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活着
◎因果◎
夜色越深, 星光越濃。
她漸漸不哭了。總算是哭夠了。
薛無晦才問:“你想知道我的事麽?”
她沒擡頭:“嗯。”
他剛想開口,卻突然沉默。從哪裏講起?可以講的事有很多,但仔細想想, 又似乎每一件都沒有講述的必要。他的時光和事跡都已死去,對今天的人世沒有任何助益。如果他想講, 那也不過是因為他自己需要傾訴。
“……很久以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選出一點勉強值得敘述的事,“大夏初創, 封栩是大夏的國師。”
“那一次……”
一千多年前, 當他躊躇滿志、創下山河偉業時,他讓封栩成為了國師。
那時他還活着, 那一場雨中的背叛也尚未發生,封栩還是兢兢業業的國師。那時,他曾為大夏的皇帝蔔過一卦。
薛無晦從來不信命。他用封栩, 只是為了定下國朝正統, 自己卻從不曾信命。如果他相信命運,又如何能帶領軍隊橫掃天下,結束亂世,一統江山?
但當時,很多人都很相信命運,也很相信祭祀、祈禱、占蔔……他們相信通過這種方式,就能預測人世的未來。
封栩尤甚。
封栩其實是他母族一系的人,算起來還是他表親。但薛無晦幼時颠沛流離、吃盡苦頭, 封栩卻一直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他們在争鬥中站在他這邊, 從而順利地成了大夏貴族。
據說他們的選擇, 是因為封栩蔔卦, 算出薛無晦是勝利者。大夏創立後,整個封氏都對占蔔更加狂熱,封栩也越發迷戀窺測命運。
盡管薛無晦不喜歡,但封栩堅持要為他蔔卦,說這是帝王安定民心的必要舉措。最後薛無晦同意,每年新年祭祖,就讓封栩登臺起卦,蔔個國泰民安、帝王長壽的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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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封栩蔔完卦後,就一直憂心忡忡。
祭祖儀式結束後,他拜見薛無晦,說他為陛下蔔出了一次劫難。
“……是生死劫。”
他還記得封栩跪在殿堂上,四周黑紗莊嚴肅穆,人們重重跪倒、一片寂靜,發出壓抑的喘息。
他坐在禦座上,卻半點不在意,還笑:“哦,什麽樣的生死劫?說給朕聽聽。”
他從不信命,所以将封栩的卦象當茶餘飯後的笑話聽。
封栩那時是個孱弱的青年,骨頭都比旁人輕三分,裹在厚重的國師禮服裏,好像快喘不過氣。薛無晦暗自覺得,這位和他有些血緣關系的國師說他有生死劫,可他自己看上去才是一副随時都可能夭折的模樣。
他就更加沒把封栩的話當回事。
但是,他的确記住了封栩的話。
封栩伏在地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最後說:“到那時,陛下将面臨一個重要抉擇……如何抉擇,關系到陛下最後的生死。選對了,便是生,選錯了……”
他噤聲,不敢再說。四下也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被嫌棄吵鬧。
薛無晦卻大笑起來。他記得自己的笑聲在廣闊的宮殿裏回蕩,那黑沉的宮殿肅穆華麗,是直接從敵人手裏奪過來的。他喜歡那座宮殿,那是他的豐碑,也是敵人沾血的墓碑。
“……無非一死!”他收了笑,漫不經心地擺擺手,“且說說看,那是什麽抉擇?”
封栩擡起頭。他深深皺着眉,表情充滿擔憂,那副不堪重負、仿佛随時要溺斃在壓力中的模樣,也許就是他後來鼓起勇氣背叛的緣由之一,他太相信命運,也就被所謂的命運束縛了。他總是根據命運去做決定,卻抛棄了自己的本心。但當時他們都沒想到這個未來。
他憂郁地說:“卦象難以準确解讀……大致上,陛下不得不選擇,是憎恨更重要,還是活着更重要。”
薛無晦沒聽懂,問:“何意?”
封栩卻搖搖頭,也很茫然。
對當時的薛無晦而言,這段對話只是無足輕重的插曲,他疑惑片刻,很快就将之抛諸腦後。作為帝王,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實在不必擔憂含混不清的卦象。
但他的确記住了封栩的話。有時夜深人靜,他終于閑下一些,便會不大認真地琢磨,到底是憎恨更重要,還是活着更重要?
