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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對于宋婉,蕭珏仿佛終于不再執念,從聽風院離開後,立即吩咐太監收拾東西,不到一個時辰,來迎接帝王回宮的車辇便停到了長公主府邸的門外。
太監來報車辇已經備好,蕭珏起身向候在門外的車辇走去,卻因傷勢未愈,一時間竟未曾站穩,祿喜大驚想要上前去扶,被蕭珏擡手擋了回去,他的神色因為起身牽扯到傷口帶來的疼痛沉了幾分。
太醫曾勸誡蕭珏,他胸前的傷口雖未傷及心脈,但因刺的很深,又流了過多的血,一定要靜養,不宜颠簸,所以蕭珏醒來,雖有大臣覺得蕭珏在長公主府邸養傷不合時宜和禮法,但沒有人進言勸誡蕭珏回宮。
祿喜退下去擡頭看蕭珏的臉,蒼白的面色上沒有一絲血色,主子曾幾何時有這般虛弱過,想到此,便不免責怪宋婉,先是刺傷了主子,又讓主子帶傷回宮為其寫聖旨,是忍不住進言:“陛下是九五之尊,帝姬她不識好歹,陛下切莫在為她牽動心緒,不值當。”
面對祿喜的不忿,蕭珏并未開口呵斥,他不發一言向府外走去。
駕車的是挑選出來駕車極為娴熟的侍衛,因蕭珏傷勢,将車辇速度放的極慢,但到底會生些颠簸,坐在馬車之中的蕭珏面上浮現出一股痛苦之色,他眼中陰沉的殺意浮動,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牽扯疼痛還是因為他将一顆真心捧上去,卻被宋婉棄之如履踐踏。
在車辇到了皇宮之時,馬車內的蕭珏面色已經恢複如常,祿喜卻發現了點異常,他驚呼:“陛下,你的傷口!”
蕭珏低頭,他胸前的衣服被血跡浸染,但因他今日着了玄衣,此前竟未被察覺。
蕭珏回宮沒有讓太醫随行跟随,太監急匆匆去太醫院着太醫,太醫将蕭珏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末了,大着膽子勸蕭珏今日切莫再動作牽扯傷口。
蕭珏讓人退下,卻未曾聽從太醫的叮囑,吩咐人取來筆墨紙硯,在書案上寫下此生永不殺檀石頌的聖旨,在落筆最後一個字上,未能克制住手上的力道,墨将最後一個字染黑。
目光落在紙上的“檀石頌”字樣上,忽的将筆扔出去。
沾滿墨汁的筆在大殿上滾動數圈,最終被柱子擋住停下,蕭珏的目光追着那筆,眼中墨色翻湧,殿中侍候的小太監不敢出聲。
許久,蕭珏終是壓下情緒,他換了支筆,重新書寫一兩份聖旨,蓋上玉印遞給侍候的小太監。
聽風院內,蕭珏走後不久小丫鬟送來餐食,宋婉的目光落在桌上,心中卻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後,她抱着阿諾坐到桌前。
既然蕭珏答應了放了檀石頌,那她沒有必要再拉着阿諾赴死,母子兩人沉默着吃飯,兩日未進食的宋婉吃的并不多,不過喝了幾勺粥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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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打算赴死,在還沒有拿到蕭珏的聖旨之前,總歸不算塵埃落定。
這一夜,許是得了蕭珏的命令,沒有人再來将阿諾帶走,宋婉抱着檀石諾在床上睡去,明明母子鮮少機會難得不被分開,兩人卻睡的都不算安穩。
阿諾怕突如其來被帶走,而宋婉再等着第二日的聖旨。
第二日午時,蕭珏再度踏足聽風院,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小太監,手中拖着明黃色的聖旨。
發現到宋婉的目光直接略過他直直的落在他身後的小太監身上,蕭珏微微抿唇,察覺到帝王的不悅,小太監瑟擻躬身将頭埋的更低。
宋婉的注意力被明黃色的聖旨深深的吸引了,目光綴在上面一動不動,蕭珏睥睨着視他如無物的宋婉,率先開口,他說:“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裏,孤想知道的事情還不知道。”
宋婉的目光落在沉肅的男人身上,她淡淡:“我豈止你不會騙我,我要先拿到東西。”
這般質疑蕭珏,蕭珏目光微閃,卻未曾動怒,他伸手,小太監将聖旨遞到蕭珏的手中,他單手将聖旨展開在宋婉的面前。
宋婉仔細的将聖旨上的字看完,蕭珏帶來的聖旨上寫着:永不會再追殺檀石頌。
末尾,蓋着蕭珏的玉印。
宋婉想伸手去拿那聖旨,被蕭珏擡手躲開,他的目光慢悠悠落在宋婉的臉上,與那迫切的目光對上,不緊不慢道:“你說的令孤滿意了,這東西才會給你,否則,天涯海角,孤也會去殺了那檀石頌。”
宋婉收回手,她轉身坐回椅子上,擡首看向蕭珏:“你問我為何要殺你是嗎?”
她的語氣算不得淩厲,蕭珏卻覺得她的目光仿佛有些刺眼,他面色不變:“是。”
宋婉的語調平緩,她一字一句:“因為我恨你。”
說着恨的言語并不激烈,卻如鈍刀割肉一般,讓蕭珏鮮血淩厲,卻仍舊維持着面色,他追問:“為何恨孤?”
