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裴清為暮陽點淚痣

原本低聲啜泣, 臉色發白,嘴唇直哆嗦的江暮陽, 腦子裏緩緩浮現出一個問號。

他就想知道, 前輩懂他個啥?

只怕連他喜歡吃什麽,讨厭吃什麽,都說不清楚吧。

江暮陽覺得被他這麽抱着, 實在別扭得慌。

也不知道裴清這厮打小吃什麽長大的。怎麽手勁兒如此之大!

要真是裴清, 那麽江暮陽和他摟摟抱抱,倒也沒什麽。反正都幹過兩回了, 老夫老妻怕什麽的。

可關鍵是,現在掌控裴清身體的人,是前輩——一個渾身上下, 只有嘴最硬,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心魔的心魔。

江暮陽嘴角抽搐, 方才那點難過,就好像一陣風,直接刮過去了。

趕緊推了推裴清,滿臉難為情地說:“好了, 我壓根就沒事兒, 就是剛剛眼睛被風吹了。”

“這天挺熱的。”

江暮陽故作自己很熱, 還擡手扇了扇風。

裴清果真松開了手, 似乎也有些難為情了,還微微偏過臉去, 耳根子都開始發紅了。

“時間緊迫,還是正事兒要緊, 我先把衣服換了。”

江暮陽知道現在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 趕緊深呼口氣, 轉身又去拿衣服了。

劍宗的宗袍是暗金色的,由于雲風是嫡出,雲老夫人愛子,便摻了很多金線,還有祥雲狀的金片,繡在宗袍上。

看起來十分華貴,好看是好看,但不在江暮陽的審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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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擡手解開腰帶,江暮陽突然想起什麽,回頭道:“前輩,我要換衣服了。”

裴清點了點頭,也沒說廢話,直接轉過身去,背對着江暮陽,看起來還挺正人君子的。

江暮陽才解開腰帶,身上的衣服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他拿過劍宗的宗服,拎起來還相當有分量。

而且款式繁多,他一個人捯饬半天還沒穿好。

“要不要我幫忙?”裴清冷不丁出聲,“此前與魔尊打鬥,你受了些傷,只怕手臂不好舉起來。”

江暮陽:“……”

本來他是可以自己穿的,那既然裴清都這麽說了,必然就舉不起來手臂了。

“哎呦,”江暮陽裝得特別快,“你還別說,這手臂真就有點疼。”

他也突然理解,為什麽雲昭要讓四個侍女同時服侍他穿衣了。

裴清樂意至極,從江暮陽的手裏,接過了剩下的衣服。

滿臉認真的,一件件幫江暮陽穿戴,江暮陽根本不需要動手,直接伸開雙臂,像個小祖宗一樣等着就行了。

“頭發也要重新束,眉心的朱砂,還有眼角的淚痣,也要畫上。”裴清一點點将衣服上細微的褶皺撫平,從後貼着江暮陽的耳畔道,“你先坐下,我幫你便是了。”

江暮陽只覺得耳根子一熱,随即就一陣酥麻,他覺得裴清靠他太近了,如此近的距離,嘴唇幾乎都要貼在他的耳垂上了。

前世,裴清就特別喜歡貼着他的耳畔說話,溫熱的,帶着點淡淡降真香味的氣息,直往他耳洞裏鑽。

裴清還會輕輕咬他的耳垂,将那一小戳通紅的肉,咬在齒間,用舌頭輕輕摩挲。

那滋味簡直了。哪怕江暮陽的上一刻,手裏還執着劍,氣勢洶洶地叫嚣着,要跟裴清不死不休,決一死戰,打個三百回合。

下一刻,他就會手腳發麻,四肢酸軟,宛如一陣邪風,直接歪倒在裴清的懷裏。

并且不受控制的,伸手勾住裴清的脖子,勾引他與自己歡好。

江暮陽實在覺得別扭,越發覺得,裴清這個心魔很不得了。

保不齊就是裴清內心深處,壓抑太狠了,欲|念一旦冒了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從而形成了心魔。

但不管怎麽說,現在的裴清,讓江暮陽讨厭不起來。

“其實,我自己也……”

話還沒說完,裴清就把江暮陽推到了梳妝臺前,雙手壓着他的肩膀,将人按坐下去。

透過面前擺放的一面銅鏡,江暮陽能真真切切地看清楚裴清的臉。

依舊那樣俊美,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任何輕浮。

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江暮陽心想,前輩應該對他沒那方面心思。

如果有,那麽早就發生了什麽。不會等到現在了。

也許,就只是因為身高差的緣故,裴清看起來比他高一個頭還多,肩寬腰窄,身形高大。

往這一站,身影幾乎完全将他壓住了。江暮陽覺得自己多少有點毛病。

手腳一陣陣的發麻,他趕緊不動聲色地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非常鎮定。

“暮陽,我要開始了。”

江暮陽滿臉震驚:“開,開始什麽?!”

“開始為你梳妝打扮。”裴清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肩與江暮陽的肩并在一起,從背後望向銅鏡,輕聲道,“怎麽了嗎?”

