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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首演之夜,安真劇場裏裏外外被擠得水洩不通。

搶到票的媒體和評論家們在劇場裏等待着這部萬衆期待的音樂劇揭開神秘面紗。

沒搶到票的都在SD和網上蹲着。

今夜長街的頭等大事,就是《皇後》的第一波口碑。

盛明盞和海默、葆拉坐在安真劇場最佳觀賞的位置,聊了幾句後,現場的燈光暗了下來。

皇後即将登場。

海默已經看過排練演出,對沈絨的演繹相當傾心。

劇組所有人對今晚的演出信心滿滿。

這份安心和信心,是絕對的核心沈絨帶給大家的。

演出正式開始。

開場恢弘的群舞将盛世景象展現得淋漓盡致,已經是一場視覺與聽覺的盛宴。

而沈絨的登場,更是一瞬間将觀衆的期待拉上另一個高度。

當手持權杖,華冠麗服的沈絨從高高的臺階上迤然而來時,沒有一句臺詞也沒有任何舞蹈動作,身上專屬于“皇後”的磅礴氣場便讓安真劇場所有人屏息靜氣。

可以演繹高高在上的掌權人、絕對的女主角。

也能退居配角,細膩地描繪衆生相。

而當她想要成為劇場的中心,沒人能夠忽略她。

這就是優秀演員的魅力。

沈絨的魅力。

這一夜的安真劇場,整個長街,又一次被沈絨征服。

海默和葆拉都看得相當投入。

而盛明盞難得走神。

兩周前。

“盛明盞,咱們再試一次吧?”

那天盛明盞沒有給沈絨一個明确的回複。

緘默的理由有些複雜。

她并不想沈絨是被戒指的回歸感動,或是因為沈黛臨終前照顧她時産生的溫情,才說出這番話。

作為失敗過一次的怨侶,她們性格上有互補的地方,也有相互較着勁讓彼此難受的點。

想要重新在一起,并不是一拍腦門就能做好的。

盛明盞并不着急給她答複。

而且眼下《皇後》的首演才是音樂劇演員沈絨,以及名義上的技術指導實際上

投資人盛明盞最應該在意的事。

沒得到盛明盞回應的沈絨,的确忐忑了幾日。

可後來在《皇後》排練現場,盛明盞沒避開她也沒視而不見,如往常般将她當做同劇組的同事,偶爾也會有些超越普通同事的默契和照顧,沈絨那顆懸在半空的心稍微踏實了些。

她明白,沉浸在頹靡心情和情愛旋渦的自己,并不招人喜歡。

唯有将《皇後》演好的沈絨,才是盛明盞最樂意見到,也是她自己最想達到的目标。

她必須拼盡全力。

沈絨全力以赴在《皇後》排練的間隙,總是會想起沈黛。

這個由沈黛一手建立起的劇場,每個角落都還留有她的氣息。

回到家推開門時,總會覺得那只粘人的小狗會第一時間貼上來,對她又粘又蹭。

而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吃過敏藥了。

她曾經有過一個溫暖的家,如今孑然一身。

這是時間唯有時間能撫平的傷痛。

沈絨明白,現在她只能用更投入的排練和演出,來化解心中蝕骨的思念。

不用再陪護在病床邊,沈絨便沒日沒夜地泡在劇場裏。

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

甚至在排練了一整天之後,還會開車将幾位沒車又住得遠女演員一一送回家。

這些盛明盞都看在眼裏,還找機會調侃了沈絨一下。

“不愧是你,永遠對女孩這麽體貼。”

沈絨卻說:“今晚我也送你回家好不好?”

盛明盞:“……”

沈絨說到做到,當晚推了同劇組演員的飯局,只想專心送盛明盞回去。

塗穎都已經将車開到停車場了,接到盛明盞的電話,讓她直接将車開回家,下班。

塗穎美滋滋的同時,納悶地問她:“老板,你為什麽說話這麽小聲?偷偷摸摸的。”

盛明盞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和編舞老師莫提聊天的沈絨,清了清嗓子,恢複了正常聲音說:“信號不好,先挂了。”

劇組臨時開了個小會,耽誤了半小時。

會開完,演員們都走了,盛明盞心想沈絨應該也離開了。

沒想到一

出來,發現沈絨坐在出門的必經之路上,正在看錄影,複盤今天的舞蹈排練。

看到了盛明盞,将手機一關,把包往單肩上一背,笑着說:“走。”

“等我?”

