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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縣令老爺見姑娘們一個個精神萎靡不振地從半仙房中慢慢走出,摸着胡子,心中暗嘆半仙精力十足,坊間傳言果真屬實,如此,他還真有些羨慕半仙昨夜春風一度,享盡齊人之福,一夜美女相伴,是何等幸事。

改日,定當與他讨教一番才行。

待姑娘們離開後,縣令老爺這才踏着步子走進房內,見半仙衣襟半敞,似乎還未睡醒,鼻尖還帶着汗,臉頰間帶着點點紅暈,床上一片淩亂景象,枕頭被子皆散落在了地上,似乎暗示着昨晚戰況激烈,他走到床邊,笑容滿面道,“不知郭軍師昨夜睡得可好?”

半仙下床,攏了攏青衫,将一頭青絲撥至肩後,微笑道,“縣老爺有心了。”

“哪裏的話,若郭軍師還有需要,盡管和我直說便是,小的定當滿足郭軍師所有要求。”縣令老爺的綠豆眼早已眯成了一條縫,看着郭軍師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未來升官發財的可能,于是笑得更加殷勤。

郭軍師年紀輕輕就能得到主公青睐,他怎麽能錯過這次巴結的好機會?從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仿佛近在眼前,指日可待。

“不了,小生已在此處叨擾老爺多日,實屬慚愧。”說完,半仙傾身作揖,“小生不日便會返城,這幾日承蒙縣老爺照顧,是小生之幸。”

“郭軍師太客氣了。”縣官老爺摩擦着手掌,似是為難道,“不知小的可否勞煩郭軍師一件事,待回城後,多替小的在主公面前美言幾句。”

半仙自然深知他話中的意思,也未點破,“小生了解。”

“那小的在此便多謝郭軍師。”見半仙允諾,縣官老爺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眉宇間難掩得意之情。

“那小的不打擾郭軍師休息,這就走。”見半仙打了個哈欠,眼圈有着難掩的烏青色,縣官老爺可以想象到他昨夜的辛苦。

半仙微抿着唇,朝他點了點頭,見他離去後,他拴上房門,抱着被子重新進入夢鄉。昨夜床上躺着那些姑娘,他根本沒有安心睡着過,早晨醒來發現蓋在身上的被子散落在了地上,難怪身子有些凍着了。

隔日,半仙便帶着小毛坐了馬車離開了縣官府邸,臨走的時候,縣官老爺特地塞了特大份的紅包給半仙,半仙也沒過多推辭,收下了他這份好意。此舉,縣官老爺笑得更是歡樂,直言半仙是個性情中人。

一看那縣官老爺圓潤的肚子,就知他搜刮的油水不在少數,區區紅包于他而言九牛一毛。半仙摸了摸懷中的紅包,這下,給小毛買一車的胡蘿蔔,可有着落了。

一路上,就屬小毛最為興奮,仿佛知道回城後,就能有一車的胡蘿蔔吃,它歡快地跟在主子身邊,時不時地伸出驢蹄蹭蹭主子,讨其歡心。

半仙坐在馬車裏,撫摸着小毛的腦子,驀地想起遠在青樓趙啊蔥,不知這幾日,容媽媽有沒有替他好好“照顧”她,但願下回去樓裏的時候,她不會再将他錯認是她的夫君了,如若不然,他真不知要避至何日。

回了自己宅院後,半仙帶着小毛偷偷從後門那兒溜進了自己卧房,就連管家也沒敢驚動,生怕走漏風聲後,那西苑的八位姑娘會熱情地跑來找他。此刻,他只想快些回房歇息,這兩日的馬車颠簸,早已令他肩酸腰疼,身子乏極了。

好吃再來樓裏,趙啊蔥每天都在廚房忙個不停,有的時候人手不夠的時候,還要幫忙去端菜給客人,可即便忙得再累,她都會時不時趁着休息的時候偷偷跑去前廳,想尋找半仙的身影,但找遍了樓裏上下,依舊沒有半仙的影子,反而總能撞見不少香豔場面。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看多了,也就免疫了。

摸着被水泡的皺皮的雙手,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每天洗菜淘米,雙手長時間泡在水中都開始發脹變白了。若是讓原本這具身子的姑娘瞅見她現在這般灰頭土臉的模樣,一定怨念萬分。

可惜,她帶着前世的記憶魂穿至此,根本沒和這具身體的主人産生過交流,況且這城裏的人似乎都未見過她,所以關于她的身份,趙啊蔥無從打探。

樓裏的生意極好,容媽媽調教的姑娘各個都很得男客們的喜愛,可惜趙啊蔥聽小九說,這樓裏自儀香姑娘走後,便再也沒有頭牌誕生過。

儀香姑娘何人,趙啊蔥并未見面其面容,倒是從小九那兒聽說了不少關于她的事情,容顏清麗,眉宇間總有抹愁思,惹人愛憐,更要命的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客人們若是想見她一面,還得标價競拍,價高者才得以見其一面。這不見也罷,可一旦見了一面後,令客人魂牽夢萦數夜,時常癡癡地喚着儀香之名。

