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兩個擇優班的籃球對決賽, 自然是備受矚目。這次的年級籃球賽,是光頭特意向學校申請的,美其名曰, 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關于這個籃球賽,整個高二年級狂歡了整整兩個月。因為籃球賽都是利用下午放學後那段時間加上一節晚自習進行的, 正是學生自由分配時間, 所以就出現了一種無可避免的現象, 一部分學生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去過操場。

有一件事, 宋清然後來一直都很慶幸,就是張臨山要求他們班的每一場比賽,每一位同學都必須到場。那時很多同學都只想埋頭苦幹, 全身心投入學習,抱怨聲持續了很久。偶然撞上作業很多的時候, 她也會埋怨。

可後來回憶起高中三年時, 那場籃球賽總是會湧上腦海。操場上,陽光下, 少年風華正茂。聽說操場的落日很美,可是她去了那麽多次,卻從未注意過。

因為是第一場籃球賽,最後一節課又剛好是張臨山的課, 索性直接提前十分鐘放學。不過今天是男生先比,明天才是女生。

作為吃貨型選手的唐六一首當其沖直奔食堂, 向風看着懸在半空的校服,無奈地閉了閉眼,轉手放到宋清然桌上。

窗外蟬鳴不絕, 天空格外蔚藍。宋清然替他收了起來, 自覺地拿了他的水杯, 向風也沒客氣,“要冷水。”

“知道了。”宋清然站起來,徑直走到門口,猛地又回頭朝他做了個鬼臉,“開水。”一轉身差點撞進何以随懷裏,他還穿着校服,頭頂眼看就要抵到門框,高大的身影将她整個籠住,“接水?”

宋清然老實點頭。

他單手抄進兜裏,“等一下。”說完轉身回了他們班教室,再出來時手裏拎着自己的水杯,“順便幫我也接一杯。”

“好。”她伸手接過杯子,側過身子從他旁邊穿過,剛走出去沒兩步就被他揪住馬尾拽了回來,并不痛,但宋清然還是因着慣性仰了回去,疑惑的眸子還未探過去,頭頂就又傳來男生清冽的嗓音,“溫的。”

走廊上有很多男生,清一色都是剛從廁所換完球服回來的,亂哄哄的,宋清然擡手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朝走廊盡頭跑去。

接水的人還挺多,宋清然排了會兒隊才接到,轉身正要上樓梯時又遇到了徐靜秋,她怔怔地盯着她,或者說應該是她手裏的水杯。

倒是旁邊的劉潔和她打了招呼,“嘿,宋清然。”

她們都是一個舞蹈班的,宋清然溫和地朝她笑笑,擰緊瓶蓋,再度看向徐靜秋,睨了她一眼,再風輕雲淡地收回視線,轉身上了樓梯。

“靜秋,怎麽了?”劉潔見她愣在原地久久不動,出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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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靜秋移開視線,“沒什麽,我們走吧。”她想到宋清然剛才的表情,那麽地輕描淡寫,在她看來,她是不是就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可笑。

“潔潔。”

“嗯?”

“宋清然比我漂亮嗎?”直到聽到自己的聲音,徐靜秋才意識到自己剛脫口說了些什麽,而挽着她手臂的劉潔也是一臉懵,“你在說什麽?”

徐靜秋搖搖頭,看向她時又是慣性的社會性微笑,“沒什麽。”

劉潔顯然是聽清了她剛說的那句話,手掌彎曲攏住風,湊到她耳邊,“你比她好看多了。”她生怕徐靜秋不相信,還特別用力的點了下頭,“真的,而且你跳舞也比她有天賦。”

劉潔撇撇嘴,實在想不太明白她這麽個大美女為什麽要跟宋清然這種小透明比,她長得的确算漂亮,但舞蹈生不都挺漂亮的嗎?

迎面正好走來幾個男生,有個男生在一陣起哄聲中紅了臉頰,徐靜秋淡淡移開視線。

劉潔适時開口,“你看,你這追求者簡直随處可見,反觀宋清然,好像沒見哪個男生追過她吧?”

耳邊的絮叨仍在繼續,徐靜秋垂下眼睛,真的是這樣嗎?

她忽然就想到元旦那晚,上臺前她看着坐在石墩上的男生,他坐在喧嚣之外,修長冷白的食指上挂了個袋子,裏面放了杯果汁,出衆的五官在昏暗中依舊耀眼,她看着他溫和地拒絕所有上前合照的女生。

後來上臺,她看着他視線始終落在另外一個女孩身上,一種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情緒忽的就湧了上來,且當場發作。她分了神,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當晚,她被舞蹈老師叫到辦公室痛斥了一頓,她心情低落,頭發散落成大片,戴着口罩,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繞着操場一圈又一圈。

她縮在松樹後面的角落裏,清楚地看到男生站在路燈下,拍了下女生的肩膀,他說她漂亮。

“對了,靜秋。”劉潔擡手輕拱了下她的纖腰,那個宣傳片什麽時候發呀?”

