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次日。
江眠今天沒有早八, 課是在下午,但他還是早起了。
因為沒怎麽睡着。
床是陳故的,本身就到處充斥着陳故身上的氣息, 要換在平時, 的确讓人安心,可睡前陳故才點了把火……
江眠沉默地刷完牙, 出了卧室, 再走了幾步,就看見委委屈屈地縮在沙發上睡覺的陳故。
他靜靜看了許久,到底還是走過去, 幫陳故把掉到地上的小毯子拿起來, 蓋在了陳故身上。
陳故的眼睫動了動,江眠快速收手,但還是被陳故抓住。
他的手指圈住江眠的手腕,江眠掙紮不開, 垂眼去看陳故。
陳故還沒完全睡醒, 只迷迷糊糊地說了聲:“早。”
江眠沒理他。
于是陳故的眼睫又抖了抖,眼見他要睜開眼睛了, 江眠又把視線挪開, 不再看他。
陳故帶着點剛睡醒的惺忪, 翻了翻身:“江眠?”
江眠不說話。
陳故瞬間明白了什麽。
他坐起身,拽着江眠的手不肯松, 試探着問了句:“昨晚睡得好嗎?”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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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陳故站了起來, 湊到了江眠跟前, 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我錯了江眠。”
他其實還沒完全睡醒, 那雙狗狗眼還有着些許迷離:“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 沒忍住。”
其實昨天陳故已經道過歉了——在江眠砰的一聲把他關在門外的時候。
江眠根本不想跟陳故提昨晚那個沒有後續的話題, 他又掙了一下,換來的是陳故幹脆用兩只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低垂着腦袋,艾艾道:“江眠,別生氣了。”
見江眠還不理他,他又難耐地補了句:“我犯病了,我好難受。”
江眠瞥他一眼,十分無情地往前走,态度已然很明顯。
于是陳故就抱着他的手臂,貼着江眠跟着走:“江眠。”
他拉長了語調喊他,江眠仍舊繃着,直到陳故松開他的手。
江眠微頓,看了陳故一眼,就見陳故已經擡手要去往自己手臂上抓。
江眠眼皮子一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攥住了陳故的手腕,視線微冷。
陳故眨了下眼,委屈道:“我難受。”
江眠知道陳故沒有犯病。
他深吸了口氣,到底還是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你怎麽能……”
江眠實在是說不出後面的話了。
陳故卻懂了:“我沒有。”
他舉起手,對着天:“我發誓,我沒有用。”
他确實沒有用,他只是聞了一下。
江眠的耳廓熟紅:“閉嘴。”
陳故在自己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又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望着江眠,仿佛一個人畜無害的食草動物。
可江眠清楚。
他太清楚了。
陳故都是裝的。
可憐是,委屈是,撒嬌也是。
他根本就沒覺得自己錯了。
——雖然江眠也沒覺得陳故做錯了。
他只是羞惱而已。
畢竟他和陳故的關系屬于只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了。
江眠并不反感,他就是……
就是真的受到了太大的沖擊。
陳故低着腦袋,垂着眼望着江眠,心裏軟化得快要成一攤泥。
江眠的反應太可愛。
他真的好想親他。
他到底什麽時候能親他?
——
陳故安安靜靜地給江眠做了早餐,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早餐,一直到江眠開口說可以說話了,這件事才終于過去。
吃完中飯後,陳故送江眠去學校,因為南界确實容易堵車,所以在江眠問過後,陳故還是跟江眠坐地鐵去。
出門時,陳故找了件長點的外套套在江眠身上,又把拉鏈拉到最高,遮住了那一片鎖骨。
太瘦了。
陳故漫不經心地想,江眠這麽瘦,太容易遭欺負。
江眠看他:“你确定你沒問題嗎?我可以自己去。”
陳故無奈:“你覺得我這二十年是怎麽活過來的?”
他說:“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見江眠還是有點不放心,陳故又補充:“不舒服的話我會跟你說,好嗎?”
江眠這才點頭。
不過現在不是旅游季,至少游客沒有那麽多,他們又是在上班時間出發的,地鐵人雖然多,但不至于人擠人,就是得站着,沒有空位了。
陳故的手抓着吊杆,不動聲色地把江眠虛虛的半圈在懷裏,擋了其他人和他有接觸的可能性。
雖然他很反感別人和他有肢體接觸,但他更加厭惡煩躁有人碰到江眠一點。
江眠低垂着頭在看消息,學生會一個學姐給他發消息讓他今年跨年舞會照例來撐撐場子。
這個學姐幫過江眠不少,所以江眠對于這種請求并不會拒絕。
南界大每年跨年學生會都會舉辦舞會,每年都很熱鬧。
陳故就在江眠背後,江眠也沒避着他。
江眠剛想要再問學姐一句什麽,就忽然瞥見前面不遠處有個男人姿勢有點奇怪,而他前面站着一個女生。
江眠看了兩秒,确認他手裏是手機後,他毫不猶豫就上前了一步,直接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
他動作太快,所有人都一愣。
女生回頭看他們,有點不明所以。
江眠低低說了聲:“報警。”
女生茫然。
但那個男人卻瞬間炸了毛:“有病吧你!”
