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身騎白馬02

他還顧不上琢磨柳小春非敵非友的态度,光是适應“蠻荒之地”的艱苦環境就已經耗盡了李渝的全部心神。

水泵怎麽壓?洗潔精在哪?不用洗潔精用面湯?他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好像是皂化反應,他有點印象,高中化學老師課上提過。

可惜李渝在家從不洗碗。

好不容易勉強收拾完竈臺,李渝憋尿快憋瘋了,暈頭轉向地一通找,柳小春不知道哪去了,他也沒人可問,直到拉開一道鐵釘紮成的簡易木板門,他愣住了。

竟然是直接通向外界農田的旱廁。

李渝:“……”

說實在的,他真的有點想念光華自帶加熱的馬桶。

還有用不完的卷紙和燒不盡的香氛。

李渝覺得他這輩子的無語次數可能都在今天用盡了。

旱廁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滿懷惡意地提醒他這個将要長住的地方是多麽不合人意,灰敗破舊,肮髒落魄。

和想象截然不同,這是個陌生而荒涼的世界。

他完全沒經歷過這樣的生活,李渝生在城市長在城市,見過的最寒酸的樓也不過是燕郊的小平房,和宋莊相比,也顯得舒适豪華得過分。

這裏就像被命運抛棄了,遺忘了似的,看不到終點,看不到希望。

李渝筋疲力竭地走回房間,倒在方桌前,揉了揉眉心。

一瞬間,他有種強烈的想哭的沖動。

不知道是為他自己,還是為支教的環境。

抑或兼而有之。

李渝猛地吸了下鼻子,把初來乍到的陌生酸楚抛之腦後,坐在長條木凳上,開始寫教案。

天色漸沉,光線變得昏暗,慢慢看不清字了,他就擰開臺燈。

暖橘色的光線散開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踏實,讓人莫名其妙地沉靜下來,李渝冷靜地寫了幾十分鐘,覺得大老爺們總傷春悲秋的挺沒勁,暗想既來之則安之,他一個堂堂的北大光華高材生怕這群小屁孩做什麽?

眼看過了八點,不見柳小春他們人影,李渝想了想,找到封頁上柳小春的號碼。

“李渝?”

“是我,就是看你們現在還沒回來……”

“你自己不會做飯?”柳小春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抓狂,“我屋抽屜裏還有點壓縮餅幹你先拿去吃吧。”

李渝說:“……”

柳小春那邊突然嘈雜起來,不耐煩地對電話吼:“李渝我沒空跟你這廢話,你想吃就吃不想吃拉倒。”

李渝心想你能拿我當個有用的正常人嗎:“你們那怎麽了?學校有什麽事?”

“倆小孩打架,拿磚頭把一個打出血住院了,現在在縣醫院做檢查呢,哎,那個打人的呢,宋元去哪了?”

柳小春的注意力被岔開了,李渝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準備挂電話。

“李渝?你挂了沒?”

“我在。”

“有個事請你幫忙辦一下,”柳小春搔搔頭發,“不過打人的是五年級的學生,現在确實歸你管,他不知道跑哪去了,現在我跟他家裏聯系了下,估計一會兒家長跟你彙合,先把人找到再說。”

“他爸還是他媽?叫什麽名字?”

“他家裏情況挺複雜的我回頭跟你細講……總之,應該是他哥來。”

“姓名呢?”

“叫宋唐。”

柳小春讓李渝去學校的辦公室裏等人。

宿舍在宋莊偏僻的邊緣,他拉開形同虛設的簡易木門,于夜色中遠遠窺見村中景象,深桔色的燈火星星點點,偶爾傳來狗吠和小孩的嬉鬧聲,雖然還是一片灰蒙蒙的髒亂的土黃色泥牆,但和那晚死一樣的寂靜相比,也算有了起死回生的人煙味。

他又向東走了兩分鐘,擡頭在夜幕下隐約看見在風中奕奕飄揚的紅旗。

出乎他的意料,學校的入口修得異常漂亮,李渝打開先前留在方桌上的手電筒照明,“宋莊友誼希望小學”幾個金光閃閃的字印在紅磚色立柱上,精致的鐵藝校門半開,可惜能看出長期無人打理,大多氧化成了鐵鏽色。

進門後片百十平米的水泥地面映入眼前,盡頭處有座升旗臺,銀色的旗杆,和鮮豔的五星紅旗,後面立着貼了米白瓷磚的二層小樓,不新,但體面,寬敞,明亮。

完全不像這個村莊的建築——在那些泥屋土牆的映襯下,透露出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像下凡的孔雀一頭紮在了池沼中的山雞堆裏。

建學校的人當時一定下了大力氣,花費了極高的人力和物力。

但可能是因為缺少學生的身影,整個學校還是流露出一點寥落的氣息,仿佛與世隔絕,沉睡了數百年似的,連空氣都變得衰朽而沉默,本該窗明幾淨,書聲琅琅,而現在,黑燈瞎火,李渝走近教學樓,伸出食指——

樓梯的扶手上都是灰塵。

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搓了搓手,撣掉灰,順便開了走廊的燈,在一樓盡頭找到了寫有“辦公”的門牌。

推門進來,打開白熾燈,屋內是兩套上世紀的木質桌椅,上面放了幾本書和筆記本。

李渝猜這就是柳小春他們的辦公室。

他拉了張椅子,拿了本五年級的數學書邊看邊等。

十幾分鐘後。

“柳老師?”