這是個很奇怪的選擇,因為它根本不像個選擇。憎恨與活着并不矛盾,一個人完全可以恨着什麽而活下去。不如說,就是因為憎恨、想要複仇,所以才要竭盡全力活下去,活到親手殺死仇人的那一天。
薛無晦就是帶着這樣的心情,一次次将劍刃送進敵人的咽喉,也最終構築了這統一的天下。
這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選擇。所以他既沒有将這個選擇當真,也不信封栩的話。
直到那個雨天。他從摘星臺跌落,落入曾經忠心的臣子們的包圍。他被按住,頭顱被踩進雨裏,他竭力睜眼,要記住所有仇人的模樣,卻只看見雨水落下,天邊陰雲滾滾。
他被斬下頭顱。
他是仙人,斬下頭顱也不會馬上死去,所以他用最後的力量遁入陵寝,帶着整座帝陵從世間消失,才在青銅棺椁中陷入沉眠。
千年之後,世上已幾又一次分裂、統一,王朝幾輪更替。
而當年意氣風發的皇帝,成了如今陰森冰冷的死靈。
醒來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死靈依靠深重的怨氣、恨意,盤桓世間,一心一意只想殺死仇人;這是他的力量本源。
他想要的當然更多。他不僅想要複仇,還想自己複活;他曾經的基業被人奪去,他就要将這天下重新改名換姓,要重新回到那座肅穆華麗的宮殿中,再次将自己的姓名深深刻進史冊。
僅僅是複仇,如何抵得過他當年受過的屈辱!
除此之外,別的什麽都不重要。
愛民如子?憐惜百姓?牽挂他人?
這都是活人才配享有的奢侈之物!為了複仇,他情願将所有曾經看重的品質,一一踩在腳下。
他是死靈。死靈一旦将別的什麽東西看得比仇恨更重,就會失去大半力量,再孱弱一些的,甚至會直接消亡。
然而,死靈又天生是矛盾的存在。明明已經死去,卻還流連人世;說是仇恨,其實何曾不是深深眷戀生命?
世界上再也沒有誰,能比死靈的怨恨更深。
然而,也再也沒有誰,比死靈更加渴望活着。
生命,活着的感覺,哪怕是簡單的太陽的溫度、風吹過的涼爽,甚至下雪的冰冷,還有和他人交談時的愉快或憤怒……
所有曾經習以為常的東西,都再也得不到。沒有任何感覺,也無法被人看見;失去了做人的資格,比路邊一條野狗都不如。
他原本是這麽認為的。
他原本是這麽計劃的。
他甚至以為,自己也是這麽做的。
但為什麽……他遇見的是這個人?
在他的棺椁中,有一卷絲帛。他不記得這是從哪兒來的,但上面的确是他自己的字跡。絲帛上寫,說将他喚醒、帶他走出帝陵的人,是他的命定之人。
他其實覺得很可笑,甚至覺得這是僞造的。他從不信命,又何來命定之人,何況他自己沒有任何寫下這句話的記憶。
但他的确在意起來。無法解釋的東西,總是讓人更在意些。
他一直在觀察她。從第一眼開始,他就在觀察她。
其實他的确騙了她。他需要有個活人寫出“生”字,完成他的起死回生咒,但……也僅此而已。帝後契約根本不是必要的。
他完全可以換成另外的契約,哄騙她簽下,等起死回生咒語完成,他就可以輕而易舉殺了她,自己走出帝陵。至于其他事項,他也有的是辦法。世人大多軟弱惶恐、沒有主見,他有一萬種方法操控他們。
但他偏偏和她簽訂了帝後契約。
後來他跟自己辯解,說這都是因為她觀想出了生機書文,她擁有消滅他的能力,所以他不得不調整計劃,利用帝後契約與她互相制衡……
這只是借口罷了。他心中知道,他就是莫名地在意她。早在她觀想出生機書文前,他見她的第一面,他就在青銅立鏡前俯身,說要許她皇後之位。
為什麽他要這樣做?
