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完》 (2)

南平才給了南平城池”,陸稀反問一句“既然信任我們,為什麽還要求留子嗣為質”,葉銷就無話可說了。所以,雖然反駁的論據都是一樣的,他層層設套,讓陸稀跳了進去,卻達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效果。再加上前面的循循善誘,後面的厲聲呵責,讓陸稀完全措手不及,只能敗陣下來。

不是第一次為父親的智慧驚嘆,葉繹遙想父親當日的風姿,心裏更多的卻是對定遠君此時心意的揣度。

“葉繹,孤送眠閣去大齊,是為了讓他和葉家交好,讓他學習你父親的智慧從而成為一代明君,而不是讓他為情所困,你明白嗎?”

回過神來定定看着定遠君,再看看一臉神秘莫測的肖眠樓,葉繹的心沉了下去。然後,在聽到那個思念了上百個日夜的聲音焦急地喊他的名字的時候,霍然轉身看去,看到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裹着風朝他大步奔了過來。《第二十一章完》

舊日字句十五:忘憂草其二

你曾說:“我等你,在這裏。”猶記得你上揚的唇角,分別時的微笑。我知道你将心傷,小心翼翼掩藏,不禁将承諾放你心房:“若然生死兩隔,亦必魂歸此處。”

雨苦路歧,荒野踽踽,想你指尖溫柔,撫我眉頭;山中荊棘,午後雪泥,想你臉貼我背,靜默不語;走馬千裏,風光旖旎,想你立于雪地,藏在我的大氅裏;鬧市信步,琳琅滿目,想你放書膝頭,托腮回眸。

想你,想你。。。想你為光我做影,片刻不離;想你,想你。。。想你陪我仗劍天涯,走到哪裏都是家。可是,可是腥風血雨,你經受不起。想你,想你。。。只有留你在谷裏,才能最好地保護你。

流浪心踏不上回家路。她說中了我的毒。七年風霜,苦難同當,怎忍辜負她為我滄桑?

思念成災十二載,近鄉情怯複徘徊,心難耐,不敢猜。你遺世獨立,山崗高高,竟不敢出聲打擾。風吹衣角,你如雛鳥,入我懷抱。

她出聲,喚你作“姐姐”,你目光微暗,抿出的微笑是傷我的刀,點點血化作滴滴淚。我吻着你唇角,你袖中卻藏了忘憂草。

怎能不尋你而去?悔恨、悔恨,悔恨不已。早已厭倦了浮萍般的生活,可即使餘生為你漂泊,亦難贖過錯!大江南北,痛徹心扉。對不起,對不起,和千言萬語。

你身在何方?誰的身旁?立身人群是否心慌?岔路口有沒有彷徨?怎受得了這世态炎涼?!

幾年離別幾年憂?幾度春秋幾度愁?幾壺淚水幾壺酒?幾處明月相思樓?是你嗎?擁有如此空洞的眼神,平靜如水,卻對我陌生戒備。求你,求你,不要拒絕。

我只想,揉你入懷,再不放開。

作者有話要說: 舊日字句到此為止,十幾歲的年紀,道出了這些不成熟的話語。有沒有誰,被哪句話觸動了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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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22

“葉繹!”一把将挂念了三個多月的人摟進懷裏,肖眠閣不顧在場其他人的目光緊緊懷抱住了他。“葉繹、葉繹...”不停叫着他的名字,肖眠閣的聲音中帶了哭腔般的顫抖:“誰讓你回來的?!不是告訴過你暫時不要回來嗎?你不知道我有多麽...”

“眠閣,”打斷他的話,忽視全身傷口叫嚣着的疼痛,緊緊回抱住他:“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成了他的弱點,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站在他身邊。

松開他,後退一步雙手握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肖眠閣臉上突然露出了憤怒的表情。轉身将葉繹護在身後,怒視肖眠樓,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十年,我認識他十年,從未見任何人對他拳腳相向!而你,竟然膽敢讓他流了血!”

沒想到肖眠閣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肖眠樓詫異地看向受驚想阻止肖眠閣的葉繹,竟然一時無言。把視線移回肖眠閣身上,肖眠樓沒帶多少誠意地道歉:“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他誓死不從呢。”

誓死不從?“你逼他做什麽了?”比寒冰般冰冷的語氣更冷的是肖眠閣噬人的眼神。

“只不過是請他到府裏談談心罷了。”輕描淡寫略過,肖眠樓吊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怎麽?嫂夫人在這裏,你連父王都看不到了嗎?”

