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人間冬仙(下) 3,計破臺懷山神
初冬。
煙竹城外臺懷山上,往常忙碌熱鬧的田裏一片靜荒,十裏田地裏剩下隐隐的犁痕,主戶農家放了兩把陳舊的鋤頭在田中,若暗語這片田地來年還會為人所用。
坡埂上簡易搭着一張破落的草棚,應是農戶們日常稍歇的所在,此刻也已無人,斜放的木桌上零落地擺着幾個塵土滿布的瓦罐陶碗,長板凳早被穿行的風掃到地上無人管。
一名衣着考究的老漢頭戴圍帽,蹲在草棚邊上的破水井邊上,擺弄着橫在水井中小木桶,一下兩下地來回拉扯,閑極無聊,甫側過臉,眼角餘光瞥見光禿禿的田道上有兩道人影,一白一彩。
待得兩人走進,可見身形纖細嬌弱,是為女子,老漢揉了揉小眼睛,認出其中一人,略有些黝黑的臉上展開皺皺笑紋,“哎呦喂,這不是春仙麽?今兒怎麽得空到小老兒的臺懷來啊?”
“臺彰先生。”句芒對其一笑,微側為一旁的白衣女子介紹道,語中多有敬意,“姬上,這是臺懷山山神臺彰先生。”
臺彰乍聽句芒尊稱那白衣女子“姬上”二字,靈光的腦袋立刻反應了過來,屈膝施禮,“小仙臺懷山臺彰,見過旹姬姬上。”
旹姬淺淺點了點頭,句芒遂上前扶起老山神,後者忙拱袖垂首以言:“寒冬方至,想來無關時令。就不知姬上有何要事要吩咐小仙?”
旹姬淡淡一笑,“果然睿智。臺彰先生仙歷深厚,雖不過一方小山神仙力卻不輸任何地仙,本姬此次來,确有個不情之請。”
臺彰低垂腦袋,底下的眼珠子轉了轉,忽而想到什麽便直起身坦坦而笑,“二十幾年前地府的人曾來打過招呼,是為了冬仙将轉生于煙竹一事,二位今來多半也與之不無關系,姬上有話可直說。”
旹姬不語,打量了眼破落的草棚,聰明的句芒立刻會意,彩袖一揮草棚立刻煥然一新,桌椅齊整,清茶翠煙,掃塵以待。
旹姬面不改色理所當然的走了進去撩裙坐到面南的椅上,臺彰成仙以來見慣各種場面倒也見怪不怪,和句芒二人一同入內坐下,卻見此刻旹姬卻自己沏了杯茶,自己不喝倒端給臺彰,後者一臉受寵若驚的接下,急言道:“多謝姬上!”
看不出一句多謝旹姬受不受用,不過她聞言倒真嘴角彎彎,“臺彰先生擔任天南山神多久了?”
“小仙在此處守了五千年,原是天北下屬。”旹姬擡擡手,老臺彰從善如流地飲了飲茶水,香氣滿口。
“五千年,确也不短。”旹姬也倒了杯遞給句芒,後者恭敬的雙手接下,“冥界那些人既然會特地來告知臺彰先生,想來您‘交游廣闊’啊!”
交游廣闊?怕是說他是私交攬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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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彰急忙放下杯子,垂首道:“多是些游仙散仙的,大家修仙時閑來無事偶爾多喝了幾杯便認識上。黑白無常來告知,也是想讓冬仙上仙此次歷劫能順遂點。”
喲,還全了空川的面子!
旹姬瞟了眼狡猾的臺彰,似笑非笑,“空川之人無需什麽庇護,天自有道!你能不能助他,助不助得了他,都得看天意。何況還得看,你是真的助他,還是害他?”
臺彰聞言,立刻離席雙膝跪下,一臉誠惶誠恐的謹慎,叩首道:“姬上莫非懷疑小仙什麽!還望姬上明察啊!小仙自問不問世事多年,如今能在赤帝爺手下任職,為一方百姓造福,小仙于願足矣。”
旹姬“嗤”地諷笑一聲,卻不看他,“好個‘于願足矣’。薛氏茹娘是誰?”
“小仙馬上查!”
