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086

談話進行到一半突然結束。

卧在柔軟小窩裏的小命一直都在關注她倆。

剛才氣氛還很好,怎麽忽然就不對勁了呢?

小命一向都是活躍氣氛擔當,已然将照顧主人情緒當做這輩子的使命。

想要像往常一樣過去蹭蹭盛明盞,再舔舔沈絨,安撫她們的不安。

可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又轉,最後只是咂巴咂巴嘴,卧着沒動,困得直流眼淚。

沈絨走進沈黛的卧室,一整晚都在裏面沒出來。

盛明盞也沒離開沈家。

她坐在小命的身邊,沒看手機也沒拿出平板,就這樣陷入時間的流逝中,不言不語。

只時不時摸一摸小命的腦袋。

小命讀懂了盛明盞的心事,用長長的嘴輕輕蹭着她。

“乖寶貝,睡一會兒。”

盛明盞順着它的毛發,溫柔地将它哄入睡。

……

那一夜之後,盛明盞突然忙碌起來。

《遠方》劇組的樂隊和劇團經理起了沖突,差點大打出手。

盛明盞聽說他們早就有矛盾,互看不順眼,這次進了同一個劇組一直引而不發。前幾天因為檔期問題發生争執,樂隊覺得是劇團經理故意撞他們檔期,六個小夥子把人給堵廁所揍了一頓。

劇團經理剛過完五十歲生日,比猴還瘦,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當時跪地求饒,回頭報警抓人。現在樂隊全進去了,演出被迫暫停。

制作人掉了一層頭發之後,立即物色新的樂隊。

這幫孫子一聽是找人救場的,坐地起價,救場費得加足,不然沒商量。

制作人快被氣死,灰頭土臉地來找金主,問盛明盞這錢能不能撥。

盛明盞一貫的行事風格是她自己可以耍流氓,別人絕不可能耍到她頭上。

她是不缺這點錢,可這錢燒了祭天,都不可能因為被威脅而給了誰。

盛明盞在長街當了八年職業演員的同時,人脈也積累了不少。

從劇組裏兢兢業業的主創到劇場繼承人,全都在她的通訊錄中。

要找支頂用的樂隊不難。

盛明盞找

到姜哲成,問他有沒有合适的樂隊可以推薦。

這位姜老板正眼饞盛明盞手中眼花缭亂的IP,絞盡腦汁跟她套了不少近乎,就等着有機會能攀高枝,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了。

姜哲成是做點唱機音樂劇的行家裏手,其他東西沒有,手中樂隊一大把,列了個清單給盛明盞,讓她随便挑。

盛明盞解決了《遠方》劇組樂隊的事兒,《皇後》那頭又傳來海默不滿舞臺布景大發雷霆的消息。

盛明盞去協調了半天,等她安撫好海默,已經過了三天。

這三天中即便再繁忙,她還是抽空去了沈家。

沈黛現在情況很不好,她必須在場。

封醫生看完沈黛的情況,将沉痛擺在了明面上,跟沈絨和盛明盞說:

“老人家想做什麽就由着她吧。”

送走封醫生,盛明盞和沈絨一同站在沈家院門口,望向同一個方向,像是并肩作戰的戰友。

但她們心裏都知道,那晚的結還沒有解開。

說起來也不是那晚意見相左才結下的結。

而是分手的源頭。

兩年前導致她們分崩離析的問題都還在。

深深傷害彼此的那些利刺一根都沒去除。

她們的分歧依舊,關系還是無解,要是在這時候不管不顧地撞向對方,只會反複撕開傷口,甚至比之前傷得更深。

封醫生的車消失在盛夏的金光中,沈絨眯起眼睛,淡淡地說:

“沈黛如果知道別人稱呼她為‘老人家’,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會生氣吧,哈。”

