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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票房的火爆在情理之中。

繼《遠方》之後,盛明盞投資的第二部 音樂劇依舊為她賺得盆滿缽滿,口碑也在良性發酵中。

金牌投資人的名號俨然已經在長街打響。

另一邊。

陳忌不負盛明盞的期望,擠掉了潘潮生,成為新一任的CEO。

和陳忌合作,盛明盞非常省心。

除了陳忌本身的工作能力卓越之外,塗穎對這位心儀已久的姐姐也格外熱情。

很多事兒都用不着盛明盞開口,塗穎第一時間就能辦得妥妥帖帖,只為了能在陳忌面前多多露臉。

陳忌誇到盛明盞面前,說塗穎這孩子年紀輕輕相當能幹。

知道陳忌還是單身,盛明盞便暗中留意她的喜好,回頭轉告塗穎。

能不能追得上,那得看小助理自己的本事了。

塗穎倒有些意外,老板在這節骨眼上還能惦記她的事兒。

盛明盞最近的心情的确很複雜。

那晚沈絨主動的親吻和告白之後,本該進入到火速複合的階段。

沒承想,第二天各大文娛頭條都被她倆的接吻照占據。

那晚在河岸邊的接吻可以說相當高調,即便夜深,可那也是個露天場合,八面透風。

加上剛剛演完《皇後》,媒體自然到處找沈絨,就等着拍她。

放煙花的一路上不知道尾随了多少輛車,拍到那火熱一吻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

當時盛明盞居然沒能想到這些細節……

估計是大腦被熱情的沈絨弄宕機了。

于是,這對傳了十年緋聞的昔日搭檔,傳聞中老死不相往來的緋聞CP,時隔多年再次一塊兒登上了熱搜——

還是以熱吻被拍的姿态。

CP粉們的震驚無以複加。

過世CP突然攻擊我,還是甜蜜攻擊?這誰受得了?

紛紛呼喚自家奶奶出來看結婚現場。

【??所以我是嗑到真的了?還嗑了很多年?】

【艹艹艹艹現在只有這個字能表達我的心情】

【所以當年BE是真,絨的八條微博是真,現在

的複合也是真】

【是複合了嗎是真的複合了嗎?】

【我要去刷一百遍《莫妮卡》官攝,一萬遍《汝寧》官攝!】

沉寂多年的CP超話一下子炸出無數新帖。

新粉老粉抱在一起失控尖叫。

無數考古貼和視頻中,糊滿了“真情侶就是好嗑”“她好愛她”各種顏色的發瘋彈幕。

【已經無法帶着單純欣賞藝術的心情重刷了】

【我也堕落了,欣賞不了高雅藝術了。但是誰在乎呢?糖不好吃嗎?】

【果然是真情侶看着彼此才會有的眼神】

【所以當初合唱《青梅》的時候,兩人眼裏的真的是愛啊是愛啊啊啊】

……

作為本年度最震撼的文娛新聞之一,【沈絨盛明盞戀情】熱搜高熱不下,到了第二天還持續挂在最醒目的位置。

粉絲狂歡的同時,永不缺席的評論家們又開始寫小作文。

他們永遠都能将任何事與炒作、私生活挂上鈎。

而輿論漩渦之中,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少不堪入目的言辭。

【無非是為了《皇後》炒作罷了,大家都知道盛明盞是《皇後》挂名技術指導,背後真正的資方。看來《皇後》的票房還是沒有達到資方預期,不惜親身下場營銷了】

【都說沈絨是高嶺之花,沒人能将她采撷,沒想到早就和同一個屋檐下的姐姐搞在一起,裏裏外外都玩遍了吧?】

【沈絨這些年對不少女演員都表達了莫名其妙的好意,從《長恨歌》的董珍到《遠方》的趙鹿,居然都非常喜歡她。好多情的沈大藝術家,當年兩人是不是因為這個分手的?】

……

更不用說因為同性戀情曝光,一直想将她和沈玉對比、捆綁甚至推上同一條路的人,又開始大肆把她和她小姨相提并論。

言之鑿鑿,每一步都走得很沈玉極其相似的她,一定會步沈玉的後塵。

無數謠言鋪天蓋地,網上網下沸反盈天。

惡心人的言論盛明盞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機丢一邊了。

喝了一罐冰可樂,暫時将邪火壓下去一些。

再去看手機,沈絨上一條微信還是半小時前回

的。

盛明盞問她在哪裏。

她回了一個小貓嬌俏眨眼表情包。

盛明盞:“?”