臺彰應道,馬上惶恐的化出一本厚厚的冊籍,手指沾了沾唾液翻看着,一目十行,口中念念有詞。
旹姬看着棚外天空幻化的白雲,句芒暗自喝着茶,三人心中各有計較。
“查到了!”
沒多久,臺彰一聲高呼引來二者注意,旹姬平淡應了聲“念”。
臺彰吃了個嗆,嘴角微微有些向下斜拉,他舉起冊籍高聲念道,如朗宣般,“薛氏茹娘,天東曲陵人士,自幼家境清貧,人丁凋零,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其後曾化名秋婥娘進青樓出賭坊,今入住煙竹城柳府,年後将與柳君岱結為連理,無子嗣,死時年方……”
“好了。”旹姬按住冊籍打斷他,淡漠的眸子泛着寒光,聞之一字一字緩緩道,“本姬問的是,‘茹,娘,是,誰’……”
此刻冬日午後,烈陽無風,臺彰背後卻忽感一陣冷,顫聲道:“這……小仙方才不是說了麽……”
一旁原不多話的句芒怕桌而起,厲聲喝道:“一派胡言!那女子能篡天改命怎麽可能是區區人類!她能把天命都改了,何況只是‘薛茹娘’一次輪回命數!還不說實話!”
“冤枉啊!小仙真的不知道啊!”臺彰還是一副驚恐萬分無辜萬分的模樣,随意把冊籍抛地上雙手扶地額頭伏地就是一下下重叩,下下有聲。
旹姬視若無睹的随手拉整身上衣物,一頭垂地的烏黑長發襯着身上衣衫越發的白,如臺彰的臉色,道:“冤枉?句芒,說說他怎麽出天北的?”
“是。”句芒領命,沉聲道:“五千年前黑帝性情雖古怪但治下嚴厲萬分,手段絲毫不輸今日的白帝爺,據聞當年臺彰先生深受黑帝看重,坐鎮仙界北天牢,不想卻辜負黑帝期望,中了奸計放了幾名仙界要犯,于是被貶谪于此。”
“‘中了奸計’?”旹姬好笑地咀嚼着此四字,“若真是中計才好。別不是私放要犯卻瞞過了黑帝,躲禍于此。”
老臺彰頹靡的肩膀微抖,面前坐的是空川神女和春之上仙,若要真打恐怕還得幾番盤算,他鬼祟的眸子動了動,道:“姬上明察啊!小仙當日真是中了計!那幾個賊人歹毒萬分,他們裝作被下毒的模樣,二十四個時辰不停趴在牢門上唾罵哀嚎,弄得天北不得安寧,小仙才去查探的,誰知他們反而将小仙制服打暈,摸出小仙身上的鑰匙逃出仙界!小仙修為不夠,萬死難辭其咎,若姬上今為此事要代黑帝爺處罰小仙,小仙毫無怨言,絕無二話!”
這麽一個淺顯的小計謀就能引得身經百戰的天北上仙上當?這話說出來,黑帝當真相信?不可能,黑帝怎麽可能會相信。
旹姬瞅着似在發抖的老臺彰,想起當時在紫微宮內見到的黑帝,此人言辭斫斫,眼神莫測,倒也不像奸邪。
他當年到底真是在惜才呢?還是将計就計呢?抑或是……另有所謀?
旹姬暗自沉吟,忽而一笑說道:“好個歹毒的計,竟如此陷害無辜的臺彰先生。是本姬冤枉了先生,句芒,還不扶起臺彰先生。”
“……多,多謝姬上!”臺彰見旹姬這麽快就相信自己,心裏更是詭谲雲湧,要不,三十六計走為上?!
“姬上……”句芒不明所以。
“去扶起來!”
旹姬給了句芒一個警醒的眼神,後者一頓,猶豫片刻才笑若春花,上前似要扶起臺彰,“先生快請起吧,姬上她呀最受不住老人家跪拜了!”