“應該快了吧。”

劉潔連着‘啧’了好幾聲,“想不通何以随為什麽突然又不拍了。”

徐靜秋神色忽然慌張起來,“或許是因為人家低調吧。”

女生點頭表示贊同,“也對,他是挺低調的。”

走廊上的男生已經走了大半,宋清然探頭往教室後門看了一圈,沒看到何以随,他應該是去換球服了。回教室拿了向風的外套,拿着水杯,站在走廊上等,耳邊還能聽到少年間的相互調侃,高談論闊。如果可以,多麽希望,十年後的他們談及理想,依舊如此自豪。

“宋清然。”

少年的聲音順着夏天的風,穿堂而過,女孩擡頭,臉上滿是笑意。高高豎起的馬尾迎風搖擺,兩只小手端着水杯朝着走廊盡頭的男生跑去,男生手臂厚實修長,水杯被他輕易拿了過去。

他們班的球服是黑白色的,套在他身上特別好看,四肢白皙修長,滿滿的少年感。宋清然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幾眼,好像自從他大學畢業後就再沒見過他打籃球。

他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問,“不給我加油?”

風又來,女孩擡頭,對上少年的目光,眼裏堆滿了笑,元氣滿滿地道了句,“加油。”

“哦。”他笑起來多了股放蕩不羁的意味,“我要是加油了,你們班可就輸了。”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宋清然鼓了鼓嘴,“我是給你加油,又不是給你們班加油。”

再說了,比賽結果她早就知道了。

“行,那走吧。”又是一副自以為好脾氣妥協于她的模樣,說完直接将校服套她頭上。

宋清然拿了下來,發現外套上面居然有毛,感覺也不太像梧桐的。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結果她越慢,他也就跟着越慢,最後回頭望向她,“你故意走這麽慢,該不會是和向風商量着來了個美人計吧,這樣我們班肯定必輸無疑啊。”

“還不是因為。”

他饒有興致地望着她,等着下文,宋清然卻又停下來不說了,某人真是出名而不自知。很多同學都帶了相機,她要是拿着他的校服,然後跟他一起出現在操場,估計明早學校貼吧上肯定都是他倆的照片吧。

“我先走了。”說完繞開他一溜煙直接跑上臺階,三十六計,跑為上策。

唐六一買了一堆零食飲料,而宋清然把向風的校服外套拿下來的意義就是給她倆墊着坐,男生單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給她倆撐着傘,“你倆擱這兒看電影來了?”

向風刮了刮眉心,在唐六一瞪視之下改了措辭,換了商量的語氣,“那,野餐?”

兩人皆是理直氣壯,“這叫氛圍感。”

向風:“……”

比賽開始前,兩個班站一起,向風嘴賤,“實在不行求求我,哥們兒盡可能在不會被罵叛徒的前提下,給你讓兩個球,盡量讓你們班不要輸的太難看。”

何以随冷哼一聲,“那我可求你千萬要盡全力,別等會兒輸太慘又怪我不講兄弟情面。”

向風龇着個大牙,“喲呵,還來勁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哥們兒可就不客氣了。”

宋清然看着他一臉嘚瑟樣,忍不住扶額。算了,就剛剛那個十年後的美好祝願而言,向風除外,希望他能稍微收斂一點。

一場球賽打到天黑,結果當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何以随以最後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反敗為勝。

別的班輸了還需要裁判老師來意思一下,可到了向風這兒,畫風突變,來了一招反客為主。

他清了清嗓子,“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啊,咱這就是都快高三了,都想沉迷于學習了,都這把年紀還打球啊,對吧?有這時間功夫,咱好好背兩個英語單詞它不香嗎?”

全班男生連連附和。

何以随掃了他一眼,越過人群走過去,淡淡開口,“還有一次機會,和其他第一輪輸了的班級比,贏了照樣可以晉級。”

一瞬間骨灰級的尴尬後,向風罵了聲操,“老王,你他媽的去開會的時候能不能好好聽。”

王雲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不好意思啊各位,沒注意。”

衆人:“……”

不論這場球賽的輸贏與否,唐六一都是最興奮的一個,榮獲向風的多張醜照。兩人坐在地上看着相機裏的照片,笑得東倒西歪。

“你看這張,他喝水的時候恰好在翻白眼,正好被我抓拍到,哈哈哈。”

“還有這張,你看,他不小心被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這兩人都快笑岔氣了,向風跟在她倆旁邊認命地收拾着垃圾,“哎,挪下位置。”兩人默契地起身,還不忘拾起他的校服,“披上。”

向風扯了下嘴角,“夏天那麽高的溫度,真是難為你倆還想着我,還擔心畩澕獨傢我會着涼。”

唐六一把相機遞給宋清然,“你先上去,我和他收拾。”

今天不是她值日,也就那麽點垃圾,宋清然看了眼,“那我先回教室喝藥了。”

唐六一連“啧”幾聲表示同情,“還喝着呢?”

宋清然長嘆一口氣表示無奈,“沒辦法,我爸盯着呢。”

前段時間去求平安符時,寺廟裏有位大師說她面色不佳,臉色泛白不似常人,氣息微弱,必定是體內虛虧。宋煜聽了,立馬去給她開了各種補氣血的中藥。

還盡是些又苦又澀的,她吃的都快吐了。

都說出家人不打诳語,宋清然忍不住琢磨,這大師該不會是中醫館的托兒吧?

夏季晝長夜短,路燈沿路亮起,宋清然細細翻看着照片,這個相機裏的很多照片被唐六一整理成了一個相冊,有的甚至還放到他們的婚禮上。

他們的婚禮實在海邊舉行的,唐六一一如既往地特立獨行,并沒有大操大辦,只邀請了關系好的朋友,要求每個到場的賓客的着裝必須是紅色的。那應該是宋清然除了登臺需要以外,唯一一次穿大紅色的長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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