什麽時候了,還在這嬌俏?

難道她不知道因為那晚的吻,現在同性戀傳聞已經鬧到什麽地步了麽?

沈絨邁出了主動的一步,終于承認這份感情是愛情。

可性取向這事兒宣揚到大庭廣衆面前,對沈絨而言是否還是個疙瘩,PTSD有多嚴重,盛明盞不太确定。

想和她商量一下對策,去劇場抓人,好麽,沈絨女士請假沒去排練。

劇場不見人影,家裏也沒人,秦允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打電話沒接,給她發微信最後倒是回了,回了這個嬌俏小貓,沒半個字。

盛明盞捏着鼻梁尋思。

沈絨女士是覺得我已經了解她了解到從嬌俏小貓表情包就能找到她下落的地步?

在心裏抨擊之後,盛明盞沉下心思琢磨,沈絨是不是情緒已經受到這些破事的影響,想暫時找個清靜地方待一待,不願別人打擾?

好幾種情緒和可能性從腦子裏呼嘯而過時,沈絨發來了語音。

聲音壓得很低,神神秘秘的。

【盛明盞,我現在在郊外,把坐标發給你。】

半分鐘後,盛明盞收到沈絨發來的坐标。

的确在郊外,一個很偏僻的地方。

盛明盞立即開車前往。

在去的路上盛明盞已經有了計劃。

接吻的照片鐵證如山,沒法否認。

當然,如果她們沒與任何人有商業牽扯,那完全可以不搭理媒體和輿論。

可如果劇組需要她們給個交待的話,盛明盞不可能當只鴕鳥,讓別人背負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她已經做好了計劃。

打算将早就忘了密碼的微博撿回來,發一條廣而告之。

告訴大家,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追求沈絨。

從中學時代就是她千方百計誘惑沈絨,甚至強迫她。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做的,與沈絨無關。

這樣一來……盛明盞目光如水——沈絨那頭的壓力會小一些。

至于她本人的江

湖形象早就劣跡斑斑,無所謂更多一條。

而且,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乎過別人的口舌。

“盛明盞,你知道你有多讓人着迷嗎?你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你知道自己該怎麽愛,怎麽活。”

那天沈絨的肯定,給了她巨大的力量,更讓她窩心。

沈絨永遠都是最了解她,也最願意了解她的人。

到了坐标地點,很快和沈絨碰頭。

盛明盞特意将車停在隐蔽的角落,沈絨上車的時候她留意了一下,周圍沒人。

還以為沈絨要說她倆戀情被曝光的事兒,沒想到完全與此無關。

“盛明盞,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誰?”

沈絨拿起盛明盞喝了一半的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這才開口。

最近她隔三差五會去墓地,找沈黛和小命聊會兒天,将最近的心情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她們——這是盛明盞離開的兩年間她養成的習慣。

沈玉的墓挨得很近,她便順便去祭拜。

之前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沈玉的墓地一直都很幹淨,鮮花從來都沒有斷過。每次來都能看見沈玉的笑臉被鮮豔怒放的花圍繞,原本應該是清清冷冷的墓地,被這些蓬勃的生命力烘托出了一絲溫馨。

很明顯是有人精心維護才有的效果。

沈絨挺欣慰的,到現在還有人惦記着她,說明她是個非常成功的演員。

兩天前再過來的時候,見一個女人正在幫沈玉擦拭墓地。

石碑用幹淨的布一點一點擦幹淨,擦到沈玉照片的時候,特意換上了柔軟的手絹,更加小心翼翼。

手絹在沈玉臉龐上疼惜又不舍地駐留了許久,那女人開始無聲地抹眼淚。

沈絨說到這裏,盛明盞已經明白了。

“莫非……”

沈絨說:“沒錯,我和你想的一樣。當時想看清她的臉,可她一直背對着我,打掃完之後很快就離開了。上回我沒準備,跟丢了。這次守株待兔,一路跟到了這兒。”