盛明盞被她的話說得沉默了。

在她和沈絨眼中,沈黛無論什麽年紀,都自信又優雅。

永遠和“老”這個字沒有關系。

……

盛明盞在外忙碌的時候很少和沈絨聯系。

兩天半下來統共就三條微信。

每一條都是沈絨在跟盛明盞報備沈黛的健康狀況。

三條微信,複制粘貼一般只有三個字——

“昏睡中”。

心頭的陰雲去而複返,不知何時能散。

仿佛在醞釀一場潑天大雨。

個世界并不會理會誰在害怕失去,或是誰又陷入痛苦之中。

它的唯一法則便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步一步殘忍地在不可逆轉的軌道上推進。

NEWS集團和盛明盞共同投資的音樂劇《墨子》選角正式啓動。

第一波聲勢浩大的演員招募刷遍各大平臺,《墨子》劇組不想再用長街那些被觀衆們看爛的老面孔,這次的策略是挖掘優秀的新人,輸出不一樣的氣質,如此一來便能制造出更新鮮的話題度。

潘潮生将第一輪面試的視頻、服裝設計和舞臺布景的效果圖發給盛明盞,讓她來決定。

随着工作文件一起發來的,還有潘潮生的一堆語音。

“盛總最近忙,還不知道吧。好幾家公司都想把自己家的當家花旦和小生塞進來,關系戶已經争了個頭破血流,看來大家對盛總的眼光非常認可啊。但沒你點頭,誰也不敢拍板。盛總抽個空,來圈定個最終方案?”

潘潮生舌燦蓮花,最擅誇贊。嘴上将盛明盞供在高處,一切以她為主,拿着盛明盞的決策推進項目。實則有好處自己占着。項目做好了都是他的功勞,自然會向NEWS的董事會邀功;出了岔子便将“都是盛總欽點”的那套話術擺出來,一切由“盛明盞”這三個字擔着,是她的失誤,是她不懂商場之道。

盛明盞早就知道有幾個導演和演員都對她頗有微詞,抱怨她行事作風強勢,看法偏頗,不懂裝懂。

即便很多決策并非出自她手,她和抱怨的人多數都沒直接說過話,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從《墨子》初選開始,盛明盞發現了,潘潮生以體貼她忙碌為由,并不讓她直接到面試現場,而是事後發視頻給她。

說是讓她定奪,實則只是讓她“背書”。

這體面的中年男人,背地裏做的事可真不體面。

盛明盞想到先前不知從哪兒傳來他倆的婚訊。

這件事可讓她惡心了一陣子,叫塗穎專門查過。

塗穎施展渾身解數,差點連色相都用上,終于查出消息是從潘潮生秘書處吹出來的。

之前盛明盞想不明白他圖什麽,不會只是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吧。

現在将他在私下做的事兒一串,大致明白了。

不過就是利用這個婚訊,讓外界覺得他倆是兩口子,打着盛明盞的旗幟招搖撞騙起來就更有可信度了。

想撈好處就撈好處,想甩鍋就甩鍋,這算盤都快打到人臉上來了。

盛明盞順明白潘潮生的想法後,不再上當,将決定權交還給潘潮生。

“這些由潘總定奪,我相信潘總的眼光。”

盛明盞知道潘潮生不敢胡來。

《墨子》可是他手中最有機會讓他在NEWS徹底站穩腳跟的項目,他不能不拼。

潘潮生還想拖盛明盞決策,盛明盞幹脆不再回應。

潘潮生在盛明盞這頭遇冷,察覺到盛明盞正在提防他,怕《墨子》會有變數,想了想,便讓人去打聽盛明盞最近的行程。

盛明盞剛從三院和封醫生聊完,憂心忡忡地出來。

幸好還有一點好消息。

千裏春秋128號的房主,終于被盛明盞說動,願意賣房了。

盛明盞和對方簽訂了合同。

千裏春秋128號,終于徹底屬于她。

塗穎開車載她前往安真劇場,她今晚的計劃就是和《皇後》劇組的人确認技術合成的細節後,再去千裏春秋。

安真劇場坐落在長街人流量最大的位置。

當初沈黛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買下這塊地,正是看中了它的地理優勢。

塗穎開車載着盛明盞到了長街停車場,兩人下車後,一前一後穿過密密匝匝的人群,就要進入安真劇場時,聽見身後有人喚了一聲:

“盛小姐。”

還沒轉頭,盛明盞就聽出了這是潘潮生的聲音。

潘潮生一向穿着講究,今晚更是穿了一身相當正式的西裝,梳了個锃光瓦亮的大背頭,靠在停路邊的車門上,眯着眼對盛明盞笑得風情萬種。

“盛小姐,總算等到你了。”

盛明盞和塗穎同時回頭。

“潘總。”盛明盞說,“有事嗎?”