沈絨都走了好幾步了,聽到盛明盞這話,有點驚訝地回頭。

“不是說好送你的嗎?”

盛明盞沒吭聲,有點享受沈絨對她的專注。

看着沈絨的背影,感覺這個人她依舊很熟悉,但多了一種于歲月中沉澱,洗去了浮躁留下了真誠的感覺。

讓人安心。

與此同時,盛明盞又很矛盾地懷念以前那個任何時候都對她口無遮攔,無憂無慮的沈絨。

構成現在成熟的所有痛苦,她都看在眼裏。

如今回頭看,很難相信老天爺居然狠心在這樣一位天之嬌女身上施加如此沉重的磨難。

海默說得對。

“她的人生就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藝術品。有句話很傷人,但藝術家的确需要苦難的磨練。”

現在的沈絨愈發複雜,卻迷人。

“你還住在M酒店嗎?”

上車的時候沈絨問她。

“嗯。”盛明盞一個字回答,相當簡潔。

“以前……在大學邊上你買的那個小兩居,我沒賣。還有那輛甲殼蟲也在。房子的指紋鎖沒換,車鑰匙我明天拿給你。之前忙得都忘記了,早該給你說的。”

坐在沈絨的副駕是很新鮮的體驗。

盛明盞将安全帶穩穩扣好。

沈絨熟練地将車啓動。

“還是住在家裏更自在吧?”

盛明盞暫時沒想回去。

那間小兩居太多關于沈絨的回憶,讓人不自在。

住回去的話睡眠質量恐怕不如酒店。

盛明盞沒回答,沈絨也沒再追問。

将她送到了酒店停車場,道了晚安。

随着《皇後》首演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整個劇組的狀态肉眼可見地緊繃。

因為海默的名號,以及渾身都是話題的沈絨,加之大流量男主角杜興,這部超級IP還沒正式演出就已經招來了腥風血雨。

無數人都在翹首以盼,等着看這

回沈絨表現到底如何。

是狀态繼續神勇,給《皇後》錦上添花,還是如評論家們之前唱衰的那樣,将《皇後》淪為一場膚淺的感官刺激。

明天就是首演,安真劇場之外的超大LED廣告屏以及整個ZM廣場最醒目的位置上,都能看到手持權杖俯視衆生的皇後沈絨。

外面洶湧的輿論都在期待着這位女主角明天的表現。

已然将《皇後》與擁有相似角色身份的《汝寧》相提并論。

說來也有些耐人尋味。

當年《汝寧》還在演出,甚至得到金石獎十六項提名和十一項大獎的時候,長街的評論家們依舊将它批得體無完膚。自封箱後,再也沒人嘲諷它沒有吸金能力、故事故弄玄虛,反而将它劃入“最被低估的冷門劇”,以此來标榜自己的品味不凡。

如今沈絨另一部備受矚目的劇即将首演,《汝寧》再次被擡了出來,評論家們絞盡腦汁解讀《汝寧》的藝術高度和飽滿演繹,不惜熱捧自己曾經批判過的作品,以此作為看完《皇後》的媒體見面會後對沈絨表現不滿的依據。

覺得失去了最佳搭檔盛明盞的她,不可能重回巅峰。

【如果沈絨無法交出比《汝寧》還出色的答卷,那在我這兒是過不了關的】

【看這次沈絨是不是還會向市場妥協】

【現在的她,配不上《汝寧》】

……

輿論又再給沈絨施加高壓。

如果無法超越《汝寧》,有人大膽預言,那将會是她事業再次下滑的重要轉折點。

又一次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沈絨,神色如常,看上去相當自如。

盛明盞知道,她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前兩天深夜,沈絨給她發微信。

确切地說,是給1女士發微信。

千裏春秋128號,層別墅,只住着沈絨一個人。

在這棟充滿回憶的房子裏,她睡眠狀态不是很好。

她發微信給1女士,委婉地表達了房子太大就她一個人住,有些影響睡眠質量的事兒。

1:【你可以讓你朋友過來和你一起住。】

一點也不好吃:【我是單身】

盛明盞食指

戳在眉尾,無語了半晌。

1:【你就沒有普通朋友嗎?】

一點也不好吃:【普通朋友也不會來跟我同居吧……】

這話題繼續說下去有點引火燒身的危險,盛明盞率先終止了話題。

明天就是首演,女主角今晚必須得休息好。

盛明盞覺得這是個非常恰當的理由。

所以,下班的時候,盛明盞跟沈絨說:

“今晚我回千裏春秋。”

沈絨本來正在喝軟裝牛奶,聽到盛明盞突然這麽說,所有詫異的情緒都流到了手中,差點将牛奶捏爆。

盛明盞:“……”

盛明盞:“放心,明天就首演了,今晚不會對你做什麽。”

沈絨:“……”

盛明盞一如既往是個敞亮人。

一塊兒回到千裏春秋128號,即便是盛夏時分,在進屋的那一刻盛明盞竟察覺到了一絲陰森的冷氣。

沈絨一個人的體溫,果然溫暖不了這蕭然的宅子。

所以……

盛明盞暗暗看向正坐在矮凳上換鞋的沈絨。

她之前說睡眠質量被影響的事兒,有笨拙地暗示,還帶着點撒嬌的成分。

不過礙于她倆現在僵持的關系,這嬌的确不太好直接撒出來。

盛明盞将手包放到習慣的位置,說:

“突然過來,卧室能住嗎?”

這是個試探。

試探沈絨有沒有在意屬于她的那間卧室。

如果真放在心上,每天都會收拾打掃。

盛明盞又想,排練這麽繁忙,即便沒能顧得上這種小事也能理解。

沈絨當然知道盛明盞話裏有話。

卻乖乖被她試探。

“嗯,我都有收拾,今天早上還剛烘了被子,你直接住進去就行。”

盛明盞揚着調子“哦?”了一聲,頗有些揶揄的意味。

沈絨揉了揉自己有點兒發紅的耳尖。

她所有的心思在盛明盞面前根本藏不住。

索性不再去隐藏。

她承認自己的确對這個女人全方位了解自己、掌握自己的感覺很着迷。

沈絨坦誠地說:“只要你願意,什麽時候回來都可以。”

……

原本是想這冷清的房子能多點兒人情味,不至于半夜因為一點兒細微的動靜驚醒。

沒想到夜夜出現在夢裏的人真的來了,沈絨反而更找不到睡意。

又是一個彌漫着孤女香水味的夜。

夜裏十一點,沈絨已經躺在床上強迫自己睡覺半小時有餘,依舊沒有任何入睡的感覺。

她從蔣阿姨那邊學會了安神茶的做法,打算為自己做一杯。

一打開卧室的門,走廊盡頭的那扇門竟也在同一時間開啓了。

盛明盞站在月光下,似乎對走廊巧遇沈絨這件事也有些意外。

兩人相視而笑,熟悉的感覺萦繞在心頭,一前一後下樓。

“身經百戰的沈小姐也會因為某場首演失眠?這不像你的作風。”

盛明盞打開冰箱,想拿罐可樂。

“畢竟是你推薦我主演這部劇,怎麽能讓你失望。喝安神茶嗎?我也給你做一杯。”

沈絨利落地拿來原料,按照蔣阿姨告訴她的比例放到過濾口袋裏,在鍋中慢慢炖煮。

咕嘟咕嘟,整個廚房彌漫着熱氣。

盛明盞:“以前你都不會做這些。”

沈絨說:“以前不會做,不代表永遠不會。作為單身人士,養活自己是最基本的技能。不是我自誇,現在我已經會做番茄雞蛋、煎魚排和煲排骨海帶湯了。加上安神茶,一日餐不成問題。就算給我投到野外我都能利利索索地活下來……咳咳咳——”

沈絨說着被嗆了幾下,盛明盞無語地幫她把抽油煙機打開。

強勁的抽油煙機立即将廚房的煙和熱氣抽得一幹二淨。

盛明盞:“你确定是利利索索地活下來,不是哆哆嗦嗦?”

沈絨:“……”

盛明盞繼續說:“安神茶需要搭配胃藥一起吃嗎?”

沈絨:“…………”

被盛明盞伶牙俐齒調侃了一頓,沈絨本能地反擊。

“盛明盞,你這張嘴就不能留着喝茶用嗎?”