她誠然貌美,可他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他活着時都不曾為誰的容顏而動心,更何況成了怨氣深重的死靈。
他疑惑過。後來他明白了,卻一直不願意承認。
——因為她的大道就落在生機之上。
世上有極少的人,天生便接近大道,或許她也是如此。假如他還活着,大約不會察覺異常,可他成了死靈,于是在他自己意識到之前,他的本能就已經被那份生機吸引。
死靈是矛盾的存在。需要仇恨才能擁有力量,卻又本能地眷戀生命。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壓制這份眷戀,可原來不行。
她其實只是一個引子。從他和她簽訂契約、跟着她重回人世起,他就應該明白,他會透過她,重新看到他曾經熱愛的一切。
當她凝視着秋日五彩的樹林時,當她撫摸馬匹的額頭時,當她扶着車窗說“薛無晦你看那個書文好厲害”的時候,當她走在市井中問他喜不喜歡一個泥人的時候,當她舉起一只蠢蠢的假兔子說要送給他的時候……
他總是想起——他不得不想起,他曾經多麽熱愛這世上的生命。
原本,在一切開始之前,他就是因為強烈的想要讓所有人活得更好的願望,而在屍山血海中奮戰,最終立下萬裏江山。
束縛他的從來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在這世間戀棧不去,更多原來不是為了恨,而是為了愛。
他死前,在他死前……
薛無晦終于想起來了。
在這個千年後的夜晚,在這已成廢墟的山巅,他終于想起來一件被他遺忘很久的事。他有些唏噓,不禁喃喃笑道:“我死之前,想着的其實不是複仇。”
“我記得,我當時想……”
他望着夜色,仿佛也望見了千年前的那一天:“我想,糟了,歲星網還沒修完,誰來繼續做?你不知道,歲星網原本是防禦工事,用來防止敵人侵略。它耗費極大、修築時間太長,工程量引起了很多不滿,我怕我死之後,就沒人完成它了。”
“也不知道現在的歲星網,究竟被改成了什麽模樣……”
她沒有說話。
“我覺得……”過了一會兒,她才略帶一絲鼻音地開口,卻又停下。
他等了等,淡淡問:“覺得我慘,還是覺得可憐?都不必。若是覺得我可敬,也還将就……”
她低聲道:“我覺得你好傻。”
“什麽……”
“你不是已經活着了嗎?”
他一怔,只覺這是荒謬的孩子話,無意識笑了一聲:“你覺得我活着?我是死靈,雲乘月,你看清楚,除了你,沒有人能看見我的樣子,沒有人會和我說話,我甚至沒有感覺,除了……”
“我是說。”
她站直了,抹了一下淚,試着讓模樣端正些。但她整張臉亂七八糟,看上去只顯得滑稽可笑。
“你說你不願意承認渴望活着,可是你能通過我……通過我活着啊。”
她的樣子看上去不像開玩笑。
他提了提嘴角,沒能笑出來。好一段時間裏,他沒能領會她的意思,只能蹙着眉,狐疑地看着她。
“什麽意思。”他低低地問,壓抑着情緒。
她似無所覺,雙手揪住他的衣襟,眼睛直直望着他,有些沒來由的生氣:“你看,我能看見你,我會和你說話,我在乎你的感受、想法。你想去的地方,我會帶你去;你想做的事,我會幫你。”
“不然你以為我一直在做什麽?這也是負責的一部分。”
“我會送你禮物,我會跟你分享我的心情,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的心思。所有活人能體驗的事,你都能通過我體驗。我從來都覺得你是正常人,只是比別人情況特殊一些,可這世上特殊的人也不少,所以也沒什麽……”
她越說聲音越小。
“……對不起。”
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說。
她松開手,垂下頭:“不夠,是嗎?”
“只有我一個人,不夠吧。”她輕聲說,煩躁地吐出口氣,“我也沒有很自作多情,覺得我一個人就能讓你開心,能替代整個世界,只是我以為……起碼,直到你真正複活之前,你可以通過我活着,這樣的話,你不會感覺太難過。”
等等,怎麽有點奇怪……
雲乘月突然尴尬起來。有些想法不說出來覺得很正常,甚至根本不會細想,但一說出來就能發現自己是如何自以為是。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是她處在他的位置上,大概也不會甘心當個邊緣化的幽魂。
什麽通過她活着,也太自以為是了。
“……算了,忘了我剛剛說的話。”她幹笑一下,“你繼續說你的,當我什麽都沒說。”
他擡起眼:“你要反悔?”
“……嗯?”
雲乘月一愣。
“不是反悔。”她幹巴巴地解釋,“就是,我之前确實是這樣想的。但我知道我想岔了,我很自以為是,對不起打斷你回憶了,你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呃?”
