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桃花魚脍

◎鲶魚王!◎

“那把弓……”

雲乘月回過頭。搖晃的夜色裏, 王雁冰神色似乎有異。

那支穿透甲板的光箭,在主人落水後,漸漸散為靈光, 只留出一個邊緣鋒利的洞。

雲乘月問:“王姑娘認識?”

王雁冰點頭,似有苦笑:“若我沒看錯, 這應當是諸葛家的追日弓。”

“諸葛家?”

史書記載的舊日十三州諸侯,并沒有這一家。雲乘月看了薛無晦一眼,後者搖頭,表示這一家和他無關。

王雁冰解釋道:“諸葛家本是宸州名門, 因二百餘年前開國有功, 家族遷往白玉京。他們擅長煉制法器,追日弓更是嫡枝才能擁有的神異法寶。沒想到, 方才那姑娘竟然是……”

她欲言又止。

雲乘月說:“可她好像不姓諸葛。”

王雁冰也遲疑了一下:“出門在外,用化名也是有的。”

“是嗎……”雲乘月卻覺得,會張揚地拿出射日弓的人, 怎麽會怕使用真名?她沒有争辯, 順着王雁冰的意思問:“你是說,我得罪諸葛家的嫡系了?”

王雁冰苦笑:“恐怕正是如此。”

雲乘月說:“可又不是我将她弄下去的。我還沒來得及還手。”

王雁冰嘆口氣,勉強笑笑:“說的也是。興許那位姑娘不會太過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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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王雁冰的期望落了空。

認出諸葛射日弓的修士不止她一個。很快,等衆人七手八腳将那陸姑娘救起來後,那濕淋淋的白衣姑娘恨恨瞪了雲乘月一眼。因為正好有救急的燈光打在她臉上,她那一眼相當明顯,很多人都看到了。

立即, 大多數修士都默契地後退一步, 同雲乘月保持距離。

王雁冰身形動了動, 沒走, 卻面露難色。

雲乘月安慰道:“沒關系,如果你想跟我劃清界限,那我們的搭伴到此為止,你走吧,沒關系。”

王雁冰一愣。她什麽都沒說,微一點頭,往旁邊走去。晃動的甲板上,她又回頭一眼,眼神似是十分複雜,像有驚愕,也像有些感激和羞愧。

桃花鲶仍在不遠處興風作浪,甲板上很擁擠,可雲乘月周圍居然生生空出一小塊地方。

薛無晦站起來,就居高臨下地站在船舷上:“勢利之輩,何必要她好過。”

雲乘月不在意道:“本來也就萍水相逢。”

帝王飄然而落,順手将她被吹亂的頭發理整齊,這才松了眉頭,淡淡道:“你如果一直這樣,将自己當過客,絲毫不将旁人放在心上,無論好壞都不能影響你,那你的書文之道就永遠不會突破。”

雲乘月一怔,在原地站住了。

她也沒有不把別人放心上吧……大伯母、漣秋、盧爺爺、顧姨,勉強加上一個熒惑星官,她都認真地記在了心裏,怎麽就要被扣個不在意別人的帽子?

薛無晦卻沒有要多說的意思。他又順手拍了拍她的頭,背對滔滔江水,也為她隔開帶着腥味的風浪。

他說:“道,是別人解釋不了的東西。我只能這樣提點幾句,具體如何,還要你自己領悟。”

黑霧彌漫,散開一道障眼法,使得別人都對雲乘月身邊的幹爽視若不見,也不會注意她一直動來動去的頭發。

她想了會兒,隐約像明白了什麽,再具體去想,卻又還是沒抓住。她搖搖頭,別開薛無晦的手,走到欄杆邊,去看另一旁的人們。

那位陸姑娘已經被披上了最好的厚衣裳,因為水汽蒸發,她身邊淡淡白霧缭繞。洛小孟持刀護在她身邊,看着她的目光中滿是驚豔。

——“陸姑娘,你別怕,我一定會護好你!”

陸姑娘擡起眼,目光閃閃,又垂下頭:“謝謝小孟哥,你真好。”

黑皮少年挺起胸膛,持刀看向遠方,周身騰起淡淡光芒:“孽畜,你們傷了陸姑娘,俺一定不會饒過你們!”

……嗯?

雲乘月近日來一口氣聽了十多張說書玉簡,練就了某種奇怪的直覺。她抓住欄杆,本來開始犯困的頭腦倏然清醒,甚至覺得需要來一包零食。

她在專門的零食錦囊中摸了摸,真的摸到一包沒拆過的堅果,都是剝好的,不用吐殼。

只是翻零食的功夫,那洛小孟已經大喝一聲,氣勢已然不同!

屬于第三境初階修士的氣息爆發而出,驚得旁人連退幾步,口中呼道:“居然是連勢境!”