潘潮生雙手從褲子口袋裏伸了出來,站直了。

“盛小姐一直不回我的微信,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大概是我得罪你了。你生我的氣,我是特意來向你賠罪的。”

潘潮生沒等盛明盞開

口,便走到車後将後備箱一開,一大束氣球争先恐後飛出來,往天上飄。

這本來就是人潮湧動的中心區域,飛天的彩色氣球頓時吸引來不少目光。

迎着路人驚詫的注目,潘潮生繼續向盛明盞展示一整個後備箱的紅色玫瑰。

“盛小姐,我的道歉很有誠意的。”

盛明盞:“……”

塗穎:“靠?”

潘潮生從玫瑰花叢中拿出個首飾盒,走到盛明盞面前,遞給她: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路過的人看到這動靜,立即議論紛紛。

“是求婚啊!”

“啊啊啊好浪漫!”

這拍偶像劇的高調手法,頃刻間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在長街這一帶活動的不少都是音樂圈子裏的人,很多人都認識他倆。

“那不是潘潮生和盛明盞嗎?”

“他們要結婚了?”

“之前就聽說過他倆在談戀愛,看來是真的了。”

“好配好配!”

有人在偷偷拍照。

潘潮生見盛明盞面上并沒有露出他希望看到的動容。

不過按常理來說,她心裏肯定是感動的,只是清高慣了,不太習慣表現出來。

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高調追求呢?

潘潮生心想,就算是同性戀也一樣。

潘潮生已經不想慢慢和她玩融化冰山的游戲了。

将首飾盒塞進了盛明盞的上衣口袋時,潘潮生低聲說:

“無論是征服長街,還是幸福的戀情,甚至你想要一個完美的家庭,我都有能力給你。你明白,這些是沈小姐做不到的。”

走前對她眨眨眼:“盛小姐要是對我有什麽不滿意,盡管向我鬧脾氣,我承受得住,只是別毀了咱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

盛明盞半個字沒說,當着滿街路人的面也沒好真的動手,現在她有很多事要辦,不能進局子。

倒是塗穎被惡心得渾身哆嗦,差點砸他腦袋上一個滅火器。

“老板,潘潮生是不是瘋了啊!”

盛明盞心情沒受他影響,“他并不是瘋了,只是想繼續綁架

我。”

走進安真劇場,盛明盞往自己身上噴孤女香水,将潘潮生的古龍水味沖散。

“幫我聯系NEWS集團的陳忌。”

“陳忌?”塗穎乍一聽覺得這名字有些陌生。

“就是上次在慈善會上打過照面,你說很喜歡的那位姐姐。”

“老板,你這麽說我就知道了!”

盛明盞瞥她一眼,“出息。”

塗穎相當大方地承認,“是啊我就是沒出息,多給我一點沒出息的機會。不過放心老板,就算來再多漂亮姐姐,我最愛的永遠是您!”

彩色氣球和一車浪漫的花,求婚的戒指還有被潘潮生營造出來的耳鬓厮磨,那天路過的不少人都看到了。

至于盛明盞直接将那戒指丢進了垃圾桶的後續,有人看見,也有人沒見着。

不過這并不耽誤“潘潮生求婚成功”的傳聞很快傳遍了長街。

還有各種現場配圖為證。

甚至有人買了文娛熱搜,占據了一整個周末的夜晚。

這糟爛事兒一開始并沒有傳到了沈絨耳朵裏。

這幾日沈黛的情況反反複複,她一刻都不敢離開。

沒日沒夜地只待在家裏照顧沈黛,沒心情去接收任何新聞。

三院的醫生護士來過幾次,建議沈黛住院,人到了醫院也方便檢查和照顧。

但沈黛本人強烈反對,說想要死在自己家裏。

沈絨無法違背沈黛的話。

代入沈黛的狀況,要是她自己的話,也不想生命終結在陌生冰冷的病房。

沈絨日日夜夜地看護,親朋好友來了一波又一波,她心力交瘁,無心應酬。

全程都是盛明盞在招待。

所有的駐演和排練沈絨都請假了。

她沒辦法離開沈黛半步。

而且狀态奇差的情況下,她也不可能進入劇場,讓觀衆承受一場災難性的演出。

沈黛陷入了昏迷,奶奶也來了,聽說沈絨已經寸步不離待在床邊兩天兩夜,整個人熬瘦了一大圈,狀态非常不好,便想要替下她。

說了半天沈絨也沒有同意。

盛明盞過來将奶奶勸走。

“讓她多陪陪媽吧。”

