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鯉江水府(2)

◎陸瑩◎

淡藍色的光幕上, 和平常寫大字差不多大小的“兵”字不斷流動。它們豎着排列,一共九列,自上而下不斷運動。

當雲乘月集中心神去看時, 光幕突然靜止了。

接着,“兵”字不斷移動, 最後組合成了一個明顯的九行九列的正方形,大小大約是自雲乘月膝蓋開始,到高出她兩個頭的位置。

再接下來,正方形中的文字繼續移動, 最後形成了某個內部分布不規律的圖形, 終于再也不動。

而在正方形上方,“兵”字又組合成了一根長條。雲乘月擡起頭, 正思考那是什麽,就看見一枚“兵”字的筆畫掉落下來,變成散碎的粉末, 消失在整個光幕的下層。

看起來就像一炷香……是計時的?

雲乘月一凜, 立即更集中注意力,觀察面前由文字組成的正方形。

片刻後,她發現這好像是一個迷宮。文字組合成線條,線條又橫豎拼接成迷宮的“牆”,有些通道是死路。

右手邊有一個缺口,那裏站着一枚“兵”字。仔細看去,它和別的字長得不一樣,更像是一個……抽象的小人?

迷宮的出口則是在上方。

雲乘月靈光一閃, 嘗試分出一縷神識, 去觸碰那個小人一樣的“兵”字。

非常順利, 神識附着上去了。她再試着控制它前進、後退, “兵”字立即邁動下面左右兩豎——篆體寫法,歡快地走了起來。

這個預備關卡,是要操控這個小兵通過迷宮?

雲乘月新奇了一下,有點來了勁,控制小兵前行。

第一段路是唯一的,但不久後就遇到第一個岔路口。左邊的繞過去是死路,只能走右邊。

雲乘月控制着小兵,輕快地跑向右邊。很快,她來到了第二個岔路口,這是一個三岔口,但也不難看出通路是哪一條。

正當她控制小兵奔向中間的道路時,突然,從“圍牆”裏沖出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兵”字,将小兵的前路堵死了。不僅如此,胖兵擡起兩只“手”,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

她的小兵……!雲乘月一急,下意識讓小兵趕快後退,但胖兵其疾如風,撲上來摁住小兵就是一頓痛揍。雲乘月利用神識,幾次試圖反抗,卻都被胖兵鎮壓。

很快,小兵被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筆畫都被打得碎成了渣,不停往下掉。

雲乘月看得目瞪口呆。書文還會打人的?!

破碎的小兵最終化為流光,消失了。迷宮入口處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小兵。

小兵碎了,她的神識也感到了一絲刺痛。如果小兵“死”一次,她的神識也會受損……雲乘月又看了一眼上面的“一炷香”。也不知道是時間先耗盡,還是她的神識先耗盡。

“需要我幫忙麽?”

雲乘月一心看迷宮,随口說:“不要,這是我的兵。”

薛無晦笑了一聲,但她沒有注意。

她在想,如果下次再遇到胖兵要揍她,怎麽辦?她的小兵很明顯打不過……不對,她的神識既然可以操縱小兵移動,為什麽不能操作更多?

雲乘月有了想法。

她控制第二名小兵,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上回的岔路口。果不其然,兇神惡煞的胖兵又出現了!

“等的就是你!”

她笑得有點咬牙切齒,神識分化更細,操控小兵也舉起“雙手”。不僅如此,她的兵還抽出了更多筆墨,在“手”裏彙聚出一柄長劍!

只見細瘦的小兵,雙手舉起大劍,毫不示弱地沖了上去,對準胖兵就一頓砍!上次是胖兵把小兵揍得滿地找牙,這回情況徹底反過來,是小兵虎虎生風,幾劍就把胖兵打飛了出去。

前路通暢!

雲乘月彎起眼睛,操控小兵“手”裏的劍變小一些,又繼續往前奔跑。

跑了幾步,正好跑到剛才胖兵倒地的地方。看了看“敵人的屍體”,她突然又冒出個主意。

只見,在雲乘月的神識操控下,迷宮中的小兵單手握劍,另一手揪住胖兵,飛快地将對方的筆畫彎來折去。

很快,原本好好一個寬闊的篆體“兵”字,居然被她改造成了“馬”字。

小兵翻身上馬,單手舉劍,向前馳騁而去。

迷宮的道路不算複雜,接下來又出現了幾次“敵人”,都被騎兵以砍瓜切菜之勢通通收拾了,還有一個兵更是直接被馬碾了過去!

雲乘月也不浪費,一路收集“敵人的屍體”,分別做成了盾牌、甲胄,連馬都給想辦法寫得更強壯高大,還武裝上了馬兒專用的铠甲。

曙光就在前方。

全副武裝的騎兵氣勢昂揚,往前沖去,眼看就要沖出迷宮——

突然,前方出現了很多波浪線。

雲乘月一時沒反應過來,但還是本能地控制馬匹做了個躍起的動作,想跳過去。誰知道,波浪線居然豎了起來,抓住她的騎兵狠狠一拽!

