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是宋清然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個假期。

她将自己與外界隔絕開, 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練舞和學習上。期間,她收到了一本物理筆記,裏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物理重點, 每個知識點都整理得很詳細,生怕她會看不懂。旁邊甚至還附上了針對相關知識點的經典題型, 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解題步驟。

只一眼, 她就認出了那是何以随的筆跡。

這是他專門為她整理出來的, 她又怎會看不出來。她閉上眼睛, 想象了下那些畫面,黑夜靜谧無聲,明黃的燈光下, 少年趴在書桌前,時而翻看一下目錄, 腦海裏不斷回想着自己早已掌握的各種知識點。

回憶繼續延伸, 她又看到了那個西裝革履的他,坐在辦公桌前, 沉默地看着桌上攤開的各種文件,一絲不茍的工作态度。

回憶不斷交替,少年與男人重疊,她的回憶裏, 來來回回全是他。

在唐六一的熱切期盼下,終于迎來了高二下學期開學。而關于張雅茹的轉學, 就像個一個小插曲,除了開學第一天,過後就再無人問津。

而宋清然一開學就迫不及待地去操場背後的那片綠化帶裏找那只貓, 她“咪咪”叫了好幾聲就是沒聽到回應。

難道是出去覓食了?

張臨山讓同學來叫宋清然去辦公室的時候是晚間休息, 班裏的學生大半都去了操場, 其中自然包括向風和唐六一。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她臉上,都知道張臨山抓得最嚴的就是早戀問題,幾乎可以說是零容忍。

宋清然人緣尚可,但她的‘早戀對象’是向風,他為人仗義,凡事都留有餘地,以至于宋清然一度認為所有的班長都是像他這般的好人緣。

直到後來上大學,聽遍室友的各種吐槽,才知道并不盡然。

于是她迎着一片同情的目光,從容地起身,對着那同學道了謝,這才不慌不忙地去了辦公室。身後議論紛紛,她也權當沒聽見。

“靠,肯定死定了。”

“就是,學校對藝術生本來就戴着有色眼鏡。”

“這班長要在,估計得直接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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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們說,他倆真是那關系?”

……

辦公室裏老師聚了一堆,都在批改開學考的試卷。

“要我幫你作證嗎?”

宋清然回頭一看,是羅一一,她搖了下頭,“不用,謝謝。”而後淡淡移開視線。

腳下又往前邁了一步,她敲了下辦公室的門,“報告。”

坐在裏面的張臨山沒聽見,反倒是政治老師讓她進。

宋清然和他輕聲說了句謝謝,這才朝裏走去,“老師,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張臨山在批卷子,看到宋清然擡了下眼睛,将指間的煙掐滅了,“正好,剛批到你的卷子,進步很大,希望你繼續保持。”

“你等會有事兒嗎?”

宋清然想了會兒,“呃,做卷子算嗎?”

“那就先放一邊。”他給宋清然拿了支紅筆,“你們英語老師請假了,你上去三樓她的辦公室幫她批一下卷子,作文分她已經給了。你改了以後幫忙加一下分,然後送到我這裏來登分。”

見宋清然不動,他又催了聲,“快去,明早要出成績的。”

宋清然‘哦’了一聲,就要往門口走,“對了,今晚是英語晚自習,你別去上了,專心幫忙改下卷子。”她剛松了口氣,身後的人又悠悠開了口,“反正去了你也是偷偷做物理和數學。”

呃,果然老師們都只是看破不說破。

宋清然前腳剛走,向風後腳就飛到他面前。張臨山這煙剛重新點上,看着汗津津的向風,一臉嫌棄地給他抽了兩張紙,“擦擦。”

向風接過,但沒擦,“老師,您要罵就罵我,要處分就處分我,別罵我同桌。”

他本來還在操場上打球呢,剛投了個漂亮的三分,正得意着呢,結果他們班的男生就來跟他通風報信了。他一聽,話都沒說,撒腿就往教學樓跑。

張臨山掃了他一眼,也是覺得有些郁悶,當時怎麽就挑了這麽個腦殘來協助自己管理班級呢?是抽筋抽到腦子了嗎?

“你要是閑着就去把教室裏的窗戶擦一下,我這兒正忙着批卷子。”

向風賴着不走,“您得先答應我,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麽着都不能讓女生受氣。”

張臨山斜了他一眼,“人家英語成績回回接近滿分,我是讓她幫忙改卷子去了。再說了,你以為我真信啊。”他突然笑了聲,“你也得你同桌看得上你啊。”他把手上的試卷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食指恨鐵不成鋼地指着向風的眼睛,“你們英語老師說了,你這回英語要是還是連你同桌的作文分兒都沒趕上,她就給你家長打電話,讓他們來收拾你。”

他放下翹着的二郎腿,調了下姿勢,撣了撣煙灰,“哎,我就不明白了,全年級英語第一跟你是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兒,年級第二安排給你做同桌,你怎麽半點沒熏陶到呢?”