沈絨指向了一條馬路之隔的建築物。

一間幼兒園。

十月底,天氣漸漸涼爽,幼兒園的老師帶着

孩子們到學校的操場活動。

沈絨和盛明盞走到操場邊,遠遠地聽到小孩們在排練兒童音樂劇《小紅帽》。

孩子們半唱半鬧着,相當開懷。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老師正背對着她們,用手風琴為孩子們伴奏。

演小紅帽的小姑娘有一句怎麽都唱不好,女老師半句半句地耐心教她。

一陣風吹過,穿得有些少的沈絨注意力都在女老師身上,很自然地将手抄進盛明盞的口袋裏,思索着:

“這位女老師對音樂劇非常了解。別看排的是兒童劇,但她相當自如,一開口就知道功底紮實。”

盛明盞手伸進了同一個口袋中,握住了沈絨。

将沈絨發涼的手包進了溫暖的手心裏。

“你是說,這女老師很有可能是音樂劇演員。”

沈絨這才意識到,在思考的時候做了以前習慣做的事。

被盛明盞握着的感覺很安心,她沒舍得出來。

“盛明盞,你應該也能察覺出來吧,這是身為同行的直覺。”

盛明盞點點頭,“所以,證據又多了一個。”

盛明盞話音剛落,成功唱完整段的小姑娘開心地拉着老師的褲子,喊她“淩老師”。

女老師正好側過臉,溫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後腦勺。

沈絨心跳加速。

果然是她。

淩憧。

本以為徹底消失的人,竟從未走遠。

她就生活在N城郊區。

“淩憧。”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為是同事。

帶着笑回眸,看見沈絨和盛明盞的一瞬,淩憧的表情略有凝滞。

但很快,笑意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淩憧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面對自己終于到來的宿命。

她說:“跟我來吧。”

淩憧請了半天假,帶着沈絨和盛明盞到一家咖啡廳。

一進店,熟悉的音樂聲讓沈絨和盛明盞相看一眼。

“這是《嶺南之南》中我的角色歌。和這兒的老板很熟悉,知道我對音樂感興趣,歌單都交給我來挑。”

見沈絨和盛明盞都沒說話,淩

憧解釋道:

“很早的音樂劇了,你們可能都不知道。《嶺南之南》是我和她合作的音樂劇,第一部 也是唯一的一部。”

看來她早就料到有朝一日會和沈家的人重逢。

也知道沈家人來找她,是為了什麽。

從一些蛛絲馬跡中,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十多年的時光匆匆而過,沈玉還在她心裏。

這是沈絨第一次見到淩憧本人。

以前看過很多關于她的視頻,但在和真人面對面的這一刻,沈絨才明白沈黛所說“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是什麽樣的概念。

淩憧真的很美,美得渾然天成,美得只是一眼都讓人難忘。

粗略一算,她已經年過四十。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但這些痕跡并不影響她的美,變成了充滿故事感的魅力。

“所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沈絨不想拐彎抹角,直接将她最關心的問題抛了出來,“為什麽你會突然消失呢?”

當初沈黛曾經特意尋找過她,卻沒能成功。

這是沈黛的心病,是同性戀在她心裏刻下脆弱又不可靠印象的根源。

沈絨非常想解開這個心結。

即便早就做好了直面往事的準備,可真要開口的時候,沈玉的氣息撲面而來,還是揉碎了淩憧的心。

一口氣喝完一整杯咖啡,放下咖啡杯後,眼眶已經紅了。

淩憧指骨抵着發酸的鼻尖,用沙啞的聲音說:

“是我錯誤的決定,斷送了一切。”

多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改變了淩憧人生的軌跡。

餘生反複回味,以至于再提及時,清晰如昨。

淩憧和沈玉的同性戀情,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在網絡不發達的時代飛速傳播,且嚴重打擊了沈玉的事業。

在無數謾罵聲中,資本率先挺不住。

看着一個個劇組撤回對沈玉的邀約,已經簽訂合同甚至在駐演的劇也想要将她換掉,即便她本人并沒有表現出退怯之意,可淩憧知道繼續這樣下去,等待沈玉的将會是徹底的身敗名裂。