此時才想起靜坐一旁的定遠君來,肖眠閣有些赧然道:“對不起父王。父王近來安好?肖眠樓有沒有為難您?”

冷着一張臉,定遠君慢條斯理道:“為難倒沒有,不用處理國事,倒是讓孤有了頤養天年的感覺。”

輕皺一下眉頭,肖眠閣掃過一旁靜立不語的肖眠欄,然後目光定在肖眠樓身上:“你到底想怎麽樣?”

“當然是奪你的世子之位了,你不會直到現在還不明白吧?”好笑地看着他,肖眠樓轉身坐到之前坐的椅子上:“大哥也請坐吧,等人到齊了,再一決勝負吧。”

從鼻中冷哼一聲,肖眠閣轉身關切地看着葉繹:“傷勢怎麽樣?疼不疼?”他都聞到血腥味了,肯定很疼。

搖搖頭,葉繹一頭霧水。這兩兄弟到底在鬧哪一出?肖眠樓真的是在逼宮奪嫡嗎?

靜默地随着肖眠閣坐下,葉繹漸漸感到了氣氛的壓抑。被逼宮的定遠君高坐主位一言不發,坐在他下首的肖眠欄閉目沉思,對面的肖眠樓雖然眼帶戲谑,卻顯然心有算計,旁邊的肖眠閣皺着眉頭一臉不滿......有種,暗潮湧動的感覺。

有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傳來,葉繹不自覺地朝門口看去,目光和進來的周彥青碰到了一起。“嫂夫人回來了?”自然而然露出一絲笑容來,周彥青朝葉繹打聲招呼,然後向定遠君施禮道:“給父王請安了。”

“嗯,”答應一聲,定遠君問道:“聽說宿玉生病了,現在怎麽樣了?”

“謝父王關心,不過是略感風寒,已經好了。”

“那就好。”

定遠君說完便不再說話了,周彥青朝肖眠閣點點頭,然後坐到了他旁邊。見他沒和肖眠樓打招呼,葉繹突然便緊張了起來。肖眠閣曾說過肖眠霏夫婦待他不錯,難道說...

周彥青剛落座,房內便又進來了一個人。來人細瘦身材,眉間有道明顯的褶皺。他徑直向定遠君請了安,然後冷冷看了肖眠閣和葉繹一眼,坐到了肖眠樓身邊。葉繹雖不認識他,但是看他态度年齡,便猜到他是二公子肖眠亭了。

氣氛,更加凝重了起來。不一會又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葉繹的手心出了汗。這些人雖然都是定遠君的兒子,對定遠君的态度也還恭敬,但是進來谒見定遠君卻未見有人通報,果然,逼宮之事是真,此時定遠君身邊之人怕是都被軟禁起來了。

“大哥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葉繹好奇地轉頭看去,在見到來人廬山真面目的時候不由得一驚。來人身材高大,氣勢驚人,胡須一半已經成了白色,很顯然他這聲“大哥”叫的并不是肖眠閣。

“三弟心情倒是不錯。”定遠君微微一笑,指着肖眠樓右邊空着的位子道:“坐吧。”

原來此人就是定遠君肖暮重的三弟肖更深。心裏暗暗詫異為什麽他會在此時出現,葉繹不解地轉頭看看肖眠閣。發現葉繹的目光,肖眠閣朝他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來,葉繹便明白了,肖更深支持肖眠樓已是衆人皆知的事,那麽,定遠君二弟肖夜沉會不會來?來的話又會支持誰?

大家都在靜靜等待着什麽,葉繹心裏揣摩着,然後,突然便明白了怎麽回事。泰齊侯将子嗣放在自己身邊,不對子嗣進行分封,泰齊的公子們便失去了獨占一方掌握軍權的機會,因此為了擴充自己的實力,公子們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便是依靠外戚。若是妻室娘家有權有勢,自然而然便增長了他的勢力;第二,便是在宮殿裏蓄養人才。以西席的名義召買謀士,以護衛的名義培植将士。肖眠閣和肖眠樓通過這兩點各自培養了自己的勢力,但是還是各有千秋的。

