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雲昭跪下跟暮陽道歉了

江暮陽想, 但凡裴清能無條件,不問任何緣由地站在他這邊, 也許, 他能對裴清好一點點。

只好那麽一點點。

可裴清心裏裝了太多的東西,不可能只有江暮陽一人。

“暮陽,我不是專門過來找你們麻煩的, 剛才, 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我希望你能看在, 以往的情分上,随我回劍宗,我的祖母, 她……她一直念着你。”

雲昭推開攙扶他的門生,上前一步道, 他的目光難以離開裴清。

看見裴清這麽公然袒護江暮陽,雲昭的心猶如被刀割一般,痛楚難忍。

直到現在,他還是喜歡裴清, 哪怕裴清偏幫江暮陽, 哪怕裴清跟他退親, 哪怕裴清從來不正眼看他。

雲昭好恨自己, 為什麽要對裴清這樣念念不忘,他應該多看看別人的。

可他就是忘不了裴清, 舍不下裴清。

很快,讓雲昭更加心如刀割的話, 從江暮陽的口中說出來了:“情分?什麽情分?你我之間, 何來的情分?那是你的祖母, 又不是我的祖母,我江暮陽的确出身不高,舉目無親,還是個棄子,但也不會不知廉恥地攀你家的高枝!”

雲昭好似瞬間被刀劍直接穿心而過,先是一陣刺骨陰寒,從腳底密密麻麻地湧了上來,随即便是難以承受的劇痛。

他痛得幾乎有些站不穩了。

從前那樣驕傲不可一世,現如今脊梁骨挺得也不是那麽直了。

他的脖頸上,纏着一圈白紗布,掩蓋着此前割裂的傷口。

二叔說,這一劍劃得很深,只差那麽一點點,就會令他永遠失去嗓音。

雲昭年紀尚輕,臉上稚氣未脫,聲音聽起來清脆清脆的,好似百靈鳥一般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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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私底下還學了幾段戲文,也不敢讓人知道,怕被人嘲笑。他一個男修,又是劍宗的少主,居然會喜歡伶人那般攬客的小把戲。

要是被二叔知道,一定會訓斥他不學無術,不思上進的。

他好小的時候,爹娘就去世了,雲昭只是表面看起來高傲矜驕,內心深處卻無比孤寂。沒人懂他。

只敢趁着月下無人,才敢捏着蘭花指,拿腔作勢,捏着嗓子唱幾句。

這本來就是雲昭的小秘密,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哪怕是最親的二叔,還有最好的朋友江暮陽,他都沒有說。

可後來江暮陽還是發現了,親眼瞧見雲昭穿着桃紅色的戲服,臉上塗脂抹粉,頭上珠環翠繞,在夜色下捏着蘭花指,模仿戲子,嘴裏哼唱着。

那時雲昭一轉頭,就看見了江暮陽,幾乎吓得魂飛魄散,趕緊把頭上的珠翠都扯下來,還使勁用衣袖,把臉上的脂粉擦拭幹淨。

甚至還驚慌失措地開始語無倫次了,一遍遍地說:“咳,暮陽,你來了啊,我就是唱着玩兒的,我才不喜歡這種東西,我真的不喜歡,就只是随口唱着玩玩的……”

他還扯下身上的戲服,佯裝鎮定地說,“這衣服醜死了,難看得要命!我就是穿着玩一玩的……”

不過很快,雲昭的聲音漸漸沉了下來,低着頭,狠狠抿着唇角說:“想笑你就笑!我知道這樣很丢人!”