好吃再來樓在這城裏的名聲經久不衰,除了容媽媽經商手腕高明之外,還因着儀香姑娘傾倒衆生之故。

可惜沒多久,便傳出儀香姑娘嫁人的消息,至于嫁給誰,無人得知,更令衆人詫異的是,容媽媽并未過多阻撓,反而痛痛快快地将儀香的賣身契當着衆人的面給撕了,當即恢複了她的自由身。

“沒想到,容媽媽竟然會舍得放過這麽一棵搖錢樹。”磕着瓜子,趙啊蔥和小九蹲在角落處,百無聊賴地看着姑娘們伺候客人喝酒。

“對了小九。”趙啊蔥從小布袋裏抓了把瓜子放在小九手心,裝作不經意間問道,“這幾日怎麽不見郭軍師過來?”

“姑娘也知郭軍師嗎?”一聽半仙名字,小九面色紅了紅,聲音不禁柔了幾分“聽其他姐妹說,郭軍師這幾日不在城裏,好像出外辦事了。”

“居然出了城也不知會聲。”趙啊蔥憤憤地磕着瓜子,嘴裏碎碎念着,似是将嘴裏的瓜子當做半仙啃了。

睡夢中的半仙猛地驚醒,低頭看到懷中的小毛正不安分地亂動着,他打了個哈欠,抱着小毛翻身繼續睡覺。

怕陳師傅發現她偷懶不幹活,趙啊蔥匆匆忙忙将剩下未磕完的瓜子重新裝回小布袋裏,起身拍了拍手說,“小九,我先回廚房洗菜了,晚上聊。”

“嗯,我也該上樓替其他姑娘打掃屋子了。”小九擔心七公會忽然出現,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快速跑上了樓。

陳師傅見趙啊蔥這會兒才回來,臉色一沉,一手拿着大漏勺,另一只手叉着腰指着她說,“姑娘的菜,洗完了?”

“還……還沒。”趙啊蔥乖乖低下頭,不敢去看陳師傅的臉色,這幾日,她漸漸摸清了他的脾性,只要一點兒做的不好,就會遭到他的冷言冷語,廚房的燒菜師傅裏,就屬他的脾性最差,也就只有他,對趙啊蔥最為嚴苛。

“我現在就去。”趙啊蔥吃軟不吃硬,平生最怕有人兇她,所以還未等到陳師傅發話,她老老實實地跑去水池那邊洗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趙啊蔥委屈地癟癟嘴,将菜葉一片片洗淨放在一旁的竹籃裏,不敢有所怠慢。

如今呆在這青樓唯一的盼頭,也就是希望半仙快些出現,更期待他能快些恢複前世記憶。可惜,她不知道半仙已然回城,只是躲着不見他罷了。

容媽媽搖着團扇,站在二樓處,低頭注視着一切,見趙啊蔥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端着菜不停穿梭在客人間,驀地想起前些日子半仙說過的話,不禁對她心生同情。

被負心漢抛棄,只得露宿破廟,流落青樓居然也沒有想過逃跑,看來她的日子過得真的很苦。

容媽媽見趙啊蔥老實本分地呆在廚房,也漸漸放松了對她的管教,更何況這幾日從未聽她提起半仙名諱,容媽媽只當這幾日她吃夠了苦頭,便不會再癡纏半仙。

“這怎麽回事,這菜叫人如何下咽?”只見一位穿着墨色錦緞的年輕男子将筷子重重地擱在桌上,起身環顧了一圈,指着趙啊蔥,大聲道,“你你你,站住。”

趙啊蔥剛準備回廚房,聽到那桌有動靜,轉頭好奇地看了一眼,見他手指似乎正指着她,“叫我?”

眼見着趙啊蔥一臉無辜模樣,墨色錦緞的年輕男子拍了下桌子,厲聲道。“你這菜怎麽回事?是給人吃的嗎?”

趙啊蔥怒了,她只是小小的廚娘,偶爾跑跑腿端端菜,怎麽平白無故就遭了一頓罵?她憤憤地走到那桌客人面前,将托盤扔在一邊,用比他更大的力氣拍了下桌子,“想吃霸王餐嗎?”

這樣的伎倆,她小說裏看的多了,沒想到還真有人這麽幹,只是為什麽沒有蟑螂這樣常用的道具?

墨衣男子微愣,仿佛沒有想過會有女子敢用這般口氣與他說話,“笑話,本小爺看起來像是吃霸王餐的人麽?”