沒有人比淩憧更明白音樂劇對沈玉意味着什麽。

那是她的初心,她生命所有的意義。

淩憧懷着極其複雜的心情直面了她倆的新聞。

其實是捕風捉影,并沒有切實的證據,唯一的一張圖片只是暧昧地抱在一起。

所以現在有些劇組還在觀望。

如果有真正的證據被爆出來,為了票房着想,他們絕對會第一時間抛棄沈玉。

淩憧能察覺到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在暗中跟着想偷拍她,偷拍她和沈玉的會面。

黑暗中有無數的眼睛緊盯着,想從她們身上榨出最火辣照片,制造最聳人聽聞的新聞。

淩憧建議暫時不要見面。

沈玉卻說:“誰要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好了,我們為什麽要遮遮掩掩?真心實意的愛情在任何時候都不可恥。”

她最是知道沈玉的性子有多烈,生怕沈玉會不計後果一時沖動。

那時的淩憧非常痛苦。

一方面她覺得是自己的出現毀了沈玉的一切,不是因為她,即便沈玉和姓張的鬧掰了,她還有家人,還有可以為之奮鬥的事業。可如今,全都毀了。

一方面又對沈玉眷戀不已,無法說服自己就此放棄一生摯愛。

現在不能見沈玉。

淩憧知道,那些不知地被誰雇來的狗仔一直對她緊追不舍。

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暫時從沈玉身邊離開,劃清界限,立刻找個人協議結婚。

婚訊一傳出來,大家就會認為同性戀情是假的,他們就會放過沈玉了。

淩憧曾經天真地認為,風波一定會按照她的設想很快平息。

淩憧跟沈玉說,想要分開一段日子,等風波過後再見面。

沈玉不能理解她為什麽這般膽小。

“如果沒有人站出來挑戰歧視,歧視将永遠存在。淩憧,你也覺得同性戀是個難以啓齒的病嗎?”

已經好幾晚沒睡個好覺的淩憧憂心忡忡,并不想也舍不得和沈玉争吵。

她只想解決這件事。

“我當然不覺得我們的戀情難以啓齒,它絕對不是病。可是現在影響到了你的事業,你的人生,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着它毀掉你嗎?”

說到這裏,淩憧突然笑了。

她看着沈絨,問道:“你知道你小姨當時說了什

麽嗎?”

“什麽……”

即便時隔多年,淩憧回想起當時的沈玉,依舊帶着一種驕傲和崇慕。

“她說,一個愛不自由的世界,我不留戀。”

知道沈玉最後結局的沈絨和盛明盞,不禁雞皮疙瘩戰栗。

淩憧雙手握着咖啡杯,繼續沉浸在回憶裏。

“當時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還深陷焦慮的我沒能體會她的心情。意見發生了分歧。我們都覺得對方的一些行為不能理解,陷入了類似冷戰的情緒。與此同時,我發現24小時跟拍我的人就是那位張先生雇來的。他是恨透了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拍到實質性的照片,徹底摧毀小玉的事業。為了躲避他,也為了平息風波、給小玉的将來鋪路,我去了國外。我認識了一些百老彙的優秀制作人,計劃着即便她在國內被封殺,也可以到國外繼續音樂劇事業。有真材實料的人無論走到哪兒都不怕沒有前路。

“那時候國內網絡很不發達,越洋電話也不是那麽好打。等我安頓好了,在百老彙的新項目也有些眉目,便想辦法打電話回來找她,卻一直聯系不上。

“也是到很後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沈玉深受各種謠言困擾,又以為我真的和她分手了,情緒低落,誰也想不見,切斷了與外界所有的聯系,專心寫劇本,想要制作一部完全屬于她的音樂劇,也算是趁此擺脫心裏的陰霾吧。

“即便相隔萬裏,想要聯系上一個人還是做得到的,除非對方已經将你放在腦後。說起來真可笑,在同一時間身處不同地域的我和她,居然都覺得自己被分手了,從而萬念俱灰。

“再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在她最後一部作品《兩個疑問》封箱之後,她離開了人世。”

說到這兒,淩憧垂下頭,控制了一下情緒之後,才慢慢擡起來,看向窗外。

生機勃勃的萬物落在淩憧的眼裏,寡淡無味。

“我和小玉有陰差陽錯,也有我自以為為她好的愚蠢。如果當初我堅持和她站在同一戰線,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即便會有艱難的時候,最後也一定能走出一條活路。我曾經以為人言可畏,但獨自走過十多個春夏秋冬,才明白所謂的‘人’根本不算什麽,更何況是‘人言’。

“人生不可能重來,而

錯過的人會讓你切身體會,縱使你想要赴湯蹈火,縱使你願意萬死不辭,她也不可能回來了。”

淩憧看向沈絨和盛明盞,平靜地說:“這就是我和她的結局。”

淩憧話畢,沈絨難過地移開了視線。

難怪沈黛當年去找淩憧沒有找到。

原來淩憧人根本不在國內。

淩憧在異國奔波,幻想着和沈玉美好未來的時候,沈玉卻病入膏肓,行走在深淵的邊緣,随時都會墜落。

最後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生命的沈玉,該有多絕望?