“但你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那時的江暮陽并沒有笑話他,反而還滿臉驚喜地誇他唱得真好聽,還誇他作戲子打扮,也很好看。

一雙眼睛明亮幹淨,燦若星辰。在夜色下,江暮陽整個人都是閃閃發光的。

好像一束流星,直接撞進了雲昭的眼睛裏。江暮陽懂他。

江暮陽從前那樣喜歡聽他唱戲,又那樣喜歡他的嗓音,現如今還是棄他如敝屣,随手就可以毀掉。

雲昭不明白,江暮陽為什麽突然變了。

為什麽一點挽回的機會都不給他。

就為了一個男人,一個眼裏心裏,從來都沒有過他的裴清,雲昭就放棄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雲昭滿臉苦澀,他覺得自己脖頸上的傷,一定又崩裂流血了。

因為有一種溫熱的觸感,緩緩流向了鎖骨。

許久之後,雲昭才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怪你,這是我自作自受。”

江暮陽終于把肉丸子吃完了,很滿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心想,裴清喜歡吃蓮藕。

但前輩和裴清的口味,貌似相差很多,裴清沒有吃到這麽好吃的蓮藕豬肉餡丸子,還挺可惜的。

聽見雲昭此話,江暮陽終于舍得站起來了,他先是瞥了眼二樓,見師尊并沒有出來。

料想師尊身為長輩,壓根就不想插手晚輩們之間的事情。

如此甚好。

江暮陽道:“話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請雲公子離開這裏。”

“還有,”他指了指面前一片狼藉的大堂,皺着鼻子道,“砸壞東西要賠償的,老百姓打開門做生意,都不容易。少仗着人多勢衆,就說砸就砸。”

“你也是,”江暮陽側眸瞥向陸晉元,“得賠錢,賠銀子,這裏不收靈石。”

陸晉元竟罕見地沒有任何反駁,還點了點頭道:“好,就聽你的,我賠。”

說着,他還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就跟他平日裏使用黃符一般,夾在二指之間,根本沒有回頭,身後就好似長了眼睛,嗖的一聲,銀票竟生生紮進了木頭桌腿上,吓得躲在底下的掌櫃和店小二面色慘白,瑟瑟發抖。

“拿去。”

掌櫃和店小二對視一眼,都不敢去拿。

江暮陽笑道:“拿吧,我們都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打壞了東西,自然是要賠給你們的。”

如此,掌櫃這才顫着手,白着臉,将銀票拿了起來,塞衣袖裏,擡眸望向江暮陽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好似見到了救星一般,整個人煥如新生。

陸晉元回眸瞥了一眼,心頭忽然産生一絲悸動:暮陽好善良。

被綁起來動彈不得的林語聲:暮陽好善解人意。

裴清:陽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就連雲昭都不得不承認,江暮陽是真的心善,像他們這種修士,在外遇見仇敵,打打殺殺時有發生。

打着打着,就人去樓空,有點良心的,可能會回頭賠點銀子。

沒什麽良心的,哪管得了這許多?

還有就是,在這片地域,誰人不知劍宗?

又有誰不識劍宗的宗袍?

敢當衆直言不諱,讓劍宗的少主賠錢,大概也就只有江暮陽敢了。

江暮陽把目光轉向了陸晉元。

陸晉元見狀,心尖倏忽狠狠顫了顫,手心都麻了。

暮陽在看他,暮陽終于又正眼看他了。

暮陽會誇他做得好嗎?

會不會和他重修舊好?

暮陽會對他說什麽?會不會喊他二師兄?

陸晉元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眼神略顯飄忽,不敢直視江暮陽的臉,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哪知,江暮陽卻說:“光賠錢就算完了?”

陸晉元愣了愣:“不然呢?我再跪下來,給掌櫃磕幾個頭?”

真該死!

他本以為,江暮陽會誇他的!

就算不誇他,也應該給個好臉色的。

不對,等等,他才是師兄!

陸晉元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幾乎都能擰出水來了:“銀子賠了,還想要我如何?你就直接說好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聽不懂你們話裏的彎彎繞繞!”