肖眠閣雖然只娶了一個沈绛,但是沈绛的父親卻是泰齊的大将軍沈侯宅。肖眠閣在大齊十年,一回泰齊就娶了沈绛,很明顯是定遠君特意回護。而為定遠君生下長孫肖飲海的肖眠樓外戚勢力又怎樣?很顯然,文官有,武官少。這是定遠君采取的制衡策略,也是肖眠閣和肖眠樓都不驚動姬都外駐軍的原因。

肖眠樓不敢動兵,是因為怕沈侯宅;肖眠閣不肯輕易動兵,可能為的卻是社稷的穩定。

若是不動兵,那麽,剩下的只有靠各殿內自己培養的勢力。在姬都中,有府邸有能力培養勢力的,自是非享有各宮殿的公子們莫屬。因此,各位公子支持誰,誰的勢力就會變大,得到支持多的,勝算也多。

所以此刻,肖眠閣很危險。先不說目前已有兩人明顯支持肖眠樓,支持肖眠閣的只有入贅的周彥青,就單拿沉泰殿和齊門殿來說,恐怕沉泰殿也是落下風的,畢竟肖眠樓比肖眠閣多了十年的時間來培植勢力。

肖眠欄常和肖眠樓出入相随,想必也是支持肖眠樓的。剩下的,還有一個肖更深,一個五公子肖眠臺,一個年方十三的肖眠榭,還有一個可能來可能不來的沈藍。二女公子肖眠霧是嫁出去的,沈藍很可能不會來;肖眠榭年幼,也不一定來,但若是來的話,和肖眠霧一母同胞的他很可能會支持肖眠閣;肖眠臺和肖眠樓同為靜夫人所出,定然支持肖眠樓;至于肖更深,聽聞過他行事詭怪,卻真的不知他會站在哪一邊。

總體來說,很不樂觀。肖眠樓雖然逼宮定遠君,但是定遠君任他作為未加反抗,聽憑他假傳王命圍困沉泰殿,也頗令人費解。難道,連定遠君也支持肖眠樓?但若是那樣,他何不直接廢了肖眠閣?

正當葉繹憂心忡忡分析的時候,門口又出現了一人。來人長身而立,靜若處子,不茍言笑卻氣息柔和。他徐徐走近,從定遠君開始,一一問候了“三叔,大哥,想必就是的嫂夫人,大姐夫,二哥,三哥,四哥。”然後坐到了周彥青旁邊。

“眠臺,你是不是坐錯地方了?”出聲的是看起來有些沉郁的肖眠亭,他朝自己身邊的空位擡擡下巴,用眼神告誡他回來坐。

葉繹倒是詫異了,難道肖眠臺竟然不支持自己的胞兄不成?還是他只是單純地坐錯了地方?然而肖眠臺很快就給了他答案,他用柔和的嗓音說:“十年未見大哥,我想多和他親近親近。”

葉繹看看肖眠閣,肖眠閣回視,朝他溫柔地笑了笑。

三月,仍然寒意深重,從大開的房門中灌進來了不少涼風,葉繹一個激靈,然後心狂跳了起來。整齊有序的腳步聲漸漸靠近,然後在遠處停住。另一波同樣的腳步聲趕過來,在不同的地方頓住。接着又是另一隊漸行漸近的聲音...葉繹知道,此時的門外,已經站滿了人了。至于這些人是誰的,實在是不好定論。

“眠欄,你還要坐在這裏嗎?”打破寂靜開口的是定遠君。肖眠欄坐在他下首,偏向肖眠樓的地方,卻沒有坐到肖眠樓那邊去。

肖眠欄微微一笑,站起來,然後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前站住,伸手關上了門。然後回過身來,看看肖眠閣又看看肖眠樓,最後看着葉繹嘆了一口氣,嘴裏說着“嫂夫人在這裏,我也只好如此了。”朝着肖眠亭走過去。

葉繹頓時怒火攻心,氣紅了雙頰,肖眠欄的話,分明是只要有他在,肖眠閣就一定會輸的意思。他氣他如此瞧不起人,也氣自己心中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難道,他真的會拖累肖眠閣嗎?