盛明盞一聲不吭地遞紙巾給沈絨。

沈絨睫毛被完全打濕了,悲傷的情緒還氤氲在眉眼間,收到盛明盞的紙巾時低聲說了聲“謝謝”。

擦眼淚的時候,聽盛明盞對淩憧說:

“這些年,你一直留在N城。”

“對,小玉離開之後,我沒辦法再進劇場,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無法開口唱歌。曾經最熱愛的事業成了一輩子的陰影,我選擇成為一名幼兒園老師。”

當年乍然聽聞沈玉離開人世的消息,淩憧在恍惚中從海外飛回來。

她一心挂念的人居然會選擇這麽極端的方式離開,她不相信。

是不是有人害了沈玉,僞裝成自殺的樣子?

這麽堅強的人,不會選擇自殺的。

不可能!

淩憧發了瘋一般到處去找證據,甚至和警察糾纏了一段時間。

直到一位和沈玉共同的好友找到失魂落魄的她,轉交了沈玉的遺物,将她最後一絲希望徹底摧毀。

沈玉的确是自殺的。

這些遺物和寫給淩憧的遺書中記錄得清清楚楚。

沈玉決定離開,除了失去愛人與知己,更是因為與這個世界無法融合。

“我不怨恨任何人,也并不覺得自己失敗了。我永遠愛我所愛。就像我之前對你說過的,一個愛不自由的世界,我不留戀。離開才能讓我快樂。

“我依舊懷念與你共同度過的昨天,那是我在人間最美的回憶。

“別難過,每一陣風起,都是我回來看你。”

……

淩憧帶着沈玉和盛明盞去了她的家,說有東西

要給她們。

她住在幼兒園附近的教師公寓。

小小的單身公寓收拾得很整潔,極簡風格,整個房子的妝飾一眼就能看完。

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物欲極低。

唯一繁複的是随處可見的照片。

照片中年輕的沈玉和淩憧笑得甜蜜,時光仿佛靜止在最溫暖的那一刻。

淩憧讓沈絨和盛明盞稍坐,她去卧室拿了一樣東西出來,交給沈絨。

是一個牛皮筆記本。

筆記本有些舊了,封面上留了一些劃痕。

翻開第一頁,右下角寫着“沈玉”兩個字。

“這是她的遺物,記錄了《兩個疑問》的劇本,還有工作的總結以及一些靈感。我已經不可能再回劇場了,不想讓她的心血和絕世才華就此湮滅。帶它走吧,或許對你們會有些幫助。”

沈絨往下翻看,她已經有很久沒見過手寫劇本了。

沈玉的字秀麗又帶着顯而易見的鋒利和灑脫,很漂亮。

每一頁都被她寫滿,塗改的痕跡非常多。

只是匆匆一看,便能感受到沈玉驚人的才能,和對音樂劇的癡迷。

這是沈玉,甚至是音樂劇圈的寶貴遺産。

沈絨有些受寵若驚,“真的能給我們嗎?”

“當然。”淩憧微笑道,“你願意留着它,你小姨也會很開心的。我記得她以前就特別喜歡你,總是在我面前提你這個小天才外甥女。她說,你身上的天賦讓人驚嘆,更重要的是,你有無人能匹敵的堅定和熱愛。她堅信,你一定能超越她,走得更高,更遠。”

沈絨很惋惜地問她:“你真的不再回劇場了嗎?”