向風抓了下寸頭,恍然大悟似的看向他,“老師,我突然想起有個作業沒做,回見啊。”說完一溜煙就跑了,張臨山笑罵了句臭小子。

“這幾屆擇優班的哪個學生都沒你們班向風皮。”政治老師笑着點評,“沒少吃我的粉筆頭。”

“是皮,可辦事也是認真講分寸的。”張臨山回了句。也帶了不少屆學生了,可像向風這樣,能将老師和同學之間的關系平衡得這麽好的班長,還真是獨一個。

談笑間,又點了支煙,剛吸了一口,唐六一又來了。張臨山滿臉無奈,食指狠狠地将燃着的煙按滅。

為人師表,只能默默在心底罵了句髒話,好樣的,真他媽就操了。

“上課了,給我滾回教室裏自習去。”

唐六一前腳還沒邁進辦公室門口,一臉懵逼:……

她只是經過年級組辦公室的時候被逮着讓她來傳句話,明早出成績後,讓所有班主任到年級組辦公室開個成績分析會,有課的麻煩自己協調一下。

宋清然禮貌地和辦公室裏的老師打了招呼,這才走到英語老師的工位,看着辦公桌上堆着的三沓試卷,在心裏盤算了下,英語老師一共教三個班,兩個擇優班和一個普通班,一個班大概有60個人,所以面前大概就是180份試卷。

她挽了下頭發,坐下就開始批了起來,剛批了不過五分鐘,門口就傳來腳步聲。宋清然以為是老師,視線還落在試卷上,身體已經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知道聽到一陣敲門聲,“哦,是何以随啊。”

聞言,握着筆杆的手頓了一下,擡眸看向他。

“嗯,老師好,我來幫英語老師批卷子。”

宋清然視線看向他在指間把玩的紅筆,往裏挪了下位置,何以随順勢擡了個椅子坐下。她翻了下,将他們班的卷子遞給他,“另外那個班的我倆分一下吧。”

“不用,都拿給我,你批你們班的就好。”

宋清然沒和他争,索性就拿了自己班的,“來我這兒批,我得守自習去了。”她看向說話的老師,“謝謝老師。”然後抱着卷子走了過去。

上課鈴響起,辦公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均是沉默,宋清然默默加快了手下的速度,她想趕在第一節 自習下課前改好。

因為是今天才考完的,答案都還在腦海裏盤旋,宋清然改得很快,終于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聲後,她起身整理了下試卷。然後,緩緩朝男生走了過去,機械式的重複,少年臉上露出幾分不耐。

“我改好了,剩下的給我分一半吧。”

男生聞言,眉目都沒動一下,手上動作未停,“不用,快好了。”

她湊近了些,發現他的确已經改完了,γιんυā在算分,不過也快完了。他都是直接掃一眼卷面,然後立馬就能給出總分。宋清然突然有點郁悶,她并非争強好勝的人,只是自己都用了十成的速度,卻才趕上他一半,也太讓人洩氣了。

“好了。”他将試卷摞起,折成兩沓,漫不經心道:“考得怎麽樣。”

宋清然點頭,再看向他時,眼睛淺淺地鍍了層歡喜,“還不錯。”她又想到剛剛張臨山說的那些話,那層歡喜又厚了幾分,“謝謝你的物理筆記。”

“哦。”男生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就口頭上的?”

“那,”宋清然猶豫了幾秒,“請你吃飯?”

他不言,将她懷裏的試卷拿了出來,疊到辦公桌上,三沓抱在一起往門外走,留下等着回應的宋清然,“還不走?”

“哦。”宋清然回過神來,拿起他落在桌子上的那支紅筆,“就來。”

他送她到二樓辦公室,就停了下來,繞到她身後,宋清然了然,“報告。”

“進。”偌大的辦公室此時只有張臨山一個,他頭都沒擡,大概是有的題錯的太離譜,時不時長嘆一口氣。

跟在她身後的何以随将試卷放到離門口最近的一個工位,轉身離開,經過宋清然時,低下颔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想好了再告訴你。”然後,潇灑離去。

她抱了下試卷,果然沒抱動,索性就放那兒。張臨山這時也擡起頭來,“怎麽了?”

顯然是沒看到那堆試卷,“老師,改完了。”

“這麽快?”

宋清然老實交代,“英語老師還讓隔壁班的何以随也幫忙改了。”

“哦,她沒和我說過。”他将手中的試卷放下,走過去開了臺電腦,“那你來幫我登分。”

宋清然登了英語,張臨山就讓她回了教室。

才坐下就收到了各種紙條,全是問她英語成績的。宋清然将記得的都一一回複了,向風也跟着湊熱鬧,“我考了多少?”

“24。”她記得很清楚。

“Yes.”向風得意地比了個勝利的姿勢,宋清然望向他,“你能有點追求嗎?”

“你不知道,我要是比你作文分低就要被請家長了。”

他說完看着宋清然的表情,逐漸變得抱歉起來,好像還摻了幾分陰險,“靠,你不是吧。”

第二天一早,向風看着宋清然的答題卡,一萬個草泥馬在腦海裏馳騁。媽的,25分,丫的禽獸啊。

他跑出教室,正好看到何以随他們班也在發英語答題卡,他直接從後門溜了進去,從何以随手中搶了過來,翻過來一看,直接開啓咆哮模式,“媽的,老子上輩子是造的什麽孽啊?”

而關于早戀的那件事情,張臨山并未過分追究,只是在班裏随口提了幾句以學業為主的老生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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