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兔子仙女

◎【修】◎

月夜寂靜。

雲乘月獨自坐了一會兒, 揉了好幾次眉心。

算了,不想了,去睡覺了。

等等……兔子還沒送呢。她抱起兔子, 盯着看了一會兒,皺起眉毛。

“再見。”

她斬釘截鐵, 将兔子端端正正放在了桌子中央,自行去睡被褥嶄新的床榻了。

油燈滅了,床幔垂下。月光透過紗窗,照得地面銀白。

黑色的兔子坐在桌上, 長耳朵靜靜垂落, 一雙紅寶石眼睛折射月光,正對着雲乘月的床。

它靜靜地看着她。

過了大約一刻鐘。

唰——

一只手用力掀開床幔。

雲乘月跳下來, 赤腳踩着冰涼的地板,再雙手抱起兔子,板着臉将它抱去了床上。她把它擺在床頭, 調轉了個方向, 讓眼睛朝裏,屁股上的短尾巴對着她的臉。

她想了一下,又換了個方向,讓兔子四肢朝天地躺着。

兔子蹬着四條短腿,兩只耳朵耷拉在兩邊,威嚴又無辜地看着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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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乘月滿意了。

她閉上眼:“晚安,小薛。”

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任何回應。

良久, 待她已經熟睡……

一陣冷風吹開床幔, 擊打在兔子身上。四腳朝天的兔子立即一滾, 重新變成之前的姿勢——屁股尾巴對着雲乘月的臉。

風滿意了, 悄然退開,不忘将床幔拉回。

床榻上,側卧朝裏的雲乘月悄悄睜開一只眼,瞪着那黑兔子的屁股。瞪了一會兒,她終究沒做什麽,不大情願地閉了眼。

……

第二日,雲乘月起了床,挑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裙,用玉梳挽了發,便出門往三房那頭過去。

昨夜老仆說,是三房的劉先生指使他。按常理,劉先生是雲三爺的門客,背後主使幾乎板上釘釘是三房夫婦,但究竟真相如何,還是親自确認更好。

雲乘月沒有向薛無晦求助。

他們之間存在一種無言的默契:如果雲乘月要讓薛無晦來解決這件事,那只有一個回答——誰有嫌疑,就殺誰,何必多費精力辨認。

他的方法當然很簡單——未免太簡單粗暴了!——她不願意這樣。

冤有頭債有主,還是分清更好。

所以她自己來。

三房被禁了足,只有三小姐必須去書院,可以每天出入。雲乘月到的時候,正好碰上她匆匆忙忙出來,一副即将遲到的樣子。

見了雲乘月,三小姐猛地停下,險些摔倒。

“你來做什麽?!”她面上戒備,腳下卻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目光又落在雲乘月懷裏。她眨眨眼,狐疑地問:“你抱着只兔子?”

雲乘月沒理她,只問:“你知道劉先生嗎?”

“劉先生?”

三小姐疑惑道:“你說我爹的門客,劉斐劉先生?”

“還有別的劉先生?”

“沒有……關你什麽事?”三小姐忽然鎮定下來,眼珠一轉,露出一點虛情假意的笑,“你想知道,就要付出點什麽。”

三小姐用一種“你懂的”的表情看着她。

雲乘月思索片刻:“比如提醒你,你快遲到了?再提醒你,如果你不回答,我就不讓你出門。”

三小姐:……!!!

她剛提起來的一口氣立刻洩了,蔫蔫地低頭:“只有那一位劉先生。應該是上個月吧,聽爹說,劉先生說老家有事,已經離開了。你問他做什麽?”

走了?雲乘月皺了皺眉,時間這麽巧,這人嫌疑很大。不過人跑了,能怎麽辦?

