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君之情衷(上)
第二十章君之情衷(上) 西王母曾對她說過,雲層再厚,星光再輝,夜色再黑,也遮不住明月的皎潔。
這話像專門用來形容少昊的,正如自從見過眼前這人之後,她便知此人的光輝是誰也阻擋不住的。
小樓東風徐徐,晚秋輕寒,瑩白的月色逃開片雲的追逐傾瀉而下,老舊的橫梁木欄散落點點細微的塵埃,如晶碎般發光。
腳步聲響起,正是少昊上了樓。
他手提着衣擺,一步一步悠然惬意的拾着木樓臺階踩着,舉手投足間難讓人忽視的貴氣不言而喻,樓閣裏忽明忽暗,在柱子屋檐不時遮擋下,他的容顏若隐若現,如清風流水般輕敲着人心房最柔軟的角落。
她凝視着他的身影,這樣俊雅得讓人心跳不已的男子,突然想不通自己當年如何有勇氣将他的鳳身擁在懷裏睡得那麽香。
他踩過最後一級臺階,走出片片斑駁的陰影處,來到她身側,毫不客氣就一屁股坐下,那神情理所當讓得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
“你找我做什麽?”她雖是近日才回宮,可畢竟也是三帝姬之一,她的寝宮尤其是旁人能夠擅入的,少昊大半夜帶着殷契經過重重關卡,竟能逛到她寝宮裏,必有所圖。
他笑得一副春風習習,打量了一番樓閣四周圍的物事,手肘直接靠在她膝蓋邊上的木欄杆,手掌支着漂亮的下巴,“來瞧瞧帝姬的寝宮可否于他處不同。”
峕姬白了他一眼,移開視線。
夜微涼,赤水的水汽似乎猶還存留在空氣裏,鹹鹹的,溫暖着,像母親的淚,她想這個味道會永遠彌漫在烈山了。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在前頭園林裏鳴啼嬉鬧的巨禽畢方飛了兩圈也回了巢。
剛被聽訞離世的噩耗洗染一遍的偌大宮殿,夜晚有如此靜谧的氣氛真令人心靈祥和幾分,難怪她會一個人呆在高處。
少昊笑着斜靠在朱柱上,閉上眼聽着風來雲往的聲音,天北烈山最高,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更讓四周圍的景色在月色下染了一層青白的薄紗,霸氣中透着一股雅致,宏偉中透着一股柔軟。
也不知是誰人,在不遠處吹起了一管舊簫,音色沉厚蒼涼,曲意清淡飄忽,融入如許夜涼恰如其分……
吹到高潮,簫聲忽的拔高,少昊英眉一挑,“好一曲《清江寒》,技藝不算好,但飽含情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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峕姬沉默了一會兒,似心不在焉,“是亓官,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簫曲。”
亓官。
亓官思,昆侖西王母的首席弟子,仙界元始天尊的義子,仙姿厚實天分過人的新起之輩,以人族之身輕易取得上仙之位,于短短兩百年修仙時間裏卻渡了仙界不少危機,世人皆稱他為仙界智囊金甲先生。
看來還是有些小聰明的,想想日後獨尊仙界的金仙之位對他應也不是什麽難事……
少昊睜開眼睛,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道:“我要走了。”
峕姬沉靜不語,只是視線終于回到了他身上。
他看着她淡淡的眼神,輕聲道:“明天就走。”
瑤姬沖動無腦的行為,令中□□廷和天西國度的天平微微發生了傾斜,原本中天、天北、天西三國交好的形勢,一時間驟然起了變化,少昊隐隐覺得這件事并非只有逃婚如此簡單。不過是個準帝子嫔的位置,在中天他還只算是個庶子,不可能掀起如此軒然大波,引得兩國的輿論沸騰起來,必是有心者惡意加以散播挑唆所致。不過終歸導火索在自己身上,他還是得回去解決這件事。
“明日……好急。常羲神妃我還沒見過幾次,你們就要走了。”峕姬再次移開視線,憂冷的目光望着遠方,卻抓不到焦點。
少昊一頓,知道她在說自家母妃常羲,可話音裏無不露出對聽訞的深深眷戀。
想來她自小獨自生活在遙遠寒冷的昆侖,雖然有着西王母等人的關懷,但到底不比親侍在母親身側。
她骨子裏總抹不去的孤冷氣質,原是從此處而來。
瑩亮的月光投射而下,雪白的光芒映在她的輪廓上,清透悠遠得觸碰不得。
他心口漏跳半下,不知是何物在輕微撞擊着,不覺緩緩伸出手,輕輕碰她的眼下卧蠶,“你為何不哭。”
峕姬驚地回過頭,呆傻片刻就想躲,卻被他一把扯回來,“你做什麽,放開我!放肆!”