說完之後,沈絨自己都愣了下。

糟了,沒說幾天人話又開始暴露

惡劣的本性了。

沈絨黑着臉捏鼻梁。

盛明盞是不是又該失望了?

正懊悔不疊,卻聽到盛明盞一陣輕笑。

“沈絨。”盛明盞從她身邊走過時,勾了勾她的耳垂,“你還是兇起來比較可愛。就兇着吧你。”

耳垂被碰的這一下,沈絨的心也跟着蕩了蕩,将相當沒出息被盛明盞一調戲一個準的耳朵緊緊捂住。

盛明盞從餐邊櫃上方拿出兩只杯子,放在餐桌上。

“應該好了。”盛明盞看了看手表,“不用多煮。”

“哦……”

“先關火再拿鍋……算了,你站我後面。”

盛明盞扶着沈絨的肩膀,相當熟稔地将她轉到自己身後,把火關了。

沈絨從“大廚”再次變成打雜的小助手。

最後還是盛明盞将安神茶安安穩穩地倒入杯中。

兩人在安靜的夜裏坐在餐桌兩邊,面對面喝茶。

誰也沒說話。

但這份寧谧并沒有引發任何尴尬。

只要對面是這個人,安神茶的苦味都能成了意猶未盡的甜。

喝完茶,兩人一起上樓。

盛明盞的卧室在左,沈絨的在右。

樓梯口一直是分道揚镳的路口。

“那,晚安。”

即便不舍,沈絨還是讓自己轉身,往右走。

就要開啓卧室的門時,身後的人靠近了過來。

盛明盞的手穿過她的腰側,握住了卧室的門把。

發梢一絲絲地刮在沈絨的肩頭,有點癢。

回眸,盛明盞的唇就在她臉龐一公分的位置。

“不是說不太好入睡?害怕嗎?”

平時盛明盞在說陳述句的時候多少帶着冷意。

而此刻這兩句問話中,蓄着滿滿的溫柔。

沈絨呼吸變急促了,門還沒開啓,她被抵在門和盛明盞之間。

這是一個非常暧昧又适合接吻的姿勢。

沈絨就要閉上眼睛時,“咔噠”一聲,盛明盞将門打開了。

沈絨:“……”

盛明盞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

“明天首演最重要,對嗎,沈大小姐。”

沈絨哪有抗議的份。

雖然有些失望,但盛明盞跟着她一起進屋,也就是說……

“你,和我一起睡嗎?”

沈絨說話間,盛明盞已經将外套脫了,放在小沙發上,轉身坐到沈絨的床上。

“嗯。”

盛明盞将被子掀開,如同上自己床般自如。

“來,睡吧。”

盛明盞穿着她熟悉的那條吊帶睡裙,毫不忌諱地展示香肩雪頸。

慵懶又肆意地躺在她的床上,躺在她絕對領地中。

即便說好了什麽也不做,卻讓沈絨臉上的溫度控制不住地往上升。

“我,去再拿個枕頭。”

“不用。”盛明盞将小夜燈打開的同時,關了主燈。

摘下眼鏡,躺在沈絨的枕頭上,修長的胳膊往床的空處伸展。

“我抱你睡。”

她的懷抱曾經是沈絨最留戀,也最舒适的枕頭。

只要被她攬入懷中,外界一切的紛擾都能被隔離。

這是沈絨安全感的來源,最最熟悉的故鄉。

要是26歲之前的沈絨,早就不客氣地一頭紮進去。

可如今,分手兩年,沈絨面對盛明盞的邀請卻有些近鄉情怯。

夜燈籠罩之下,盛明盞已經合上了眼。

半晌,懷中還是空的。

疑惑地再睜開眼,沈絨還站在原地。

“不困嗎?”盛明盞手指動了動,召喚着沈絨,“過來。”

盛明盞自如的态度讓沈絨也輕松了一些。

與此同時,沈絨發現她脖子上有一枚閃亮的事物。

難道是……

沈絨被勾着,往盛明盞胸口間那明晃晃的光亮方向去。

白金戒指。

是曾經日日夜夜圈着盛明盞手指的戒指。

沈絨捏着它,再看一眼自己無名指上的那枚。

一模一樣。

真的是它。

久別重逢的喜悅讓沈絨眼眶發熱。

“你真的一直戴着它……”

一擡眸,不知不覺間,

自己已經到了盛明盞的懷抱中。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麽。”

盛明盞順勢閉合懷抱,一手摟住她的肩,一手扣住她的腰,嚴絲合縫地将她扣留在懷中。

“盛……”

“不舒服?”