江暮陽對此是比較相信的,他相信陸晉元不是裝,而是真的聽不懂語言的藝術,畢竟他不是個人,只是個長得比較漂亮的鳥鳥而已。

可以理解吧。

這要是在江暮陽生活的時空,陸晉元都得是國家一級,不,準确來說,應該是國家滿級保護動物。

反正跟馬戲團裏騎自行車,鑽火圈的猴兒不一樣。

總之江暮陽體諒他了,正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知道的,沒人讓你磕頭,你鞠個躬道個歉也行啊。”

陸晉元滿臉驚詫地指着自己的鼻尖,眼睛都睜大了,有一瞬間,他都發出了鳳凰鳴叫。

“什麽?讓我?你讓我鞠躬道歉?!我沒聽錯吧,江暮陽?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何要聽你的話?到底你是師兄,還是我是師兄?!”

裴清也沒說什麽,只是上前一步,擋在了江暮陽的身前,用那種冰冷的,毫無任何感情的目光,凝視着陸晉元。

好似只要陸晉元敢不答應,他就會随時動手,打斷他的腿骨。

“小師弟,你……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陸晉元更加驚詫,但很快,他又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定又讓裴清失望了。

他暗暗安撫自己,這并不是他對江暮陽作出了退讓。

只是看在小師弟的情面上罷了。

陸晉元深呼口氣,對着掌櫃拱手,冷聲道了句:“對不住了。”

掌櫃顫顫巍巍,煞白着臉,佝偻着背,一邊拱手回禮,一邊嘴上客套:“哪裏哪裏,公子客氣了。”

江暮陽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又把目光轉移到了雲昭的身上。

雲昭抿了抿唇,偏頭同一旁的門生,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門生會意,從懷裏掏出一袋子金珠子,雙手遞給掌櫃,并且還很得體地鞠躬道歉:“不小心砸了你的店,這是我們少主的賠禮。”

掌櫃雙手捧着這一袋金珠子,幾乎老淚縱橫,他都一把歲數了,一輩子都沒摸過這麽多金珠子!

看向江暮陽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欽佩仰慕。

回頭必定要重金畫張江暮陽的畫像,挂在客棧裏鎮店,不比什麽關公,財神爺更有用?

江暮陽見劍宗也賠了銀子,雖然不是雲昭親自賠禮道歉,但想來,雲昭身上有傷,方才也沒動手。

便也沒有咄咄逼人,而是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要上樓睡覺。

臨走之前,江暮陽還不忘記二指捏着裴清的衣袖,将人拉上樓一起睡。

結果江暮陽還沒踏上樓梯,身後就傳來了雲昭的聲音。

“且慢!”

“滾,這裏不歡迎你,少來糾纏我師弟!”陸晉元直接開始轟人了,語氣不好,态度也相當差勁。

要是換了從前,雲昭早就跟他當衆翻臉了。

可現如今,他有事求江暮陽。

為了祖母,雲昭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做的。

顏面又能值幾個錢?

如果這次救不回祖母,他以後都無顏去面對父親的靈位了。

江暮陽只聽見身後傳來很大一陣騷亂,很多人驚慌失措地喊。

“少主,使不得!”“少主快起來!”“快扶少主!”

一口一聲少主。

江暮陽腳下微微一頓,并沒有回頭,而是徑直上樓去。

身後很快又傳來雲昭的聲音,極低聲下氣,極悲苦,極凄涼:“江公子,我求求你,随我回劍宗一趟。”

江暮陽腳下又一頓,停在了當場。

“江公子,此前之事,是我不對,是我胡說八道,污蔑了江公子的清譽。我在此向江公子賠禮道歉。還望江公子原諒。”

江暮陽:“……”他覺得自己應該心情舒暢的,但很奇怪的是,并沒有。

江公子,江公子!