李渝聽見個不算清亮的男聲,有點低沉,有點啞。

他轉過身,瞧見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高瘦身影,站在門側,由于身量過高,他進門時不得不微微低頭,以免撞上門框的上檻。

李渝暗自咬牙,心想不如鋸十厘米分給自己。

這人走到李渝跟前,看見他還在發呆,出聲提醒,依然低啞,不怎麽悅耳:“柳老師?”

李渝這才瞧見他正臉。

北方人五官偏硬朗,但硬得這麽有棱有角的倒不多見,眉眼英氣俊朗,眉飛入鬓,狹長的眼睛極亮,鼻梁高而直,駝峰些微的弧度削弱了少年般與生俱來的尖銳,反而讓整個人顯出種被打磨後的鵝卵石般的質樸和踏實。

倒是看不出年齡大小,約是在十幾二十歲左右。

但實在是張英俊的臉。

李渝不動聲色地掃了兩眼:“我不姓柳。”

“……對不起,我以為是柳老師叫我來的。”

宋唐也才看到李渝這張新鮮面孔,第一印象就是他漫不經心地一擡眼。

壓迫感太強,金絲眼鏡後那雙細致的眼裏,依次略過傲慢、随意和逼人的銳利,目光裏帶着挑剔的,審慎的探究,像要把他從頭到腳扒了皮挑開骨頭,好看一看心腸。嘴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連勾起的唇角都是精巧的。

可能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他的眼圈染了層薄薄的黑邊,有股陌生至極的風塵仆仆感,帶着淡淡的疏離,像江南的雨,精巧而繁華,恍惚迷了路,就落在了北方無處歇腳的落寞小城。

宋唐是不怕打量的,他天生就有種農村長居後才能形成的獨特的沉穩淡定,像日光下的村野的土地,格外平實厚重。何況他打小就不得不領事,久而久之自然鍛造出了遠超同齡人的早熟心态,待人既不熱情,也無防備。

但被李渝這麽猛的一炸,他的神情就略顯不自然了,像是有點手足無措,停頓了下,濃密的睫毛眨了眨,看了眼李渝,目光相接之後就飛速移到辦公桌的課本上,那上面寫了“人教版五年級”。

宋唐緊盯書本封面,仿佛在研究這幾個字是怎麽寫的。

“那柳老師在哪?宋運南說他找我有事。”

到底是不成熟,靜态分不清楚,但是多說幾句就會露餡,一點孩子氣的稚嫩藏也藏不住。

不會超過十八,李渝暗中斷言。

啊,一個半大不小的毛頭小子。

他在心裏啧了一聲。

“宋元的哥哥?”

那男生點點頭。

李渝逗樂逗得差不多了,神色一轉說回正事。

“我是替你們柳老師來的,你弟弟把他同學打住院了,現在找不到他,得先把人找回來,你知道他會去哪個地方嗎?”

“……打住院?”男生表情驚愕,“你說宋元?”

李渝說:“……”

怎麽?打了人還想賴賬?

沒等他說點什麽,以便站在高地指責毛頭小子道德淪喪,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和宋唐差不多年紀的微胖青年破門而入。

宋運南邊扶着門喘氣邊說。

“宋唐!宋、、唐,快回、、、回你家,你弟在門口等你呢,頭上都是血!”

宋唐箭步似的飛了出去。

李渝見狀,把書一扔,抓起氣喘籲籲的宋運南一起追他。

宋運南體格虛胖,能跑到這已經突破人體極限,一副喘不上氣的要死表情。

“哥你拉我幹啥啊,我就是個傳話的,今天下午柳老師叫我通知宋唐就算了,晚上宋元回家,哭得一腦門子血和眼淚,我又得去找他哥,跑了十幾裏地了今天,你讓我歇會呗大哥!”

李渝扯着一個大活人,眼看着宋唐煙似的溜遠了,顧不上追人,先問宋運南話:“你說你看見宋元腦門上也有血?”

敢情是互毆?

“可不嘛,流了一臉,我怕宋唐着急都不敢告訴他。”

“那你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嗎?”

“這我哪知道,我又不在現場,柳老師叫我的時候我正在縣裏替我媽賣板栗呢。”

李渝很震驚地問:“你們沒有電話嗎?或者手機?”竟然還要靠這種奧林匹克式的方法傳話?

宋運南也很震驚地問:“不是只有縣裏才能安電話嗎?”

李渝張了張嘴,又迅速地閉上了:“算了,當我沒說,你別跑了,給我指下,宋元家在哪個方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