“不是……”

“那就睡吧。”盛明盞在她耳邊說,“你的安神茶很棒,我已經困了。明天見,我的女主角。”

挂在盛明盞脖子上的戒指,此刻還被沈絨握在手中。

“晚安,盛明盞。”

沈絨在她懷中說。

最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帶給她對未來的無限希望。

又一次被盛明盞抱着,對盛明盞說“晚安”了。

緊貼在一起的兩個人,體溫很快将彼此滲透。

激烈的心跳,漸漸被甜蜜和安逸撫平。

沈絨被盛明盞抱着睡了一夜,宛若睡在宇宙深處。

第二天精神飽滿地出門。

到了ZM廣場,已經能看見長街各大劇場星羅棋布的廣告牌,等待最後一個紅燈時,沈絨說:

“昨晚沈黛來找我聊了會兒。”

盛明盞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在夢裏啦。”沈絨笑了起來,“大概知道我有點兒壓力,來開導我的。”

“那,媽怎麽說?”

昨晚沈絨睡着睡着,院子裏飄來一輪太陽,夜晚瞬間變成了白晝。

她聽見沈黛在喚她,像小時候喊她下樓吃飯的語調。

還有一只活潑的小狗,不停地叫着。

她起身,幫身邊的盛明盞蓋好被子,來到院中的櫻花樹下。

沈黛坐在搖椅上,已經泡好茶等着她了。

沈絨坐到對面,小命在她腳下拐着彎地蹭,又粘她一褲子的毛。

母女倆随便聊着閑天,用腿給小命當窩的沈絨自然也提及馬上就要首演的《皇後》。

“很多人都說,我已經沒辦法超越《汝寧》的長念了。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汝寧》是我的巫山雲。當初在《汝寧》上花費了多少心血和情感,無法估量,也無法從頭再來一次。那是我和盛明盞最最重要的作品,傾注了絕對的專注和所有的熱情,意義非凡。

對我而言,這輩子可能只有一次《汝寧》,也唯有一個長念了。現在所有作品我也是拼盡全力做到最好,可我心裏明白,同樣傾盡全力,心态已經不同。現在的我已經無法尋回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心境。”

沈黛卻說:“為什麽要和當年一模一樣呢?23歲的沈絨是唯一的,28歲的沈絨也是絕無僅有的。寶貝,你一定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你不為別人而活,同樣的,也不必為過去的自己而活。人生是一條曲線,沒有人能永遠站在最高點。踏上巅峰就意味着下坡路就在前方。但是寶貝,別害怕,這和生老病死一樣,是最自然的規律,再偉大的人都不可能逃得過。

“過往的輝煌或曲折不會構成你的未來,自由地往前走,做任何你想做的,愛任何你想愛的,不必回頭。”

……

沈絨将車停在停車場,從容地解開安全帶。

盛明盞發現,她的确一點都不緊張了。

沈絨說:“沈女士還是那麽會煲雞湯。但她說得對,《汝寧》只有一個,我不必再複刻一個《汝寧》。我也只有一個我,我不必滿足任何人的期待。人生曲線有高有低,這是最最正常的事。盛明盞,我不會再害怕了。”

夏日烈陽映在沈絨成熟又堅定的臉龐上。

盛明盞發現,那個喜歡拉她衣角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

……

盛明盞從回憶中回神。

《皇後》劇情跌宕起伏,一直到最後一幕,揭曉了最後一個懸念。

男主角早就死在遠方,皇後一段獨唱将整幕劇推向最高.潮。

即便看過百老彙原版的觀衆,在這一刻也被沈絨釋放出來的巨大能量感動得潸然淚下。

最後一段震撼全場的高音結束,全場掌聲雷動,久久難停。

葆拉從最後一幕開始就一直哭,哭到這會兒氣都順不過來了。

盛明盞體貼地準備好了紙巾,遞給她。

她抽了一張,給她另一邊的海默。

海默用力擤鼻涕,“呼”了一聲,用剛學會不久語調奇怪的中文贊嘆道:“不可思議的表演。”

