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唐六一:“那你們說我們十年後在做什麽呢?還能現在一樣聚在一塊兒打游戲嗎?”

這個問題, 宋清然沒有回答。因為十年後的今天,是她的新婚頭一日。

“當然不能。”向風語氣傲嬌,說出來的話也是欠欠的, “除非你求我。”

“向風,你快去死吧。”

“哈哈哈。”

……

“十年後, 我應該已經結婚了。”

他看着她, 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結這麽早嗎?”

聞言, 視線再度落了下來, 點了下頭。不知道是不是宋清然的錯覺,這一幕,總是很熟悉。不過她的思緒此刻不在這兒, 她在想,明明已經知道的事情, 為什麽聽他親口說還是會心痛。

他結婚并非是遇到良人, 而是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在他的計劃裏。

她想着, 默默地将頭轉向了電腦屏幕,不再言語。

人總是很難如願,這世界真的好多人,多到我們遇到了那麽多人, 卻還是遇不到最想要的那個人。

大一的時候,室友紛紛墜入愛河, 只有她,四年從來都只是一個人。那時的她偶爾也會很悲觀,她總覺得自己玩到30歲也應該收心結婚讓她爸安心了吧。

以後會結婚的理由有很多個, 門當戶對、性格合拍、年紀相仿, 但總不會是因為愛吧。她相信愛情, 只是不相信她會有愛情。

所以,到了自認為合适的年齡,與自認為合适的人結婚,總歸是沒有錯吧。很顯然的是:這一點,何以随跟她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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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一件事,如果何以随知道自己如此深愛他,肯定不會選擇她。

因為他深知,那對她不公平。也正是因為知道他會如此,她從未跟何以随訴說過她的感情。

那晚的生日聚會臨散場前,一個男生抽到了一張牌,問一個問題,在場的女生都必須如實回答。

男生笑了笑,“在場的女生應該或多或少都喜歡過何以随吧?”

問的是全場女生,可男生卻只盯着自己旁邊的女生瞧,女生擡眼瞪他,最後還是點了下頭,“年輕不懂事兒,行了吧?現在只愛你一個。”

男生聽了眉毛一揚,摟着女生就是一個吻。

全場沸騰。

“操,你他媽擱這兒借題發揮呢?”

“就是,臭不要臉的,滾滾滾。”

“以後談戀愛的別和我們玩兒,不是一個檔次了,看不上。”

唐六一:“能別一巴掌拍死嗎?”

……

歡鬧過後,倒還是都回答了那個問題。

畢竟都過去那麽久了,也沒什麽可尴尬的。

算下來,各占一半。

輪到宋清然的時候,她看了眼對面的男人,笑着搖了下頭,“沒有,那時都顧着學習。”

“對哦,我記得那時向風你倆那緋聞傳得一溜一溜的。”

一旁的向風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都說是緋聞了,這麽多年了,老子到底喜歡誰你們還看不出來啊?”

唐六一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不出來啊。”

向風也跟着笑,“那你這眼睛不行啊。”

旁邊有個男生跟着起哄,“眼光也不行吧。”

……

後面又換了個地兒續攤,宋清然沒再跟着去,一個人走在西橋邊吹風醒酒。

她撒了謊,彌天大謊。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宋清然下意識地朝聲源處瞥了眼,是陸遠深,而何以随利落地挂斷。

才放回桌子,鈴聲就又響了起來,男生眉毛蹙成一團,拿着手機起身往門口走去。

唐六一:“對了,清然,跟你說個有意思的。”

宋清然收攏思緒,偏頭望向她,“就是你敢信,李伯伯今天居然主動來了我家。他平時從不串門,大早上的,我爸媽都不在,我開門直接被吓得一哆嗦。”

宋清然想象了下那個畫面,唐六一蓬頭垢面的,再頂着張不耐煩的臉,上面可能還有口水印,還不一定是誰吓到誰吧。

“而且你知道他來幹什麽嗎?”

看她一臉神秘的樣子,宋清然不禁有些好奇,順着往下問,“幹什麽?”

“借生姜。”

“哦。”宋清然明白了,“他應該是要給自己煲湯吧。”

唐六一猛地搖了下頭,“漏,大漏特漏。”

喲,不錯啊,丫的語言進化挺先進啊。宋清然在心裏嘀咕。

“他要給他生病住院的小兒子煲湯。”看出了她的疑惑,唐六一解釋道:“他小兒子前段時間被調到A市工作了,你是沒看到他那副高興的樣子。”

平時不茍言笑的人,突然間高興起來。宋清然想象了下,那不是就跟何以随差不多呗。

唐六一還在說:“突然間變得這麽慈祥,我還有點不太适應。”

宋清然:“年紀大了,其實都會這樣的。”想到唐六一之前縮在她後面不敢按門鈴的樣子,“你之前還怕人家,現在還怕嗎?”

