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暗潮洶湧
◎【修】◎
一場秋雨一場寒。
今秋第一場足夠寒冷的雨, 将浣花城澆成一片冷綠。冷色之中,金黃的銀杏蕭蕭瑟瑟,葉片抖動着, 是一群群淋濕的蝴蝶。
但蝴蝶不會這麽單調。虞寄風心裏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座城市裏的很多人都以為這位熒惑星官離開了。但此刻,在無邊無際的冷雨裏, 墨藍短袍的青年坐在浣花書院裏最高的建築屋頂上,撐着一把傘,傘下是他随風飄動的發帶。
雖然打着傘,但雨滴在觸碰到傘面之前, 就已經乖順地滑開。他身周一片幹爽, 沒有水汽,沒有“滴答”聲。淅淅瀝瀝屬于世界, 他在潮濕的世界裏撐一把毫無必要的傘。
虞寄風笑起來。他經常這樣,幹一些沒有必要的事,又因為過于無聊而發笑。
不過今天不同。他覺得今天的雨格外有趣, 因為他看了一場好戲。
“真是天才啊。”虞寄風懶洋洋地呼出一口淡淡的白氣, “瞧瞧,先是一眼觀想書文,然後是被司天監的五曜星官看中,接着在本地最有名的書院随便逛了一圈,就又觀想出一枚完整的書文,還當場突破成為聚形境修士。”
他伸出左手大拇指:“厲害!”
雨絲飄飛,又從動蕩的雨水裏幻化出一個人影。這人長發編成無數發辮,穿着圖樣古怪的寬大衣袍, 還戴了一張銀色面具, 看不出是男那女。
“如果我沒記錯……”
這人的聲音也分不出男女, 還忽高忽低, 像一首不和諧的樂曲,聽了十分不舒服。
“……熒惑星官你,也是這個‘天才神話’的鑄造者之一。”
虞寄風轉動傘柄,仿佛恍然大悟:“啊,是了,那個‘司天監的五曜星官’,正是我自己。”
他一擡傘面,斜眼上看,拖長聲音:“謝謝提醒——封氏的不知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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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的人——面具人望着前方,目光越過雨霧綿綿的景色,一直落到靠近大門的拐角處。過了片刻,他或她發出一縷嘆息。
“天才啊天才……果然是傳奇。可修行六境,聚形、凝神、連勢、化意、洞真、通玄,還有——飛仙。世上通玄境寥寥無幾,飛仙境更是只在古籍傳說中,從沒有人見過。”
“也不知道這一位天才,最終能走到多遠?”
面具人的聲音拖出一片怪異的顫音。
“可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嘛。”虞寄風答得輕松,眸光含笑,藏住那一點銳光,“天才誰不想要?你們封氏真就不想招攬?”
面具人扭過頭,目光落在虞寄風身上。透過面具上的兩個洞眼,是一雙黑多白少的眼睛。
“熒惑星官究竟想說什麽?”
虞寄風笑容擴大。這副笑容可掬的模樣籠在雨霧裏,多了一層捉摸不透的意味。
“世人都說司天監星官執掌天下命運,但我們都知道,命運就是命運,沒有人能真正掌控。”虞寄風的聲音緩緩的、懶懶的,“所謂歲星網,也只是測量命運的工具。”
“我一直都很想問問封氏命師,”他說,眸光卻悄然鋒利,如寒星忽亮,“這麽多年來,為什麽天下不停地追捧天才?”
“追捧”兩個被刻意強調的字飛出去,像刀刃割開了雨幕。
面具人道:“因為捧高踩低是人類的本性。”
“不。”虞寄風很幹脆地否認了這個回答。他站起身,雨水在他周圍寸餘處滑落。
“我翻過許多秘籍,多到你不會相信。我發現,世上流傳下來了無數字帖瑰寶,但它們書寫者的事跡,卻都被故意淡化、抹去。”
虞寄風發出笑聲:“可笑嗎?我們視若珍寶的文字,都是哪些人寫出來的?他們都去哪兒了?”
面具人平靜道:“光陰是殘忍的。”
“或者殘忍的是書寫歷史的人。”虞寄風不笑了,“封氏,何必再遮掩?‘一眼觀想書文’這個說法,根本是近二百年來僞造的。天賦卓絕之人的确能一眼抓住靈文精髓,卻沒有人能一眼完整觀想書文。”
面具人沒有說話。
虞寄風收起了傘,擡頭望着陰雲密布的天空,還有天空之上的什麽事物;他的面容徹底被雨水籠罩。
他緩緩地說:“是你們封氏的命師放出了這個噱頭,用來篩選天才。”
“你們在尋找天才——為什麽?”