沒想到手剛剛伸過去,臺彰身形一轉塵土飛揚,淹沒草棚,句芒彩袖揮了幾下,塵土散去卻已不見臺彰人影。
“姬上!”句芒急回頭找旹姬,後者淺淺一笑。
旹姬盈盈起身,走出草棚立于冬日之下,陽光灑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忽現一抹透明之感,她的視線落在了近處的一個田樁上,令道:“句芒,杏雨梨雲。”
“是!”句芒領會,飛身騰空,七彩羽衣在暖陽下舞動,化為杏梨雲雨,杏花如粉雨,梨花似雲煙,夾帶着濃濃的花香遍灑草棚四周,美輪美奂間卻有一股殺意襲來,花瓣如箭,花香似毒,淬進田間每一寸土地,令人如夢幻般又感到莫名窒息無法掙紮,一直到不能呼吸。
一刻之後,某個田樁似按耐不住般爆了開,金光閃爍後睜眼看去,正是轉身欲逃的臺彰。
旹姬不急也不躁地又命道:“春深似海。”
“是。”
句芒聞言,停下花雨,腳尖輕點飛身疾馳,翻手幾下畫圓,七彩光芒如飓風濤浪般朝臺彰席卷而去,瞬間擋住臺彰去路,後者惱羞成怒,道:“區區四千年道行就妄想擋住我?!”
他一個轉身,身形正立,雙手畫了個半圓左引右擺間天搖地動,那七彩光芒瞬間被驟起的石牆壓倒,空中細碎尖銳的石塊不斷橫飛,有幾個劃破了句芒美麗的仙衣。
句芒性穩,見狀也不慌,反身下落,手掌覆地,日光下另有幾道燦光投射,如春晖般福澤大地,忽而燦光所在的土地上生出根根小草,飛快的生長剎那便成了結實的春藤,紮紮實實的攀住臺彰的石牆,她手指一曲,“磅”的一聲,石牆應聲而塌。
臺彰一驚,詫異喊道:“怎麽可能!老夫怎麽可能輸給只有四千年道行的人?!”
“心術不正歪門邪道之人如何能得天之仙力相助,道行不過是仙力的輔助而已,心不正則力窮!”
旹姬冷淡一言,又道:“句芒,春回大地。”
句芒聞言一愣,無法理解的看着旹姬,神色間多有些不贊同,後者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她才遲疑的點點頭。
只見句芒長袖一揮,飛落于地面單膝而立,冬日忽起暖香的春風,她随風而舞,水袖飄曳,裙擺如煙,方才幾道燦光化為七彩的天幕,随風搖曳着,花葉翻飛,香氣漫天,一時間田地裏萬物真如春回大地複蘇一般,從枯黃成了嫩青。
臺彰看着美麗的景色,擡手試了試,竟無一點異樣,“嗤”了一聲笑,“技窮就直說!跳個舞想唬誰呢!”
他揮了揮袖,轉身就想走,忽聞旹姬在後頭輕笑,“無知小兒,虧你當了幾千年的仙。句芒,動手!”
句芒得令,水袖騰空飛揚,所有的花瓣綠葉随之慢慢卷成個風岚,她對着轉身走人的臺彰最後揚聲道一句:“臺彰先生,仙界人多是敬重您的。可與虎謀皮,焉有其利,先生,您自個兒想明白吧。”
語畢,她纖手朝風岚對半一劃,正在疾走的臺彰立時倒地,身上的仙力不斷外洩,化入地面,如春雨一般滋潤幹涸的大地。
他大駭的往回怒視,狠聲道:“好個春回大地!!!複蘇之技用的竟是老夫的仙力?!如此歹毒之技怎堪稱仙技!!!”
句芒停下舞蹈,讓出了道,旹姬于花雨中漫步上前,走到臺彰邊上,輕笑言道:“六界之分總是愚蠢!春回大地是歷代春仙以自己仙力引春之技,春是何物,春來生機。生之一字是神跡,仙欲為之,只有以仙力彌補之。方才本姬就說過了,空川之人無需庇護,天自有道!春仙歲歲年年為六界消耗仙力,天自會為他們另辟蹊徑,否則,你以為赤帝為何會成為五帝中仙力最強者?你要的不過是功名利祿,幫助亓官思瞞天過海,暗謀冬仙,仙界已難容你,黑帝爺難容你。”
旹姬瞅着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臺彰,心诽,如此無知,單以修為仙資觀勝負,竟會得黑帝賞識?看來幾分真假倒是難說。
“哼!成王敗寇,你說什麽都行!”臺彰難受的蠕了蠕唇,冷笑言道,“旹姬?!哈哈哈,不過是炎帝的棄女,少昊的棄婦!你雖是神,卻比人鬼更不堪!有何資格受人跪拜!”