這一句話讓宋婉的目光驟然收緊,仿佛回憶起什麽極其痛苦的事情,蕭珏對她做過的事情,罄竹難書,宋婉終究沒有将這些宣之于口。
她只說:“殺夫之仇,囚禁之恨,□□之恥。”
原來在宋婉心中,他蕭珏是做了這般多天理難容的事情,不過如今都不重要了,宋婉說是什麽便是什麽,沒有再争辯的必要,只是一點,蕭珏實在難以理解。
他看着讓他曾将尊嚴抛在地上踐踏,也克制不住他愛意的女人,問:“孤何曾□□過你?”
“何曾?”宋婉的聲音中有些微微的反問,似是反問,又似是疑惑蕭珏對曾經做過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宋婉的反應讓蕭珏不禁反應,他何時當真□□傷害過她。
他認真思索的模樣,讓宋婉眉頭緊皺,她不禁回想,那些痛苦的記憶是否都是她記錯冤枉蕭珏了。
可無論怎樣細細的想,那些痛苦都仿佛猶如實質一般刻在血肉裏,只消輕輕一碰,便疼的紮人,宋婉閉了閉眼,複又睜開眼神冷硬,她聲音有些空洞:“你為了報仇欲娶衛君如,卻還抓着我不放手。”
“孤那是……”蕭珏欲辯駁,卻被宋婉攔下來,她冷眉冷言:“錯了便是錯了蕭珏。”
此事蕭珏承認他當時做的不妥當傷害了宋婉,除此之外,他不記得還有什麽事情對不住宋婉,他神色不好,問:“還有什麽委屈,悉數說來聽一聽,讓孤知道,孤在你心中到底是何種不堪模樣。”
毀她名節,殺她夫君,當做寵物囚禁,用她身邊的人逼迫她向他乞憐,在床榻之上的折辱,等等等等,多的不勝枚舉。
甚至一閉眼,仿佛蕭珏說的那些話還在耳邊,宋婉說完,閉上眼睛許久許久才睜開。
萬般委屈情緒,在睜開眼睛那一瞬間沒入荒蕪。
蕭珏看着宋婉的模樣卻只覺得錯愕,他眉頭皺的很緊,仿佛很是不解:“孤不過因為你的背叛氣惱之言,便被你記在心上這般久?便将孤對你的在意全都抹煞掉?”
蕭珏當真是不解,他自認為未曾真正忍心責罰她一次,明明一次次退讓的都是他,為何她卻仍舊覺得他對她做了過分之舉。
宋婉只看便知道他未曾認為他錯了,悲哀的是,蕭珏這樣的男子,在這個朝代才是大多數,他們壓迫女子,他們高高在上的認為施舍些憐愛便是極好的了,根本不會将女子平等的對待,更不會認為需要給予女子尊重、重視。
宋婉從未如此時這般厭惡這個朝代。
與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錯誤的人,何必再過多浪費口舌,宋婉收了心緒,伸手:“東西給我。”
蕭珏仍在迷惑,卻見宋婉已經變的冷硬,仿佛剛剛的控訴全部都未曾發生過,意識到她今日願意說這些,不過是為了他手中的聖旨。
蕭珏的目光變冷,将那一方聖旨拿給宋婉,看着她接過聖旨緊緊攥在手中。
明白在宋婉心中他恐怕永遠都及不上檀石頌半分,可在他蕭珏心中,也不是非宋婉不可,大邺女兒何其多,他蕭珏何必執着于一個無意于他的女子,終是開口斬斷情意,他冷漠道:“宋婉,如你所願,日後你便是大邺的長公主,除卻離開邺京之外,其他的生死禍福,孤再不會插手。”
蕭珏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随着離開的還有蕭珏在這府邸布下的侍衛。
這個府邸,從未像今日這般安靜過,沒過多久,那日為宋婉開門的嬷嬷找上門來,她急匆匆跑到聽風院,闖入殿內,在瞧見殿內暗處裏懷中攤開着聖旨的宋婉,收住勢頭,有些小心翼翼道:“公主,這府上忽的走了許多人,可是生了什麽事端?”
宋婉未曾想過今日能這般順利拿到聖旨,坐在殿中許久未回過神來,直到嬷嬷闖入殿中,才恍然意識到,今日這一切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蕭珏放過她了。
宋婉起身,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雲尖上,直到桃枝與小桂子帶着被宋婉暫且送回去的阿諾趕來時,一切終于落地。
桃枝與小桂子茫然,許久不見宋婉的桃枝喋喋不休,從她們如何又被關入院子裏,到阿諾被帶走再送回來,再到今日為何能出來,說着說着,發現宋婉未曾說過一句話。
擡頭觀察宋婉的表情,發現她的眸子中盛滿了淚珠,眼中卻是帶着笑意的,仿佛終于解脫。
桃枝也愣住,她很久沒有見過宋婉笑了,好像往日裏那個恣意溫柔的帝姬又回來了,片刻回神,桃枝猛地撲進宋婉的懷中,哽咽着:“帝姬,我們是不是苦盡甘來了?”
“苦盡甘來了。”宋婉呢喃重複,像是在告訴桃枝,又像是再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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