熒惑星官的眼睛明亮如星。他身周萦繞着淡紅色的光霧,與天上星辰呼應。五曜星官的力量,本就能震顫群星。
面具人的眼神凝重了一些。
“我明白了。”面具人冷漠地說,忽高忽低的聲音震得雨水輕顫,“難怪你那一天特意現身,提醒別人那是‘一眼觀想書文’……你參與塑造了這個天才,是想用她當棋子,來試探我們的态度。”
“不愧是熒惑星官,足夠笑裏藏刀,也足夠冷酷心硬。”
虞寄風看着他。他沒有否認,也仍帶着微笑,但隔了雨幕,他的面容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只是繼續問:“封氏僞造歷史,欺騙白玉京、欺騙天下人,究竟想做什麽?過去那些天才的修士,究竟為什麽被淡化了存在?”
“……我們?欺騙?”
面具人默然片刻,竟忽然輕聲笑起來。這笑聲并不動聽,只像喘不過氣的烏鴉。
“不是我們要欺騙啊——不,也的确是我們。可你要知道,不得不這麽做;我們所有人,都不得不這麽做。虞寄風,你什麽都不懂。”面具人的語氣中帶着一種自戀式的哀怨,還有一種傲慢的優越感。
“我們必須如此。”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漠然道,“不然,天會塌。”
熒惑星官一怔,眼中滑過不解:“什麽?”
面具人陡然冷笑。
“所以才說,你什麽都不懂。你活的時間太短,你也不是我們這樣傳承千年的家族。”面具人聲音裏飄過一陣恐懼。
虞寄風皺起眉。他覺得這個封氏的人可能是瘋了,畢竟這個家族一直就神神叨叨、瘋瘋癫癫的。天會塌?怎麽可能。
“天塌了?行吧,那就不說天了。”他扛着傘,語氣又變得懶洋洋的,是合适跟神經病說話的語氣,“我們說說另外的事。‘祀’字在宸州範圍內作亂,受害人已經蔓延到附近的蒼、定、沂、明四州。事情鬧得這麽大,我不能置之不理。”
面具人仍在冷笑,沒有說話。
虞寄風道:“這件事是不是和封氏有關?”
面具人慢慢收起笑,卻還是沉默。
虞寄風伸出手,指了指浣花書院的幾處建築:“這裏,那裏,那邊……多多少少都潛伏着書文的影子。這種通過人心惡念來發揮作用的書文之影,是封氏最擅長的詛咒書文吧?”
面具人嗤笑:“那你為何不祓除邪惡?”
這一回,沉默的人變成了虞寄風。
面具人笑:“因為白玉京告訴過你,不要插手封氏的事,對不對?”
虞寄風沉默片刻,聲音冷下去:“所以果然和你們有關。”
“熒惑星官,”面具人搖搖頭,“無論你說多少,我是不會承認的。”
“呵……”虞寄風忽然嗤嗤笑起來,“原來如此,這是報應。”
面具人身體猛地僵住:“什麽?!”
虞寄風審視着對方的反應:“這些年來,封氏的血脈越來越少,幾近消亡。這一代的命師還天賦不高、身體孱弱,連白玉京都去不了。惡有惡報啊——”
“……閉嘴!你懂什麽!”
面具人的兩只眼睛猛然跳動起來。是真的“跳動”,那兩只黑多白少的眼珠,像兩顆小小的心髒一樣憤怒地顫動。
“呵呵……”面具人又笑得像一只喘不過氣的烏鴉,凄厲又癫狂,“你懂什麽!”
“虞寄風,別忘了,封氏再沒落,也曾是宸州的諸侯王——!”
“這裏曾經是封國,我們和……有過約定,我們永遠是這片土地上的無冕之王!你以為,你一個草根裏出來的小民,也配和我們相提并論?!”
“就連歲星之眼——你以為那些祭祀儀式,真的是在祭祀嗎?你何妨再想一想,為什麽歲星之眼被重重看守,卻偏偏又不列入律法中,為什麽不幹脆鎖起來,而任由随便什麽貓貓狗狗都能去看、去碰?”