唐六一尴尬一笑,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唉,都是年少不懂事。”即将提起自己兒時的窘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我小時候用石頭砸過他家窗戶,他把我提到我爸面前狠狠地訓了一頓,那可是我爸第一次打我。”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是獨生子女,唐彥正雖然對她的成績略有不滿,但她從小都是家裏寵着的,突然就被狠狠地揍了一頓,也難怪她會害怕李沛,估計多少還是會有點陰影吧。

宋清然想到那層書房靠窗口的那個書架缺了一大塊,還有那個木雕,想來就是那時候被玻璃砸掉的吧。李沛那麽愛書,難怪那麽生氣。

突然,某個記憶片段在腦海中閃現。

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她癱在床上看小說,唐六一哭着給她打電話。

“清然,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位鄰居今晚去世了。”

她當時一愣,很少見唐六一哭得這麽傷心,也從未聽她提及過這個人。“怎麽這麽突然?”

“聽我爸說好像是為了給他兒子煲湯,煤氣洩漏。”

那晚,電話那頭的唐六一哭了好久。

可憐天下父母心,想到自己的父親,這世上最難過的事情莫過于生死離別。宋清然也忍不住難過,她翻開了那本日記。

後來,跟何以随結婚後,她回家翻箱倒櫃地把那本四年未見的日記本翻了出來。每每看到這裏,她總是想不起來當時究竟為什麽會寫下這樣的一句話。

或許只是随意感慨,又或許是時間真的太久,總之她忘記了,她忘記了這件事。

直到此刻,當再次聽到時,她才猛然想起這件事。宋清然一把把唐六一摟在她脖頸的手拉了下來,急切地問道:“你剛剛說李教授要給他兒子煲湯?”

唐六一一臉蒙圈地點了下頭,“對啊,怎麽啦?”

“他兒子身體不太好,上次咱倆撞見那次,他就是練手呢?正好,這不機會……”

宋清然猛地從座位站起來,動作太大碰倒了沒蓋瓶蓋的汽水,液體從桌子一直蔓延到地板,她也無暇顧及,直接就往門外跑。

唐六一見狀也跟着跑了出去,旁邊的何以随眼疾手快地把鍵盤拿到一邊,拿出兜裏的紙巾趕緊擦幹。

向風戴着耳機,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這時候還顧得上打趣,“喲,啥時候這麽有少女心了,紙巾都是粉粉嫩嫩的。”

意識到氣氛不太對勁,神色也變了,“她倆人呢?”

何以随沒看他,将鍵盤往他手裏一遞,“我剛不小心把汽水撒上面了,你拿去給彪哥看一下。”說完也朝着門口跑去,留下一臉懵的向風,“媽的,什麽情況?”

“清然,你怎麽了?”

“清然,你是要回家嗎?”

她始終沉默,眼圈早已紅成一片,唐六一也急了,“發生什麽事了?你說話呀。”

宋清然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抿着嘴,眼睛死死地盯着車道。可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着急越辦不好事。

連着攔了好幾輛都有人,就在她猶豫要不要直接跑着去的時候,何以随騎着摩托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她面前。

“上車。”

宋清然毫不猶豫,利落地坐了上去。

他把頭盔遞給她,示意她戴上,“去哪?”

“東槿路58號。”

“扶穩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才伸手抱住他的腰。

何以随透過後視鏡,看着後座的她,她紅着眼圈,細長的睫毛上全挂滿了淚珠,臉上的焦急顯而易見。他甚至能感受到搭在腰間的手在發顫。印象裏的她永遠都是一副安靜乖巧的模樣,就連開玩笑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哪怕放狠話時也仍然能保持溫和,溫柔而不失堅定。

從未見過,她情緒如此激動的時候。

人命關天,宋清然根本顧不上跟何以随道謝,摘了頭盔就往裏跑。不停地按門鈴,沒得到回應她就一直按,甚至不管不顧地喊了起來。

“李教授,開門。”

“開門,我是宋清然。”

……

何以随站在她身後,不明緣由地看着她不停地拍打喊叫,他甚至懷疑如果裏面的人再不開門的時候,她肯定會哭出聲來。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尋找有沒有可以破門的工具,剛看到一把鐵錘,門開了。

那是一位儒雅端莊的中年男人,“怎麽了?你這是要把我家門拆了不成?”他剛剛在二樓看書,聽到敲門聲本不想理會,誰知這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還喊鬧起來。仔細一聽,原來是清然。

宋清然看到安然無恙的他,瞬間就松了一口氣,“不是。”

“我聽六一說你要煲湯,所以來幫幫你。”她說着就走了進來,想到自己身後還有人,又退了兩步,“這,這是我同學。”

李沛上下打量了一下何以随,“哦,進來吧。”

宋清然徑直走向廚房,立馬查看煤氣罐,确認沒有問題後,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了下來,她又看了眼鍋裏咕咕冒着熱氣的湯,在心裏暗自呼了一口氣。

“怎麽,不放心?”李沛坐在客廳沙發上,給何以随也倒了杯茶,“我早就學會了,還用得着你這個黃毛丫頭瞎操心。”

宋清然沒搭茬,不放心似的又檢查了一遍,這才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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