她的神識只覺被一股冰冷潮濕的巨力攝住,毫無反抗之力,頃刻就被抓到波浪線上。

頓時,她辛苦武裝的騎兵化為了波浪線的一部分,再也粘合不起來。

神識又一陣刺痛,這回比上次更甚,因為雲乘月控制了太多文字,也就招來了更猛烈的反噬。

她捂住額頭,“嘶”了一聲,有點生氣:“不講武德!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水?河流?河流還會自己抓人的嗎!”

一旁的薛無晦忽然開口:“在歲星網徹底完工之前,人類一直在與神鬼作戰。那時,水域中所謂的‘水神’就能控制水流,将人類的戰士盡數吞沒。”

雲乘月一怔:“你是說……這是模拟的千年前的戰役?”

他輕輕一笑,聲音中藏着某種模糊遙遠的情緒:“我的時代在千年前,樂陶的時代也在千年前,還有……這不是千年前的戰役,還能是什麽?”

說不出為什麽,雲乘月原本的游戲心态散去了不少。她再看眼前的迷宮,就要鄭重些了。

第三個小兵出現在迷宮入口。她沒有急着動作,而是先思考了一下:在人神作戰的時代,人類戰士要怎麽克服神靈的能力?

水……

她眼前一亮。

小兵三號再次出發。過程大同小異,但這一回,雲乘月沒有制作太多裝甲,而是留出一部分筆墨,分別寫成金、木、水、火、土五字。

在快要抵達出口時,果然,這一回出現的并非代表水的波浪線,而是一些像岩石的線條。

雲乘月沒有猶豫,挑出“木”字,讓小兵三號奮力扔了出去!

——木克土!

“木”字一碰到岩石,立刻蔓生為無數纏繞的線條,将震動的石頭捆了個結結實實,最後絞得粉碎。

雲乘月仍舊保持謹慎,操縱騎兵緩步踏了過去。

這一次,她沒有再遇到其他困難。

騎兵三號走出了迷宮。

上方的“一炷香”還剩最後短短一截,也停止了粉碎。

光幕落下,露出一片幽黑,看不清外面都有什麽。

雲乘月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時,她才感覺識海空了一小半,摸出一粒丹藥吞下。

“……還不錯。”

聲音飄渺的帝王化為黑霧,投入她的翡翠挂墜中。

“接下來便是正式的試煉之路。我不得不暫居空間法器中,否則,如果試煉之地在你身上察覺到了兩種不同的力量,便會算你作弊,直接取消你的試煉資格。”

“好。”

雲乘月并不在意,她本來就沒想依靠誰,反而還想了想,問:“你會不會無聊?我的說書玉簡也放了一些在挂墜中,你可以……”

“不。”

他拒絕得相當果斷。

雲乘月不死心:“那幾本挺好看的,你聽完了我們還能讨論……”

“不。”

“……行吧。”

她最後運轉了一次生機書文,确保身體達到最好的狀态,這才提着玉清劍,向着那片幽黑,謹慎地邁出步伐。

黑暗包圍了她。

然後……

她眼前倏然一亮。

只是一瞬間,她四周的景色就截然不同。

天高雲淡,光禿禿的、發紅的山峰伫立為林,一根根紮在天地之間;瀑布自峰林中墜落,連接成一片巨大的白色水幕。

水聲隆隆,又被廣闊的空間稀釋;在峰林之間,山脈斷續連接,森林也高高低低,形成了高低錯落、疏密不一的景觀。

雲乘月正站在某座山的頂端,擡頭能見山峰高聳,四周有隐約的道路蜿蜒。

她回頭再看,只見背後是一片光滑的石壁,沒有任何山洞的存在。

四周也沒有人,倒是有蟲鳴鳥聲、風吹林葉,顯得十分寧靜和平。然而,天空中又蒙着薄薄的紅,這顏色并不熱烈,反而顯出十分的不祥。

鯉江水府……水府?這是山野吧?還是說,這是幻境?

往上沒有路,雲乘月也沒找到其他線索,便沿着隐約的小徑往下走。山中的道路有個特點,如果是人為踏出的野徑,假如沒人一直走,草木很快就會奪回它們的地盤。這裏有路,說明有人經常走,只是最近可能不太用了。

往下走了不久,就有一處無人的小木屋,從簡陋的建築風格來說,這确實應該是千年前的樣式。

雲乘月檢查了一圈,只找到一個老舊的石磨、幾支折了的箭、幾塊髒兮兮的破布,還有一塊看不清字跡的木牌。

她想了想,将木牌收起來,繼續往山下走。

沒走幾步,她耳朵尖一動,捕捉到一點窸窣聲。

雲乘月一聲沒吭,右手拔出玉清劍,當即就往聲音來源用力一刺!

