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還魂

——我背你——

“你們怎麽又來了?”年輕老板扶了扶眼鏡,看着面前的兩人。

任安歌這會兒還被人抱在懷裏,看到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扶着邱辰良肩膀的手用了點力氣。

“你這有紅花油嗎?”邱辰良面不改色道。

任安歌扶額,紅花油……

“有,你幹什麽?”年輕老板說着視線在任安歌身上停留一會兒,“摔着了?”

“扭到腳了。”邱辰良将他放在一個椅子上,“借用一下。”

年輕老板進屋拿了一瓶紅花油出來,猛地拍在桌子上,“跌打扭傷,活血化瘀!”

邱辰良:“謝謝啊。”

“扭得很嚴重嗎?”年輕老板湊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是腫了,難怪走路都走不起來了。”

任安歌:“……”就怪不好意思的。

邱辰良蹲下來輕輕揉着他的腳踝。

任安歌按住了他的手,臉頰微微紅了,眼神飄忽。“我自己來吧……”

年輕老板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随意地翹起了腿。

“有人幫你揉還不好嗎?”

邱辰良也擡頭對着他眨了下眼,微微勾起嘴角。“是吧,有人幫你揉還不好?”

任安歌局促的收回手,臉頰越發滾燙。“那謝謝啊。”

邱辰良邊給他揉腳踝邊跟年輕老板提了紅傘的事情,任安歌則在一旁被揉的心猿意馬。

“你就這麽确定我知道?”年輕老板的一雙丹鳳眼總是顯得銳利又精明,全部目光都收攏在邱辰良的臉上。

“不确定。”邱辰良繼續揉着任安歌的腳踝。

“那你來找我?”年輕老板微微往後靠了靠,眼皮半遮住眼瞳,慵懶又邪氣。

“直覺。”邱辰良終于分了他一點眼神,“直覺你會幫我們。”

老板笑出了聲,扶了下眼鏡。

“好吧,我确實會幫你們。”

“這個紅傘嘛——其實是用來留住人的靈魂的。”

“将紅傘撐開置于死者頭部,可以保死者魂魄七七四十九天不散。”

老板眯起了眼睛,“怎麽,你在張小霞家裏看到了紅傘?”

“你比我們清楚。”邱辰良笑了一下。

“哎——”老板又移開視線,“告訴你吧,明天那個鬼娘娘肯定是會下葬的。”

“這裏有個習俗,每一任鬼娘娘的屍身都會被放在同一個墓穴中。”

“這次也不例外。”

“仔細算來,那裏大概已經停了七口棺材了。”

“每口棺材前都會放一盞燈,長的跟個燈籠似的,永遠不會熄滅。”

“神婆說這是用來照亮鬼娘娘前去地府的路,但誰知道呢?”

他垂眼看着任安歌的腳踝,皺眉道:“你怎麽揉了這麽長時間?”

邱辰良看了任安歌一眼,輕聲道:“馬上就好。”

任安歌此時的心思卻全在紅傘和長的像燈籠的燈上。

長的像燈籠,那難道不就是燈籠嗎?

一直等到吃飯的時候,何秋風何畫扇兩人都沒有出現。

任安歌擔心他兩出事了,一看手表,十一點。

還好還好。

“我們今晚還去祠堂嗎?”任安歌問到。

邱辰良的目光好像掃過他的腳踝,道:“我去吧,你在這兒待着。”

“那怎麽行……”任安歌激動起來,“要去一起去,要留一起留。”

“好吧。”邱辰良眼角微微彎了一下。

“今天頭七……”任安歌靠近他,小聲道,“那我們肯定會看到鬼吧?鬼娘娘啊……”

他離得太近,頭發毛茸茸地蹭過來,向上看的時候眼睛顯得格外大,像只小狐貍。

邱辰良擡了下手,像是要摸他的樣子,但轉而撥了撥自己的劉海。

“應該會吧?”

任安歌沒有漏掉他的小動作,抿了下唇,還是沒有說什麽。

也是這一擡手,讓任安歌注意到了手表上的時針。

這才幾分鐘的事,時針就指到了「十」。

任安歌心裏更加擔心,害怕是何秋風他們出事了。

保佑保佑!

“那我們還是趁天還沒有完全黑,趕緊去吧。”任安歌道。

“那現在走吧。”邱辰良抓住他的胳膊,“需要我背你嗎?”