盛明盞一句話将奶奶的眼淚催了下來。

她老了,送走一波又一波的知交舊友,如今竟又要送走自己的女兒麽……

沈絨伏在沈黛的床邊,拿着平板将以前的老照片一張張播放,跟昏迷中的媽媽聊起很多前程舊事。

盛明盞坐在她身後,安靜地聽着。

一點一滴,彙聚在心頭。

有些驚訝。

很多盛明盞都已經遺忘的小事,沈絨居然都還記得。

盛明盞的記憶甚至出現了偏差。

感覺是去年才發生的事,原來已經過去了七八年。

盛明盞望着窗外的夕陽晚景,眼眶發熱。

時間竟過得這般快。

熬到第四十八小時的時候,沈絨腦子已經很遲鈍了,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在一陣輕輕的颠簸中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二樓卧室。

她還在盛明盞懷中。

盛明盞雙手都抱着她,沒法去開燈。

不過這兒的布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算閉着眼也不會摔着沈絨。

“你會走嗎?”

黑暗中,沈絨聲音裏剛剛睡醒時發輕的語調和疲态分外明顯。

“你想我走嗎?”盛明盞反問她。

沈絨沒吭聲,但拉着盛明盞衣角的手沒撒開。

盛明盞明白了,揉了揉她的耳朵,輕聲說:“我下去看着媽,你先睡,睡醒後我還在。”

連冷戰都非常有默契的兩個人,也因為一個小小的、更親密一步的接觸,破冰了。

盛明盞将她卧室門關上,下樓去。

沈絨緊緊抱着被子,努力放空自己、忽略發燙的耳朵。

她想着快點睡覺,睡兩個小時就下去替盛明盞。

可她實在熬得太久太累,有盛明盞在側,她潛意識裏多了一份安全感,這份踏實讓她很快陷入了沉睡。

心裏到底裝着事兒,沈絨沒能睡多久就被噩夢驚醒,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她睜開眼睛理了理思緒後,看了眼時間。

都這個點鐘了。

沈絨立

即起床,迅速跑到沈黛卧室。

盛明盞和奶奶正在說話,沈黛還是她昨晚離開前的樣子。

“怎麽樣了?”

沈絨一起床就猛跑,這會兒頭還是暈的。

“還是老樣子。有什麽事我會叫你,別急。”

盛明盞熬了一整晚熬紅了眼圈,顯了些疲态,說話的聲音卻很溫柔,也依舊穩重。

沈絨怔怔地看了沈黛一會兒,腦子清醒了些,肚子立刻有了存在感,餓得咕咕叫。

盛明盞說去做飯,問她想吃什麽。

沈絨垂着頭晃了晃,“沒胃口。”

“沒胃口也得吃,不然哪來的力氣照顧媽。”盛明盞說,“那我做什麽你就吃什麽。”

沈絨雙腿踩在椅子上,環抱着腿,下巴在自己的膝蓋上磨了磨。

一米六七的個子縮成小小一只。

聽盛明盞這麽說,她擡起頭乖乖地應了聲:“好。”

盛明盞多看了她兩眼,說:“洗漱去。”

“哦……”

沈絨心不在焉地洗漱回來時,盛明盞已經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了。

這段時間家裏一團亂,也沒有幫忙的阿姨,冰箱裏空蕩蕩的根本沒準備什麽食材。

盛明盞只能煮了三碗白菜面,在上面蓋了個相當漂亮的荷包蛋,還不忘鋪上一層厚厚的蔬菜。

算是把家中僅有的食材運用得淋漓盡致。

奶奶吃完就去院子裏給爺爺打電話了。

沈絨吃了半碗便說吃不下,盛明盞說:“吃不下就放着。”

