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104

——讓匕首穿過眉心——

“你們說這學校到底怎麽回事?”姜湯嘆了口氣,看着樓底下人山人海的學生。

“誰知道呢?反正不正常就是了!”程洛皺眉道。

他們趁着學生上課的時間,來到了藝術樓。

藝術樓和其他的教學樓沒有什麽區別,只是教室都是空着,有些教室裏面淩亂的擺着桌椅,上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

他們從第一層,一層一層的往上找,每一個教室都沒有放過。

“咦——怎麽弄得這麽髒?”程洛嫌棄的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一股子氣味,真難聞……”

這間教室同樣擺放着淩亂不堪的桌椅,教室的牆面上,黑板上,都被油彩畫滿了塗鴉。

各色各樣的塗鴉張狂又扭曲,牆面上甚至直接被潑了紅色的油漆,鮮紅的像血一樣。

“天吶……真滲人!”姜湯吐槽道。

“這棟樓難道都沒有人嗎?就這麽空着了?”任安歌疑惑道,“學校裏難道沒有藝術生嗎?”

“藝術生不也要上文化課嗎?”程洛道。

“也是……”任安歌頭腦還有點暈乎乎的,他晃了晃腦袋,餘光裏總像是有什麽一樣。

他皺着眉朝教室外看了一眼,什麽都沒有。

“哎……往上走吧!”程洛無奈地聳聳肩。

任安歌魂飛天外地跟在後邊,腦子裏稀裏糊塗的,一會兒想到前幾個世界,一會兒在想邱辰良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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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沒有進去……

這次時間應該不是一樣的……

任安歌餘光一閃,他猛地轉過頭去,樓梯處隐隐約約的躲着一個人。

他一驚,渾身不自覺泛起了冷意。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姜湯等人,又回頭看了一眼拐角,然後默默地靠了前去。

越往上教室裏越空蕩,同樣的鋪滿了塵埃,角落裏還布滿了蜘蛛網。

姜湯突然驚呼一聲,引得大家都湊了過去。

“這是……血吧?”姜湯皺了皺鼻子。

只見牆角處是一灘黑紅的血,髒兮兮又格外紮眼。

“哎不對啊?”姜湯微微彎下腰,盯着地面上的血液看了一會兒,“這是新的吧?不是凝固的啊?”

程洛表情微微驚訝,也往前湊了湊,鼻翼輕輕煽動,立即皺着眉往後一退。

“靠!難聞死了!”

被她這麽一說,任安歌本來還沒有聞到什麽味道,這一會兒竟也覺得鼻腔裏湧入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夾雜在教室裏空氣中幹灰的味道,簡直令人窒息。

任安歌只覺得腦子裏越發的混沌,眼前也不甚清明。

眼見着地面上的那一灘鮮血暈開了幾波,眼前都被大片大片的黑紅給占滿了。

他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緊接着胳膊被人扶住。

姜湯擔憂的臉龐在眼前慢慢顯現出來,“你沒事吧?”

“怎麽了?”于冬暖看了過來,見他臉色似乎是很不好,皺了皺眉。

“沒事……頭有點暈。”任安歌動了動有些失血泛白的嘴唇,擠出一句輕飄飄的話。

“你這還叫沒事嗎!”程洛的嗓門微微有些大,“我看你都快要昏過去了吧!”

“咱們先離開這裏。”于冬暖有些緩慢地眨了眨眼,撇了一眼地上的鮮血,突然道。

随即她又肯定了似的,神情緊張了一瞬,趕忙推着程洛他們向外跑,“快跑!”

幾個人想都沒多想,拔腿朝外跑。姜湯還是緊緊地抓着任安歌的胳膊,帶着他使點勁。

任安歌額上沁出點點汗珠,他跑出教室的那一刻,被那一灘鮮血上出現的黑影給晃了神。

他咬了咬唇,偏過臉。

他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因為它确實長得血肉模糊一團。

正在此時,下課鈴打響了。

他們站在走廊裏,看着教學樓處潮水般湧來的學生。

“啊!”程洛尖叫了一聲,只見她的腳踝被不知什麽時候蔓延過來的血水給纏住。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血液了,像是一團橡皮泥,帶着惡心的黏膩感,順着女孩的小腿往上爬。

程洛掙紮着,但黑紅的液體就像是有生命一樣,緊緊的包裹住她的兩條腿。

于冬暖最先反應過來,她一把拉住程洛,臉上難得有些驚慌。

“快!快幫忙!”于冬暖使足了力氣,但也無濟于事。

任安歌和姜湯也趕緊拉住了程洛的胳膊,把她使勁往外拔。

粘稠的血液很快就蔓延到了程洛的腰部,連帶着于冬暖的手臂也沾染到。

“不行,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被包裹進去的!”程洛漲紅了一張小臉,有些艱難地道。

任安歌也慌了,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了衣服裏的匕首。

雖然知道液體是不會被切斷的,但這也不是正常的世界。任安歌沒來得及多想,縮回手從口袋裏拿出了那把匕首,一刀切在了纏繞在程洛大腿處的粘液上。

這一刀下去如同切到固體一般,黑紅的液體被他切出了一道口子,緊接着似乎傳來了一聲嗚咽似的怪聲,血液又沿着程洛的腿向下一路蜿蜒着收回。

程洛劫後餘生的松了口氣,目光依舊停在地面上的血液上。

她喘了口氣,腳步有些虛軟地退後了兩步,扶住了牆壁。

“媽呀!吓死我了!”姜湯也是緩了緩氣,打量的看了幾眼任安歌手上的匕首,又驚又喜道,“你這把刀還真厲害啊!”