任安歌扭了扭腳腕,道:“不用,好點了。”

“好。”邱辰良點點頭。

“我們躲屋頂上去?”任安歌問到,“還是躲花轎裏?花轎裏容易被發現吧?”

“屋頂那麽高爬的上去嗎?”邱辰良微微笑了笑。

“也是。”任安歌拉住他的胳膊,“那我們得快點,萬一還有其他人怎麽辦?”

“祠堂裏有紙人,他們肯定會看到的。”邱辰良冷靜的分析。

“而且花轎太容易引人懷疑了,我不信那個神婆不會掀開簾子。”

“也是。”任安歌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到時候可以跑。不過……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腕,有點難度。“那我們怎麽辦?”

“不去了。”邱辰良道,“反正無非就是那樣,猜都能猜到。”

“萬一有什麽不一樣的呢?”任安歌擰了擰眉。

“那也沒辦法了。”邱辰良聳一聳肩。

“行吧……那你剛才還同意一起去?”任安歌挑眉。

邱辰良揚起嘴角,垂着眼注視着他并不說話。

“天快黑了……”邱辰良道,“我們去賣紙人的那裏。”

任安歌沉思了一會兒,問到:“你那麽确定那個老板是同夥嗎?萬一是個間諜怎麽辦?”

邱辰良微微一笑,道:“那只能聽天由命了。”

任安歌拍拍他的肩膀,義正言辭道:“那怎麽行?咱們從這裏摸把刀帶去,萬一他不聽話,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邱辰良點點頭,居然真的帶着他從住宅裏的廚房裏摸到了一把菜刀。

“這天……總是黑的這麽快哈!”任安歌被他扶着胳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這裏離年輕老板那兒還真有點距離,走到後來天黑的厲害,邱辰良直接把他背在背上,大步往前走。

任安歌雙手環着他的脖子,手裏還捏着把菜刀,神經兮兮的一會兒看看左邊一會兒看看右邊,但又不敢回頭看看。

他總覺得背後有一陣陰風,吓得他直哆嗦。

“到了到了!”任安歌看着面前緊閉着的門,一陣激動。

“咚咚!”邱辰良敲響了門。

沒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年輕老板打着哈欠,嘟囔道:“擾人清靜……”

他雖打着哈欠,但眼底卻毫無睡意。

任安歌心想,恐怕你早就知道我們要來了。

“這麽晚過來幹什麽?”老板問到。

任安歌捏了捏刀柄,得,做戲做全套。

“避避風頭!”任安歌道。

“你這……”年輕老板伸着脖子看了眼他的腳,“腳還沒好呢?”

“額……”任安歌握緊了菜刀。

“你們準備搶劫嗎?”老板的目光移到了他手上的菜刀上,調侃道。

“額……壯膽……”任安歌把臉埋在邱辰良背後。

“先進來。”年輕老板扯了扯嘴角,等他們進來之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坐吧坐吧,就跟自己家一樣。”老板撫了撫鏡框,随意地坐在了一把木椅子上。

“聊聊天?”老板道。

“可以啊,聊什麽?”任安歌被他傳染地打了個哈欠。

年輕老板扶了扶鏡框:“你說聊什麽?”

“咳!也是。”任安歌坐在椅子上,

“明天是不是就出棺了?”

“下午才說的……會出棺。”年輕老板悠悠地道,“總歸你們跑也跑不掉。”

“當然了……”任安歌話音剛落,外面就又響起了敲門聲,一聲一聲的,很有節奏。

“別開門。”邱辰良壓低了聲音道。

“這還用你說嗎?”年輕老板總是習慣性地扶了下眼眶。

任安歌心想,這人真是來幫我們的?