句芒聞言,詫異擔憂的看向旹姬纖瘦的背影,背影主人聽了似不以為意般,茫然一笑,“是啊,你說的不錯。如今想想,本姬的過往确實是不堪呢……如今獨留于世,原想就這麽去了,可有個人質問過本姬‘什麽才是少昊選擇的女人’,所以本姬活下來了。”
她淡淡笑了,屈膝蹲在臺彰面前,長發和白裙紛紛染了土,“父神需要一個棄女,本姬給他;少昊需要一個棄婦,本姬給他……站在這裏,就是為了證明,他的選擇從來不曾錯過。這些你懂麽,你的選擇錯過麽,有人為你證明過麽?”
臺彰被問得僵住了,扪心自問竟無言以對!
句芒也聽得僵住了,心裏翻江倒海,進來之事浮現,略略不安。
只有旹姬說完話慢慢直起身,無言的望着蒼茫冷冽的天空,仿佛那裏有聲音在回答她的問題一般,只要看了就能無數次無限量的滿足于她。
“呵呵,這位姑娘說的好呢。”
突然一聲呢哝笑語傳來,打斷了田園之間的安靜。
三人從各自的思維中跳出,轉頭望去,竟是粉衣俏麗的薛茹娘!
她的長相豔麗華美,雖不如句芒靓麗燦爛,有一抹幽然難喻的嬌媚從骨子裏透出,也不知在哪裏看了多久聽了多少,笑意中又有幾分鬼祟。
薛茹娘坦然的接受旹姬和句芒視線上的洗禮,媚意十分的撩撥發絲,嬌笑道:“情之一字害人卻也救人。它讓你找到人生的意義,卻也會讓你失去活下去的勇氣。情魔情魔,情意之後便是魔,這位白衣姑娘,據故人所說,這個道理你看的最真切?”
旹姬冷笑,“是啊,本姬看的最真切。但你那位故人可是經歷最深的。湮萦公主,久聞大名,如雷灌耳呢。”
句芒錯愕的掃向那茹娘,沒想到她竟是蟄伏千年的魔君親妹魔界公主湮萦?!
湮萦瞟了一眼句芒,明顯不把她放在眼裏,媚笑嬌然的走上前幾步停住,“旹姬神姬,本宮才是久聞你的大名,想見你很久了,沒想到她的妹妹竟生得如此醜模樣。”
句芒聞言火氣上來了,這女人明裏暗裏都在貶低她家姬上,如何不怒,正要反唇相譏卻被旹姬拉下。
“看來亓官思倒和你說了不少呢,果然是解語花。”旹姬滿不在乎的一笑,張口吟道:
“一曲清歌花解語。
落紅羞滿沙頭路。
錦瑟華年誰與度……
魔界尊貴的公主殿下,你的錦瑟年華又将與誰度?如果是他,那就錯了,因為他所有的錦瑟年華全部被負,你的年華他再度不起。”
“你!要你個醜八怪多管閑事!只要本公主幫了他,他的心自然是本宮的!”茹娘大怒,氣急敗壞!
旹姬漠然移開視線,“是麽?你幫了他就會擁有他的心?那麽為何他幫了她那麽多,卻從沒得到過她?你不了解他,他的手段,他的計謀,他的追求,你若了解就不會如現在這樣百般詭辯,你做的只會是阻止他……”
就如她當年所作所為的一樣。
旹姬複看天,湛藍湛藍間融着冬天的寒,就如那個她的美麗一般,動人暖笑間傾了國傾了城……
從小到大,她從沒羨慕過她的美,她的貌,她擁有的一切……
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她嫉妒了。
也是那唯一的一次,将她們兩人拉到一生最凄慘的境地!
“你懂什麽!”茹娘怒起,張手一把烈火大扇,“本宮現在就告訴你,什麽柳君岱,什麽冬仙玄冥,凡是他要的,本宮都會自己握在手裏親手獻給他!凡是他想做的,本宮永遠都會成全他!”
語畢就是烈火焚天的一擊,方才句芒釋放臺彰仙力回複春景的土地被火焰吞噬,炙熱難當。
臺彰本想喚茹娘出手相助,如今見她一擊竟是要順勢把自己滅口!