淩憧笑着搖搖頭。

“不回了,我最好的搭檔,最能讓我感受音樂劇魅力和樂趣的人不在了,我已經沒有繼續登臺的意願。在幼兒園教教音樂,挖掘擁有天賦的小孩,是我現在最想做的事。”

既然如此,沈絨也不好繼續說什麽。

沈絨想要告辭的時候,突然聽盛明盞說:“那位張先生……”

沈絨相當敏感地意識到,她沒直說的那半句包藏了什麽內容。

淩憧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她也猜到了。

“放心,盛小姐。我舍棄了前半生,不與任何熟人聯系,就是為了能夠在暗處盯緊他。他背地裏做過的事兒我都一筆一筆記着。或許,讓他身敗名裂的最佳時機馬上就到了。”

盛明盞點點頭,有些欣賞淩憧的個性。

“如果需要幫忙,随時聯系我。”

交換了聯系方式,沈絨和盛明盞就離開了。

客人走後,淩憧戴着耳機,坐到了公寓不遠處的河岸邊。

坐在這兒,正好能看見幼兒園的操場。

人生才剛剛開始的小孩們,正成群結隊地玩耍。

又起風了。

淩憧閉上眼睛,感受清風拂面的溫柔。

你來了。

淩憧知道,沈玉是個多情的人。

她舍不得戀人,也舍不得長街,無論到任何地方,一定會再回來的。

所以淩憧也沒舍得離開N城。

如果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或許她會和再次降生的沈玉重逢。

為了那場溟濛間的重遇早些到來,她選擇了當一名幼教。

還會再見面嗎?

耳機裏正在播放着循環了無數遍的《Reba》。

“這裏仍是她的家

每個愛她的人

依然永遠不會忘記她

Reba,無論你在何方

你的心自由如這不羁的海洋

夜幕降臨晚風在回蕩

Reba,回家Reba……”

淩憧沉醉在這一聲聲的呼喚中。

……

告別了淩憧,拿着沈玉的遺物回到車裏,沈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撫過粗糙的牛皮,指腹接觸到的質感這般張揚和鮮活,甚至還能感受沈玉的氣息。

“我能看一會兒嗎?”沈絨問盛明盞。

以前沈絨也是這樣,一旦遇上感興趣的東西,便一刻都不願意等,立刻就要沉浸其中。之後丢三落四的,都是盛明盞幫她善後。

現在她倒是有點兒進步,起碼會提前知會一聲了。

盛明盞揉揉她耳朵,“先告訴我一會兒你想去哪裏,載你去的路上可以盡情地看

,我不吵你。”

沈絨被她揉得從耳朵軟到心裏。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盛明盞揉完她的耳朵,又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麽觸碰都覺得不夠,但在外面不好做得太過分。

“那行,我決定了。”

盛明盞将車往市區的方向開,沈絨坐在副駕上,一頁頁翻看沈玉的筆記。

進入四環,路逐漸擁堵,車開得越來越慢,最後被堵在了立交橋上。

沈絨徐徐将筆記放下,眼神有點兒發直。

“原來……真的如淩憧所說,小姨不恨任何人,也從來沒恨過媽。”

前面堵車了,車停在車龍最後。

“《兩個疑問》裏面的姐姐一角,就是以媽為原型。小姨親筆寫的人物設定是——‘愛護妹妹,溫柔可靠的姐姐,我的二姐’。二姐,就是沈黛啊。

“角落裏還有一行字,是用不同顏色的鋼筆寫的,應該是後來添加進去的。”

沈絨指給盛明盞看。

添加的那行字是——“我從不曾忘記你對我的愛”。

盛明盞:“看來,小姨也是知道媽險些說出口的那番話,讓姓張的鑽空子的事了。”

沈絨點頭,“後來沈黛有去質問過姓張的,但對方否認了。既然她能查到這件事,小姨知道也很正常。但她并沒有怪媽,對不對?”

沈絨急切地想從盛明盞那兒得到肯定的回答。

盛明盞靠過來,将渾身克制不住輕顫的沈絨攬到懷裏,手掌從她的脊背輕撫到腰窩,緩解她的緊繃。

“我們都知道真正心懷惡意的人是誰。”

“所以……所以小姨并不是為了報複沈黛才選擇死在她面前。不是的……”沈絨垂着頭,額頭抵在盛明盞的鎖骨處,“那只是個意外,小姨到死,記得的只是沈黛的好……”

“是啊。”盛明盞摸着她的後腦勺說,“小姨特意寫下這句話,并且将它留了下來,就是想告訴後人,即便選擇離開讓她厭惡的世界,也沒有忘記在這世界中相逢的愛。”