少年手中的長刀飛出。

刀身籠罩青光,一力破開風浪,直取浪巅的桃花鲶!

咔嚓——!

魚身尚在直立,魚頭已落江中。再等一等,才有桃花粉色的鮮血狂噴而出。

“哎呀……!”

衆人驚呼,雲乘月也跟着驚呼,遞到嘴邊的葵花籽都忘了吃。

薛無晦瞥她一眼,有些不快:“這有什麽了不得?”

雲乘月盯着魚頭消失的地方,惋惜道:“這麽大的魚頭,一個就夠煮魚頭火鍋了……”可現在沒了。太浪費了。不要的話,可以分她啊。

薛無晦一怔,也看了一眼江中,收斂神色,沉吟道:“我記得,桃花鲶之美味不在頭尾,而在腹部。做成魚脍,不必其他調料,便稱得上人間至味。”

雲乘月有些向往,卻又搖搖頭:“我連魚頭都沒有,還想要腹部?不可能的。”

帝王看着她,等了等,沒等到別的話,反而見她又專心看向人群,神色還挺興致勃勃。他徹底揚起了眉毛。

浪潮中,那柄青光刀刃神勇異常,已經又斬殺一條桃花鲶。

船上修士有人又驚又羨,卻也有人非常不高興。确實,洛小孟看似勢如破竹,但那三條桃花鲶早已被保寧號衆修士消磨了大半體力,而衆人之所以進度緩慢,無非是想整條捕捉桃花鲶。

“這黑皮倒好!”有人暗中啐了一口,“白白浪費魚頭、魚血,還把風頭全部攬了去。怎麽,他還以為現在多出出風頭,就能讓明光書院注意到他?”

“就是。”旁人冷笑附和,“表現得大義凜然,不過是找着合适的時機,取巧出手罷了!”

但他們也只是低聲暗罵,并不出頭去點破,更不阻止。

雲乘月聽得有點奇怪,但一想,也明白了。原來那洛小孟并不是真的為了陸姑娘落水而激憤,只是借這個由頭,想搶功勞。陸姑娘疑似諸葛嫡系,她的落水正好給了他出手的借口。

她不禁有些失望,将堅果收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真實版的說書玉簡呢……”她又看看那位陸姑娘,見她正望着洛小孟,看着很崇拜,仿佛就要許出一顆芳心,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洛小孟的用心。

江濤中,僅剩的第三條桃花鲶不斷游動。它速度快若閃電,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激怒,開始不要命地攻擊保寧號。

洛小孟重重哼了一聲,伸出右手,淩空寫出一枚書文。

“看俺收了你這孽畜!”

——“網”字書文,頃刻成型。

靈力結成的大網,浩浩撲出,網內銀光閃爍,乃無數鋒利的刀刃!

但那桃花鲶立在浪巅,不僅沒有躲,反而用力一甩魚尾,直直撞了上去。

……砰!!

桃花鲶裹着大網,重重撞在了保寧號的靈力罩上!

這一下撞擊和先前都不同,只有一擊,卻頃刻将靈力罩撞出一道明顯的裂紋。整座狹長的樓船失去平衡,被江浪一推,瞬間如山岳搖晃。

雲乘月站在靠近船頭的位置,正好也就是那桃花鲶撞來的地方。

她反應很快,當即往下一蹲,就近抓住船身,穩住自己。桃花鲶的血液順着裂縫滴在甲板上,甚至還有被利刃割開的雪白魚肉。

“看起來就好疼啊,太慘了。”

雲乘月一邊同情感嘆,一邊眼疾手快扔出一只玉盒,将散落在甲板上的血肉收集起來。

“掉在地上三秒之內還能吃!”她鼓勵自己。

薛無晦:……

這人的同情可謂相當沒有誠意。

他站在一旁,大袖垂落,長發飛舞,身形卻紋絲不動。他周圍的一小塊地方,雖然在外人眼中是不斷搖晃的險境,實則相當平穩。

所以,他真的不明白……

“你在做什麽?”他問,“有我在,你何須躲閃。”

雲乘月已經收起玉匣,正在思想鬥争,要不要去收集那些跌落超過三秒的血肉。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你不懂,這叫代入感,說書玉簡很強調這一點的。”

薛無晦:……

他開始考慮,要不要找個時機将這人那堆說書玉簡都扔掉了。自從沉迷說書玉簡,她奇怪的想法就越來越多。

雲乘月想了半天,還是放棄了去撿別的血肉。事情結束後,多半有人來察看情形,如果發現甲板上幹幹淨淨,肯定知道是她拿了,還會來找她掰扯一番,要讨回去戰利品。

那多麻煩。

“就這些吧。”

她也滿意了。

她站起身,擡頭一看,卻愣住了。

剛才那只桃花鲶在撞裂靈力罩後,明明已經跌回江中,此時它卻再次高高躍起,恰好與她視線平行。如果不是錯覺,她好像在這條魚的眼睛裏看見了……狂熱?