歲星之眼……虞寄風真正愣住了。
“喂,這個說法有點過分啊,怎麽就貓貓狗狗了?我們星祠還是有準入門檻的好不好?”他很不滿,孩子氣地抱怨,眼裏卻充滿狐疑,試探道,“你不如再解釋一下?”
面具人卻倏然平靜下來。他哼了一聲,重重一拂袖。
“這個庶民的天下,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他留下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身形已然消失在雨裏。
虞寄風獨自站在雨中,深深皺眉。他吐出一口白霧,發現這場秋雨下得更透徹,也更寒冷起來。過了這場雨,也許冬天就來了。
歲星之眼,封氏……他活在這個世上越久,反而越看不明白一些事情。
虞寄風望着天地間陰郁的水汽,無聲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面具人有一點是對的,他們封氏在宸州仍然享有特權豁免,即便作惡的“祀”字真和他們有關,他也不能随意動手。
而他位屬熒惑,善迷障、善攻伐,卻并不擅長驅散邪惡。
真是為難。幹脆靜觀事變。
熒惑星官撐開傘,重新毫無意義地舉在頭頂。他又開始感覺無聊了。這個國家有清晰嚴密的律法,但正是因為清晰嚴密,他總能看見一些人是如何名正言順地踩在別人頭上。
這律法是王朝的律法,卻不是每個人的律法。無聊。
虞寄風悠悠地嘆了口氣。其實他給出那塊雪脂玉簡,不全是為了試探。他喜歡做一些“打破規矩”的事,尤其是在這個法網嚴密的國朝;當旁人因為認知被颠覆而驚慌失措時,他就會開心和發笑。
“好無聊啊……”
他的目光又落在前方。他能看見那個走廊下的身影,那個少女在和手裏的兔子說話,又把兔子舉到頭頂。兔子是據說不吉利的純黑長耳兔,兩只耳朵耷拉下來,好像是她自己長了長耳朵。
虞寄風被這個聯想逗笑了。他靜靜地看着那姑娘走進雨裏,和兔子一起被淋濕。她沒帶傘?
他轉動手裏的傘,腳跟提了提,還是又落下。
“……我都一百多歲了,活得也不短。人家比我年輕多了。”他嘟哝着,踢了踢腳邊的瓦片,“怎麽會有人一直跟兔子說話?”
星官擡頭看自己的傘面,又若有所思起來。
“撐起不必要的傘,和說出沒人聽的話。”他沒頭沒腦地自言自語,“聽上去,這兩件事都挺孤單的。”
青年墨藍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雨水裏。
而在更隐蔽的地方……
剛才的面具人身影閃現。
他或她凝視着這座城市,半晌,擔憂地吐出一口氣。
“少主究竟怎麽了……‘祀’字變得越來越強,也越來越急。竭澤而漁,不是長久之計啊。”
在他特殊的視野裏,城市裏密密麻麻分布着黑影。有的濃,有的淡;有的清晰可見,有的尚未成形。仿佛巨大游魚産下無數顆等待孵化的卵,每一顆卵又若有若無地相互連接。
它們不斷從人們身上吮吸力量,也不斷傳送到城外的通天觀去。
通天觀所在之處,淡淡黑霧彌漫,遮蔽了觀內情形。
……
雲乘月舉着兔子小薛,沖出秋雨,頂着阿杏姑娘的驚叫,成功坐上了馬車。
阿杏姑娘看她淋雨,十分懊惱,好像這是她的錯似的,非要帶她去買姜湯,又打開馬車上暗刻的書文之影,讓車廂裏充滿暖風,很快将她和兔子都烘得幹幹爽爽。
溫暖的空氣團團彌漫。
散發黑衣的青年坐在她對面,身姿端正優雅,吐出一句:“自作自受。”
雲乘月喝下最後一口姜湯,看他一眼,對他伸出右手:“看,這是什麽?”
她手掌攤平,又捏成拳,對他晃了晃。
“拳頭。”薛無晦瞄了一眼,嗤笑道,“哦,你還能教訓我不成?”