盛明盞回頭,見林枳、秦允還有受邀來的一群朋友和工作夥伴,無一不動容。

來這場演出的成功是毋庸置疑了。

演員一一謝幕,杜興上前鞠躬之後,讓到一旁。

絕對的女主角沈絨從人群中走來,迎着愈發熱烈的掌聲站到了舞臺中央,站在了安真劇場的聚光燈下。

不知道在旁人看來這部劇演得如何,但對于她而言,是全新的,且振奮的體驗。

此刻劇場的燈已經全部亮起,她從黑壓壓的一片腦袋上方往遠處眺望。

她知道沈黛看到了。

這一夜,沈絨抛開所有雜念,全身心地投入在這場取悅了自己的演出中。

她切身體會到保持讓自己快樂的能力,有多難,又有多麽重要。

今夜安真劇場的休息室裏,走到哪兒都能聽到滿滿一耳朵的歡呼。

海默團隊送來無數鮮花和慶功蛋糕,合影的聊天的約飯局的……全都擠在一塊兒,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海默找了半天,沒找到沈絨的影子。

“對哦,小絨姐呢?”

“半天都沒見着人。”

“去SD了嗎?”

“沒有啊,我剛從SD回來,小絨姐不在後門。”

……

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挂滿了在此演出過的音樂劇海報。

今晚,又多了一部足以載入史冊的優秀作品。

盛明盞站在《汝寧》的海報前,不遠處工作人員正在将《皇後》海報裱入相框之中。

沈絨那張頂着皇冠豔美又氣勢磅礴的臉,獨占了海報的一大半。

工作人員離開之後,盛明盞站在海報正面,細致地端詳。

沈絨下方是男主角和其他角色的臉。

沒有她。

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都不敢打擾,但見她這般投入又明目張膽地凝視沈絨的眉眼和臉龐上的每個細節,都會在暗中多看一眼。

直到有個人相當不識時務地跑過來,喊她的名字,打斷了她的思緒。

“盛明盞。”

沈絨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戴着頂鴨舌帽,向她快步而來,聲音不小。

“你在這兒呢。”

老死不相往來的傳言還在坊間各個角落裏飄蕩着,以前

為了避嫌,即便在同一個劇組,她們也很少同框說話,想交流點兒正經事都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沈絨這麽高調地喊她,還是頭一遭。

“裏面太吵,我就出來了。”

盛明盞見沈絨眉眼舒展帶笑,看得出來她今天演得格外開心。

這會兒興奮勁兒都沒下去。

“沒去SD?”盛明盞問她。

沒想到SD成瘾的沈小姐居然說:“今天不去了。”

盛明盞:“?”

“走。”

沈絨過來拉盛明盞的手。

她主動和盛明盞十指相扣,在滿是熟人的走廊上快步而過。

大家想跟她倆打招呼,看這情形又不太敢。

一步回頭,眼珠子都不可思議地粘在她倆身上。

從一幅幅海報間穿過,沈絨拉着她直奔車裏。

坐進車中,沈絨将包丢到後座。

去拉安全帶的時候,見盛明盞還站在車外,用看鬼一樣的眼神看她。

“來呀。”

“來哪兒去?”盛明盞嫌棄道,“沒頭沒尾的跑個什麽勁。SD不去,首演慶功宴也沒開場,你這個女主角就這麽溜了?你要去哪兒?”

“豈止我這個女主角要溜,技術指導盛女士也要溜。《皇後》又不止這一場,SD和慶功宴以後再補上。盛明盞,來嘛,咱們放煙花去。”

“放煙花?”

“對,我給你放。”

“……非年非節的放什麽煙花。”

“非年非節就不能放?開心就想放,我樂意。來嘛,盛明盞,來嘛來嘛。”

“……”

走刀山進火海都不眨眼的盛明盞,唯獨二字小姐撒嬌讓她無法招架。

盛明盞坐上車,給塗穎發了條微信,黑着一張臉讓她幫忙善後。

塗穎收到老板和女主角一塊兒開溜的微信,震驚地擡起頭,海默團隊十幾個人和劇組大大小小無數雙眼睛看過來,都在等着她開口——今晚狂歡的主角們呢?