任安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黑寶石般的刀刃上沒有沾染到一絲血跡。

他微微縮手,這才注意到于冬暖一直停留在匕首上的視線。

他收回匕首,于冬暖才偏開了視線,任安歌總覺得她知道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說。

任安歌也沒多想,畢竟進來世界的玩家有幾個特殊的道具也不足為奇。

何況他們還遇上兩個帶槍的。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程洛心有餘悸的道,“還有剛才那一聲怪叫?”

幾個人往教室裏瞥了一眼,裏面剛剛蔓延開來的血跡已經又變成了一小片,靜靜地如同一團死物。

任安歌揉了揉眼,沒有看到臨走時餘光瞥見的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樓頂突然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吓得任安歌一個激靈。

緊接着又傳來「砰」的一聲。

任安歌眉毛抖了抖,是槍聲。

“怎麽回事?”姜湯一臉驚恐的道,“怎麽還開槍了?”

于冬暖臉色沉了沉,她短暫的愣了下,然後擡手看了眼手腕。

“遇到NPC了吧?”于冬暖擡起頭看了眼樓道。

任安歌有也看了眼手表,十二點,一個不少。

“你在等我們?”于冬暖淡淡地看過去,眼底帶着淺淺的疏離。

“嗯……”項尚小聲的道,他依舊是那副怯怯地的樣子,局促不安的左顧右盼。

“哎……上去說吧。”于冬暖對他揚了揚下巴。

中午食堂裏人山人海,人聲鼎沸。

他們來到三樓的窗戶旁,離桌子有點遠。

任安歌看到那個西裝男李達和剃着寸頭的張磊一起朝着食堂走過來。

中午的陽光有些刺眼,他自從摔了腦子過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心裏總是湧起一股淡淡的不安,他好怕自己會出不去。

項尚還在糾結地皺着眉,着實扭捏,這讓他本來就不舒服的心更加焦躁起來。

“我們學校……前段時間有個女生……”項尚吞吞吐吐的道,“上課的時候突然流了很多血……”

“流了很多血?”程洛疑惑地皺了皺眉。

于冬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項尚道:“懷孕了嗎是嗎?”

“不知道……”項尚有些尴尬地道,“但同學們都是這麽傳的。”

“後來呢?”姜湯抓了抓頭,驚訝地問到。

“後來……那個女生被送到醫院裏去。”項尚搖了搖頭,“之後我就在沒有看見她。”

“和你一個班的?”任安歌道。

“嗯。”

任安歌皺了皺眉,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項尚受驚似的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們小心董老師!”

“董老師?”程洛和姜湯異口同聲道。

“總之……你們小心他……”項尚有些急躁地看了眼手表。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為什麽要小心他?”程洛道。

“你有什麽顧慮嗎?我們不會說出去是你告訴我們的!”

“不是……”項尚舔了舔略微幹燥的嘴唇,看了眼任安歌,突然道,“你受傷了?”

任安歌愣了一下,然後「嗯」了一聲。

“那你……一定要小心董老師。”項尚又看了一眼手表,更加焦急道,“我和汪銘懷疑讓夏曉懷孕的是他!”

任安歌和姜湯都震驚地對視一眼,程洛也是驚呼一聲。

“我們……有暗號,我之前就住在104隔壁,我們晚上的時候,經常通過敲牆傳遞信號……”

——他說着又舔了舔——

嘴角,“三長兩短……”

“原來是你們啊!”任安歌瞪大了眼睛,緊接着他又意識到汪銘已經去世了,臉色略顯蒼白。

“你……你什麽意思?”項尚微微皺了皺眉,眼睛藏在厚厚的鏡片下,屋外的陽光給它打上了一層反光。

任安歌被這反光刺的眯起了眼睛,愣了一下。

“我昨天晚半夜的時候聽到了敲牆的聲音,三長兩短。”

“我們也聽到了。”于冬暖突然出聲道。

任安歌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定定地注視着項尚。

項尚的臉上露出驚恐,“傳聞……是真的嗎……”

姜湯說,“104鬧鬼的事?”

項尚沒有說話。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

“自從汪銘……走後,住在104的同學,還有隔壁103的,都說半夜聽到了敲牆聲。”項尚眼神飄忽地道。

“你不是說你是住在104隔壁的嘛?”程洛很快抓住了重點,一臉懷疑的大聲道。

“我……”項尚微微瞪大了眼睛。

“對啊!既然你也是住在103的,那你怎麽還用聽說呢?你難道沒有聽見嗎?”姜湯也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我,我那幾天都不在學校裏!”項尚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要哭出來,“我生病了,請了好幾天的假,在他還沒跳樓前就回家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跳樓了,103和104都已經空了!”