從雲昭嘴裏喊出的江公子,好陌生,也好奇怪。

還是第一次聽見雲昭用這樣凄慘的語氣,喚他江公子。

可前世的背叛,前世那抵着他心髒的一劍,刺得實在太痛。

對江暮陽來說,傷他的可以是刀槍劍戟,可以是巨石洪流,但唯獨不能是最親近之人的背叛。

江暮陽覺得,這世上是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如果雲昭經歷了和他一模一樣的事情。

應該也不見得會比他心腸軟和。

江暮陽沒有笑,他現在笑,反而讓人覺得他是小人得志,讓人認為他手段下作。

所以,他沒笑。

臉上也沒有別的情緒,甚至在雲昭情真意切,卑微至極地說完求他的話之後。

江暮陽才慢慢地轉過身去。

他要走正道,要向陽而生,要當是非分明的大好人!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江暮陽不是窩囊廢,不是個被人打一巴掌,只會躲在角落裏,偷偷哭泣的孬種。

同樣的,江暮陽也絕對不是個好惹的。

恩怨分明,快意恩仇,這才是少年俠客應該有的心胸。

“江公子……”

雲昭擡起臉來,眼眶通紅,烏黑濃密的長睫濕漉漉的,小心翼翼,又卑微無比地輕聲道,“只要你這次出手救我祖母,從今往後,哪怕讓我當牛做馬伺候江公子,我也心甘情願。”

江暮陽想了想才道:“不了,我身邊不缺人伺候。”裴清一個人就能把他伺候得很好了。

“大恩不言謝,劍宗不會虧待恩人。”雲昭深呼口氣,臉上的苦澀,幾乎要溢出來了,他的聲音聽起來都很痛,“我再也不會糾纏蒼穹派的……任何一個人。”

也包括裴清。

他再也不要喜歡裴清了。

二叔說得對,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連自尊心都不要了,就不配當雲家的男人,更不配當劍宗的少主。

雲家的男人要有骨氣,也要有氣量,雲昭知道,自己永遠都比不上當年的小叔叔雲風。

但他會努力向小叔叔學習。

只要祖母平安無事,雲昭沒有什麽事是不能做的。

即便江暮陽現在讓他磕頭,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江暮陽聽懂了雲昭的弦外之音,竟覺得有些好笑。

但轉念想起雲昭的祖母,他又收斂了笑容。

且不談雲昭對心上人,對朋友如何。雲昭還是很孝順的。

永不嘲諷親情,這是江暮陽做人的底線。

“我此前就說了,我只是想讨一個公道,現在公道已得,也算是了卻心事了。”

江暮陽的語氣聽起來也輕快了不少,心頭那股憋悶感,總算消失了,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他轉身緩步下了樓梯,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伸手将雲昭攙扶起來了。

雲昭滿臉不敢置信,頗為受寵若驚地說:“謝謝,謝謝你,江公子,真的非常謝謝你!”

陸晉元:暮陽好善良。

林語聲:暮陽還是懂分寸的。

裴清望向江暮陽的目光,更加溫柔,他的唇角泛起了淺淡的笑容。

陽陽真的長大了,也學會玩弄人心了。

“雲公子,我可以随你回劍宗,但你要知道,我和雲風的模樣,應該相差甚多,可以隐瞞一時,但隐瞞不了一世。”江暮陽正色道,抛開他和雲昭的私人恩怨,公事公辦起來了。

雲昭忙道:“這事江公子盡管放心好了,只要哄我祖母喝藥便好,不會耽誤江公子太久,最多……最多三天就足夠了。”

頓了頓,他又道:“江公子仁義,不計前嫌出手相助,劍宗上下定尊江公子為上賓,絕不敢怠慢!”

如果說,上回離開劍宗,有多麽灰頭土臉,這次再去劍宗,便有多麽聲勢浩大。

當然,也可能因為長胤真人親自到場的緣故,這次劍宗的禮節相當周全。

原本劍宗就非常富有,宗內的螞蟻洞都是純金打造。

這次更是在地上鋪了摻有金絲,貼着金片的紅毯,恭恭敬敬地将蒼穹派衆人迎入劍宗。

雲宗主老早就候在門口等候,見衆人終于來了,先是拱手同長胤真人見禮,之後便把目光落在了江暮陽身上。

嘴唇蠕動了很久,雲宗主才道:“大恩不言謝,劍宗絕不會虧待恩人。真人,還有江公子,請!”