趙啊蔥仰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不像?”

在其他桌忙着招呼客人的紅七公循聲回頭,見似乎有狀況發生,他立即和那桌的客人道了聲抱歉後,加快步子走到趙啊蔥這桌。

“發生了什麽事?”紅七公低聲問道。

年輕男子認得紅七公,拿起筷子挑了挑盤中的菜,氣憤道,“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菜是怎麽回事?又生又難吃,難道這好吃再來樓是這麽招呼客人的麽,那看來以後不用來了。”

紅七公将信将疑地拿起一雙幹淨的筷子,夾起一塊盤中的翡翠蝦,輕咬了一口,不禁蹙眉,可礙于衆人在場,他只好嚼了幾口後咽進肚子,放下筷子微笑道,“還望曹公子見諒,小的立即給你去換。”

這翡翠蝦是陳師傅的拿手菜,按着他以往的水準,是斷斷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若不是他現在親自嘗了這菜,還真差點以為發生了什麽誤會。

容媽媽搖着團扇慢慢走下樓,徑直穿過幾桌客人,來到七公身邊,“七公,怎麽回事?”

“容媽媽,這菜出現了問題。”七公附耳輕聲道。

“還望曹公子海涵,您大人有大量,咱這好吃再來樓裏的菜色可是全城聞名,您想吃什麽,我這就吩咐廚子給您去做。”了解了事情以後,容媽媽端起那盤菜,細細端詳了一番後,立即彎腰向曹公子賠禮道歉。

一旁站着的姑娘收到容媽媽的視線後,将身子貼近曹公子,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柔聲細語道,“曹公子,含煙現在為你上樓撫琴可好?”

眼看着周圍的客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視線聚集在了這裏,曹公子也不願多言,由着含煙牽着自己的手離開了飯桌,臨走前,還不忘瞪了趙啊蔥一眼。

趙啊蔥自然不服氣,叉腰瞪了回去,不料眼睛餘光注意到容媽媽的臉色越來越鐵青。“糟糕,好像闖禍了。”

回想起剛才紅七公和容媽媽對那名年輕男子的态度,趙啊蔥心中暗道一聲不妙,莫非她無意中又惹禍了麽?

“趙姑娘,是誰教你和客人頂嘴的?難道這些日子,你還沒能好好領悟這樓裏的規矩麽?”容媽媽揮着團扇,挑眉道。

趙啊蔥不用擡頭,便可以想象到容媽媽此刻的表情,低頭輕聲道,“容媽媽,我以為那人是故意想找好吃再來樓的麻煩,所以才會……”

“大點聲,媽媽我聽不太清楚,而且趙姑娘剛才的氣勢呢?”容媽媽作勢,摸了摸腰間綁着的皮鞭。

“容媽媽說笑呢,和媽媽一比,我哪來的氣勢。”趙啊蔥沒想到剛才的一切容媽媽都看在眼裏。

“往後,你還是呆廚房好好做事,端菜的活我會讓小九幫你做的。”未等她反駁,容媽媽便搖着團扇離開了。

趙啊蔥邊輕聲咒罵邊走回廚房,憑什麽最終炮灰的是她,一直窩在廚房,這樣她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半仙的身影。

剛走到門口,她就聽到廚房裏傳來紅七公熟悉的聲音,“陳師傅,最近你是怎麽回事?今天曹公子來我們樓,差點就因為你這菜鬧起來了。”

陳師傅放下大勺子,轉身理所當然道,“這菜并未做好,是趙姑娘端錯了。”

一聽到他冤枉了自己,趙啊蔥快速走到廚房裏,撩起袖子,指着他的鼻子,氣憤道,“這與我有何幹系?”

她早知陳師傅脾氣不好,可怎知這會兒他居然平白無故将這責任推給了她,若是沒記錯的話,當時雖然端菜忙得團團轉,但她依稀記得陳師傅将鍋中的翡翠蝦盛入盤中時,明明是說菜做好了。

這是想欺負她記性不好麽!

“罷了罷了,陳師傅,你也知曉容媽媽脾性,若你再出這般纰漏,便是我也保不了你。”紅七公平日裏最不喜聞廚房油煙味,簡單吩咐了幾句後,便轉身走出廚房。

趙啊蔥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末了,還不忘踩他一腳。“這一下就當是替你背黑鍋的補償,便宜你了。”

陳師傅并未置氣,于他而言,如何不動聲色地令好吃再來樓的生意冷清下來才是頭等重要事。

趙啊蔥怨念地搬了小板凳去了廚房門口,将一筐青菜倒在地方,一棵棵的擇菜,時不時地回頭注意着陳師傅。

這下可好,以後只能窩在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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