她沒能說出後面的話。她腦袋被按住,迎面撞在他身上。
夜色安靜,群星無言。
薛無晦抱着她,将她的頭按在自己頸邊。
他面無表情,甚至帶着一份凝重。他正在仔細感受着:活人肌膚的溫度、濕潤的氣流,當他撫摸過她的頭發時,指尖傳來的觸感……
他慎重地,又有些茫然地感受着這一切。活着……他想要的活着究竟是什麽?他本以為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塹,但事實也許并非如此。活着也許并不難。
半晌,他才動了動嘴唇。
“……你還少說了一樣。”
她掙紮了一下,費力地問:“什麽?”
他感覺自己像是按住了一只好動的松鼠或者什麽,有點惡劣地繼續按住、不準她動。然後他垂下頭,靠在她發間。
“不止是你說的那些,我也能……感覺到你。”他低低地、有些費力地說出真相,“塵土,草木,汗水,甚至血的味道……它們都在。暌違已久。”
他眼眸半阖,看見她,也看見自己的身體。他的身影飄忽了一些,衣角變得半透明,頭發的光澤也黯淡不少。這些都是力量減弱的标志。
他孜孜渴求的力量,他複仇的憑依,他所有計劃的核心……就這麽沒了大半。
“雲乘月,你根本是個災星吧……是我一個人的災星。”
他喃喃道:“我原本已經快要恢複成飛仙境實力,經歷這麽一遭,連洞真境都勉強。複仇……真是遙遠得可笑。”
值得嗎?放棄抵抗,就這麽承認自己渴望生命而更甚于仇恨,值得嗎?他尚未肯定。
他到底還是有些厭惡自己,覺得自己過于軟弱,聲音裏帶上了冷笑。
雲乘月聽了,悶了一會兒。她擡起手臂環住他,這樣她就能把重量放在他身上。天知道她現在多累,渾身像散了架,每根骨頭都在痛。換成平時她早就躺下了,而且會哀怨很久,覺得自己太虧了、虧大了,可現在她大概有點毛病,居然還想笑。
氣笑的。
“是哦,你太慘了,慘得難以形容……只有洞真境呢,也就比我這個聚形境高出那麽一二三四個大境界吧。”她呵呵一笑,“雖然這個時候,我好像應該同情或者安慰你,但一想到你‘慘’得可以随手把我打成這種樣子,痛死了……嘶……”
不僅毫不同情,甚至還有點點幸災樂禍好吧。
他手臂的力道輕了很多。
雲乘月笑了一下,到底無奈道:“算了,有生機書文在,我會好得很快。這次我就不記仇了。”
“你原來不嫌記仇麻煩?”他冷淡道,又頓了一下,聲音弱了一些,“果真?”
:嗯。
她又笑了一下,這回笑出了聲,扯得嗓子疼。她有點後悔剛才說了那麽多了。唉,她明明受了傷,很應該虛弱地躺平,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來着。
不過,再等等吧。
她笑夠了,又猶豫着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她站直了身體,清清嗓子,不是很情願地開口。
“不過,假如你的力量真的很久都恢複不了,而那個仇人又真的很厲害……”
他盯着她:“你要做什麽?”
她躊躇片刻。一旦說出這話,就代表她想要的悠閑日子愈發遙遠,堪稱遠在天邊,說不定一輩子都得不到了。真的要承諾嗎?她心中很不舍,卻終究嘆了口氣。
算了,說吧。還是那句話,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算了。歸根結底,是她最開始要帶他出來,過分自信地覺得能兩全其美。能不負責嗎?
她苦着臉:“我本來想,你自己去複仇吧,我跑跑腿就行……但假如你一個人做不到,我就和你一起。我天賦還不錯,努力修煉,萬一有生之年也飛仙境了呢?我就可以幫你報仇。”
他緩緩眯了眯眼:“為什麽?這也是你所謂的負責?”
她沒精打采:“是啊,這叫售後全包。別問什麽意思,我也忘了。”
修煉嘛,報仇嘛,無非就是更努力……
不行,聽上去還是太難了,而且很苦。雲乘月想了想,趕緊又加上一些退路:“不過我可能會花很久的時間,可能我還是會經常睡懶覺,可能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你要是可以一個人做到,那就還是努力自己……!”
砰。
她再度被他按在懷裏。她感覺唇邊的傷被撞得生疼,痛得眼角帶淚。
“……說真的,”她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薛無晦,如果你恨我可以直說,沒必要三番五次這麽折騰我。”
他到底對按頭有什麽執著?
但他強硬地按住她,半點沒有放手的意思。
“恨你?這建議很好,我會嘗試去做。”他淡淡道,語氣怪異,“雲乘月,你為什麽要這樣?”
“……嗯?”