“……你做什麽!!”

對方狼狽地跌倒在地。

雲乘月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陸瑩。這名女修坐在地上,身上多處損傷,衣裙也有發黑的痕跡,像是整個人從火球邊蹭過去,卻還是不免受傷。

她正一臉怒色地盯着雲乘月,但這種發怒似乎更接近心虛之下的色厲內荏。

雲乘月覺得有點奇怪,盯她片刻,才想起來陸瑩本來是第二境中階的修為,比她高,但現在,她氣息混亂,像是退回了第一境後階的修為。

雲乘月沒有收劍,反而上前一步,将劍刃抵在陸瑩脖頸邊。

“你怎麽在這裏?”雲乘月問,“你不是被樂熹拉上船了?”

陸瑩戒備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雲乘月:“憑我随時能一劍殺了你。”

陸瑩卻冷笑:“你有這個膽子?你不怕我戳穿你?我告訴你,我可不止自己一個人,如果我的同伴見不到我,他們一定會揭了你的老底!”

“……我有什麽老底?”雲乘月第一反應是薛無晦的事,這一剎那,她竟然真的動了一絲殺念。如果薛無晦的存在暴露出來,他們兩人就都完了。

她的殺意大約從劍氣中溢了出來,陸瑩神色有些僵硬。

“……我也不一定會說。”她的語氣有些軟化,“只要你別動手,我們一切都能再商量。你看,你看不上樂熹,反而走了季雙錦的路子,對吧?我們的利益不沖突,沒必要敵對。”

雲乘月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陸瑩說的不是薛無晦。那她又在說什麽?

“看不上樂熹?走了季雙錦的路?”她狐疑道,“什麽意思?”

陸瑩撇撇嘴,小心地往後挪開一些,一骨碌爬起來,又使勁拍拍身上的塵土。她原本是個嬌俏天真的大小姐做派,這會兒卻顯出幾分不耐煩和粗魯,神态也刻薄起來,哪有半點天真。

“還裝什麽傻?”她頗有些怨念,眼神裏還透出嫉妒,“你倒是比我膽子大,冒充雲家的小姐也就算了,司天監的人也敢冒充?幾條命都不夠你玩的。”

雲乘月:……?

“冒充?”她有點不可思議,“你說我冒充……呃,冒充誰?”

“冒充那個雲二小姐呗。”陸瑩手裏多了一根峨眉刺,身體放松了一些,神情愈發酸溜溜,“也對,雲二小姐過去名不見經傳,陡然成名,也沒多少人見過。冒充她的确很方便……你就是憑這個搭上季雙錦的?算你識相,沒跟我搶樂熹。”

雲乘月終于明白過來。

陸瑩是個冒充仙門世家子弟,一心攀龍附鳳的騙子,原來她把她當成了同行了?

她一時哭笑不得。

“我沒冒充。”她說。

“得了吧,騙子都這麽說。”陸瑩又撇撇嘴,“也行,任何時候都不承認自己騙人,這是騙子的基本信用。算你基本功過關。”

雲乘月:……

騙子還有基本功,還過關呢……?

她耳邊響起了一陣悶聲的笑。薛無晦大約在挂墜裏看戲,聽上去他還挺開心。雲乘月一時有點嫉妒,怎麽就不是他苦哈哈地遭受考驗,她悠閑地坐在一邊看戲?

見陸瑩神色堅定,一副認準了她也是騙子的神情,雲乘月也懶得跟她争。

她思忖一二:“你這身傷,是出來的時候弄的?”

“不錯,那什麽‘兵’字迷宮,也太難了。”陸瑩看她一眼,神色發生了變化,“你倒是……有點本事,竟然還能這麽光鮮亮麗。”

雲乘月懶得理她的酸言酸語,收起劍,說:“既然遇到了,就一起下山。”

“我憑什麽跟你一起?”陸瑩本能地流露敵意,“你是不是看我騙術比你高超,嫉妒我?”

雲乘月:……

“我嫉妒你腦子有問題啊?”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這裏多半是個幻境,從剛才的關卡來看,前面不知道還有什麽考驗。如果你還想出去,那就暫時合作,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陸瑩想了想,點點頭:“好。”

這騙子倒也幹脆。

雲乘月指指小徑:“好,你走前頭。”

陸瑩差點跳起來:“憑什麽我走前面?!”