“辰良——安歌——你們在裏面嗎?”是何秋風的聲音;

任安歌咽了口口水,盯着緊閉着的門。

邱辰良對着他們比了個「噓」的手勢。

“畫扇在不在裏面啊?我找不到他了!”何秋風的聲音還在繼續。“開下門——”

“外面好黑,太危險了!趕緊讓我進去——”

她在外面絮絮叨叨的繼續說着,越說聲音越奇怪,最後得不到回答,那聲音像是瘋了一般發出「咯咯」的怪笑,聽的任安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過了許久,怪聲終于消失。

任安歌還沒松一口氣,就猛然看見窗戶外的臉,面目猙獰,眼神兇狠地盯着他,吓得他措手不及,尖叫一聲,「嗖」地貼在了邱辰良的身上。

年輕老板似乎是被他的叫聲吓到了,一個哆嗦,立即又跑過去拉上了窗簾。

事情還沒有結束。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個人緊盯着門口,眼見着一張扁平的彩紙似的東西從門縫裏鑽進來。

任安歌幾乎立刻認出了那個紙人,一邊從背包裏拿出僅剩的一瓶礦泉水倒在了才鑽進來兩只胳膊的紙人上,一邊吐槽道:“老板,你家門縫怎麽這麽大啊?”

年輕老板按住微抽的眉角,反駁道:“這不是我家!”

紙人的兩只胳膊一碰到水就立即變得濕漉漉的,黏糊糊地貼在地上。

“老板,這可是你家的紙人。”邱辰良注意着旁邊的動向。

“額……”年輕老板再次扶了扶眼鏡,“首先,再次強調了一遍,不是我家的!其次,這紙人明顯是被那個神婆給操控了,一定是你們給她帶來了什麽麻煩。而且,貌似是你們把危險帶到我這裏來的!”

邱辰良揉了揉眼角,轉移了話題。

“你這裏有水嗎?我們可以在有縫的地方多撒點水,這樣那些紙人一時半會兒也進不來。”

年輕老板轉身去了一個隔間,“有啊,我去拿過來。”

等他把水拎過來,幾個人把門縫窗戶縫凡是有縫的地方都撒上了水。

“總不能在這兒守一個晚上吧?”年輕老板緩了口氣道。

“說不定。”邱辰良道,“畢竟紙人是不用睡覺的。”

“我不管了……”老板活動了下胳膊,“我先睡覺去了。”

“哎——你這裏沒有多餘的床了嗎?”邱辰良喊住他。

“沒了……”老板打了個哈欠,“你想的也太美了——”

“你們就将就着拼幾個椅子吧,真沒有床了——”

“謝謝。”邱辰良道謝。

老板擺擺手。

任安歌和他一起裝滿了兩桶水,哪邊紙人露個角哪邊就多撒點水。

看來今晚是睡不着了。

“你困嗎?”任安歌問到。

“不困,你呢?”

任安歌此時也沒一點睡意,搖了搖頭,把椅子挪到他旁邊。

“我們聊聊天呗。”

“嗯。”

“那你跟我說說你現在對我什麽感覺?”任安歌不客氣的問到。

邱辰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很複雜的感覺。”

“是吧?”任安歌靠到他肩膀上。

“你是喜歡我的吧?”

邱辰良好像笑了一下,低聲道:“很奇怪……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麽?老實交代,我身上那幾道不會是你劃得吧?”

“你自己信嗎?”任安歌微微擡眼,“那都長出新肉了,我要怎麽劃的啊!”

“我本來還挺疑惑的,但現在都來到了這個地方,這下也沒什麽疑惑地了。”邱辰良猶豫了會兒,還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

任安歌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他好像恢複記憶了,但是沒有。

“你不害怕嗎?”任安歌問。

“害怕?那倒沒有,只是真的很奇怪。”

“那幾行字好像有魔力一般,每天都能想到,後來還每天都能看到你,越發覺得奇怪。”

“我之前……從來沒有對一個男生有這種感覺,你呢?你也很奇怪,突然就很粘着我。”

邱辰良突然想起來似地摟緊了他的肩膀,輕輕晃了晃,“你呢?”

任安歌想着不能把人吓到,但又怕顯得自己沒有誠意,在心裏掙紮了一會兒,道:“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但我不好意思,再說……我在你之前,也沒有喜歡過男生啊。”

“而且我們兩個之前好像又不和,我要怎麽說。”

“我們兩個合不來你怎麽會喜歡我?”邱辰良眯起了眼睛。

“這個……就像你那個疤痕一樣,大概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任安歌臉不紅心不跳地道,“這說明我們真的很有緣分啊,我們兩簡直是天生一對,那我們不在一起都天理難容!”

邱辰良的耳朵似乎泛了紅,任安歌瞄了一眼,覺得稀奇的不得了。

原來這家夥之前這麽純情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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