她掙紮着要擺脫他被緊握的手臂,奈何兩人相比他的力氣大于自己,臉上一陣熱紅,她怒地擡起頭喝道:“二帝子,你放肆了!本姬雖非中天正統但好歹是天北帝姬,你先是擅入我神農內眷寝宮已犯我天北法制,如今這是在做什麽,還不放手!讓旁人見了成何體統!”
“本主豈能犯你天北法制。”
少昊桀然一笑,擺明她的話對他毫無威脅力,大手再一用力,把她整個人拉到身側,反手兩手撐在柱子上,一把困住她,哼笑一聲又道:“本主不過是散散步迷迷路,比起某些人,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峕姬忙擡手想推開他,圓咕嚕的眼睛緊張地四下瞄着有沒有別的人經過,“你離我遠一點!不管他人如何,你如此的作為就是不對!別困着我,走開啦!”
少昊笑看着她難得窘迫發怒的模樣,不急不慢反而很開心,“帝姬如此緊張作甚,本主又沒做啥,只是手臂麻了動動手舒緩一下,又沒做什麽傷風敗俗之事。”
他的舉止如登徒輕狂,語氣卻似乎很正經,瞄了眼還不斷推搪在自己胸前的小手,突然道:“帝姬妨礙本主舒緩手麻,莫不是想做別的事?”
她手上的動作不由得一頓,紅着臉罵道:“無恥詭辯!少昊,我敬你是英雄剛剛才不追究你擅入之罪,這一個月來你幫我們照顧母妃我也感激你!但你現在再不起身本姬必定狀告中天,讓帝俊陛下處置你!”
她不說帝俊還好,一說帝俊少昊就更不放在眼裏了,“看來你是昆侖呆久了,不知道本主和‘帝俊陛下’啥關系。”他一派悠哉樣極其鎮定,“即便六界衆生都怕他,本主就不怕他。你父神和老狐貍塞給本主一個瑤姬,呵,本主雖推不開,但她的妹妹本主還是要得起的。”
聽了他的話,那麽直白,傻子也知道他言下之意,峕姬卻高興不起來。
她氣得臉上又青又白,“帝子錯了,本姬是您要不起的人,你就算把神農的姑娘都娶了一遍,本姬你也娶不着。”
少昊顯然不為所動,眼神裏飽含深意,“是麽?本主倒是要看看怎麽個娶不着法兒。”他湊近峕姬,嚴肅而輕道:“我要的東西從來都是自己親手争來的,我不要的東西塞給我也無用。求而非招,得而非拒,峕姬,放眼六界難道就你一人有操縱時間的天賦麽?”
峕姬聞言神色戒備,“什麽意思?”
他不答接着道:“百年,只要百年我就能找到代替你的人。屆時沒了天晷的制約,你不過是個普通的神農帝姬,有何理由不能出嫁?”