——“雲姑娘!”

時間被拉長了。

她一瞬間聽到了很多人在大喊,而每一句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王雁冰在喊:“快躲開,危險!”

洛小孟在喊:“那條魚怎麽還沒死!”

不認識的聲音在吼:“失策了——那是桃花鲶中的‘供鲶’,難怪它們突然襲擊人類,這是要獻祭自身,召喚桃花鲶王!!”

桃花鲶王……鲶魚王?這個名字喚起了某些古怪的情緒,不過雲乘月不大記得是什麽了。

她站在原地,和薛無晦肩并肩,一起擡頭看桃花鲶一頭撞在靈力罩上,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但這一回,它沒有散為血肉;它的身體粉碎了,也變得異常柔軟,成了天然的墨汁。

紅紅白白的血肉在靈力罩上蜿蜒,寫出了一個大大的“降”字。

降臨的……降!

血肉書文,大放光芒。

不知道誰絕望地大吼:“晚了——晚了!!”

雲乘月微張着嘴,半晌才道:“這魚……還會寫字?”

薛無晦道:“書文乃大道,萬物有靈便能領會。”

她抽出玉清劍,劍尖朝上,後退半步,比劃了一下……有點高啊,怎麽辦。

要到第二境開始,才能學隔空禦劍,她現在還只能親手執劍,劍法還不太熟。

“你說,”她抓着薛無晦的手臂,爬到船舷上,“鲶魚王好不好吃?”

帝王衣袂飄飄站在她身邊,伸手托了她一把,眼神莫名往旁邊飄了飄:“嗯……桃花鲶王做成魚脍,最是美味。它們常年在水底沉睡,被供鲶召喚後就會蘇醒,通過祭品的血肉重獲新生。”

“要祭品?”雲乘月不無遺憾地說,“那我大概吃不到了。”

玉清劍劃出一道淡白光芒。

“生”字書文成型。

這一枚“生”字很小,只有近處的雲乘月自己能看清。它沒有攻擊能力,卻正好克制一切死亡,當然也包括自殺式獻祭的供鲶之力。

血糊糊的“降”字陡然一震,旋即便被生機抵消。那股彌漫開的腥味與惡意,被清新的生機沖刷得幹幹淨淨。

最後,它們回歸為肉糜,從靈力罩上緩緩滑落,跌進了江中。

雲乘月收起玉清劍,扒着船舷往下看。

“啊呀。”她說。

薛無晦問:“怎麽,受傷了?”

雲乘月喃喃道:“我突然想起來,魚糜做成魚圓,煮火鍋或者煮湯都很好吃。”

薛無晦皺起眉頭,立即反對:“不行,太難看了。”

“哪裏難看,好吃就行……咦,你原來是顏控?”

“顏控何意?”

“……我也不太記得了,大概就是顏狗的意思吧。”

“你才是狗。”

“下次我買個小狗玩偶,起名叫三薛你信不信?”

薛無晦:……

大部分時候,都是他想不出如何回擊。他只能板着臉,轉向一邊,假裝欣賞黑黢黢的驚險江景入了神。

等到江中真的風平浪靜,其餘人才能确定船頭部位真的安全了。他們圍攏上來,也帶來無數含義複雜的目光。

——“這是誰……”

——“發生了什麽……”

——“雲姑娘……”

——“她姓雲?”

“你剛才做了什麽?”

裹着披風的陸姑娘撥開人群,直截了當地問,目光卻落在她懷裏的玉清劍上。

洛小孟站在她身邊,看向雲乘月的目光也頗為複雜。他不出聲,就悶着看。

另有些人并不想摻和這些事,悶頭撿甲板上的血肉。

雲乘月看看衆人,微微一笑,反問:“我做了什麽?”

陸姑娘略一眯眼,忽然又露出那種天真純淨的笑:“是呀,這位姐姐,剛才我們都看着供鲶獻祭,你爬上去,寫了什麽書文。一定是很厲害的書文,才能阻止這場危機呢。”

雲乘月說:“你說得對。”

陸姑娘一怔:“什麽……?”

雲乘月笑眯眯:“多虧了我,大家才逃過一劫。依我看,這次獵殺桃花鲶,我應該記首功,之後分戰利品時,我要最大的一份,謝謝。”

之前被洛小孟宰殺的兩條桃花鲶,雖然沒了頭,但身體卻被網了回來,就堆在另一邊的甲板上,用書文之影保鮮,等着之後按功勞大小來瓜分。

陸姑娘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惱怒,卻又被她自己的話堵着,一時說不出話。

洛小孟咳了一聲,憨笑着插話:“陸姑娘也是擔心雲姑娘。俺殺的魚,明天雲姑娘先挑就行。”

雲乘月眨眨眼:“怎麽是你殺的魚呢?明明是所有人一起努力,才給了你殺魚的機會嘛。要我說,明天分魚的時候,大家再來仔細捋一捋功勞大小,這才公平——當然,除了首功在我。”

她環顧四周,還是微笑着:“有人有意見麽?”