有了。

雲乘月說:“知道了,你去書院吧。記得我昨天叫你做的事。”

三小姐低着頭,暗地裏撇了撇嘴,抓緊自己的斜挎包,一溜煙跑了。她清楚自己目前在府裏的地位,明白自己最近得乖乖念書,不然說不定她也一起禁足。

跑着跑着,她打了個呵欠,又打了個呵欠,一不小心腳底下絆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又繼續跑。

雲乘月盯着她的背影。剛才她一直在注意,卻沒有看見昨天傍晚的黑影。不過,三小姐眼下青黑,好像沒大睡好的模樣。

她搖搖頭,走進三房的院子。

三房的下人們見了她都很吃驚,卻沒有人敢攔她。

“雲三爺,三夫人。我要麻煩你們幫我個忙。”

雲乘月走進正房,站在門外,平靜道:“上月辭行的劉斐先生很可疑,我需要你們去官府報案,就說他偷了價值萬金的財物,要緝捕追回。”

房內“噔噔噔”腳步響起。三老爺一把拉開門,面色難看,怒道:“劉先生人品穩重,你一個小丫頭,休要血口噴人……”

雲乘月看着他:“如果不是他,就是你了?還是三夫人?”

三老爺一愣。其實他剛剛還沒大清醒,這會兒才陡然明白過來——原來她說的是謀害她的兇手!

三老爺一瞬間又驚又俱。雲乘月現在是明光書院、司天監都定了的人,他哪裏惹得起?這罪名可大了,擔不得擔不得!

“胡說!”他急了,“我可沒有,可沒有……二娘,你不能亂說話!”

雲乘月道:“是與不是,官府堂上一問便知。雲三爺,不如您帶着三夫人走一趟?”

“……我真沒做過!”雲三爺跺腳。

這時,聽見動靜的三夫人也急急跑出來,不安地拉住丈夫的手臂,小心道:“是啊二娘,三伯母雖然、雖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真的不敢害你的。”

四周下人靜悄悄的。人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那外表美麗、內心瘋狂的女煞星将火燒到自己身上。

雲乘月淡定地說:“要麽報案劉先生盜竊,要麽煩請二位自己走一趟,以證清白。”

雲三爺:……

雲三夫人:……

別家哪個小輩敢這樣說話啊,二娘也太……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如果他們低頭了,顏面何存?以後怎麽彈壓下人?如何在兒女面前保持威嚴?怎麽……

夫婦倆低頭,異口同聲:“報案吧。”

兩人一愣,對視一眼,最後又同時苦笑一聲。

雲乘月微微一笑,很和氣地說:“那就麻煩了。現在就去吧,這種要緊的事,慢不得的。”

三房夫婦有氣無力:“二娘說得對……”

雲乘月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告辭離開了。她懷裏的兔子安靜乖巧,柔順的長耳朵在她臂彎外晃來晃去,宛如兩绺黑亮的長發。

在雲乘月離開後,三房夫婦也着人去了縣衙,去報案。

雲府的這個早上變得熱鬧不少。

花園裏,一名靛青色長袍、白發幹淨整潔的老人,擡頭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小徑。他手裏有一把小巧鋒利的剪子,穩穩地懸在一盆金色的菊花上。

咔嚓——

剪刀合攏。

一朵開得正好的菊花顫了顫,頹然落在地上。

老人看着那花,慢悠悠地搖了搖頭。

“開得好啊。”他仿佛自言自語,“只可惜朝向不對。”

“朝向不對,越好越錯。”

不如不要。

“父親,您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雲大夫人笑着走來,身邊跟着幾名家丁,

懷裏都抱着奇花異草。

“您要的這幾株靈草,可算找到了。”

老人擡起眼皮瞄一眼,慈眉善目地笑起來:“還是老大媳婦孝順我。”

……

雲乘月離開三房,又往雲府外走去。

她打算去街上吃一碗本地特色的面當早餐,聽一聽市井人家的八卦,再搭車去星祠看看祭祀碑。

“小薛,你吃什麽?”她低頭問懷裏的兔子。

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不起眼地晃了晃。

雲乘月對着兔子,一本正經地說:“哦我忘了,你吃草。畢竟你只是一只兔子啊,小薛。”

她的影子倏然回歸安靜,仿佛真的只是平平無奇的影子。

“我有事。”

缥缈的聲音似乎變得更陰冷,才在她耳邊一觸,就已經遠去。雲乘月擡起頭,看見黑霧消失在天空的蔚藍裏,不知道去了哪兒。

滴——

這時候,她的通訊玉簡響了。

雲乘月拿起來,研究了一下怎麽開,才正确開啓對方發來的信息。

是盧大人。他說的是:【這幾日有事,我須出城一趟。】

通訊玉簡是通過靈力來書寫、傳達文字的。雲乘月津津有味地試了試,正想回“好”,又删掉,重新寫:【盧大人,您知道什麽書文之影會導致人的生機流失、昏迷不醒嗎?】

盧大人的消息回得很快:【你也遇到了?你現在修為尚低,盡量別插手,有麻煩可以使用虞寄風給的身份牌,那也算個寶物。】

【這是死靈一類邪物的手段。如果你身邊有人遇到,你想救他們,可以使用生機書文試一試,不過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盧大人一口氣回了一大串內容。