“眠閣,你二叔不來了嗎?”定遠君看着緊閉的門微微嘆了一口氣。

“看來是這樣的。”肖眠閣回答得很平靜。

“看來,也不用孤多說了。”定遠君目光逡視全場,最後停留在肖眠閣臉上:“沒想到眠樓放你出來,你也還是無計可施。”

“此刻兒臣确實無計可施,但是父王卻誤會了,是兒臣自己想出來才出來的,和眠樓放不放并沒有關系。”不懼定遠君失望的語氣,肖眠閣回答得不卑不亢。

“事到如今就不要嘴硬了大哥。”親昵地稱呼着肖眠閣插嘴的是氣定神閑的肖眠樓,他邪邪一笑露出了一點咄咄逼人的味道:“若是大哥也為黎民社稷着想,不想血流成河的話,就承認自己輸了,讓出世子之位吧。”

“若不是為了黎民社稷,我倒是寧願讓出這個位置,但是我實在想象不出百姓在一個逼父弑兄的人統治下安居樂業的樣子。”

“哼,在大齊十年,別的本事你沒學到,詭辯之術倒是學了不少。”

“過獎過獎,你在泰齊倒是學了不少明搶暗奪的好本事。”

葉繹第一次見如此夾槍帶刺的肖眠閣,不由得愣了。肖眠閣的臉上,還殘存着一抹溫柔,但是那生來溫柔的眸子中卻帶上了一層犀利。陌生的他,有些讓人害怕。

肖眠閣曾經和別人争奪過什麽東西嗎?印象中并沒有。他總是那樣淡淡微笑着,溫柔地扮演着賜予的角色。他從來沒問別人要過什麽東西,也從來沒有為和別人争奪什麽東西而失态過。可是,如今的他,卻在和別人争奪着世子之位......也是啊,生來便是嫡長子,從小就認為世子之位是自己的囊中物,而且還為了得到它背井離鄉十年,他不想給別人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權力,哪個男人不愛呢?

只是,這樣的他,陌生到令人心驚。

“都給孤住口。”威嚴地出口的是雖被逼宮,卻仍舊威信十足的定遠君。他看定肖眠閣,眼中帶了一絲責備:“眠閣,你是孤選定的世子,孤對你殷殷期盼了這麽些年,你太令孤失望了。”

“父王,兒臣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挺直身子,肖眠閣只是述說事實:“但是這并不全是兒臣的錯。渴急的人寧願選擇近在咫尺的濁水,也不願遙想遠方的甘泉,我久不在泰齊,大家把目光投注在觸手可及的三弟身上,也是人之常情。”

肖眠閣說得對,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但是,幸運的是你還有一次機會。”定遠君看一眼葉繹,又把目光轉回肖眠閣身上:“孤和眠樓打了一個賭,若是你讓孤贏了,孤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詫異地看看肖眠樓,葉繹根本不認為他會有那麽好心。

“沒錯,”看着葉繹,肖眠樓笑吟吟接話:“我和父王确實有個賭局。”轉向肖眠閣:“你剛才說我逼父弑兄倒是冤枉我了,弑兄我承認,逼父卻不盡然。你以為父王這麽多年國君是白當的嗎?父王是因為對你失望了才對我的逼宮将計就計的。因為你,為了一個男人,”故意看一眼葉繹,肖眠樓接着一字一頓道:“違、逆、了、父、王。所以,有一天你也會為了他斷了子嗣、丢了江山。你以為你說是為了大嫂夫人才不近別的女色就能蒙騙過父王去了嗎?”

“眠閣,身為一個國君,就不能被感情牽絆,不能有任何弱點。”看向肖眠閣的目光變得柔和,定遠君循循善誘:“孤就賭你不會辜負孤的期待,讓孤贏,孤就站到你這邊。現在告訴孤,葉繹和世子之位,你選哪一個?”

“父王!”開口抗議的是肖眠亭,定遠君偏心,他怎能咽下這口氣去?可是肖眠樓擡手阻止了他,朝他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來。

心底如鉛般沉重,葉繹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麽堵住了,雙手在膝蓋上握拳到青筋突起,他很想轉頭看看肖眠閣的表情,但是目光卻盯着地面怎麽也無法離開。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跟一個即将被處決的犯人一樣,恐懼到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要成為眠閣的弱點,不要他為了他放棄努力了二十多年才得到的世子之位,放棄身為世子的尊嚴,他不想日後有人指着肖眠閣的脊梁說“這就是被廢的世子”...可是,可是他不舍得他...不舍得眠閣,不想和他分開。為什麽要在兩情相悅之後如此折磨他?!