如此,衆人入了劍宗,由于雲老夫人的病情嚴重,不能耽擱。

江暮陽主動提出,先去探望老夫人。

雲宗主面露感動,溫聲道:“不急,我還替江公子準備了些東西。這就讓阿昭帶江公子過去。”

雲昭看起來比以前沉穩很多,聞言上前一步,對江暮陽做了個請的動作。

江暮陽點了點頭,正要跟雲昭過去,才一擡腿,便詫異地回眸道:“都跟着我作甚?”

裴清跟着他,也理所應當,畢竟怕前輩身份暴|露,而且,前輩跟陸林二人,也沒什麽話說。

可陸林二人也跟上來,就讓江暮陽覺得非常郁悶了。

陸晉元雙臂環胸,語氣冷硬地道:“我不放心,必要跟着你才行。”

林語聲笑道:“我就是純屬好奇。”

江暮陽:“……”

幸好師尊及時出聲制止,即便二人再不樂意,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江暮陽走了。

還把裴清也帶去了。

雲昭将二人帶到了一間小閣樓,他指着侍女手裏的托盤,輕聲解釋:“江公子,這衣服是我祖母親手所做,也是劍宗的宗袍,昔日,我小叔叔就是這麽穿的。”

“須得麻煩你,作我小叔叔的打扮。”頓了頓,雲昭覺得自己好像态度不夠好,又趕緊接了句,“行嗎?”

“行啊,怎麽不行?”江暮陽笑意吟吟地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本意也是想幫一幫可憐的雲老夫人。

否則早就離開此地,根本不會再回到客棧,還待在劍宗的眼皮子底下。

雲昭:“多謝,我吩咐侍女,為江公子更衣。”

“不必,都出去吧,我自己穿就行了。”江暮陽擺了擺手,示意雲昭和那些侍女都出去。

雲昭道:“也好,那面牆上,有我小叔叔生前的畫像,你便作畫像上的打扮。”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江暮陽才放下手裏的衣服,緩步踏入裏間,想看看傳說中的雲風,到底生得何種模樣。

可真當他親眼瞧見畫上的人後,整個人是無比錯愕的。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驚詫!

因為畫像上的少年,他的臉,同江暮陽沒穿書之前的臉,幾乎一模一樣。

簡直就如出一轍!

只有兩處地方不同。

雲風的右眼尾,長了一顆淚痣,江暮陽生前的臉上特別幹淨,并沒有淚痣。

還有就是,雲風的額間,有一點朱砂,看起來既逸興遄飛,意氣風發,又靈動飄逸。

總而言之,江暮陽非常震驚,他曾經幻想過,雲風究竟生得何種容貌。

比起裴清的清俊疏朗,林語聲的溫潤如玉,陸晉元的明豔動人,雲昭的明眸皓齒,甚至是師尊的仙風道骨,魔尊的狂傲鋒利……這個雲風到底贏在了哪裏?

江暮陽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擡手指了指,畫像上一身暗金色長袍,手持長劍的少年。

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的語氣很顫,也很着急。

“前輩,他……我!他跟我…”

一樣的臉!

雲風和他曾經的臉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江暮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現在的情緒。

只能指着畫像,眼含淚光,一遍遍地說:“他,我,前輩,我……我……”

——這是我的臉!

是爸爸媽媽給我的臉!

可現在卻安在了雲風的臉上!

“我這一輩子都逃不開為人替身的厄運了嗎?前輩?”

江暮陽已經快要哭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從前的臉,讓他覺得好難過。

他覺得自己真可笑,叽裏呱啦說半天,前輩也不會懂他的。

連裴清都不懂,前輩又怎麽可能會懂。

可前輩卻突然把他擁在了懷裏。

那樣緊緊地擁着他。

“我懂你。”

“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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