死靈……生機書文又能克制?雲乘月回了個“您也保重”後,收起玉簡。

她莫名想起了薛無晦。

她不覺得這件事和他有關,時間算起來太緊了,他之前連面都不能露。

但她總有種莫名的擔憂,尤其他這兩天還總是不在,昨夜又帶着一股異樣的氣息。

雲乘月沉默地走着,沉默地想着。

今晚問清楚吧。她下定決心。

她舉起兔子,讓兔子和天上的太陽重合。毛茸茸的垂耳兔冷冷地睨着她,有威嚴極了。

“不太好養。”雲乘月拽了一下兔子的耳朵,“但是,還得養。”

抱起兔子,雲乘月坐上阿杏姑娘的馬車,又來到了浣花星祠。一接近星祠,她體內的神秘書文又開始激動,迫不及待想去往祭祀碑前。

星祠門口向來清淨,今天卻站着一列衣着精細的人,有男有女,看着像哪個大戶人家的下人。他們撐開一把華麗的大傘,傘下停着一乘轎子,顯然在等裏面的誰。

雲乘月悄無聲息經過他們身邊。她能感到無數靜靜的、幽幽的注視彙聚過來。她沒理他們,和守門的藍衣人打了個招呼,便跨進了星祠。

星祠中依舊安靜,到了最後一進有祭祀碑、有歲星之眼的院落。

之前空無一人的院落,這時卻多了一個姑娘。

姑娘穿一身素淨雪白的衣裙,長發簡單地盤起來,背影纖弱。她正跪在那刻了“歲星之眼”四個大字的條碑前,跪得筆直,手裏舉着幾枝白芷、蘭草。

條碑前還點了幾根香。有些像草木,又有一點檀香;清淨的香味飄散在院子裏,令人心神安寧。

姑娘舉着花草,鄭重拜了九拜,接着她站起來,将手裏的花草扔進了井中,又再深深一禮。

做完了這一切,她方才回過頭。看見雲乘月時,她吃了一驚,發出訝聲:“你是……?”

她看着雲乘月,又看着她的兔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姑娘看着不過十幾歲,卻臉色蒼白、嘴唇發青,風吹就倒的病恹恹模樣——令雲乘月想起了此前“病”重的徐小姐。

雲乘月注意到,這渾身素淨的小姑娘,唯獨手腕上戴了一樣裝飾品。那是一根鮮豔的紅繩,上頭綴了一個小小的護身符。護身符上寫了“辟邪”二字。

這護身符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雲乘月多盯了兩眼,才說:“我來看碑文。”

“就看碑文?”姑娘怔了怔,看看旁邊的八角亭,“啊,那你一定是司天監的人……旁人沒有要事,很難這麽随随便便就進來。”

她臉上多了幾分尊敬。

雲乘月走過去,往水井中看了一眼。井水還是那麽幽涼,靜靜勾勒出一塊藍天,也勾勒出她的影子。

“可以問問你剛才在做什麽嗎?”她扭頭看向姑娘,“歲星之眼……原來本來就能扔東西嗎?”

姑娘又一愣,困惑地說:“你不知道?你不是司天監的人?”

雲乘月說:“不太算,而且我是新來的。”

“哦……”姑娘将信将疑,但出于對星祠守衛的信任,她只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平常的時候,歲星之眼自然不能随意使用。但在祭祀和舉行驅邪儀式的時候,就會采摘蘭芷,洗淨、祭拜,再扔進井中。”

“這樣一來,歲星網的力量就會垂落,驅散妖邪。”

姑娘抿唇一笑,很有點輕松:“我現在就好多了。”

雲乘月問:“那如果扔了其他東西進去呢?”