雲乘月抱起旁邊乖巧的小薛,在它頭頂輕輕揍了一拳,很有優越感地說:“我可以打兔子。”
薛無晦:……
“……幼稚。”
“你又用我的詞。”
雲乘月又揉了揉無辜的兔子腦袋。她身上暖和了,鼻尖湧動的香氣就變得明顯。她深深吸了一口,猶不滿足,渴望地看着薛無晦。
他不動。雲乘月保持端莊的微笑,開始一點點往旁邊挪。不一會兒,她就挪到了薛無晦身邊。
亡靈的帝王也不動,乜斜着眼看她。等她真的挪了過來,斜靠過來想吸一大口時,他冷笑一聲,頓時散為輕煙黑霧。
雲乘月撲了個空,只能惆悵嘆氣:“小氣。”
黑霧重新聚在她對面,化出青年的身影。他仍然坐得端正,唇邊的笑意卻清晰了一些。
雲乘月正要再努力嘗試一次,視線裏卻飄過一縷黑影。她定睛看去,發現那影子細長,漆黑裏纏着暗紅,飄搖着沒入薛無晦的身體裏,消失不見。
她再一眨眼,又看不見了。忽然,她腦海中浮現出曾經見過的一幕:“祀”字的黑影浮現在徐小姐的肌膚上,盤踞、游動如黑蛇。盧大人說,這是死靈的手段。
死靈……
雲乘月遲疑着。
她擡起眼,卻發現薛無晦也正凝視着她。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眼神變了:笑意消失,變成一層層看不透的迷霧。他冷冷地看着她,又成了那個多疑的、冷漠遙遠的亡靈。
他輕柔地開口:“你在看什麽?”
直接問吧?這樣簡單。猜來猜去很煩的。
雲乘月坐直身體:“‘祀’字書文為禍一方,這件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青年的神情本來就冷,現在變得更冷了。
冷到極點,他反而翹起唇角:“我若說是,你要如何?”
雲乘月搖搖頭,嚴肅起來:“你不要用反問來逃避我的問題。你告訴我是不是,好嗎?”
有契約在,他只要說不是,那就真的不是。
可薛無晦卻發出了一串冷笑。
“不好。”
青年的身形散去。
“喂……你先說是不是,我們才能商量接下來的事啊。”
沒有回答。
車廂內鑲嵌的明珠散發柔和光暈,簇擁着雲乘月。她對着空蕩的車廂怔了會兒,凝視着車壁上自己的倒影。
她本來覺得和他沒關系的。但他為什麽不肯正面回答?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關系?
“薛無晦,”她說,“我只是想聽你說實話。”
還是沒有回答。
雲乘月抱着兔子,抱得更緊,威脅道:“你要是再不吭聲,我就殺死兔子。”
——[……随你。]
“……小薛這麽可愛,你怎麽可以對它棄而不顧。”
雲乘月感覺自己像個單向喇叭,一直說啊說啊,只能得到一星半點的回應。
她往背後一靠,也不想再說了。一個人說話又累,又沒意思。
“薛無晦。”
她輕聲說:“我有時也會累的。”
她的影子微微一動。
但一切仍舊沉默。
雲乘月忽然有點煩躁。
她再次走下馬車時,雨還在下。她望着低垂的天空,突然意識到,陰沉的雨天原來會讓人的心情也低落起來。
她打着傘,抱着兔子,一言不發地往回走。
路上她沒碰到熟悉的侍女,其他下人們通常不和她主動說話。
經過前院時,正好碰上雲大夫人在廳堂裏讀信。她的聲音聽上去很快樂。雲乘月不由停下來多看了一眼。
廳堂的大門開着,裏面坐了幾個人,而雲大夫人正走來走去,輕盈又快活。她兩手抓着信紙,一邊笑一邊讀,擡臉時眼睛都在發光。旁邊坐着的雲大爺也在笑,還有個頭發雪白的老頭兒也笑得開懷。
雲乘月望着這一幕,有些出神。就是這出神的片刻,雲大夫人也無意看過來。她們對上了目光。
大夫人快樂的笑容微微僵住。她捏着信紙,好像無意被撞破了什麽秘密,一瞬間有些無措。
但很快,她就又笑起來。這不是剛才天真自然的笑,而是屬于“雲家宗婦”的笑,優雅親和、挑不出錯,也就說不出究竟有幾分真心。
“二娘怎麽就回來了?今日去書院,一切可還順利?”
大夫人招手,熱情地說:“你大哥和大姐來了信,你可要來一起聽聽?”
