“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這次不問,下次我可就不一定願意回答了。”
九郡主眼神閃了閃,不知是因為送到嘴裏的花生,還是因為方才的胡思亂想,聽見他說沒有下一次,心頭一跳,張嘴就是一句不受控制的:“你未婚妻叫什麽名字?”
話音落地,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小钰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悄悄将自己團成個蟲子,鑽到最角落的地方。
外面偷聽八卦的車夫一臉愕然,沒想到車裏那兩個原來竟不是夫妻,于是仗着沒人看見,将身體朝馬車門的方向傾靠想要聽更多的八卦。
最震驚的莫過于第二次嘴瓢的九郡主,當她反應過來自己這張嘴又說了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後,只想當場給自己嘴巴縫兩針,再找條地縫鑽進去度過餘生。
少年掀起眼簾,目光耐人尋味地将渾身僵硬的九郡主上上下下掃視一番,這在九郡主看來,好似被一點點扒掉衣服。
尴尬。
九郡主感覺胳膊涼嗖嗖的,想把衣服往上拉一拉。
少年還沒說話,九郡主深吸口氣,硬着頭皮道:“我什麽都沒說。”
少年眼底帶笑:“哦。”
九郡主:“你什麽都沒聽見。”
少年滿臉認真:“嗯。”
九郡主:“即使你聽見了,也要馬上忘記它。”
少年從善如流:“好,我忘了。”
九郡主鎮定地揭過這一頁,剝開兩顆花生米,塞給少年一顆用以賄賂,勉強做出和善的表情:“那你繼續拆辮子吧,我不打擾你了。”
少年如她所願繼續拆辮子,九郡主撇過臉故意看着窗外緩緩後退的沿途景色。
辮子拆開的那瞬間,交纏在一起的長發各自松散垂下。
九郡主回過頭,眼底蘊着窗外絢麗的晨曦。
少年瞧了她少頃,好整以暇地放下長腿,略略向前傾身,雙肘支膝,兩手托腮,眼也不眨地瞧着她,雙眸烏黑清亮。
九郡主微晃神。
少年眼眸彎起,輕輕一歪頭,嗓音含笑。
“阿九,我沒有未婚妻。”
險些沉迷他美色的九郡主:“……”
就非得提醒她方才有多丢人是嗎?
片刻後,伴随着少女惱羞成怒的罵聲,馬車狠狠一震,有什麽東西撞到馬車車壁,少年的悶笑随之傳出。
車夫連忙扯了下缰繩穩住前方的馬兒,心有餘悸地看向車簾子。
須臾,車簾掀開,一臉懊惱的九郡主提着裙子吧唧坐在車夫旁邊,努力表現得善解人意道:“大叔,接下來我來駕車,您先進去休息休息吧。”
車夫:“不……”
九郡主不由分說拽過缰繩,将人擠進車廂:“不麻煩不麻煩,我可以,你放心。”
車夫:“不是……”
九郡主放下車簾子:“真的不麻煩,不用擔心,我會安全把你們送到大楊鎮的!”
車夫:“……”
究竟誰才是被雇傭的車夫?
與行程輕松閑适的九郡主等人不同,此時此刻,連續發生數起詭異的兇殺事件的城鎮內部正兵荒馬亂着。
通緝畫像剛張貼在告示欄,就有兩名欲出城的少年經過。
一身混搭風格的高個少年好奇地湊到告示欄前準備看看能不能抓個漏,萬一日後抓着個通緝犯,他就能大賺一筆。
矮個的精致少年不耐煩地拽他包袱:“周不醒你能不能行了?都怪你天天搞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才一直沒有找到阿月。”
周不醒哎哎了兩聲,努力将身體向前探,睜大眼掃過衆多畫像,冒金光的視線偶然掠過正中央的大字畫報。
“小九,苗疆女子,手段駭人,連續殺害五名無辜之人,現通緝:五百兩。提供線索者可獲得一百兩。”
“哎嘿,五百兩呢,這可是一筆大數字,讓我看看這小九長什麽……”
看清畫報人的臉,周不醒嘴裏最後一個“樣”字硬生生卡在喉中,表情甚是詭異。
少主還在努力拽他包袱,催促:“你還走不走了?五百兩我回去給你不行?非要這個時候賺這五百兩嗎?”
周不醒簡直要瘋了,一把撕下畫報,瞳孔顫抖道:“她,她她她——”
少主看了眼畫上的女子:“挺好看,但不是我們的族人。”
“不是這個!”周不醒恨不得把紙拍一無所知的少主臉上,“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她就是你那個逃婚的娘子啊!”
也是你那性情陰詭的阿月哥哥看中的女子。
最後這句話周不醒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忽然想起被這兩兄弟欺負了十多年的傷心事,于是及時将到嘴的提醒咽了回去。
提什麽醒?就讓他們兄弟倆到時候争一個娘子不好嗎?争風吃醋的劇情他喜歡看!
周不醒叉腰大笑,引來少主狐疑的目光,連忙收斂道:“這可是大線索,少主你不知道,這名女子我之前在邊關遇見過,她确确實實就是中原那位逃婚的小公主。”
“她假裝我族去害人。”少主臭着臉,很有原則道,“我不喜歡她。”
經他這麽一提醒,周不醒想起另一茬事,那小公主看起來不像個心狠手辣的女子,畫報上說她殺人手法多麽駭人,聽起來有點不切實際。
周不醒有一種直覺,通緝裏真正殺人的那位,有極大可能是他們家那位離家出走後迷路整整兩個月的月主大人,畢竟在邊關時,月主就跟在那小公主身邊。
也就是說,接下來只要循着小公主的通緝消息走,或許很快他們就能找到月主。
好戲快要上演了。
周不醒在心中瘋狂大笑。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