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當晚，容媽媽借着調教之名，餓了趙啊蔥一頓飯，幸虧她早有先見之明，先前和半仙在房間的時候，多吃了些點心，以至于現在肚子還滿是飽脹感，

容媽媽原以為，趙啊蔥會像一般被賣身進青樓的姑娘一樣哭哭啼啼，滿是膽怯，誰知瞅着如今的情形，她可沒半點兒埋怨，反而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倒不免令她有些小小的意外。

“進了咱好吃再來樓，有些規矩遲早都是要教的。”容媽媽皮鞭不離手，趾高氣揚地站在趙啊蔥面前，身高雖不及她高，可容媽媽講究的是內涵。

一旁的龜公得了容媽媽的眼神示意，面無表情地将手中的青樓規矩展開，置于趙啊蔥面前。

“姑娘可瞧清楚了沒有，這上面的每一條規矩，都給我記好了。”容媽媽手指着那一長條的白紙，嚴肅道，“可別說我容媽媽事先知會你一聲，若是在這樓裏惹了客人生氣，我可保不了你。”

她瞪大了眼，看着面前這長長一張白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瞅着就讓人覺得眼花，她可從來不知道原來進了青樓要守這些規矩。她好想對容媽媽說，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在青樓還是見機行事更可取。

可是為了能見到半仙，她只得硬着頭皮呆在青樓聽容媽媽的話。守株待兔，總能逮到半仙和小毛！

見她身上的衣服半幹不濕，容媽媽揮了揮手，示意龜公從身後的櫃子裏拿身幹淨衣裳出來。“這身衣裳原是容媽媽往前未穿過的新衣，如今就當容媽媽送你的見面禮，往後姑娘在樓裏可要記得安分些，莫要給媽媽我惹事。”

“這……這……這……”看到衣裳的那一刻，趙啊蔥瞠目結舌，指着衣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這衣裳，她都不知道原來外表保守的容媽媽竟有這麽好品味。

容媽媽疑惑地回頭，卻見龜公展開的卻是一件薄如細紗的白色襦裙，可以想象地出，若尋常女子穿上這襦裙，身材若隐若現，引人無限遐想。她面色一紅，趕緊從龜公手中搶過那身襦裙，胡亂塞進衣櫃裏。

真是胡鬧，前晚拿出來的時候，竟忘了将其塞回櫃子底部，這下可好，着人笑柄。她翻出一身原本準備給儀香添置的黛色襦裙，見趙啊蔥仍在笑，她臉色一板，似是不耐道，“這身你先将就着穿，待過些日子容媽媽我再遣人為你置辦一身衣裳。”

趙啊蔥憋着笑，可眼光卻在不停打量容媽媽，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才容媽媽好像臉紅了，當真匪夷所思。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拿着這身衣裳和好吃再來樓的規矩冊子，快些跟着七公去你的房間吧。”容媽媽覺着有些頭疼，不願與她多言，擺了擺手，将她和龜公趕出屋子。

見屋外沒了動靜後，容媽媽重新打開衣櫃，拿出那件薄紗衣衫，将它小心翼翼地疊好，置于衣櫃最底部，鎖上衣櫃後，容媽媽輕聲嘆了口氣。

這衣衫，還是年輕時候那負心漢子贈與她的，那時候她還掩面嬌羞推脫了一番，可終究還是當着他的面收下了它。

即便日後他負了她，她始終未将衣衫丢棄，反而放在櫃中，時常拿出來看一眼，緬懷曾經。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想他，還是只是為了警醒自己，莫再重蹈當日覆轍，犯這般愚蠢之事。

趙啊蔥抱着衣服，拖着那長長的白紙，跟着龜公穿過後院，來到了屬于她的房間，雖然她明白這裏是青樓，可總好過回破廟将就，她自然知足得很。

房間很小，可容媽媽早已遣人打掃過一番，倒也顯得幹淨簡潔，更何況除了食物之外，她對其他東西都不挑。

“往後，你就住這兒，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問隔壁的小九，她會帶你熟悉這樓裏的一切。”領着她走進屋後，龜公掃視了一圈屋內的環境，“姑娘日後切記，沒有特殊情況，莫要惹怒了容媽媽。”

趙啊蔥抱着衣服點頭如蒜，剛才容媽媽變臉的樣子她也吓了一跳，不明白哪裏惹怒了她。要想在好吃再來樓紮根立足守半仙，她自然不能得罪了容媽媽。

龜公摸了摸上唇的兩撇小胡子，精明的眼神直勾勾的在趙啊蔥身上打轉，這姑娘看起來有幾分姿色，可惜沒什麽腦子，“這裏的人都叫我紅七公，姑娘以後也這般喚我便可。”