雲乘月露出一個虛假的微笑:“憑現在我能一劍捅了你。”

“……行,虎落平陽被犬欺。”

陸瑩占了個口頭便宜,灰溜溜地走了前面。

兩人都沒拿着武器,一前一後,隔了一段距離,往山下走。陸瑩給自己喂了兩粒丹藥,狀況好了一些,修為卻還是沒恢複。她手裏的峨眉刺隐隐泛紫,像是淬了毒。

雲乘月忽問:“你的弓箭呢?”

陸瑩沒回頭:“那種關鍵時刻暗示身份的好東西,怎麽能随便用?哦,你倒是奢侈,搞到一把好劍,居然舍得一直拿着。”

雲乘月沉默片刻:“所以那也不是諸葛家的追日弓了?”

陸瑩嗤笑一聲:“真是笑話。我要是搞得到追日弓,我還在那兒讨好那樂熹幹嘛?看他黏黏糊糊的就煩,不過氣氣那個傻乎乎的季雙錦還不錯。”

雲乘月語氣平平道:“雙錦是我朋友,你再說她,我就揍你。”

“……行,虎落平陽!”陸瑩一噎。

雲乘月又問:“你不喜歡樂熹,那你讨好他幹嘛?”

陸瑩好似翻了個白眼,大大咧咧說:“騙了錢就跑啊,那種肥羊,宰一筆能逍遙好幾年!你還有沒有一個騙子的基本素養?再說他皮囊挺好看的,我睡兩覺也不虧。”

騙子還有基本素養……

雲乘月想起樂熹那看似風度翩翩、實則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就有點想笑,可再想起季雙錦的憧憬和失落,她又笑不出來。

陸瑩飛快地回了一下頭,謹慎地看她一眼。

“我怎麽覺得……你這麽菜,又不太像騙子了。”她若有所思,“喂,你不會跟那個洛小孟一樣,是什麽沒落的名門之後吧?”

雲乘月沒吭聲。其實這好像也是事實?

陸瑩當她默認,嘲笑似地“哈”了一聲。

“難怪你這麽能端着。不過,也比洛小孟好。他是表面演戲,內心端着,還以為別人傻,看不出來呢。”

她抱怨說:“你不知道,我一開始還真被那小子唬住了,以為他是白龍魚服,是哪家的子弟跑出來裝窮好玩,哪兒知道他真是個窮酸,還把我當肥羊呢!你知道他給我許諾什麽?”

雲乘月有點好奇:“什麽?”

陸瑩又重重“哈”了一聲:“那小子說什麽,以後要娶我當正妻,但是為了他複興家族的夢想,他還會娶很多其他名門閨秀,叫我放心,因為他心中第一位永遠是我。我就奇怪了,你說這小子做什麽白日夢呢?”

雲乘月也無語了,抽抽嘴角:“天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自信。”

“自信,沒錯,就是自信!”陸瑩說,“不過,我最喜歡自信的男人,因為特別好騙。想想他們發現自己被看不起的乖乖女騙了,會是個什麽樣子?我可太喜歡騙他們了——前提是他們要有錢!”

“……那你還挺有原則的。”

“那當然。”陸瑩得意洋洋,“你看,我跟你不一樣,我就不騙女人。”

“我也沒騙好吧?”雲乘月也冷笑一聲,“你還騙出高度了!”

不知道為什麽,跟陸瑩說話,雲乘月就特別想怼她。她簡直比薛無晦還欠怼。

“所以,”雲乘月問,“你當時用箭射我是為什麽?為了除去一個……同行?”

陸瑩說:“那不廢話。”

雲乘月:……

好想揍她。

不過,這樣的陸瑩反而比那個“嬌俏天真大小姐”更讓人舒服。至少,假如真的揍她,那也不會覺得惡心。

就是可惜季雙錦……雲乘月下決心,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将季雙錦從渣渣的旋渦裏拖出來。

産生這個念頭時,正好陸瑩也開口。她說:“我覺得你這人還行,沒我想的那麽裝。”

雲乘月皺眉:“裝?我裝什麽了?”

“還跟我裝?”陸瑩不屑,“你之前那副遺世獨立、無欲無求的樣子,不就是裝的?誰也惹不了你生氣,對樂熹那種貴公子都冷冷淡淡的。你要是真把季雙錦當朋友,不得想辦法教訓他?教訓不了,至少也痛心疾首,生氣朋友離不開傻……咳,離不開不值得的人吧。”

“瞧你裝出來的那副清淡樣,我看了就煩。當時拿箭射你,也有這個原因。”

雲乘月悶住了。

她沒說話,走了一會兒。

“……你說得對。”

她喃喃道:“我可能……對‘煙火氣’理解錯了。”

“哈?什麽煙火氣?”

陸瑩莫名其妙地回頭。

然而,就在這時……

林中傳來一聲嚎叫,又逼來一道腥風!

一只約五米高的黑色老虎奔出來。

眨眼之間,那張血盆大口已經出現在陸瑩頭頂,即将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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