塗穎喉嚨滾了滾。

現在跟随老板的步伐一塊兒逃走,還來得及麽?

沈絨早就準備好了一後備箱

的煙花,載着盛明盞風馳電掣到了郊外。

找了一處河岸邊的步行道,還真放起煙花來。

“給我打火機。”沈絨向盛明盞伸出手。

“我沒帶。”

盛明盞往周圍看了看,時間已晚人不算多,但也不到沒個人影的地步,還是有兩兩散步的行人。

“什麽,你這個煙民怎麽會沒有打火機?”

盛明盞懶得解釋自己早沒抽煙了,去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個防風打火機和香,回來遞給沈絨。

沈絨拿着香要去點火,進一步退步的。

看她害怕的樣子,盛明盞想過來幫她,被她直接拒絕。

“讓我試試。”

“別燒着你。”

“不會,肯定不會!”

引線終于被點燃。

萬千璀璨沖向天際,霎時将夜空點燃。

路過的人紛紛擡頭,不解為什麽平日裏也有人放煙火。

卻忍不住多看幾眼。

真漂亮。

奔波凡塵中一整日的疲倦,被突然而至的美麗煙火驅散了。

“過節放煙花是固定節目,現在放,才是我想放。”沈絨看着不斷将天空炸亮的絢麗色彩,笑容就沒下去過。

“想做的事,我現在就要去做。”

沈絨很自然地勾住盛明盞的手指,“沈黛女士不在了,但咱們家的規矩依舊。不過我也能放煙花了,盛明盞,以後我給你放煙花吧?

盛明盞悶了半天,終于說:“你很開心。”

沈絨點頭,“開心啊。《皇後》首演順利完成,我又給你放了煙花,當然開心。”

早看出來了。

只不過在這部劇中,和你對唱的是別人,和你共舞的也是別人。

不是我。

發酸的心事還未掀起更多的波瀾,就聽沈絨繼續說:

“如果你能答應再和我搭檔的話,我會更開心。”

原本發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亮。

去看沈絨,發現她雖然面帶笑意,卻很認真。

“為什麽想讓我再和你搭檔?”

盛明盞的确沒想到沈絨帶她來這兒,是為了說這件事。

問出口後,又感覺自己在逼沈絨說些什麽,承認些什麽。

盛明盞撐起個笑容,開玩笑似的說:

“是不是在和那麽多人搭之後,還是覺得我最好?”

煙花放到最後,愈發明亮壯觀。

整個河面都是徇爛的色彩。

在夜晚被染得猶如白晝的那一刻,沈絨突然吻上盛明盞的唇。

盛明盞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麽做。

以至于柔軟的唇瓣離開時,盛明盞眼睛都沒閉起來。

“是,但也因為我愛你。”

沈絨眼底倒映着盛明盞的臉龐,只有她的臉龐。

暈眩感和蓬勃的心跳竟不像應激。

而是初戀再臨的悸動。

“盛明盞,你是我最好的搭檔,也是我最愛的人。我想和你在一起。”

煙火在天際綻放出五彩斑斓的夢。

沈絨再次獻上的吻,熱情又纏綿。

真實的體溫和那句尋覓了半生的肯定,一下轟開了盛明盞的心門。

用力攬住沈絨的腰肢,在無盡浪漫的煙火中,路人偶爾的注目下,将再一次主動的沈絨捧在掌心裏,發了狠一般吻她。

直到兩人的唇色交融,氣息一齊紊亂了,盛明盞也沒想放開她。

“你想明白了?”盛明盞雙掌扣着沈絨的臉龐,“這次你是沒辦法再擺脫我的。”

沈絨環住盛明盞的腰,眼眸被煙火照亮。

“別讓我離開你。”

這是盛明盞曾經對沈絨說過的話。

她在盛明盞炙熱的愛中成長,長出了強壯的羽翼,如今,她要成為那位守護者。

直到煙火燃盡,長夜将明,她們都沒有離開彼此身邊。

清晨的第一道光從窗外照進來,沈絨在車中醒來,面前是澎湃的大海,身邊是回歸的愛人。

沈絨柔軟地笑着,親吻還在睡夢中盛明盞的唇瓣。

我的蝴蝶,終于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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