“世子之位”肖眠閣的聲音讓葉繹的心髒一下停止了流動,他聽到他用那再熟悉不過再溫柔不過的聲音說:“我不會放棄。”

心,頹然變成了灰。葉繹什麽都看不到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淚腺竟然會這麽發達。羞愧、屈辱、無地自容。想要逃離這裏,腳卻跟灌了鉛般沉重。想要轉頭罵他,身體卻無法動彈分毫。眠閣,我葉繹于你,也不過如此。

“葉繹?”

驚恐地往回縮被突然抓住的雙手,葉繹想擡起手臂遮擋洶湧而出的淚水,卻因為對方大力的拉扯而無法動彈分毫。還不夠丢臉嗎?還不夠羞恥嗎?!

“葉繹對不起對不起,你聽我說完。”肖眠閣急急的聲音傳來,葉繹閉緊雙目輕搖着頭,他發誓,此生再也不讓自己如此狼狽。不能哭,不能哭!葉繹,你給我止住淚水!

“世子之位我不會放棄,葉繹我也不會放棄。”一見葉繹的淚水,肖眠閣頓時慌了,暗罵自己不會措辭,他大聲急急說出了自己的決意:“但是若是不放棄世子之位就不能和葉繹在一起,我會毫不猶豫放棄世子之位!葉繹,你聽到了嗎?我選你,我絕對選你!”

被肖眠閣吼回神智,葉繹呆愣地看着他,一滴尚未流出的淚珠從眼中滾落,他眨眨眼睛,看清了肖眠閣眸中的堅定。嘴唇顫抖着,葉繹想說什麽卻始終無法說出來。肖眠閣嘆息一口,一把将他摟入了懷中。

“啪啪”的鼓掌聲傳來,肖眠樓明明笑着,語氣卻冰冷至極:“父王,您輸了。這樣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世子,您還要嗎?”

胸口劇烈起伏着,定遠君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罵了一句:“逆子!”盯緊緊抱着的兩人,定遠君怒吼道:“給寡人将肖眠閣打入天牢!”

葉繹的身子瞬間僵硬了。那個輕聲細語帶着寵溺喊他起床的眠閣,那個溫柔地朝他伸出手的眠閣,那個笑起來總是一臉春風和煦的眠閣,那個舉手投足高貴俊逸的眠閣,那個寬以待人受人信賴敬仰的眠閣...他怎麽能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眠閣呆在陰冷潮濕的天牢裏?他怎麽能容忍,別人在背後對眠閣指指點點?他無法容忍別人對眠閣一丁點的侮辱!他要他一直高貴、博雅、不染纖塵!

一把推開肖眠閣,葉繹順勢抽出了他腰間別着的短劍。若是肖眠閣和他在一起卻無法有尊嚴地活着,那麽,他寧願選擇離去。可是,他做不到離開他卻不愛他,與其離開他痛苦得活着,還不如幹脆地死去。他絕不,成為他的絆腳石;也絕不,成為別人攻擊他的弱點!

“葉繹!”驚慌地看到抵在葉繹白皙優美脖頸上的短劍,肖眠閣全身的血液頓時停止了跳動,手腳霎時變得冰涼。他為什麽,要聽從屬下建議帶佩劍進來?!“葉繹你做什麽?!快放下!”

葉繹突然的行動驚呆了所有人,大家一時怔愣在那裏手足無措。

“別過來!”猛地将刀刃摁到自己的脖子上,葉繹喝止住向自己靠近的肖眠閣,往肖眠樓的方向後退兩步,血液頓時沿着刀刃流了出來,吓得肖眠閣呼吸一窒,再也不敢動彈。

害死了錦夢,害死了和他非親非故卻誓死保護他的侍衛們,本就該死的他為眠閣失去這條命,也是死得其所。“我死了,”半轉向定遠君,葉繹眼中有着不可思議的冷靜:“就讓眠閣做世子,做國君。你有本事做到嗎?”

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定遠君眼神複雜地看看葉繹又看看焦急的肖眠閣,點點頭道:“我保證全力...”

“我不做!”肖眠閣突然大吼一聲急急打斷了定遠君的承諾,身子不由自主前傾急紅了眼睛極力想讓他放下輕生的念頭:“葉繹,你別做傻事!你以為你死了,我還會獨活嗎?!”

定定地看着肖眠閣,葉繹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來:“眠閣,你要為我活下去。否則....”

