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晉江獨發

實驗室。

巨大的變異種被束縛在金屬約束床上,手腕腳腕及脖頸都被铐在床邊。奧根上身裸露,安插着各種各樣的實驗儀器,他不安地掙紮着,鐵鏈哐哐直響。

周圍圍着五六個研究員,其中一個拿着注射器準備抽取血樣。

研究員看了他一眼,彎下腰垂眸給他抽血。

一身研究服的喻江行站在一旁看着,睫毛半垂,在思考着什麽。

距離将奧根帶回科研院已半月有餘,在對方逐漸适應這裏的環境後,雄蟲開始了他研究。

“呼呼呼!”奧根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盡管不是第一次給他檢查身體了,他還是分外不安,狂躁不已。

“放松,這裏很安全。”

喻江行照例出言安撫,不知道是不是給他進行基因融合的蟲做了什麽,他留下了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一見到白大褂和閃爍着燈光的實驗儀器就會發狂,身體劇烈戰栗,發出痛苦至極的哀嚎。

奧根霧蒙蒙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眼睛好像會說話,帶着哀求一般,喉嚨發出不成調的吼吼聲。

正準備給他注射藥物的研究員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喻江行,眼神帶着些遲疑。

“首席,您要不要靠近一點。他好像很難過。”

短短的這幾次實驗中,變異體百般抗拒。只要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靠近,奧根就會發出警告,兇狠的眼神滿是警惕,拒不接受其他研究員的帶領。

甚至有動過殺心,也付諸了行動,中途被控制項圈識別電倒,最後是喻江行親自将他帶到實驗室來。雖然沒傷到蟲,可的的确确産生了很好的震懾效果,将近六成的研究員都申請退出這個項目。

至今為止研究員已經換了兩撥。

很快,全研究院的蟲都知道,只有首席在旁邊那只大塊頭才會勉強聽話。

聞言,面色冷淡的雄蟲看向實驗床,目光觸及到那對濕漉漉的黑眼珠時,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腳下的動作卻動了。

一只修長幹淨的手放入那只寬厚的熊掌裏,體溫相互傳遞。

“別怕,我說過會保證你的安全。”

奧根掙紮的幅度慢慢減小,最後變得安靜,但眼神仍然注視着雄蟲,從一開始的警惕慢慢變成依戀。

喻江行微微偏頭,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對研究員使眼色。

拿着手臂般大的注射器的研究員微微點頭,下一秒,針頭準确無誤的穿過厚實的皮肉紮進血管裏,慢慢推入柱塞直到底部。

奧根悶哼了一聲,全身都抖了一下。

周圍的研究員都松了口氣,特別是那個一直在抽血注射的研究員,他冒了一額頭的汗。可想而知,面對這樣一只巨型且極具攻擊性的實驗體壓力有多大。

顯示屏上顯示的數字不斷跳躍,最後穩定下來,将這一組新數據記錄下來以後,這次實驗才算收尾。

奧根很快被放開,四肢因為他奮力掙紮都被磨出了一圈淤血,他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動彈。

幾個研究員用眼神詢問喻江行接下來該做什麽。

雄蟲收回放在對方掌心的手,表情沒有變化,淡淡說。

“這裏交給我,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幾個研究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陸續出了實驗室。

“奧根。”

實驗室裏一片安靜。

“我知道你聽見了,耍小脾氣也沒用。”喻江行居高臨下看着閉上眼裝睡的大塊頭,對方因過度緊張而臉頰一片發白,寬厚的唇微張吐氣。

“協議裏寫了你有配合科研院進行實驗的義務,我想我們是該好好聊一聊。”

喻江行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不禁縮了一下,他忍住想立馬消毒的欲望。

聽了他的話奧根睜開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你不應該威脅其他研究員,更不能這麽依賴我。”喻江行頓了一下,語氣稍微溫和了些,“實驗也是在治療你,難道你不想光明正大回到蟲群裏,去保護你的弟弟嗎?”

垂在床邊的熊掌一動,喻江行知道他聽進去了:“所以,我希望你以後最好不要耍小脾氣。”

“好了,現在可以回房間了,晚飯也已準備好。”

奧根笨拙地從床上起身坐在床板邊緣,雙腳踩着地板,他看向門口。

雄蟲已經到門邊開着門等他出去。

他抿着唇起身,在有了無數次頭撞到門的記憶後終于學會了看路。

将蟲帶回隔離區的隔離室後,喻江行結束了今天的工作,去洗手間将手洗淨後回到辦公室,換下研究服後出門準備回家。

走到大廳時被一道聲音叫住了。

“江行!”