旹姬微楞,漫漫長的幾萬年,從沒人告訴過她自己的天職會被其他人取代。而取代二字對她而言,并非責任地位的降低,而是可以獲得從未有過的自由,她可以回到神農,回到烈山,過她想過的日子,去她想去的地方,不是苦苦的守在不周山下為日複一日的日升月落四季輪換而禱告。
可時間之責非比尋常,她被選上除了與生俱來能夠承受時空伸縮壓迫的天賦和體質,還有神農神族與赤水一族背後的支持,才不至于操縱時空的秘密洩露後被人要挾。
她兩眼綻着微光,卻隐藏得極好,難以察覺,“你……你,區區百年,你如何能找得到,我父神花了數萬年都無功而返。”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少昊傲然揚唇,“你父神門第之見太高,不是在神界找找就是在仙界,目光如此局限如何能找得到?”
旹姬蹙眉,“你想找魔族或是修羅族?不成,他們太容易受誘惑,多是心術不正損人利己之輩。”
“這點我比你還清楚。天西和六界本主還是放在心上的,至于如何尋就不用你操心了。”
少昊見旹姬憂心的模樣挑了挑眉,轉而調笑道:“如卿之言,是答應本主了?”
旹姬嘴角一抽,回過神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昊,你也不用窮拿我開心了,你是何許人,美麗絕倫的二王姐你是瞧不上眼了有如何能看得上我。一報還一報,若你真能找到一個适合的人選擔下我身上的重擔,日後若有需要,旹姬定當湧泉相報,不過若是什麽以身相許的鬼話,你也不必再提。屆時我若為報恩而嫁于你,你也未必會接受。”
少昊聽完放開長手側坐在旹姬邊上,好整以暇道:“誰說本主不會接受了?送上門的若不要,這不成傻子了?”
旹姬眉頭深鎖,深呼吸幾次才緩過氣來,盡量保持鎮靜道:“若你要說報恩,那麽兩百年前我救了你,這次你也該還我一個人情了。”
少昊哈哈笑了一聲,斜靠着柱子拿喬道:“本主只是說找,找不找得到,找到了幫不幫得了你還是未知數呢……”
旹姬被逼急了,握緊拳頭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如何!”要不是她被鎖在昆侖裏,老早出去找人了,還用得着求他麽!
哪有人這樣的,上一刻抛了個希望下一刻又把它掐熄了,他原就存了心思來折磨她的麽!身為她的姐夫,至少婚約尚在他就是,竟然說要娶她!他心裏有幾分認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要是真的答應了自己的命運又會更坎坷幾分!
他的母親月神常羲何等高貴的身份,最後還不是淪為帝俊的側妃,和諸多女人共享一夫,甚至和親姐姐反目成仇明裏暗裏鬥個不停,這樣的日子她想都不想去想,何況當真要嫁給他!這樣一個心懷大志的神界少帝,莫說她的天職不允許她從屬于任何一個國度,就算她真自由了他也不會是她的良人。
可這世上她又能求救于誰,又有誰有這種能力……
她越想越委屈,微微鼻酸,喪母之痛的餘威湧上心頭,聲音有些顫抖,“我,我還真是看錯你。當年私心救了你,今日你卻如此戲弄于我。我身為時空之神,出生就與天晷立下重契,若非有後繼者,否則一生都要奉獻于它。是我不好,是我被烈山的繁華和溫暖所軟化,竟然想要突破咒術和天職重獲自由,都是我奢望,竟被你的玩笑話所誘惑,是我修行不夠與你無由。但此後你我形同陌路,二王姐對你的任性就拿過往我救你的情分抵消了吧……”
再無甚可言。
她輕輕咬唇,揮袖就想離座而去,少昊看出她要走便立刻俯身過去,一手撐在柱上一手握住欄杆,再次困住了她。
“你哭了。”
他的臉背着光,巨輪的月閃耀在他身後,只有一雙俊眸幽深而輝,專心致志地端看着她,再無剛剛的玩笑邪佞樣。
“我沒有!”