句芒剛剛消耗過仙力,如今難當茹娘高深的魔力,被高溫考得大汗淋漓,雪白了面色。
唯有旹姬不為所動的立于原地,臉上依舊沉靜,瞧不出她到底有沒有受影響。
“永遠成全他?”旹姬呵呵一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小姑娘啊……如果你認為你能夠左右本姬空川的人,你就去吧,反正本姬也知道你的來歷了。玄冥能不能度過你這劫數是他的造化,而你能不能度過亓官思,也是你的造化!”
她慢慢轉頭,對空無一物的空中突然揚聲道:“白帝殿下,既然來了就出手吧,偷聽壁角看戲也得給點賞錢的。”
茹娘驚訝的探向烈火焚過的一處,一個人影漸漸顯形,竟真是司馬尊者的死對頭——天西白帝。
他處于烈火之間卻笑吟吟地對旹姬一笑,假意搖着頭委屈道:“姬上這臺戲可不怎麽容易聽。未請而來,為表冒昧之歉,孤表演一招‘雨絲風片’給方才春仙之舞應應景。”
旹姬見到他那模樣,幾日前種種湧上心頭,暗隐如潮感慨,只能揚起唇角,“殿下輕便,死活,不計。”
白帝聞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對上茹娘的視線,“公主,您可得撐住了。要是一個不小心香消玉殒了,魔君一怒之下閉不閉關,六界能不能逃過一劫,就看您的‘造化’了。”
句芒難受之間驚詫望向旹姬和白帝二人,他們此刻的意思難道是即使引起仙魔大戰,也要在此時扣下湮萦公主,不讓她再去騷擾玄冥?!
對面的茹娘顯然也聽明白他們話中之意,對上的是天西的白帝和神女旹姬,她忐忑握了握亓官思日前所贈的烈火扇,扇骨上一直暖暖,仿佛他的溫度還留在其上。
她銀牙一咬,“看招!”
撐開扇面,來回三掃,烈火風刀就朝白帝他們這頭襲來。
白帝莞爾,閃身而出,白影飄渺,但聞他在火中吟道:“朝飛暮卷春怎逝……”
剎那間暗紅的朝霞籠罩于烈火赤紅中,暮色的明黃暗影如寸寸輝芒橫掃火舌之勢,大地唯留寸寸焦土。
茹娘一驚,扇子重擊,白帝所在之地如火山爆發一般,火焰岩漿沖天而噴,勢如破竹,重燃焦土,但白帝立于岩漿之上仍悠悠吟唱:“雨絲……風片……斷情腸!”
就在火焰熔漿襲身的瞬間,天地異變,冷風席卷,片片銳利如刀鋒,烏雲密布,雨絲驟降,絲絲如細線珠碎,所到之處将一切熾熱盡數吞滅!
魔招被破,茹娘嘔出一口血,白帝朝凄涼萬分的她慢慢走去,手中一翻正是仙界縛仙困魔的招牌——縛金繩!
茹娘一見,身子更是重重踉跄了一下,慌張的一步步退後!
旹姬聽得白帝所吟之詩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麽,忽然自茹娘腳下之地傳出話來,拉走所有人的注意,“白帝殿下好久不見法力精進不少啊!鮮于鬥膽他日再請戰!”
茹娘一喜,跪趴在地便道:“鮮于叔叔救我!”
地上那聲音似嘆息,“公主殿下,魔君君上已歸,他正等着您呢。”
茹娘顯然怕極了魔君,雙手緊緊抓住襟口,忽又轉頭看了眼逼近的白帝,權衡之下後忙拍着地板大叫,“鮮于叔叔快救我!!!我回去認錯就是!”
“哪裏走!!!”白帝皺眉,張手往地上一擊,冰河千裏,但依舊趕不及鮮于的速度。
眨眼之間,已不見茹娘身影!
旹姬便快步上前,二人并肩立于茹娘方才所站的地方,正要檢查有何機關,卻見黃土道上有人策馬疾馳而來,那人微胖,像是薄元,他未到便高揮馬鞭厲聲喊:
“白先生!!!那柳君岱瘋了,竟然昭告全城,他三日後要迎娶薛茹娘!”
句芒立時頹坐在地,心口大痛,啞然失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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