她勉強發出鼻音。
“為了別人拼命,為什麽?”他仿佛嘆了口氣,“為了一群陌生人,想要和我同歸于盡。為了我,你又情願抛棄你想要的無聊日子。為什麽?過分善良,就是虛僞。”
“……這不是你說的字如其人麽。”她終于掙脫了一點,無奈至極,還有點怨念,“怎麽說呢……唉,我要對你負責啊。我說過好多遍了。和你同歸于盡是負責,幫你也是負責,這是一回事。”
很久以前她聽過一個故事,細節已經忘記了,講一個女人被卷入衆神糾紛,得到一只魔盒。善良的神告誡她千萬不能打開,邪惡的神誘惑她打開,說打開就能青春永駐、永遠貌美。女人打開了,于是盒子裏飛出無數詛咒,從此人間多了疾病、災難、絕望……那個故事的結尾,嘲笑說美貌的女人總是軟弱而沒有頭腦。
她當時聽了故事,覺得很生氣。女人也是被騙了。而且誰不會犯錯?這和美貌、頭腦有什麽關系?只要她能站出來,努力彌補錯誤、承擔責任,就夠了。
很可惜,那個故事中,女人只是一個被嘲笑和利用的工具,從來不是主角。
明明只是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而已。和善良有什麽關系?負責——這兩個字有這麽難?難到不借用其他概念,就無法理解?
果然,他說:“我不信。”
雲乘月撇了一下嘴,想要怼他一句,卻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他說:“除非你向我證明。”
她愣了一下,簡直要被氣笑了:“我還要怎麽證明?”
他考慮了一會兒。
“今後每一次選擇,都是你證明的機會。”他聲音輕柔,帶着不化的涼意,“你萬不可行差踏錯。今日你說的話,但凡有一次違背……到時候,我就不會像今日一樣心慈手軟,放過所謂的無辜世人了。”
雲乘月正要回答,卻忽然沉默了。
薛無晦以為她是為難,便微微一笑,正要再說什麽。
卻聽她壓着聲音,問:“心慈手軟?你不是說,你本來就不打算吸收活人精血麽?你不是說那是封栩的髒東西,配不上你用嗎?”
她沒記錯吧?
薛無晦:……
現在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
不愧是大夏的開國帝王,此時臨危不亂,冷靜地轉移了話題:“閑話之後再說。旁人就要到了,我得替你處理好現場。否則,光是命師身死,你就難以解釋。他是化意境後階的修為。”
雲乘月緩緩擡頭:“哦。”
薛無晦保持冷靜:“封栩死後,靈魂不斷占據封氏後裔的身體。他當年弑君,召來孽力天譴,所以封氏不斷衰落,命師也一代比一代弱。”
“哦。”
“……封栩占據的這個身體,一天前已經真正死去。朕正好可以将這具屍體煉制為傀儡,就說是封栩的死靈作祟,才有了今日之禍。這話原也沒錯,不必你說謊。”
“哦。”
“這麽做的好處,還有一樣。”他很多年沒有像這樣絞盡腦汁,竭力去逃避另一個問題,“你可知道,我叫你仍的龜甲有什麽用?”
“什麽用?”
“可以屏蔽歲星網的感知。如果沒有龜甲,司天監就能通過歲星網監視到我的存在。不過,浣花星祠只是丙級,之後還要在乙級、甲級星祠做一番手腳,才算大功告成。”
他再略一沉吟,道:“經過今日,司天監中必然有人察覺不對。我抛出傀儡,扔去西北定州或東北霜州,正好能夠引開司天監的注意,方便你我行動。”
雲乘月盯着他,一言不發。
夜風經過。不是争鬥掀起的狂風,也不是清新的生機之風。只是普通的風,普通地路過,普通地吹動了草木沙沙。
輕微的窸窣聲,令夜色更安靜。蟲鳴響起了。原來這山上也不是沒有其他生命。
雲乘月吐出口氣,無奈地笑笑。
“算了。”她說,“過去的事,就不和你計較了。要是以後你也能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就省事多了。”
薛無晦移開視線。
“……哼。”
說得像他害怕她計較似地。
從山腰的方向,傳來了呼聲。
“乘月——!”
恰好在這時,東方的天空出現熹微之光。
薛無晦扭頭看去,竟也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又天亮了。”他喃喃道。他原本沒想過自己還會站在這裏,看見新一天的日出。
從日光來看,浣花城連續下了這麽多天雨,也終于要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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