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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少野默默将手收了回去,轉頭去看點滴瓶,“已經輸了大半了,有沒有不舒服?”
“我挺好的。”林改說。
蔣少野笑笑,“晚上想吃什麽?”
林改卻往他這邊靠近一些,“打完了針,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好啊。”蔣少野将板凳往他床頭挪了挪。
林改說:“我想吃鹵鴨掌,要放很多芝麻那種。”
“那我要放很多辣。”
林改擰眉。“行吧。”
蔣少野笑起來。林改看着他笑,自己也笑:“不知道我們高中外面那家鹵鴨掌還在不在。”
“在啊,”蔣少野說,“都開成連鎖店了,你不知道?”
林改吃驚地睜大眼睛。蔣少野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羅城早就日新月異啦!你呢,以後就跟着我,我帶你全部見識一遭。”
“好啊。”林改毫不猶豫地答應,好像這是他早就夢寐以求的事一樣。
待精神好一些了,林改在床頭半坐起來,兩人腦袋挨着腦袋繼續講話——現在在公共場所,尴尬的氣氛如煙散去了,他倆便仿佛又有了講不完的話。林改還問蔣少野,前天那頓酒吃得怎麽樣,是不是灌太多了。
蔣少野将一根手指頭在空中搖了搖,“老周鑒定過了,我只喝了四兩。”
“四兩!”林改咋舌。
蔣少野看向他,在這個距離裏,他可以清楚看見林改皮膚上輕細的絨毛,上頭耀映着診室的燈光,好像只要他一吹,就會如蒲公英飛散去。“老周還說,等我辦婚禮,他也來幫我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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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改小聲說:“那還不如幫幫我……”
“我幫你啊。”蔣少野卻理所當然地說。
“啊——喔。”林改好像這時候才明白,是在聊自己的婚禮,他有些臉熱,慌張地換話題,“那、那他家的小朋友,可不可愛啊?”
“可愛啊!對了,你還錯過了一個名場面。”蔣少野将萬可可抓周如何抓到了奧特曼的事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林改聽了,也稀奇地擡高了眉毛,可他還是想用科學來試圖理解這件趣聞:“不會吧,萬可可才一歲……”他的眼神不自主地往下看,“他是不是喜歡你的胸部?”
蔣少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到傍晚時分,林改的體溫已經降低不少,只是仍渾身乏力。急診室床位本就緊張,醫生開了藥方,讓回家吃藥休息就好。蔣少野便領命去抓藥了。
林改拔了針,撐着身子站起來,看見床頭的頸環,想到自己此刻沒有抑制貼,還是乖乖給自己扣上。
他還感覺這一天好像什麽都沒做呢,怎麽就過去了。
“哎呀剛才那個病人家屬好帥。”分診臺裏的護士在竊竊私語。
“而且好高,有沒有一米八五?”
“不行啦我不喜歡這種,你沒看他在王醫生面前,臊眉耷眼,好幼稚的。”
“……”
林改揉了揉耳朵,想笑,故意昂首挺胸地從分診臺前走過去,那幾個小姑娘的議論聲果然突兀地停下,個個目送他離開。
他從急診大廳穿過走廊,遠遠地已看見在藥房窗口前排隊的蔣少野,穿着一身皮夾克站得潇潇灑灑,玉樹臨風。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走過去,卻被一個遲疑的聲音叫住:“改改?”
林改腳步一滞,回頭,竟是他爸爸,手上提着兩袋子盒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還問:“你怎麽在這裏?”
林改脫口而出:“爸?你又怎麽在這裏?”
林默生好像這才反應過來,當即把盒飯往身後藏,“就,就是做個體檢。”
林改凝眉,看了一眼父親,又看向藥房旁邊的那條通道。
是通向住院部的。
他朝父親走近兩步,“到底怎麽回事?”
他的alpha父親竟然縮了一下。其實林默生比林改要高,但只是這麽一個多月不見,他已瘦了一大圈,便顯得身形也有些佝偻。
林默生最終嘆口氣,“你媽媽在這裏住個院,沒什麽大事。”
“——住院?!”林改的聲音因震驚而高了幾分。他不敢置信,“怎麽不告訴我?”
林默生試圖解釋:“就是膽囊做個小手術,住院觀察幾天就能排上了,你媽媽覺得沒必要告訴你……”
林改只覺自己剛剛退下去的體溫又在升高。他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額頭,往外頭走了幾步,醫院裏熙熙攘攘的人流從他身邊過,又讓他感到慌張,驀地轉回身去。
還好,爸爸還在原地。
“我不知道——媽媽她做過手術嗎?我要去問醫生——”
“做過啊,以前還取過幾次結石。只是你在讀書,我們不跟你講。”林默生看着他,話音柔軟,像在安慰林改,但那目光卻讓林改感到陌生,“沒關系的,我們有經驗的,啊。”
林改閉了閉眼。“我要去看看,你等一等。”說着,他便跑到藥房那邊,擠過好幾列取藥的人,蔣少野已經看見了他,朝他揮了揮手。
“怎麽回事?”蔣少野問,又擡眼,驚訝,“那是你爸爸?”
隔了一些距離再看,父親在人潮中提着盒飯的模樣,令林改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他別過頭,對蔣少野說:“我媽住院了,要開刀,我得去看一看。你取了藥也可以來住院部,肝膽外科……”又猶豫地停住,多看了蔣少野一眼。
蔣少野倒也明白過來。他随着隊伍往前移動,笑了笑,“放心。”
“嗯。”林改抿住唇,“晚上去吃鹵鴨掌。”
“好。”蔣少野溫和地應。
肝膽外科在住院部三樓,林改跟着父親走進大樓,坐電梯,再穿過走廊,一路無話。父親偶爾會轉頭看一看他,好像想看清他在這一個月裏有什麽變化,但最終也沒有主動開口。
在走進科室時,林改先掃了一遍布告欄裏的人員列表,把主任和主治的名字都記了下來。林默生提着盒飯進了一間病房,林改正要跟上,那病房的門卻“砰”地被撞開。
一個西裝革履的alpha站在門邊,對着裏面的人惱怒地壓低聲音:“你能不能腦筋清醒一點?這次我是聽說你身體不好特意來看你,你搞搞清楚,我沒有家暴,我和你兒子是和平離婚——”
“你沒有家暴,是因為我兒子積德,沒有繼續告你。”房中迅即傳出他媽媽振振有詞毫不相讓的尖刻聲音,“不然就美國法律,把你判到牢底坐穿哦你信不信!滾滾滾,東西給我叼走,我這裏是病房又不是垃圾房!”
随着又是幾聲響,幾個花籃果籃被扔到了門口,摔了滿地。江應權當然不會去撿,有護士上來怒說:“你們吵什麽吵?!再吵就回家!”
“哎喲護士,我看見他就膽汁反流——”莫小娥還拉上了同病房的阿姨,“姐你說,我兒子的前夫,跟我有什麽關系嘛!你說這是不是野狼扒廟門,吃人要燒香啦?”
江應權還想再怼,卻被護士又瞪回來:“東西撿回去!不是家屬就不要進來!”
江應權咬牙冒火,半晌,還是蹲下來将花籃果籃撿起,然後一股腦扔進了垃圾箱,一手插進褲袋,大踏步往外走。
林改正站在通道上,猛然回頭,便見江應權正朝自己橫沖直撞地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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