他看過去,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見大門口有只淺栗色頭發的雄蟲在瘋狂揮手,模樣很年輕,大大的笑臉,像一個散發着溫暖陽光的大太陽。

“方桦?”喻江行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腳下的步伐快了些,“怎麽在這等?”

方桦是他大學同學,目前在一家醫院當醫生。

方桦的笑容瞬間有些尴尬,不自然看了周圍,讪讪道:“我們換個地方說。”

坐在吧臺前的喻江行一臉黑線,看着面前半滿的酒杯無語,背後是忽略不掉的一衆灼熱目光。

“這就是你在我下班地方堵我的原因”

自知理虧的方桦笑得更殷勤了,一副狗腿子的模樣,最後的稱呼故意拉的老長。

“我不去堵你你肯來嗎?喻大首席。”

喻江行不可置否,他轉頭看向燈光絢麗的舞臺中央,在上面唱跳的是一只雄蟲,罕見的熱情活潑,周圍的雌蟲和亞雌發瘋了一般吶喊,簡直群魔亂舞。

方桦鬼鬼祟祟掃了周圍一圈,靠近喻江行低頭悄咪咪問:“聽說你親自去摩黑塔帶回了那只吃了三只蟲的怪物?”

“真不愧是你!”

手指搭在杯柱的喻江行指尖一跳,慢半拍擡頭看他,啓唇:“別叫他怪物,他也是受害者……那不是他的本意。”

方桦被他那黑黝黝的眼神看得瘆得慌,摸了摸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撇撇嘴:“不叫就不叫嘛,幹嘛這麽較真!再說那本來就是——”

被那冷冰冰的眼一瞟,他立即舉手投降:“好好好,不說了。”

喻江行收斂了神情,又恢複面無表情的模樣,得到奧根新的實驗數據後,他有些意外同時還有那麽一點惋惜。

“來都來了,你就別愁眉苦臉的了。”方桦拿起酒杯和他碰杯,啧了一聲,一點都看不出半點不愉快,“本來想找你吐黑泥的,沒想到換成我排解你了!”

喻江行才想起問對方帶他來這種地方的原因,帶着點笑:“怎麽,你也會不開心?”

聽到他說的這句方桦就不服氣了,雖然他平時看起來都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可好歹他也是只蟲,也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吧!

方桦又是憤怒又是惋惜,指控道:“你挖苦我!喻江行,你不再是那個風光霁月的君子了。”

“得了,說吧。”喻江行和他碰了下杯,抿了口酒。

“唉!”方桦先是長長嘆了口氣,坐沒坐樣的倚着靠背,和一邊坐姿筆直的喻江行形成了鮮明對比,清秀的臉皺成一團。

“我突然發現婚姻生活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

說到這方桦就來了興致,如數家珍地一一列出:“你看啊,以後就得和一只蟲共同生活,生氣了得哄,做什麽都要提前報備,想納其他蟲就要進行一場大戰……”莫名的他說不下去了。

“你這是結婚後的日子嗎?怎麽從其他蟲那裏聽到的不一樣?”喻江行也很奇怪,帶着一絲調侃。

沒吃過豬肉也是沒見過豬跑的。

“你不是很喜歡你的雌君嗎?戀愛那段時間天天給我洗腦人家有多好。怎麽,現在就想納其他蟲了?”

“我沒有!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萬一,萬一什麽時候我遇上其他喜歡的蟲了呢!”方桦又嘆了口氣,然後又憤怒起來,頭怼到喻江行跟前。

喻江行一臉嫌棄,時刻準備釋放精神力将他捆住。

“給我回去。”

方桦灌了一杯酒後趴在吧臺上,手重重拍着桌面,悲痛欲絕控訴着負心漢。

“他欺騙了我!當時多麽溫柔體貼,結了婚就變臉了。”

他雌君是軍雌,當時重傷後被送到方桦的醫院,恰好主治醫師是方桦,那段時間一來二去你來我往,溫情蜜意了好一段時間。兩蟲很快墜入愛河,軍雌身體機能嚴重受損不适合再上戰場,病好後就退役結婚了。

說着,方桦又狠狠灌了一大杯酒,有些上頭了,臉蛋紅撲撲的。

“這個不讓做那個不讓做,真當我是他一只蟲的啊!”方桦有些醉了,直接上手摟住喻江行的肩膀,“你知道他多過分嗎?強迫我定時上交公糧,不準我和其他異性交往還有——”

“哈喽!”一只濃妝豔抹的的亞雌經過,大膽抛了個媚眼,“兩位閣下要一起嗎?”