“要死就死。”冷冷出聲打斷葉繹,肖眠樓從容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我想大哥也不想看到你血濺五步的樣子,”伸出手來,掌心躺着一粒黑色的藥丸:“吃了它,會立馬死去,不要讓鮮血,玷污了這裏。”

“肖眠樓!”咬牙瞪着肖眠樓,肖眠閣目眦欲裂,要不是怕一點動作會刺激到葉繹,他此刻早已一掌拍向了肖眠樓。

“拿過來。”一手朝肖眠樓伸出去,葉繹仍然一手用劍死頂着自己的脖子。由于剛才往肖眠樓方向後退,此刻他離他極近,一伸手便接了過來。

“不!葉繹,你怎麽敢抛下我獨自一人?!”控制不住自己朝他邁步,肖眠閣赤紅着眼睛,目光中除了葉繹已經沒有了別人。“你要是敢...”剩下的話,在肖眠閣驚恐的呼聲中被咽下了喉嚨,陡然發難的肖眠樓突然暴起一掌切向了他的後頸,他搖晃了一下,然後視線模糊着,轟然倒地。

“大哥!”兩聲驚呼,是周彥青和肖眠臺,雙掌一錯,立刻閃身截住了肖眠樓的去路,毫不遲疑拍掌下去。

狼狽地在兩人掌影下逃生,肖眠樓站定後越過兩人視線落到葉繹身上:“請吧,嫂夫人。”

眠閣...

短劍掉落,葉繹的目光愛憐地撫摸在肖眠閣的側臉上,心裏慢慢盈滿了一股溫暖。

腦中閃過了父親母親和雙胞胎堂弟的身影,還有那個小小的孩子和太過善解人意的女人,葉繹在周彥青和肖眠臺來得及阻止之前猛地仰頭吞下了黑色的藥丸。

作者有話要說:

☆、23

23

肖眠閣叫葉繹起床的時候一向是柔聲細語不疾不徐的,可是這次,卻帶滿了焦急不安和小心翼翼。

“葉繹,你醒醒。求你了,快醒過來吧...”

盡管語氣語調大不相同,可是還是那熟悉入骨的音色。葉繹已經習慣了被這樣的聲音喚醒,所以跟往常一樣,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眠、閣...”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幾乎喜極而泣的臉,葉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看到自己醒來,肖眠閣那一向帶着溫暖笑意的臉上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葉繹!”下一刻,就被他緊緊抱住了。

臉埋到葉繹的胸前,肖眠閣的聲音中帶着失而複得的歡喜:“謝謝你,葉繹,謝謝你回來了......”

“眠閣?......”

“我在。”擡起頭來,肖眠閣掩飾不住關切之情:“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身體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撐着身子坐起來,葉繹有些迷惘。這是,怎麽回事?他明明吃了毒藥,為什麽沒有死?環顧四周,陌生的地方。難道說...“世子之位...”

“以後不許做這種傻事!”一把抓住他的雙臂,被他提醒想起他擅做主張要離自己而去,瞬間飙升的怒意讓肖眠閣不由自主用了全身的力氣:“跟你相比,世子之位算什麽?!你以為沒了你,我會開心得去做世子嗎?!沒了你,我也就死了啊葉繹!”

明明鉗住自己雙臂的手力氣大到能把自己的手臂折斷,可是,那雙眸子裏卻帶着明顯的恐懼和顫抖。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來,葉繹心裏酸酸的:“對不起,眠閣,以後再也不會了。”如果失去自己會令他這麽痛苦,那麽,和他一起做階下囚又如何?

“嫂夫人醒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大哥?”肖眠欄突然插話,葉繹這才意識到原來屋子裏還有一個人。可是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思管肖眠欄的事情,他不管肖眠樓為什麽留下了他的性命,但是既然世子之位被肖眠樓奪去,他就休想再把他和肖眠閣分開!

一把反抓住肖眠閣不讓他離開,葉繹仰頭瞪視着肖眠欄一臉戒備:“你要帶他去哪裏?”

微微一愣,肖眠欄不由笑道:“去哪裏得看他的意思吧?畢竟,除了你和父王,誰能管得了泰齊世子?”

