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棋盤圍獵
057.
心中有了猜測,且猜測與事實趨于一致,接下來就變得好辦許多。
桑琬三人不會蠢到再分開行動,他們選擇同時進入一個病房,再同時出來,将整棟病房來來回回走了兩遍,才在某一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雷鳴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咚咚咚的沉悶聲響。
賀靜澤直奔一樓。
通過交談,他們基本可以由外面的天氣确定空間是否有發生變化。
但賀靜澤在跑向一樓時,腳步卻倏地停頓了一下,他豎起耳朵,貼在一樓樓梯的牆角邊上,聽着那低低的交談聲——有人在說話,且聲音并非他所熟悉的黑方玩家。
聽內容也不像是白方玩家。
“又到冰雹天了,不知道今天晚上303的病人會不會發瘋。”
“303的病人會在特定的天氣內發瘋嗎?”
“是啊,我進來當護士的時候舒心療養院也才剛剛建立,當時誰也不知道303的病人藏着什麽秘密,直到那天天氣異常下起了冰雹——”
那說話的人似乎刻意停頓了一下,将緊張的氣氛感拉足。
不止是跟他站在一處的同伴豎起耳朵聽得認真,連貼在牆邊的賀靜澤也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樣,一點一點地往外挪過去。就在他的腦袋即将探出去的時候,一只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将他拽回來一些。
賀靜澤下意識回頭,看到了桑琬清秀的五官和不贊同的表情。
賀靜澤讪笑兩聲,想說什麽,卻見桑琬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手指很快從唇邊挪開,示意賀靜澤繼續聽。
賀靜澤見狀便提起了那口氣,再次豎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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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嗓音逐漸響起,回蕩在寂靜的病房樓內:“療養院的醫生護士們早早休息了,但睡夢中總能聽到碩大的冰雹咚咚咚從天空掉落的聲音。大家覺得很煩惱,但又無可奈何……畢竟天氣嘛,又無法進行人為幹預,只能将耳塞塞進耳朵,用手段隔絕噪音。”
“第二天早上是個豔陽天,張醫生像往常一樣早起準備前往樓下的花園跑步。結果在路過院長辦公室的時候,看到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而地上的血流進了地板的縫隙。”
賀靜澤聽到這兒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喉嚨。
“張醫生吓得臉都白了,但還是鼓起勇氣去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結果——”
“他先是在辦公桌上看到了一塊連着骨頭的腿肉,又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到了一顆心髒。”
“張醫生很快發現,整個辦公室內密密麻麻散落着無數的人體部分。”
“張醫生被吓得失聲尖叫,後知後覺的醫生護士們也終于匆匆忙忙趕到了院長辦公室,打電話報了警。警方來到舒心療養院後調了監控,才發現原來昨天晚上咚咚咚的怪聲不止是來自冰雹從天空跌落,而是303的病人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把斧頭,把院長給砍成了一塊一塊。”
“以後每到冰雹天,護士們都會提前把303的病人用鐵鏈綁起來,再把303的大門上鎖。”
聲音随着故事的結束而緩緩消散,賀靜澤和桑琬也終于看到了說話的兩人,都穿着白大褂,看模樣就是普通的護士。他們交談着路過轉彎準備前往二樓,賀靜澤和桑琬往後一縮,意外踢到了什麽東西發出‘當’一聲,賀靜澤猛地屏住呼吸,桑琬也在同一時間捏緊了手裏的棍子,但那兩個護士卻像毫無察覺。
他們繼續往二樓走去。
桑琬的目光忽而被兩個護士身後的衣角吸引過去,白大褂的後擺與前側完全不同,沾着極其濃郁的鮮血,那血似乎太厚太濃,以至于都變成了黑色。
而且……他們裸露在外白大褂外的皮膚格外奇怪。
小腿的皮膚深深淺淺,一截小腿出現了數道顯眼的痕跡。就好像,是由一塊一塊的肉重新拼湊起來的。
桑琬突然想到了剛才那護士口中說的故事。
……或許,在冰雹天把303的病人用鐵鏈綁起來,将303的病房鎖起來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桑琬和賀靜澤對視一眼,前者忽然上前露出了身影,故意發出了聲音。但那兩個護士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前走。見狀,賀靜澤也沒有遮遮掩掩,直接跑到了一樓的玻璃門處朝着外面看去。
果不其然,漆黑的夜晚裏亮着光線微弱的路燈,而光線能照亮的地面上一顆顆大小不一的冰雹跌落。冰雹落在草地的聲音很細微,但砸在屋檐上、車體上,那咚咚咚就格外響亮。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聲接着一聲,賀靜澤忍不住嘀咕起來:“真的好吵啊。”
他看得認真,絲毫沒有注意到桑琬的表情變得不大對勁。桑琬同樣站在門口的位置,此刻卻挪到了靠近樓梯的地方。來回兩次以後,她的面色倏然一變:“不對,這不是下冰雹的聲音。”
賀靜澤的眼睛随着桑琬的話而一點一點睜大。
想到那護士的故事,他當即就是一聲我草:“是在樓上嗎?等等,刀疤哥人呢!”