姑娘奇怪地看她一眼,理所當然道:“歲星之眼靈力強大,什麽東西扔下去都會被淨化。如果有人想破壞歲星之眼,可是打錯主意了。”

小姑娘還挺警惕地告誡了她一句。

和盧大人說的一樣。雲乘月暗忖,也對,歲星之眼什麽防護都沒有,坦坦蕩蕩放在院子裏,自然有底氣。薛無晦多半也知情,所以反複強調的是“扔龜甲”本身,而不是別的事。

“咳咳……”

小姑娘掩唇咳嗽了一陣,蒼白的臉浮現倦容。

她捂唇時,手腕上的辟邪符一晃一晃。雲乘月一眨眼,仿佛看見有什麽黑影從她身上浮現,又流水一般往那護身符而去——或者說,是被吸過去了。

“等等——!”

來不及解釋,她猛地抓住了姑娘的手腕。她左手抱着兔子,右手先是一抓,再食指、中指并攏,往辟邪符上一點。無需教導,她仿佛天生就知道該這樣做。

“你在做什……?!”

咄——!

空氣中,仿佛綻開了奇妙的爆裂聲。

一團半凝固的黑色液體,被雲乘月的手指挾着,生生從那枚護身符裏被拔了出來!它宛如一塊流動的樹根,千絲萬縷的黑影連在姑娘的身體裏,猙獰而不情願地被拽出!

“啊……!”

姑娘一聲驚呼。

但雲乘月已經抓住了那個東西。她拎着黑影,眉心生機書文躍動,送出一股蓬勃生機,通過她的指尖狠狠拍向黑影!

唳——!

是只有雲乘月聽得見的尖叫。

黑影重重一顫,頃刻間凝聚為一個巨大的“祀”字,一瞬又化為虛影、煙消雲散!

果然又是這枚書文之影。

雲乘月收回手。雖然一擊得中,但這枚書文之影比徐小姐身上的又強力不少,她體內靈力幾乎消耗一空。

可惜……看來,今天是沒力氣研究碑文了。

體內的神秘書文似乎也明白這點,蔫蔫地縮了起來。

雲乘月問姑娘:“你現在感覺如何?”

那姑娘傻傻地看着她。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身上陡然輕松的感覺,卻不會騙人。

“你,你……”

她又活動了一下四肢,甚至原地跳了跳,更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她張口結舌,半晌只嘆出一聲:“你好厲害!我哥哥、我叔叔、我老師,全都解決不了,連城外的大命師給的護身符,都只是讓我清醒過來,剛剛祭拜過歲星之眼,也沒這麽立竿見影……”

她看看雲乘月被幂籬遮掩的面容,又看看她懷裏的兔子。

“你……難道是兔子仙女?!”

雲乘月:……?

她低頭看看兔子。黑兔小薛雙耳垂落,也威嚴地盯着她。

“……這倒不是。”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興奮起來:“我要好好回報你!你想要什麽,錢、寶物、天材地寶?”

雲乘月伸出手,手掌攤開:“可以啊,回頭送我住的地方。你再說一聲謝謝,然後把那枚辟邪符給我就行。”

“謝謝你!”姑娘說,看看手腕,又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摘下護身符。

雲乘月收起護身符,又問:“具體給這枚護身符的是誰?”

姑娘回憶了一下:“這是叔叔給我的。他說,是花重金從城外通天觀的封氏命師那裏求到的。我原本昏迷,戴上這護身符才醒過來。”

“好。”

雲乘月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祭祀碑,決定明天再來。之前聽薛無晦說,她現在最好不要用補充靈力的藥物,等修為至少第一境了再用。

既然靈力用完了,她就打算回去了。

雲乘月往外走。

那姑娘跟了上來。她确實已經恢複了,臉色雖然還白,卻有精力問東問西:“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怎麽就進司天監了?”

“你叫什麽,住哪裏?我還是覺得應該付你報酬。”

雲乘月瞄了她一眼:“我?你确定你想知道?”

她倒是已經猜出這位姑娘的身份了。

姑娘不明所以,卻高高興興點頭:“嗯!”

星祠不大,她們已經走到了門口。

雲乘月走下臺階,看了看那群下人,側頭看看一臉天真的小姑娘。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我姓雲,暫時住井水街雲府。聶小姐如果一定要送我錢,肯定知道該送到哪裏。”

她慢悠悠說完,下了臺階,往人流熙攘的街上走去,留一個回不過神的聶小姐在身後,傻傻地看着她。

——啊!!她、她是?!你你你……!啊啊啊啊!!

