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晉江獨發

明芮擡眼,十分意外雄蟲這麽輕而易舉就低頭了。

對方站在旁邊站姿筆直,穿着整齊,長得其實還不錯。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的紗衣,露出的手肘帶着青紫,新舊傷口疊加,皮膚慘白慘白的。

“那好吧,我待一晚,不行你得給我換!”唇色發白的雌蟲面上裝着有些為難,實則沒有進食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渾身都疼。

不想挪窩了。

喻江行同意。

達到目的的明芮不耐煩地趕蟲,掀開被子就躺到床上,聲音從被子裏悶出。

“快滾,我要睡覺。”

“晚點會有蟲來送飯。”

喻江行盯着中間鼓起的小山包,眸色複雜,扔下一句話走了。

他剛走到家門口,伊特就說來了消息。

[閣下,雄蟲保護處發了消息。他們對您從雌奴交易所帶出來的那只雌奴表示十分擔憂,要您慎重考慮。]

“讓他們別管。”喻江行淡淡道,進了一向空曠寂靜的屋子。

沐浴過後雄蟲如平常一般坐在沙發上觀看今天的新聞播報,不同的是他擡手緩緩按摩着太陽穴,眉宇間攜着一絲倦意。

[閣下,您不打算換只蟲嗎?他就是個麻煩精。明明您救了他兩次,他不感恩還淨是找茬。]

伊特憤憤不平。

“他的确是個煩蟲的家夥,但習慣後會安分下來的。”喻江行心中有數,自然覺得事情的走向不會脫離他的控制。

他的自信和明芮外放的銳氣不同,他是自內而外的理所當然,相信自己能把控住一切。

另一邊,隔離室裏響起一道電子音。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蟲聽見內容咻地從床上蹦起,一眨眼就到了取餐口,只見那面小窗口打開,出現了一個盤子。

明芮盯着那幾支營養劑,臉色發黑,看向玻璃牆只看到上面自己憔悴的面容,他将到嘴邊的髒話咽回去,端着盤子去椅子上坐着。

很快,他嘴裏叼着一支半空的營養劑,旁邊的盤子裏還淩亂放着三四只空管子。

直到将最後一滴營養液倒進嘴裏,他才依依不舍将管子放下。手掌摸了摸幹癟的腹部,那裏漸漸泛起暖洋洋的熱流,他舒服地溢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營養劑味道雖然不怎麽好,但飽腹感很強,普通蟲喝一支可以頂半天。

雌蟲像個大爺一下癱在椅子上,頭靠着椅背,雙腿懶懶交疊在一起,紗衣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露出的部分鞭痕交織,看不到一絲好皮。

他目不轉睛盯着玻璃牆外側,看不見外面,像一面鏡子一樣将房間裏的全景映在牆上,上面的臉随着他的神色變換着表情。

驀然,他擡手蓋住自己發紅的眼角,暗罵了一聲。

耐性也忒足了,這樣還不生氣?

他不是沒認出喻江行就是鬥蟲場的那只雄蟲,壞就壞在對方的身份,研究院的首席。

他踩了狗屎運,一碰就遇到這種角色。

雖然對方将他從雌奴交易所帶了出來,但他也不能相信對方。

他得離開。

第二天。

喻江行剛進大門,就有研究員匆匆跑出來,神情焦急:“首席您快去看看,昨天您帶回的那只蟲發瘋了。他在隔離室裏一直砸東西,說要出去,奧根受到影響也躁動起來。沒有蟲敢靠近。”

雄蟲擰着眉大步往裏走,研究員追在後面。

喻江行眼眸裏醞釀着暴風雨,途中他一言不發,但身後的研究員已經被他的低氣壓驚到了,不敢靠近,落後幾米跟着。

明芮一腳把桌子踹翻,連帶着上面的盤子,啪的一聲碎了一地。

“快放我出去,我知道有蟲在外面。要不然等我出去挖了你們的眼睛。”語罷,他跑到門邊準備踹門,腿伸到一半突然門開了,踢空了也沒空,腳尖碰到了什麽東西。

他擡頭一看,是一張陰沉到滴水的臉,對方神情冰冷像看死蟲一樣的眼神。

“你在幹什麽?!”喻江行每一個字都是從牙齒裏擠出來的,餘光看到自己膝蓋的黑腳印,額頭突突地跳。

他真是低估了對方。

那一瞬間明芮是有些心虛的,但又立馬理直氣壯,下巴要擡上天。

“我不要住這裏了,給我換地方。”

喻江行盯着房間裏的慘狀,桌椅倒了一地,被子枕頭被掏出了棉絮,杯子盤子碎了一片。

“你太過分了。”喻江行眼神冰冷,像浸泡在深層冷海水裏,一點一點包裹着碎冰,“不管怎麽樣你應該和我說,而不是弄成現在這樣的場面。”

“我說我要換地方,你聽不懂是嗎?!”