沈絨捏着盛明盞衣角的手,不住地攥緊。

盛明盞沉默了片刻,對懷裏人說:“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需要逞強。”

輕輕的一句話,讓沈絨的眼淚決堤。

在最可靠的懷抱裏盡情釋放着情緒。

等到她後背的起伏漸漸平複,盛明盞捧起她的臉,欣賞着淚水滿面、毫不掩飾脆弱的她,親吻着她因為哭泣而布滿紅潮的臉,再吻到鼻尖、眼睛……以及被強烈的情緒烘得發燙的唇。

将眼淚全部吻去,沈絨的臉還被她手捧在掌心裏。

沈絨靜靜地注視她片刻,忽然仰起頭,熱切地吻她。

啓開軟軟的唇瓣,将眼淚和她的氣息一塊兒注入身體裏,融入血和魂。

想就這樣被關于她的一切侵占,再也不分開。

愣了幾秒的盛明盞很快被沈絨的熱情點燃,摘了眼鏡,用力将沈絨摁在車椅上,扣住小巧的下巴,讓這甜蜜到如同幻境的吻,被她親手掌握,沒有再突然破碎的可能。

夕陽西斜,橋下一片閃爍的碎金。

煩躁的四車道車流中,有人打着電話罵罵咧咧,有人下車透氣洩火,更有人将音樂聲開到最大。

對這個世界而言,對這個世界來去匆匆的旁人而言,此刻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場堵車。甚至令人惱火又心焦。

但對于正在纏綿熱吻的沈絨和盛明盞來說,卻是一場驚魂動魄的新生。

……

前方車流終于緩慢移動時,天已經黑了。

沈絨脫力地軟在盛明盞懷中。

盛明盞疼惜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指腹從唇面上撫過。

“腫了。”

沈絨睫毛依舊是濕的,桃粉色的臉還沒來得及褪色,就連剛剛吻得太過激烈的氣息都沒喘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也……腫了。”

盛明盞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那不正好?咱倆多登對。”

沈絨感覺五髒六腑都被初戀般的甜蜜占滿。

這就是第二次和盛明盞戀愛的感覺啊。

……

得到沈玉的工作筆記之後,沈絨在家裏悶了好幾天,盛明盞去找她,她還在卧室裏,不知道在研究什麽。

隐約覺得和沈玉有關,盛明盞不想打擾她。

只是她倆戀情的新聞在經過數日的發酵後,沒有減緩的趨勢,反而随着舊

事被挖掘,讨論度一路走高。

《皇後》劇組倒是不在意這種傳聞。

劇團經理監控了一下現在網上的輿論,大多數觀衆都是持支持态度。

更有趣的是,之前被輿論無辜牽扯進來的董珍和趙鹿,先後為沈絨開麥,無條件地袒護她。

當年因為沈絨推薦主演了《長恨歌》,從而一炮而紅登上長街頂級女演員地位的董珍,在前幾天接受采訪的時候,再次還原了沈絨對她的知遇之恩,贊嘆沈絨年紀輕輕卻胸懷開闊,是她的伯樂。

她對沈絨的确有好感,但不是莫名而來的好感。

“對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心懷感念,我想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趙鹿更是直言不諱。

“要說我非常喜歡她也沒錯。但凡真正接觸過沈絨的人,有能不喜歡她的嗎?她純粹、可愛又敬業,她值得被所有人喜歡。”

在這兩位長街領軍人物的引領下,許多和她合作過的圈內人紛紛在各個平臺談及沈絨,竟是一片稱贊。

不是被她的才華傾倒,就是仰慕她天真爛漫的個性,誇獎她是只做不說的真性情。

倒是她的粉絲震驚了。

【我粉了沈絨十年,才知道她居然是個這麽好的人……還以為她的臭脾氣早就引衆怒了呢。】

【居然有這麽多人默默喜歡她,老母親淚目。】

頗有些因禍得福的意味。

在這波同性戀情的加持下,沈絨居然洗刷掉了公衆心裏臭脾氣的壞形象,成了一個蛇口佛心的大善人。

很多人早就對惡意滿滿的輿論反感,經過這件事的洗禮,喜歡和關注沈絨的人越來越多,《皇後》新一輪的門票昨晚一開售,半小時內被搶購一空。

連三個月後的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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