聽完這番話,幾個人的眼裏都加深了疑慮。

“我先走了!”項尚又急急忙忙地朝樓下跑去,“馬上就要到午休時間了!”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但你們要小心董老師!”項尚的鏡片又是一陣反光,“他不是什麽好人……”

說完就給了他們一個驚慌失措的背影。

“看來我們還要去調查一下那個董老手。”于冬暖擡手撩了撩頭發。

“怎麽調查?”程洛問到,然後恍然大悟道,“哎呀!忘記問項尚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了!”

任安歌也是一愣,随即道,“那咱們是不是得出學校一趟?去一趟那個女生家裏?”

姜湯道:“能出去嗎?我們又怎麽知道那個女生家在哪兒呢?去問學生嗎?”

“我懷疑咱們可能連出去都很困難。”任安歌又道,“看現在學校裏這種形勢,我猜我們一出去就會被外面的人群包圍。”

“那要不我們到門口去試一下?”姜湯咽了口口水,眼裏閃着躍躍欲試的光。

任安歌:“……于是他們還真就來到學校門口試一下。

任安歌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校外人來人往的情景,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心裏好慌……

“門關着的?”姜湯抓了抓腦袋,左右看了看,“那有個門衛室。”

任安歌心裏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門口的門衛室敞着門,他只看到露出來的半張桌子,看不到裏頭到底有沒有人。

“我們還是先離開吧……”任安歌後悔自己提了這麽一出,小聲地說道。

“別慫嘛!”姜湯依舊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去看一眼!”

“哎——”任安歌還沒攔住他,他就一個健步沖上去。

他轉頭看了眼于冬暖她們,于冬暖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示。程洛則是一臉「這家夥也太莽撞了吧」的神情。

“喂!沒有人!”姜湯很快探出腦袋,沖他們招招手。

任安歌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看了眼。

門衛室裏果然沒有人,牆上還挂着一套保安制服。

桌子上有一杯泡着茶還冒着熱氣的瓷缸。

姜湯試着打開門衛室的另一扇門,用的力氣有點大,門發出「哐哐」的聲音。

“打不開啊?”姜湯皺了皺眉,“看來真是出不去。”

“要不幹脆咱們翻牆吧!”他立即又眨着眼睛道。

“呃……還是算了吧!”任安歌揉揉鼻子,真心大……

“我和冬暖姐先去別處看看了……”程洛倚在門口道,“你們一起還是留下這裏?”

任安歌還沒開口,就聽姜湯頭也不回地道,“行啊,你們先走吧!”

程洛點點頭,轉身離開。

任安歌只好說了句,“你們小心。”

“我們還要去藝術樓看看嗎?”姜湯好奇地在并不寬敞的門衛室裏打量了一圈後,問到。

“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去別處看一下。”任安歌聳聳肩,“藝術樓都找遍了。”

“這學校還挺大的!”姜湯感慨道。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任安歌道,“待會兒下課的時候,那群學生不會就知道我們在哪兒了吧?”

“啊?”姜湯愣了一下,“應該不會吧?”

“他們又不知道我們在哪裏,只是看到我們就會發狂。”

“也許吧。”任安歌漫不經心的道。

他們兜兜轉轉的又回到了宿舍。

這所學校裏的宿舍樓有好幾棟,每兩棟樓間都有一條小路,路兩旁都栽了樹。

許是樓房擋住了陽光,任安歌走到這裏感覺天都暗了。

他們繼續往裏走,令人驚訝的是,宿舍的那一邊居然有一小片潭水。

“這湖旁邊怎麽不修圍欄啊?”姜湯驚訝的道,“萬一有人掉下去怎麽辦!”

“啧啧!”姜湯走近了探頭道,“這水不知道深不深。任安歌同樣也很驚訝,潭算不上大,幽幽的也望不到底。

位置這麽偏,也沒有圍欄,要是有人不小心滑進去還真不一定能被人發現。

冷風灌進了他的衣領,鬼使神差的,他上前一步。

潭水倒映出他的影子,他對上了倒影旁另一雙眼睛的視線。

死氣沉沉。

任安歌心中一驚,腦子裏是昨晚姜湯詭異的樣子。

身體被一陣大力猛地一推。

他就像是一顆石子,打破了這份死寂。

冰冷的潭水從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灌了進去。

死水活了起來,翻湧起來。

濃重的,黑色的,紅色的,帶着無盡的哀怨侵入他的五髒六腑。

我要死了……

不能,不能死……

邱辰良……

他伸手摸到了那把匕首。

手中的匕首突然脫手而出,直直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任安歌在水中瞪大了雙眼,黑黝黝的刀尖對準了他的眉心。

他懸浮在水中,臉微仰,錯愕不已。匕首穿過了他的腦袋,在眉心處留下了長長的一條血痕。

流出來的是鮮紅的血液,如一朵盛開的玫瑰,于深水中綻放。

邱辰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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