聶小姐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避免太過失态,但那混合了驚吓、憤怒、茫然的神情,卻長久地定格在她臉上。

她呆呆地看了那個背影半天。

半晌,她喃喃道:“我還沒看見她臉呢……真有那麽好看嗎?”

旁邊的婢女扶着她,很欣慰地發現小姐已經恢複了活力,這才有心思問:“小姐不是讨厭雲二小姐麽?”

“是!”聶小姐回過神,很堅定地回了一句,卻又立即放低了聲音,“但是,就是因為讨厭,才更想看!”

她又糾結了一會兒。

“可,可是……我現在到底是該讨厭,還是該如何啊?”聶小姐皺着眉,很快下了決定,“我要去找阿容。阿容如果堅持讨厭,我也堅持,欠的人情用銀子解決就行!”

阿容就是雲三小姐的小名。

此時,正在浣花書院裏奮筆疾書的雲三小姐,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捏了捏鼻子,茫然地看了看窗外,視線又回到面前的課表、老師評價上來。她望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頭疼地磨了磨牙:可惡的雲二!就會使喚她!

雲三小姐在心裏暗罵,一邊繼續奮筆疾書,不敢怠慢一個字。

……

雲乘月回到雲府,睡了一覺,又吃了些東西。

生機書文在她眉心蘊養,不僅滋潤她的軀體,也令丹田處的靈力漸漸恢複。

雲乘月又專心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字,見薛無晦還沒回來,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她拿出通訊玉簡,聯系盧大人:【盧大人……】

她将遇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又問:【您見過封氏命師嗎?您說的死靈,有沒有可能和這一位有關?】

盧大人隔了一會兒才回:【我昨日去見封氏命師,并未發現異樣。封氏一脈傳承千年,連白玉京中都多有倚重,令其定期占蔔天下命運。若無鐵證,不要輕言猜疑。】

盧大人昨天見了,沒發現異樣啊……

雲乘月收起玉簡,琢磨了一會兒。她記得薛無晦說過,熒惑星官是洞真境後期,盧大人比之差一些,卻也是洞真境後期的修士。

以熒惑星官的地位來看,盧大人必定也是一方大能。他說沒有異樣,應該是靠得住的。

所以,那枚護身符真的只是辟邪,只不過效用沒有這麽立竿見影?

昨日,昨日……

雲乘月坐了很久。為了思考更順暢,她又去泡了個澡,險些再順便打個盹兒。

黑兔子小薛被她放在一邊,轉了個身,靜靜地面壁思過。

不然還是直接問吧。她想。有契約在,薛無晦不會說謊。不過,萬一他跑了怎麽辦?上次他就一溜煙跑了,她都還沒想好怎麽反應。

唉——雲乘月無聲嘆了口氣,把腦袋埋進水裏,有點苦惱。

房裏吹來一陣冷風。

雲乘月猛一下擡頭:“不準過來!”

冷風僵了僵,一點一點後退。

雲乘月爬起來,胡亂收拾了一下,再按了一下浴桶上的“收”字,不要的水就被自動回收。她再用棉布裹住頭發,隐隐一個“風”字亮起,溫度适宜的熱風就烘幹了她頭發上的水漬。

“小薛!”

雲乘月抱着兔子,推開了房門。

越接近冬天,白晝就越短。這時夕陽都快盡了。沒有月亮。滿月之後,月亮會出現得越來越晚。

院裏草木寂靜,風吹過時“沙沙”作響。

他沒出現,雲乘月也沉默了一會兒。那句話怎麽說的?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不對不對,是說有些人吃軟不吃硬。

她清了清嗓子,舉起手裏的兔子。

對着空無一人的院子和寂寞的花草,雲乘月認真問:“兔子,可愛嗎?”

“它叫小薛。”她說,“送你的。”

幾盞石燈籠自己亮了,映出地面無數影子;它們同時晃了一晃。

黑影不斷拔高,最後彙聚為長發披散的青年。他面無表情,冷淡的背後仿佛藏着什麽。

他盯着兔子,沉默半晌。

“雲乘月……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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