“沒事!”

江暮陽趕緊大力搖頭,可惡,他剛才有一瞬間,夢回前世,還誤以為裴清要說,「我要開始了,腿分好」。

還以為裴清要說這句話!

原來只是說,要開始給他梳妝打扮了。

江暮陽覺得自己可能是頭腦發「葷」了,怎麽可以曲解別人的意思。

他坐姿很端正,背挺得很直。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銅鏡,親眼看着,裴清修長的,宛如玉石一般的手指,從他烏黑油亮的發間穿過。

而後,小指輕輕一勾,就解下了他的發帶,青絲頓時宛如瀑布一般,嘩啦啦地鋪了一後背。

江暮陽也下意識顫了一下。

裴清取過象牙梳子,輕輕梳了幾下,好似對待什麽絕世珍寶,連掉一根頭發,都會讓他微微蹙眉。

一手重新攏起了長發,裴清的手很靈巧,取來金光燦燦的發冠,往上一扣。

就完全束好了,束得相當齊整。

江暮陽對着銅鏡看了幾眼,由衷地稱贊道:“看不出來,你手倒是挺巧的。”

不像裴清,總是笨手笨腳的,脫個衣服都費勁,每次都把他的衣服,撕成碎片。後來磨合了很久,裴清的手,才慢慢變得靈巧些了。

“習慣了。”

前世,裴清給江暮陽束發一開始也會扯痛他,後來私底下練習了很久。

為江暮陽束發的次數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裴清從背後繞到了江暮陽的前面,單手虛虛捧着他的臉。

江暮陽一擡頭,就正好撞入一雙溫柔深邃的眼睛裏。

他的手心麻得更厲害了,使勁攥了攥拳頭,還有些溫涼的濡濕感。

這是他流的手汗,每次跟裴清獨處,他就特別容易出手汗。

江暮陽覺得別扭,趕緊要偏轉過頭。眼神也開始躲閃了。

“別動。”裴清不知何時,捏着一支細細的毛筆,柔軟的筆尖,直接從朱砂硯邊舔過,而後,輕輕點在了江暮陽的眉心上,“你一動,就容易點偏,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雲家的人,假扮雲風,那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江暮陽也覺得是這個理,但他就是覺得,兩個人太親密了。

距離得也太近了,這也讓他突然想起,前世裴清為他描眉的場景。

也是這樣,單手輕輕捧着他的臉,神色無比認真,滿眼溫柔地凝視着他。

在裴清這種溫柔的目光注視下,江暮陽也有幾分動容,尤其,他看見裴清的唇瓣很紅,很潤。

就特別想壞心眼的,去把裴清的嘴唇咬爛。

但江暮陽還是有自控能力的,深呼口氣,壓制住自己幹壞事的沖動。

心裏暗暗告誡自己,別亂來,千萬別亂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容易幹|柴|烈|火。

可他越怕什麽,就越是來什麽。

裴清為了給他畫眼尾的淚痣,便要去蘸墨水,可能是筆頭有些許分叉。

他便很自然地,含着毛筆,輕輕用嘴唇抿了一下。

這個動作是沒毛病的,江暮陽以前也這麽幹過。

親測特別有用。

當初裴清還沒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正眼瞧江暮陽。

看見江暮陽舔筆時,還會露出很詫異的神色,隐隐還有幾分嫌棄。

但也不會多說什麽,只是把頭偏到一旁,眼不見為淨。

沒想到,這招前輩也用,還用得如此行雲流水,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在做什麽特別高雅的事情。

譬如,他在焚香彈琴,在廊下賞月。

總而言之,人生難得一知己,江暮陽覺得自己遇見同道中人了。

等淚痣也畫好之後,江暮陽特意對着畫像又比對了一番。

除了臉不像,手裏不執劍之外,打扮得倒是很相似。

等二人回到正廳時,原本雲宗主正和長胤真人交談,就連林語聲都歪着頭,低聲跟陸晉元說什麽。

而雲昭則是坐在一旁,神情恍惚,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衆人聽見腳步聲,便紛紛尋聲望了過去。

第一眼,他們看見的是一身白衣,不染纖塵的裴清,眼裏便流露出了溫色。

而後,裴清的身形一錯開,就露出了身後的江暮陽來。

“像,這樣看起來像多了!”雲宗主眼睛一亮,霍然站了起來,“衣服也合身,雲風纖瘦,若活到十七歲,差不多便是江公子這般身形的。”

雲昭只覺得眼前一亮,江暮陽就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錦衣華服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此前只覺得江暮陽現在的模樣普通,卻不知,江暮陽如此打扮,竟這般好看。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暮陽這麽一打扮,還真有幾分當年雲風的風采。”林語聲滿臉詫異的起身道,又搖頭嘆惋,“要是雲風還活着,現如今不知該是何等風采。”

陸晉元看了一眼,把目光瞥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再瞥開,直到第三眼的時候,他的眼睛,就完全看不到裴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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