明芮仿佛沒看到雄蟲難看得要命的表情,在研究員震驚的目光下直接揪住喻江行的領結,美觀方正的領結直接成了死結。

在滿場淩亂中,兩蟲對峙,久到旁觀的研究員額頭已經滴落了汗珠,為這即将爆發的大戰捏了把汗。

他是第一次見除了副首席外,第一只敢這麽與首席叫板的蟲。

喻江行的理智已經游離在邊緣,黑色的眼珠一點沒動,頸側的青筋緊繃着,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蜷縮,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明芮也在瞪他,瞪着瞪着注意力就漸漸偏移了。

雄蟲上勾的眼尾微粉,像是被氣紅的,飽滿的唇珠形狀優美,一顫一顫像是邀蟲采撷。心裏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掃過,泛起一股癢意,雌蟲習慣性舔了舔發幹的唇角。

靠,雄蟲長這麽勾蟲幹嘛。

喻江行後知後覺卻發現對方在盯着他的臉看,給了對方淩厲一眼。

“我這蟲就這樣,如果你受不了就換一只吧,別為難自己。”明芮收了剛才的狠意,哥倆好地拍了拍雄蟲的肩頭,聲音帶着蠱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門口,試探性問。

“那我就走了?”

喻江行沒有什麽情緒偏頭看他,繼而眼神放松,扯了扯嘴角,明芮的目的落空了。

“好,我給你換個位置。”

明芮沒有任何準備就被喻江行扯住了後衣領,對方徑直拽着他往外走。

雌蟲瞬間火大了,厲色威脅:“喂,快放手!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走在前面雄蟲充耳不聞,步伐邁得又快又大,倒着走的明芮壓根跟不上,一路上趔趄了幾下。那對濃重的眉一橫,擡腳就準備攻擊前面的喻江行。

半途發現自己的腿動不了了,他低頭。

“靠,你有精神力了不起啊!卑鄙,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架啊!”

喻江行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被激到。

“我沒必要和一個只會喊打喊殺的武夫講道理。”

明芮不服,打不得就要從嘴上讨便宜:“說誰武夫呢?!你這個僞君子,嘴上說的好聽,不強迫?你這叫不強迫?!”

喻江行已經将他拖到走廊盡頭,看過去就是研究院的大廳。這種陣勢不出意料又引起了其他蟲的圍觀,喻江行将明芮摁在大廳的沙發上,用精神力将他團團包住,像一個厚厚的繭。

“如你所願。”

撂下一句話後,喻江行拍拍自己的外套,轉身就往裏面走。

明芮見蟲這樣就要走坐不住了,手腳都被捆住了動彈不得,他扯着嗓子:“喂,你去哪?就這麽把我放在這。”

喻江行已經走遠了,很快就不見了背影,留身後的雌蟲跳腳。

“喻江行你雌父的,老子不弄死你!”

被單獨留在大廳的明芮梗着脖子,目光掃過周圍竊竊私語的研究員,眼神狠厲,罵道:“看什麽看!挖了你們的眼睛!”

周圍的研究員又指指點點才散了,留下一肚子氣的雌蟲坐在那裏,偷雞不成蝕把米,心裏憤懑極了。

好你的喻江行,生氣是用精神力捆蟲的!他握了握拳,最大惡意地想,等哪天給老子等到機會,肯定讓你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想到雄蟲當時痛哭流涕的表情,明芮猥瑣笑出了聲。

經過的研究員見到被綁住的雌蟲露出一個如此癡漢的笑,同情地搖了搖頭。

得罪誰不好呢,偏偏得罪的是首席,好好的一只蟲成了這樣。

喻江行回了試驗區,心中沖頂的火氣已經慢慢消散了,臉色微微發白。

[閣下,您的精神狀态不太好,最好不要再将精神力實體化了。]

喻江行讓伊特別說,然後在奧根的隔離室前止步。

明芮剛才的折騰影響到了他,他明顯暴躁起來,一直不安地繞着玻璃牆走來走去,偶爾停下來臉貼着牆,像在試圖看到外面的光景。

喻江行心下一動,腳下轉了方向打開門進去。

門一開,奧根就注意到,他轉身沖向雄蟲,如果有蟲在場肯定會為雄蟲捏一把汗,只見在離喻江行一米多遠時大塊頭停了下來,蹲下身體與他對視,烏黑的瞳仁水潤。

“今天怎麽樣?有想起什麽事情嗎?”

奧根低低吼吼了幾聲。

喻江行點點頭真心為他高興,露出一點笑,帶着鼓勵:“繼續。”

玻璃牆外,匆匆趕到的亞雌立在外面,眼睛眨都不眨盯着隔離室內。

只見巨型的變異種溫順地蹲下來,目光依戀望着雄蟲,而雄蟲也罕見露出一絲笑,表情放松。

亞雌垂着身側的手成拳頭,骨節發白。

作者有話要說:

喻哥/明哥,不要太自信,這才哪到哪(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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