沈絨又不想浪費。

盛明盞煮的面味道還是這麽鮮,暖乎乎的。

她的胃又開始嬌氣地只願被盛明盞照顧。

沈絨慢慢地繼續又吃了一點,困意再一次席卷。

看沈絨快要睜不開眼的樣子,盛明盞說:“你兩天沒睡,就睡了五個小時肯定不夠。吃完了再歇一會兒去。”

沈絨悶不吭聲地吃面,整張小臉都要陷到碗裏去了,隐約軟軟地“嗯”了一下。

這一碗面分量也不多,盛明盞是比照着沈絨的食量煮的,吃完正好八分飽。

沈絨慢慢将面吃盡,盛明盞收走餐

具,轉身往水池的方向去。

沈絨看手機裏無數條沒來得及閱讀的消息,微信裏擠滿了親朋好友們對她和沈黛的關心,便打算回複一下。

盛明盞将能進洗碗機的餐具放進去,擺好,不能進的手洗完了,回來,發現沈絨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盛明盞看她這副樣子還握着手機,心裏便有數了。

“你和潘潮生……要結婚了?”

這句話沈絨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如在夢中。

剛才回複完微信之後,沈絨不小心看到了一則新聞推送。

“盛明盞”這三個字,即便在一篇密密麻麻的論文中出現,她也能在第一時間捕捉,更別說是處于短短的一行新聞标題中。

前段時間她就聽說過這件事,恰巧又看到潘潮生來接盛明盞。

後來在接踵而至的狀況推波助瀾之下,她和盛明盞越走越近。

重溫舊夢時,這件事被她暫時忘在腦後。

如今,焦慮卷土重來。

潘潮生在長街又送花又送戒指,高調求婚?

盛明盞沒直接回答問題,将一杯牛奶遞到她手邊。

沈絨沒有接過去。

她知道盛明盞不可能喜歡男人,就算對方再優秀再有魅力,都不可能。

可是離開了沈家的盛明盞只能依靠自己,她有可能為了商業結合而選擇婚姻這個手段。

這樣一來,她們這段時間的靠近算什麽?

盛明盞不是個玩弄感情的人,沈絨明白。

此時此刻,她只想聽盛明盞自己否認。

她想聽盛明盞親口終結這萬分之一的可能。

沈絨迫切想要盛明盞開口的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盛明盞瘋狂的占有欲。

急紅了眼的沈絨,也被那占有欲攪得心頭劇痛。

如果可能,她只想潘潮生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盛明盞從沈絨的眼裏讀出了她的焦急。

“如果大家都不開口,或許就能瞞天過海,相安無事……”

沈絨說的這句話一直沒能從盛明盞腦海中消散。

這是籠罩在她心頭的陰影,是她和沈絨最大的分歧。

盛明

盞比誰都明白,沈家當年一系列的悲劇,摧毀的不只是沈家的上一代,年幼的沈絨更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可如果沈絨一輩子捂着傷口,她們永遠都沒辦法真正擁抱彼此。

盛明盞雙肘壓在餐桌上,上身向沈絨的方向伸展。

“你在乎嗎?”

“什麽?”

“就算我和別人結婚,你在乎嗎?”

沈絨雙唇微動,盛明盞站直了身子,整個人向前方向傾斜,在沈絨的臉上壓出一塊濃濃的陰影。

“如果你在乎,為什麽在乎。這也是你本能的反應,也跟愛情無關?”

面對盛明盞的質問,沈絨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腦袋,緊攥成拳的手骨節發白。

“你愛我,對嗎?”

盛明盞只要一個肯定。

哪怕沈絨不親口說出“愛”這個字,只要一個肯定,盛明盞會告訴她一切。

即便從今往後決口不再提愛,盛明盞也願意做那個沉默的愛人。

至死愛她,保護她,永遠不再離開她。

只要她承認,這是愛情。

面對盛明盞眼眸裏越來越強勢的焦灼,沈絨臉上已然沒有任何血色。

額頭在不斷地往外滲冷汗,雙肩發顫,看上去極其無助。

盛明盞猛然間意識到——

我又在逼迫沈絨。

她五指握拳,前傾的身子緩緩向上,在渾身發麻的濃烈情緒中站直了回去。

不能這樣強硬地向沈絨索取。

十三歲的沈絨曾經告訴她——盛明盞,喜歡你的人才不舍得讓你難過。

閉上雙眼。

想要燒光全世界的火氣,終究因沈絨的痛苦暫時消散。

誰也沒有開口的一分鐘時間裏,盛明盞感覺大腦被一夜未睡的倦意侵占,消減了她所有的淩厲,只剩心酸。

将低垂的頭重新擡起來,看向沈絨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的眼尾早就被失落的情緒染得血紅。