換個時候,哪怕是一個時辰前,或者今天別下雨,也許雲乘月都會敬謝不敏。顯然大夫人也不是真心想邀請她過去。
但這一瞬間,也許是秋風秋雨吹得花草太蔫,也吹得她悶悶不樂,鬼使神差地,雲乘月點了頭。
“好啊。”
她走過去。
雲大夫人的笑又僵了僵。其他兩人也是。連下人都是。
雲乘月心裏卻湧起一股惡作劇似的快樂。她意識到自己也有惡劣的一面,自己心情不好,就作弄別人;看別人苦惱,她就會輕松一些。
她人站進了廳堂,也将剛才那天倫樂融融的氣氛破壞得一幹二淨。
大夫人左右看看,退開半步,說:“二娘,這是爺爺。”
她指的是上座的白發老人。老人慈眉善目,笑眯眯道:“這就是二娘?好人才。今天去浣花書院聽課,可有什麽收獲?”
這就是雲府的老太爺了。雲乘月望着他,又看了看雲家大夫人、雲家大爺,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雲府中的主人,只有老太爺、大房和三房。假如被禁足的三房夫婦真的不是害了她的兇手,那真兇很可能就是這間屋子裏的一個。
問題是,哪一個——或者每一個?
雲乘月心中那惡作劇的意氣暫時褪去了。她想起自己最開始回到雲府的目的。她手裏線索太少,而現在說不定正是一個主動出擊的好機會。
她微微一笑:“很有收獲,我已經畢業了。”
人們一怔。
老太爺神色有了細微的變化,終究是笑着問:“怎麽就畢業了?”
“我學了基礎筆畫,臨摹了一篇靈文字帖,成為了聚形境修士,又觀想出一枚完整書文。魯夫子很高興,說我畢業了,還給很多人傳了消息呢。”
雲乘月輕言細語,又暗中觀察三人神色變化。
三人自然大為驚愕,但誰都沒有喜色。光憑這一點,看不出誰更異常。
雲乘月思忖着,又輕描淡寫添了一枚棋子:“也許真的很傳奇吧,不過我覺得很累,靈力都消耗空了,聽說要多養幾天,才恢複得了。”
雲大夫人還怔怔地回不過神。她下意識看看手中的書信。就在片刻之前,她還在為了兩個孩子的游學經歷而高興,但現在,她只覺得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一時不知道是何滋味。
伶俐的大夫人說不出話,雲大爺就只會讷讷說:“哦,好事啊,二娘果然厲害……”
唯獨老太爺愣怔過後,又是慈愛一笑,誇道:“果然是有出息的孩子,好好好,雲家有你這麽個孩子,也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他語重心長:“二娘,今後你與家族相互扶持,要争取走得更遠。”
雲乘月盯住了他的眼睛。這是一雙老人的眼睛,眼皮褶皺、眼珠混濁,和尋常老者無異。
她對着老人,微微一笑:“不。”
秋風刮過,雨滴亂打,廳堂內一片安靜。
只有年輕姑娘的聲音清澈明亮。
“我會離開這裏,從此任何榮辱禍福,都無半點相幹。”
說罷,她又看了看三人臉色,随意行了個禮。
“告辭。”
雲乘月轉過身,離開了。
她拿起門口滴水的傘,撐開來,踏上冷雨潮濕的石板路。她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人們的視線聚集在她後背。
她暗忖:不知道這種程度的刺激,能不能引誘兇手再次出手?
且行且看罷。
她的裙擺劃過飄落的銀杏樹葉,隐沒在轉角的樹叢之後。
……
傍晚。
聶家。
雨還在下。
荷塘被秋雨亂打,亭亭蓮花凋零不少。
聶七爺站在廊邊,望着天地雨霧蒼茫。他站得筆直,右手捏住左臂。他捏得很用力,但小臂上肌肉不停顫動,仿佛有什麽東西想要從他血肉裏掙脫而出。
聶二公子站在他身後,垂首不語。
良久,聶七爺淡淡問:“阿瑩又睡了?”
聶二公子略擡起頭,面帶憂色:“是。原本都好了,這才過了一天,她又開始犯困。雖然不像之前一樣昏睡,但這次辟邪符也沒什麽用。”
聶七爺沉默片刻,聲音輕了一些:“阿瑩之前在星祠遇到了她。”
聶二公子張張口,半晌才低聲說:“嗯。”
聶七爺垂下眼眸,複又擡起。
“明天。”他面無表情道,“明天,我去請她過來。”
聶二公子一愣,不覺說:“七叔,她性格鋒利,不如我……”
聶七爺扭過頭,眸如寒星:“你覺得她性格鋒利?”
“……七叔?”那一夜的凜然還歷歷在目,他不明白七叔為什麽這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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