人心一時浮動。

這船上的人大多沒什麽跟腳,之前以為陸姑娘出身最高,才有些巴結,現在看雲乘月一出手就解決一次危機,人人心裏也多了點想法——萬一這個也很厲害?

神仙打架,他們不摻和,但是對自己有好處的事嘛……應和一下又如何?

當即就有人大着膽子叫道:“雲姑娘說得對!多謝雲姑娘出手搭救,首功在雲姑娘,我們按力氣分點東西就行!”

有人帶頭,也就有紛紛響應:

“是是,我也這麽想!”

“就這樣,就這樣!”

這下,洛小孟的表情也僵了。他之前作一番戲,無非為了搶到桃花鲶最好的部分,也是因此才出言堵雲乘月的嘴,這下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哪能不郁悶。

但他為人靈活,只懊惱一瞬,見人心逆轉,立即又憨笑道:“雲姑娘說的是,明日再說。”

陸姑娘一臉不情願,卻也沒再說什麽。她再盯雲乘月一眼,也沒有追問不放,反而也笑着附和了兩句,又嬌聲一句“雲姑娘,我記住你了”,便轉身回房。

保寧號的船工走上來,再三确保明日會公平劃分桃花鲶的屍體,就客客氣氣驅散了人群。

等雲乘月回了房間,船長又悄悄來拜會一番,再三解釋說,桃花鲶襲擊時,他和重要船員都必須守在船底,為作為動力核心、防禦核心的書文之影提供力量,實在抽不開身,并非故意要讓雲乘月置于險境。

“這沒什麽,自然是保寧號的核心重要。”雲乘月說,叮囑一句,“明天分戰利品時,我要腹肉。”

船長一愣:“腹肉雖然也能煉制丹藥,卻比不上魚鱗煉器實用,雲姑娘這是……”

雲乘月說:“好吃。”

船長啞然失笑,心道還真是孩子心性。他轉念一想,暗道這位姑娘是司天監的人,手裏不知多少好東西,瞧不上別人争奪的“寶貝”也正常。

他又客

氣了幾句,這才離開。

終于又安靜下來。

雲乘月草草用“水”字書文再清理了一遍自己,總算能夠重新撲倒在床上。

她還沒滅燈,隔着薄薄的屏風,她能看見薛無晦側身站着,手裏似乎在處理什麽東西。

“你在幹什麽?”她問,“幫我滅下燈,謝謝。”

“要睡了?我還道你心心念念,總要嘗了這一口再睡。”

他的聲音淡淡傳來。

“……嘗什麽?”雲乘月先是不明白,忽然眼睛一亮,一骨碌爬起來,踢踏着鞋走過去。

薛無晦站在桌前,面前一只淺黃色的正圓形瓷盤。他堪堪收回手,指尖幻化出的黑色刀刃也才散去。

在他手下,雪白的魚脍扇形分布,貼在瓷盤上,繞了整兩圈。魚肉被片得極薄,紋理清晰,每一絲肉都晶瑩彈潤,仿佛月光下注,落在盤內。

瓷盤邊,還有一條剛死的魚,頭尾都還在彈動。它的模樣和之前的三條桃花鲶幾乎一樣,只除了鱗片是桃花粉。

“桃花鲶王體型不大,腹部正中的肉最好。”

他又調整了一下魚脍的邊緣,讓每片魚肉都整整齊齊,這才滿意推開,又看來一眼:“愣着做什麽,過來。”

雲乘月走過去,拿起筷子,挾了一片魚脍送入口中。溫涼的魚肉彈在唇齒間,鮮香撲鼻、入口回甜,沒有絲毫腥氣,隐隐還有一絲花香。

她吃了一片,又吃一片。

“你是什麽時候捉的?”她低聲問。

他聲音平淡:“你說分不到魚肉的時候。”

“所以……就算放任那條供鲶不管,也不會出事?”

“我倒是希望有第二條桃花鲶王。”薛無晦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瓷盤,“這樣就能裝滿了,不至于空出一圈,真難看。”

雲乘月沒再說話,一片接一片将魚脍吃完了。

等她放下筷子,才擡起頭,一臉下定決心。

“我,”她不無感動地說,“暫時不買小狗三薛了。”

薛無晦原本柔和的眼神倏然鋒利起來。

“……把‘暫時’去掉。”他冷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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