見盛明盞眼睛裏蒙着一層淚,沈絨心猛地抽痛,酸痛感毫不容情地往她心底裏鑽。

沉默中,盛明盞握住沈絨的手,将她已經攥僵的手指一點點打開。

沈絨都沒

發現,掌心裏被自己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紅痕。

沈絨的注意力還在掌心時,盛明盞的手指已經貼到她的唇上,壓着唇面往裏揉。

指腹的溫度和光天化日之下太過親密的舉動,讓沈絨氤氲着一層水汽的眼睛有些緊張地看着她。

臉龐和耳尖也因為她的觸碰而升溫。

将沈絨被她自己欺負得發紅的下唇,從雙齒間解救了出來。

盛明盞的聲音低低的,有些沒力氣似的。

“嘴唇,要咬破了。”

手指從下唇的那排咬痕上疼惜地掠過,收回。

“我不該在這時候逼你,別弄傷手指,也別咬嘴唇了。”

在得到沈絨确切的愛,和保護沈絨之間,盛明盞還是選擇了後者。

盛明盞笑了笑,看着落在桌面上的一道陽光,消化着這注定的結局。

她說:“算了。”

算了。

無論再怎麽勉強,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早該知道的。

盛明盞站起身,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身後乍然傳來椅子腿和地面急迫的劃擦聲。

即将離去的盛明盞被沈絨一把拽住。

桌面實在太寬,沈絨生怕拉不住盛明盞,整個人不管不顧地往前撲,小腹一下子撞上桌沿,直接将沉重的餐桌撞歪。

她單手支撐着幾乎貼在桌面上的上半身,另一只胳膊抻直了,緊緊扣住盛明盞。

情緒極其激昂的時刻,沈絨都沒發現自己用了全力。

這一握握得自己渾身發抖,也握得盛明盞發痛。

盛明盞的雙眼微微睜圓。

剛剛熄滅的希望,死灰複燃。

“別走……”

沈絨姿勢相當難堪,幾乎是哀求着,睫毛也被打濕了。

“盛明盞,別走。”

盛明盞鬼迷心竅般緩緩靠近桌邊。

心被她幾欲脫口的話托上了高空。

“我……”

沈絨眼睛裏全是血絲,紅腫的唇跟着起伏加劇的呼吸不住地顫抖。

盛明盞期盼了多年的那個字就在唇邊,卻遲遲沒能說出來。

熾烈的陽光刺透了窗戶,罩

在沈絨身上,将她激出了一身冷汗。

汗水在脊背上往下爬行。

那年春天裏支離破碎的夢魇,和盛夏炙熱的暈眩撕扯着沈絨的神經,要将她的意識強行崩斷。

沈玉的屍體就在盛明盞身後。

她伏在血泊裏的臉清晰得每個毛孔都能看得清。

沈絨呼吸在一瞬間靜止。

忽然,沈玉破碎的臉動了,沾着血的眼珠一轉,看向沈絨。

“咣——”

窗外一陣物體墜地的聲響突兀地砸進沈絨的耳朵裏,将她最後一絲脆弱的意識徹底砸碎。

盛明盞對她喊了句什麽,她已經聽不到了。

視野裏所有的事物都變成了分不清邊界的色塊,四肢脫離了控制,眼前忽地一片白。

就要脫力地從桌邊滑落倒地的時候,盛明盞及時抱住了她。

奶奶聽到動靜,從院子裏沖了回來。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了?”

盛明盞将昏迷的沈絨抱進懷裏。

院子裏兩只因為打架從樹上跌落的野貓從草叢裏蹿了出來,龇牙咧嘴地又打成一團,很快雙雙消失。

盛明盞暗嘆了一聲,對奶奶說:“小絨太累了,有些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卧室。”!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