喻江行全身開始冒冷氣,偏偏一旁的方桦還回了個飛吻,看樣子快被迷暈了,都準備屁颠屁颠跟着人家走了。喻江行拽着他的衣領把蟲拉回來,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砸,有些生氣了。

“我看你是咎由自取!”

方桦被兇了,快成醉鬼的蟲眨巴眨巴眼就要掉金豆子:“你看就是這樣,他還兇我!戀愛的時候嘴裏都是寶貝寶貝,結婚了就不是了嗎!”他越說越起勁。

“騙婚的混蛋,欺騙良家雄蟲。嗚嗚!”

喻江行頭疼得不行,看着全身酒氣的蟲,一不留神對方就喝了個爛醉。他算是清楚了,這哪裏是被管煩了出來喝酒,分明是失足雄蟲買醉消愁。

“方桦別喝了,方——”喻江行閉嘴了,放在桌面的光腦亮起,只見剛才還怎麽都搶不過酒杯的蟲立馬放下酒杯,接起了光腦的來電。

“喂,寶寶~”喝得爛醉的雄蟲大着舌頭,話都說不清,他扭頭看了周圍一圈,噪音太大聽不太清,“嗯?我在酒吧。”

喻江行額頭一跳,那個酒鬼眼睛亮亮看着他,突然咧嘴笑,“和誰?和老喻,知道嗎?就是科研所那個喻首席。”說完他打了個酒嗝,看着喻江行開始傻笑。

“我雌君在外面,嘿嘿,他來接我了。”

喻江行受不了了,他再和方桦來酒吧聽他哭訴他的婚後生活,他就是小狗!

方桦賬都沒結就急忙忙要往外走,站都站不穩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喻江行用盡了自己畢生的忍耐力,一把拉住他。

伊特,結賬。

[是,已結賬。]

喻江行在幾十雙如狼似虎的目光下穿過蟲群,其中三分之二是看他,三分之一的目标是方烨,他艱難地将這個醉鬼帶出去。

閃爍着燈光的酒吧招牌旁邊,停着一輛磁懸浮車,旁邊站着一只帶着金絲邊眼鏡的雌蟲,身材勻稱高挑,氣質儒雅,沒有軍雌那渾身的煞氣。

喻江行總算知道,為什麽方桦這個大傻子會被對方吃得死死的了。

弗裏斯在剛從裏面出來的兩只蟲裏看到了自己的雄主,他很快迎上去從喻江行手上接過方桦。

方桦這只蟲鼻子倒是靈得很,知道自己是在自己雌君懷裏而不是碰了一下就會被打死的喻江行,四肢纏住對方,開始哼哼撒嬌。

弗裏斯笑了一下,耳尖不明顯紅了,他低聲安撫着在自己懷裏作亂的雄蟲,一會兒後擡頭向喻江行道謝。

“閣下,感謝您今晚的照顧,我們可以送您回去。”

“不用,帶他回去吧。”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弗裏斯看着獨自站在旁邊的雄蟲,心底知道對方不是方桦這樣不靠譜的雄蟲,點點頭後将方烨連親帶抱帶上車。

很快,車燈亮起沒了蹤跡。

路過的雌蟲見到一只雄蟲獨自站在酒吧門口,頓時喜上心來:“閣下,要一起喝杯酒嗎?”

“沒興趣。”喻江行冷冷拒絕。

雌蟲臉上的笑容一僵,還想說些什麽看到雄蟲的臉色後灰溜溜走了。其他躍躍欲試的蟲見到前面那只碰壁,熱騰騰的心也冷卻下來。

喻江行面無表情站在酒吧門口,他轉BaN頭看向門裏面,還依稀看得見裏面的燈紅酒綠。收回眼後擡頭看了眼點綴着繁星的天空,心裏嘆了口氣。

這就是有伴侶和沒伴侶的區別嗎?

[閣下,您思春了。]

腦海裏的一點惆悵立刻煙消雲散,喻江行額頭突突直跳 ,帶着一絲火氣直接出聲。

“閉嘴,沒期待你能吐出象牙。”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喻哥的媳婦就來了!

閱讀說明:沒特別說明主角都是身心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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