泰齊世子?!訝異地看向肖眠閣,卻見他仍舊一臉嚴肅:“葉繹,我說過世子之位我不會放棄,你,我也不會放棄。但是世事無常,包括我的性命在內,這天底下有很多我不得不放棄的東西,但是你,永遠都是我最後才肯放棄的!”柔情缱绻看進他的雙眸,肖眠閣終于露出了許久未有的溫柔笑容:“只有我死了,我才肯将你交到別人手裏。”

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葉繹的心好一會停止了跳動,然後,仿若乍起的鼓點般突然紊亂地跳動了起來。

“記住了嗎?”——溫柔的眼睛,溫柔的口吻,十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寵溺着他。

不自覺地點點頭,再點點頭,然後,一滴淚珠從眼中滑落。慌忙擡袖擦去,然後在聽到肖眠閣焦急地問他“怎麽了”的時候,一把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埋進了他懷裏。

溫柔地抱住他,嘆息地輕撫着他柔軟的頭發,肖眠閣低聲在他耳邊道:“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無所畏懼。”

葉繹沒有說話,他只是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緊了緊環住他腰的手臂。

許久,久到肖眠欄再也忍不住開口打斷兩人的濃情蜜意:“世、子、大、人,要不我替你去看三哥去?”

對了,肖眠樓。

收住滿心的感動和溫暖,葉繹從肖眠閣懷中擡起身子後退拉開兩人距離:“肖眠樓呢?”如果眠閣還是世子,那麽就是說肖眠樓失敗了。可是占盡優勢的他又為什麽會失敗?還有,他為什麽要留住他的性命?

“還是我來說吧。大哥,你不是還有事要問三哥嗎?”

“嗯。”傾身在葉繹額頭上印上一吻:“我去去就回。”松開葉繹,肖眠閣起身對肖眠欄道:“一有事情就通知我。”

“放心。”點點頭,肖眠欄對葉繹一笑:“嫂夫人要先洗把臉嗎?”

淚痕未幹,眼睛澀澀的。葉繹酡紅了臉,掀被起身:“嗯。”

起身下床,葉繹才意識到舊傷口惹起的疼痛。而且,饑腸辘辘。

仿佛看透他般,肖眠欄在吩咐人端來洗臉的熱水的時候,也吩咐人端來了飯菜。

“早飯沒心情吃,我現在也餓了。”做個請的手勢,見葉繹有些迷惑的樣子,肖眠欄恍然道:“啊,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竟然已經是第二天了嗎?雖然很想現在就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葉繹也不好意思讓他餓着肚子講,所以他也客随主便地端起了飯碗。

吃完飯,碗筷收拾下去,肖眠欄關切道:“傷口疼的話,就去床上躺着吧。”

搖搖頭,坐直身子,葉繹迫不及待想聽答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微嘆一口氣,肖眠欄道:“你想從哪裏開始聽?”

“從我離開泰齊後。”他不在的這三個多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想知道得一清二楚。

微微一笑,肖眠欄道:“那我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吧。”

肖眠欄靜靜坐在對面,一邊思考着措辭一邊娓娓道來,葉繹第一次覺得一直跟在肖眠樓身後不引人注意的他,身上帶着一股讓人暖心的特有的親和感。

“首先,我們現在是在宮殿裏,你暈死過去後大哥就把你抱來了這裏,當然,正如你已經知道了的,泰齊的世子,還是大哥。三哥雖然有時候看起來盛氣淩人,但是真實的他其實不是那個樣子的。大哥不在泰齊,一直被人期許着的三哥,不知不覺就以世子為目标了。大哥突然回來并被封為世子,三哥仗着自己的勢力本來不把他看在眼裏,但是漸漸得大哥的鋒芒露了出來,擁護三哥的人就坐不住了。雖然時機還不成熟,但是越往後拖大哥的實力就會越強,大家只好早動手。快過年的時候,正好有了一次機會,三哥的擁護者就對大哥下了手。”

下手?雖然知道肖眠閣安然無恙,但是一想到那個時候別人處心積慮對付他,葉繹的心裏就如針紮般難受。

看一眼葉繹有些蒼白的臉色,肖眠欄接着道:“大哥死裏逃生,三哥知道此事後立刻便入宮軟禁了父王,假傳王命圍困沉泰殿,然後派我看住了父王,之後便進入了長達兩個半月的對峙期。對于宮變來說,兩個半月實在是太長了。但是沈侯宅将軍是大哥的岳丈,三哥不想驚動他,只能封鎖城門依靠城內勢力,可是并不是姬都內所有人都支持三哥的,所以三哥一方面拉攏反對者,另一方面也想讓大哥受困自動投降。可是,大哥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即使被困兩個半月沉泰殿內也不缺一點食物、水和藥品。大家感到了不正常,怕拖下去再生變故,三哥便想到了你。”

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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