他甩開江眠的手,江眠被甩脫,往後仰了一下,撞在了上來接他的陳故懷中。
不過眨眼間,陳故就将他拉到了身後護着,另一只手攥住了男人揮下來的拳頭,居高臨下,冷冷地睨着個頭矮他一大截的男人。
陳故的氣勢太瘆人,只一個眼神就怔住了男人,更別說他還直接将男人的手腕擰了一下,單手制服了對方,重複了一遍江眠剛剛的話:“報警。”
周圍所有人都懵着,那個女生更是。
還是江眠在陳故的身後輕聲示意了女生:“他手裏拿着手機。”
女生啊了聲,确定江眠是跟自己講話,更加茫然。
江眠看了看她的短裙。
女生慢半拍地明白了什麽,全身血液盡褪,幾乎是顫抖着掏出手機報警的。
因為他們這邊很明顯起了争執,地鐵的安保人員在下一站就站在了這張門前,讓他們走了出來。
事情交代起來并不難,尤其有女生哭着作證,之後就是等警方來了。
他們坐在地鐵的工作人員休息室裏,女生在哭,陳故在關心。
只是關心的人是江眠。
“手沒傷到吧?”
江眠搖了搖頭:“沒有。”
陳故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才放下心來。
他還想說什麽,女生就擦着眼睛跟他們小聲說了聲謝謝。
江眠回了句沒事。
女生哽咽着:“我、我就住在這附近。”
她哭道:“我是一個人來旅游的,我害怕,你們待會能不能送我一下……”
這個女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大概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陳故在聽到這話時,就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寒涼。
他想江眠多半要答應。
畢竟他的好學生,那顆心真是軟得讓人牙癢,有時候讓他恨不得幹脆叼在嘴裏困着,就沒法給別人半點了。
然而江眠只是慢聲慢氣地安慰了句:“沒事的,待會警察會帶你去警局做一個筆錄,如果你做完後還害怕的話,可以拜托他們送你,他們會答應的。”
女生哽咽:“可是我真的……”
江眠輕輕打斷她:“你總要相信警察。”
多麽溫柔的語氣,又是多麽絕情的話。
陳故心裏不舒服了,但又舒服了。
等到警察來了後,他們也現場做了個口供,警察就把那個被安保人員關在另一個房間的男人和女生一起帶走了。
江眠和陳故重新坐上去往南界大的地鐵,江眠看向陳故:“我說過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好。”
陳故微頓。
就見江眠面色平靜:“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他們對情緒是同樣的敏感,陳故肯定感覺到了。
陳故……會覺得他像怪物,是個異類嗎?
陳故低嘆一聲:“江眠,你對「好」是真的有誤解。”
聞言,江眠不解地看向陳故。
陳故上手輕捏了一下他的臉。
他微微低沉沙啞的聲音被放輕,江眠知道他是不想讓別人聽見他們的談話,但也正是因此,這陣仿佛裹挾着黃沙的輕風才能送進他的心裏,去掩蓋什麽,又吹走了什麽。
“做人有對錯的标準與底線,并會為此付諸行動且始終堅持,比擁有無盡的同情心,各種憐憫搞偏差,丢了底線,要好不知道千百倍。”
陳故注視着那雙幹淨得實在是有些過分的眼睛:“江眠,你知道有多少人做不到像你這樣嗎?”
江眠誠實地搖搖頭:“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陳故慢慢道:“會同情的人不一定好,但堅持着去分是非對錯的人一定是最好的。”
說到這,他輕笑了聲,俯身在江眠耳邊說:“而且我喜歡你這樣。”
江眠一愣,瞬間走神。
他在想他究竟有多久沒有聽見陳故說喜歡了,好像也沒多久,但又好像很久了。
怎麽這兩個字還跟帶着麻藥的荊棘似的,往他心口一紮就不得了。
陳故悠悠道:“我不是你,我是個自私的人,就算是你的心軟,我也希望只有我一個人擁有。”
如果江眠是菩薩,那陳故願意為了讓他的聖光能夠照到他,承認他業障纏身、罪孽深重。
別渡衆生,只渡他一人,就足夠功德圓滿。
做江眠的階下囚,他心甘情願。不過得只有他一個,再多一個,他絕對會處理掉。
反正這樣他就更有理由糾纏「菩薩」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
感謝在2022-10-12 10:09:45-2022-10-12 14:43: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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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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