“七公好，七公好。”趙啊蔥狗腿似的連叫了幾聲七公，要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想要在這樓裏混得開，必須得舍棄節操。“七公若不嫌小的笨，記得以後好好指點小的。”

“行了，你先休息着吧。”紅七公打了個哈欠，也不想與她多說廢話，指着那規矩冊子說，“記得給我好好背熟了，明日我和容媽媽會好好抽查。”

“好的好的，七公請放心。”趙啊蔥眯着眼，連連點頭，可心裏卻是萬分頭疼，她是來找半仙的，又不是真的打算來當青樓姑娘，為何要守這般規矩。

待紅七公離開後，趙啊蔥為了保險起見，特地鎖了房門，這才安心地躺倒在了小床上。明明這待遇比破廟好了千百倍，可她卻意外地失眠了，翻來覆去，毫無倦意。那張長條的青樓規矩冊，被她胡亂扔在一旁，未再多看一眼。

不知道半仙現在在哪裏，會不會因為賣了她而心存愧疚？

宅院裏，半仙披着青衫站在南苑的天井前，擡頭看着圓月，格外精神，小毛纏在他腳邊，不停的揮動爪子蹭着他的小腿。

猛地不經意間，他忽然打了個噴嚏，也不知是感冒了還是怎地，最近打噴嚏的次數愈發得頻繁。怕是要起風了，他攏了攏身上衣衫，彎腰抱起小毛，準備回卧房歇息。

殊不知，好吃再來樓裏，某人念叨他數百次，也怨念了數千次。

翌日清晨，趙啊蔥尚在熟睡中，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平生最恨擾人清夢，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可是門外的敲門聲依舊锲而不舍地響起，無奈之下，她只好打了個哈欠，穿了繡鞋跑去開門，卻見門外站着一個陌生丫頭，穿着桃色衣衫，梳着尋常發髻，頭上并無過多飾物，照這麽看，應該是這樓裏的丫鬟。

“什麽事？”趙啊蔥揉了揉眼，聲音虛浮道，“這麽早跑來敲門有什麽事情嗎”

“趙姑娘，容媽媽說，這個時辰若你還不出現，可就……可就要皮鞭伺候了。”小九見她仍穿着亵衣，尚未梳洗，不禁替她着急，二話不說将推着她進屋，“姑娘快些準備，若是遲了，可保不準容媽媽會怎麽罰你呢。”

趙啊蔥意志尚處于迷糊狀态，由着那丫鬟在她身邊打轉，替她梳洗穿衣，而她則趁着這半點兒功夫，又眯了一會兒。

此時好吃再來樓尚未開業，只有幾個小厮拿着抹布在勤快地擦着桌子，趙啊蔥跟着那丫鬟一前一後下樓，見容媽媽坐在底樓的長凳那兒，悠哉地喝着茶，皮鞭擱在木桌上，一下就吸引了她的視線。

糟糕，她記得睡覺前瞄了眼冊子上寫的第一條，似乎不能起的比容媽媽晚……

瞬間，瞌睡蟲驅散，趙啊蔥精神滿滿地出現在容媽媽面前，臉上堆滿笑容，細聲細氣道，“容媽媽，早。”

“什麽時辰了？”容媽媽放下茶盞，挑眉看着來人。

容媽媽不笑還好，這一笑可讓趙啊蔥心裏發虛，更何況這問題，她還答不上來。古人的時辰，她到現在還弄不明白。

“回媽媽的話，辰時了。”趙啊蔥身後的丫鬟乖巧地低頭回答道。

說時遲，那時快，還未待趙啊蔥反應過來之際，容媽媽的皮鞭已經應聲落下，茶盞晃悠了幾下，沿着桌面滾了幾圈，可依舊堅挺地完好無損。

“容媽媽，萬事好商量，下回我一定不會再起晚。”生怕容媽媽第二下鞭子會落在她身上，趙啊蔥立即抓着容媽媽的衣袖，咬着唇淚眼汪汪地委屈道，“昨夜，為了好好背誦樓裏的規矩，我一宿沒睡，好不容易看完了冊子上的規矩，看着天都亮了，想着總不能這麽沒精神地出現在媽媽你面前，所以就上床小歇了會兒。”

“怎知，這一睡，便睡過了頭。”趙啊蔥聲淚俱下，眼睛餘光時不時地注意着容媽媽的臉色和她手中的鞭子。“容媽媽，日後我再也不會這般糊塗了，還望媽媽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

容媽媽試圖甩開趙啊蔥的手，怎料她死抓着她的衣袖，根本無法甩開，“趙姑娘，既然你看了一宿的規矩，那不妨說說，你都記住了些什麽。”

“呃……這個嘛……”早知容媽媽會問這個問題，趙啊蔥豈會毫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