她怒吼一聲紅了臉紅了眼,卻嘴硬不想承認,可他如此專注的注視讓她無所适從,低垂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模樣!
“你有。”
他輕輕一笑,将她的臻首輕輕按到肩上,再輕輕環抱着她,大掌輕拍着她的背,就像再抱一件易碎的精瓷,極小心極珍惜,她還是有些掙紮,身子僵硬得很,他也不在乎,只是一直靜默着抱着她不放開。
“哭吧,我什麽都看不見。”
旹姬被他擁在懷裏,記憶裏溫暖而熟悉的感覺一擁而上,時間仿佛回到了當年初遇時山洞中她為了救他不顧嫌直接抱他在懷,當時也是這樣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着躁動的他。
這才是他的報恩麽……
難道他不是來戲弄她,而是來安慰她的麽……
難道是她誤會他了麽……
難道他知道她生長在昆侖,烈山上可以依靠的人除了母親再無其他,如今母親走了她的悲傷無處發洩所以才來找她的嗎?
她從來沒哭過,無論是夜黑孤獨,還是苦練受挫都沒哭過。不是她堅強,而是幼年時她一心只想把眼淚流給父母看,心想也許他們看了就會心疼她接她回家,當這個願望随着成長懂事漸漸變成了奢侈的妄想後,她卻也再哭不出來了。
原以為自己是絕望得哭不出來,原來她的淚還是只留給了母親,雖然她不在自己身邊,但她知道的,母親是愛着她的。
她最最思念最最美麗的母親……那個輕摟着她呵護着她守護着她關注着她的母親……
現在怎麽辦,母親不見了,她再也見不到了,上窮黃泉下碧落,她再也見不到自己幾萬年來最想見的母親……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
她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緊緊抓着少昊的衣襟無聲啜泣着,少昊苦笑,這個女人就連哭都是沒聲沒息的,真是叫人看着……不得不心軟心疼,心揪。
他加重環抱的力度,臉頰靠在她柔軟的發絲上,感覺自己的前襟已被她漸漸淚濕,他沒有打擾,只想讓她盡情的發洩。
月滑中空,他微微仰首就看見月上有一人駕着月車遙遙望着自己,這世上也就只有一人能夠在月上駕車,他對着她輕輕揚唇,笑着飽含苦澀。
那人似是一嘆,柔軟美麗的聲音傳進他的腦裏,‘昊兒,你百年前一反常态接受天西之位只為請帝上為你賜婚天北帝姬,我們當你說的是瑤姬,原來是旹姬。’
少昊摟着旹姬輕輕晃了晃,低着頭看着懷裏哭個不停的人兒,心中再次感受到初遇那年自己摟着她的那種滿足安然的豐沛情感,‘是啊,母妃,我想要她,第一次見面我就想要這個人。’
常羲走出車駕紗簾,看着還在不斷啜泣沉浸于悲傷的旹姬,想起了逝去的好友聽訞也紅了眼眶,輕輕拭去淚水久久才駕車離去,‘昊兒,你的命運、選擇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上。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旹姬,母妃不會阻止你,但你必須成為能和天晷、帝上、神農、昆侖相抗衡的人。在那條路上,你會功成名就,亦失去很多……個中滋味自己嘗去吧。’
他笑得無所畏懼,下巴在她的發旋處蹭了蹭。
‘多謝母妃。’
常羲已經遠去沒了回聲,只有偶爾風過的枝葉沙沙聲。
要與神界三大勢力以及天道之物天晷相抗衡呢以後,這究竟是一條怎樣的路呢……這樣的覺悟令少昊突然被激起一種澎湃的心氣,這樣的信念根本無法擊敗他使之退縮,卻讓他突然看到了原本迷茫一片的迢迢前路。
他要擁有她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就要付出相等的代價,雙臂緊緊摟着這個女人看似柔弱看似平凡,竟是這六界裏最昂貴的女人。
他從一開始就該知道,她注定不平凡,注定擁有她的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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