…
十多分鐘前,刀疤臉和桑琬本來是相伴着從高樓往一樓走,但兩人看着已經竄沒影的賀靜澤,刀疤臉主動提起:“你要不跟上去看看,年輕人還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不長心。”
桑琬便加快了步伐,等見到賀靜澤時,便看到對方貼在牆壁上,伸長了脖子不停地往前。
接下來便是兩人聽了個故事。
同一時刻的刀疤臉卻在腳步踏足二樓至一樓的樓梯時似乎隐約聽到了什麽動靜。他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靜聽了約莫十秒鐘,而後将步子一收,重新上了三樓。
等到了三樓,那咚咚咚的聲音便變得更加清晰,刀疤臉慢走在走廊中。三樓的所有房間原本都被他、桑琬以及賀靜澤打開過,可現在又莫名其妙地關上了——
身在這種奇怪的游戲裏,對于這種奇怪的現象要以最平常的心态接受。
這一點,刀疤臉認為自己接受得非常到位。
所以他非常淡定地推開了一扇扇門,每一扇門被打開,裏面除了必要的鐵架子床和畫架都沒有其他的物品或者人存在。直到刀疤臉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
他無聲無息地站在房間門口,隔着一扇大門能聽到裏面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他神色不變,擡手便擰開了門把手,大門打開,裏面的一切被白熾燈完全照亮——
一道瘦削高挑的人影背對着刀疤臉站着,他很瘦,單薄的豎條病號服看上去空落落的。可是病號服下的手臂卻鼓起了肌肉,瘦長的五指抓着一把巨大的斧頭,一點點使力将斧頭拎起來,狠狠砸向面前的床鋪。
床裏有什麽,被人影擋了個正着。
刀疤臉便往邊上側了側,通過轉換角度終于看清他在砍什麽。
……是一個人。
無數血液飚濺至雪白的床單,雪白的牆壁,數不清的屍塊堆疊在一起。伴随着再一道的咚咚聲,人影手裏握着剛剛被砍下來的手臂,扔到了床的角落。
也不知道是人剛死還是神經在抽搐,那只手在正對刀疤臉的眼眸時,手指輕輕勾了一下。
——就像心懷不軌的人類引誘無知的寵物狗一樣。
嘭!
黑影從刀疤臉的眼前一閃而過,最終重重地砸在了刀疤臉的腳邊。
一顆頭仰面,睜大的眼瞳裏似乎還裝着不可思議和驚慌,有血從他斷裂的脖子裏流出來,淌入了刀疤臉的鞋底。
刀疤臉盯着那臉看了一會兒,耳邊卻響起了幽幽的嗓音:“突然闖入的客人,我都會好好招待的。”
他擡起眼,對上了人影的臉。
赫然是白方的[國王]。
刀疤臉一頓,心道竟然有這種送上門來的好事。
他舔了舔嘴唇,忽然露出了笑容,臉上的刀疤也随着笑容的出現而微微皺在一起:“你知道嗎?”
白方國王詢問:“什麽?”
刀疤臉:“有些事情我比你熟練很多。”
…
桑琬和賀靜澤散步跨做兩步迅速奔至三樓的位置,越靠近三樓走廊的盡頭,那咚咚咚的聲音便像是砸在心髒上,讓人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兩人想到消失不見的刀疤臉,再聯想到那個故事,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然而等在最後的病房門口站定,看到裏面一幕時,不管是桑琬還是賀靜澤,都默了默。
畫面和先前刀疤臉看到的有些相似。
然而将那穿着病號服的瘦削男人代替的卻是刀疤臉健碩的身材。刀疤臉手裏拿着斧頭,極具分量的斧頭在他手裏輕飄飄如塑料,一下又一下擡起砍在床上。
桑琬下意識側了側步子,看到了大半具屍體。
她抿了抿唇,拉着賀靜澤往後一藏,眼底露出了些許防備。此時的刀疤臉像是終于意識到有人靠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偏過頭,血噴在他的臉上,他随手一抹,語氣平靜:“勞煩去外面等等,我很快結束。”
桑琬:“……”
賀靜澤:“……”
十分鐘後,那扇被桑琬關上的門再次打開,刀疤臉依舊是一臉血的模樣,他手裏拖着那把斧頭,迎面對上桑琬的眼睛,非常冷靜:“找到了一個很趁手的武器。”
賀靜澤站在桑琬身旁,咽了咽喉嚨:“看出來了,所以你……以前是個殺豬的屠戶?”
刀疤臉定定看了他一眼,唇角詭異地勾了勾卻沒說話。
倒是桑琬眯了眯狹長的眼睛:“巨型人腦出現前的兩個月,沉寂了一年之久的連環殺人魔再次現身寧市,是你嗎?”
職業原因,桑琬先前關注過這件事情。再者便是這位連環殺人魔有點特別,他的作案對象全是有家室的男人,且這些男人無一例外全是家暴分子。
桑琬聽到過一些小道消息,說是連環殺人魔有個親妹妹,可惜親妹妹嫁的男人有嚴重的暴力傾向,等身為哥哥的連環殺人魔發現時,妹妹已經被那男人打死了。
而後不久,那男人被砍下四肢、砍成一段段,被随意丢棄在一個海魚的養殖場。
她記起那連環殺人魔的名字:“華邑邱?”
刀疤臉伸手抹去臉上的髒血,沒有應下,只是道:“裏面那個和白方國王長得一模一樣,但現在看來他似乎并不是本人,畢竟[殺死國王]的游戲沒有結束。我想,我們還是應該把注意力都放在兩個國王身上。你們覺得呢?”
桑琬與他對視,半晌才點頭:“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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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