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假如我願意改變

蘇韻錦背包裏那張寫了地址的卡片派上用途,她沖出圖書館,徑直出了校門,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找到程铮,把事情問個清楚。

程铮昨天指給她看的大廈所在的位置她沒有忘,一路找了過去,那裏果然叫“衡凱國際”。上到C座23樓,對應上房號,蘇韻錦幾乎是用拳頭砸過去一般敲門。

應門的人來得很快,程铮一臉驚喜地出現在她面前,還沒開口,就被上前一步的蘇韻錦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她是真的動怒了,手上使出十分的力氣,那耳光又重又準。程铮愕然捂着半邊臉,喜悅被怒火取代,眼睛裏像要冒出火來。

“你敢打我?”他的手頓時高高揚起,蘇韻錦心想,他還手就還手吧,大不了和他拼了,可事到臨頭,有一瞬間還是閉上了眼睛。

她意料中的痛楚并沒有出現,程铮氣急敗壞地收回了手,臉色鐵青,“你這女人吃錯了什麽藥?”

不知道為什麽,蘇韻錦一直強忍着的淚水在見到他之後決堤而出,趁着視線還沒有被眼淚徹底模糊,掄起背包就朝他砸過去,伴随着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哭着道:“渾蛋,你這渾蛋!你和他說了什麽?”

她的背包裏裝了本詞典,沉甸甸的,砸到身上可不是好受的。程铮一邊護着頭和臉一邊往屋裏退,嘴裏喊道:“別打了,你聽到沒有,還打……別以為我怕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啊,哎喲……”他避過了又一次打過來的背包,下巴卻被蘇韻錦的指甲劃出一道血痕,來不及呼痛,她的手又招呼了過來。程铮哪裏吃過這樣的虧,又怕反抗會傷到了她,幹脆将她行兇的手抓住舉高,讓她不能動彈。

“我受夠你了,家裏有錢就了不起嗎?”蘇韻錦的手掙脫不得,有氣無處宣洩,屈膝就朝他頂去,程铮“噢”了一聲,痛得彎了彎腰,火大地将她整個人甩到最靠近門的一張沙發上,手腳并用地死死壓住她,猶自吸了口涼氣。

“靠!你也太狠了,想讓我斷子絕孫呀?”

蘇韻錦被困在沙發上,全身受他所制,想破口大罵又苦于找不到足夠惡毒的話語,只得哭着說了一句:“你到底要怎樣才放過我?想欺負我到什麽時候?”然後便徑自痛哭起來,好像要把失去沈居安的難過、被程铮戲弄的不甘和長久以來的掙紮壓抑通通化作眼淚發洩出來。

她在程铮印象中一直都是隐忍克制的,鮮少流露真實情感,這時卻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很快就有鄰居聽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向沒關的大門探進頭,見到這讓人浮想聯翩的一幕立刻又飛也似的消失了。程铮又急又無奈地看着自己身下的人,不禁苦笑,既不敢勸,又怕松開了她自己再吃苦頭,只得聽憑她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铮覺得自己胸前的T恤都被她的眼淚打濕了,蘇韻錦像是在一場痛哭中耗盡了力氣,神情恍惚地抽咽,也忘了掙紮。

她和沈居安這段貼心的關系才剛開了個頭,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夭折了,什麽“天長地久”都是她自以為的,心裏空空的,不知如何是好。

蘇韻錦的哭泣平複下來之後,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只聽見彼此略顯沉重的呼吸。她剛才什麽都顧不上了,現在卻覺得渾身血液不暢,骨頭仿似要散架一般的疼痛,這才察覺到他們的姿勢是多麽要命。她的背陷在布藝沙發裏,程铮大半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一手将她雙腕固定在頭頂,一手橫在她胸前,略微屈起的腿壓制着她身體的下半部分。

“給我滾一邊去。”蘇韻錦羞憤交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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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臉叫我滾,剛才哭得像被強暴一樣,我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吃力地動了動腿,徒勞地想要将他掀翻,然而那兩條腿好像不是她的,“我叫你滾開,骨頭都要被你壓斷了。”

程铮一慌,撐起身子,蘇韻錦的腿一松動立即往前一撞。

這回程铮敏捷地護住了“關鍵”部位,大怒道:“你來真的!我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傷痕,“你真下得了手。從小到大我爸媽都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你倒好,上門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一頓胖揍,居然還敢抽我耳光,氣死我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女孩子,我早就……”

“你早就怎麽樣?”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雖沒有剛才那般壓得嚴絲合縫,但蘇韻錦依然脫身不得,想起早上與沈居安那一幕,胸口一陣鈍痛,“你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程铮,你這個卑鄙小人,昨晚上到底你和沈居安說了什麽?”

程铮說:“我卑鄙,你的沈居安不知道比我卑鄙多少倍!”

“你什麽意思?”蘇韻錦怒道。

“你問我和他說了什麽?我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每一句都是當着你的面說的,從來不在別人背後玩陰的。”他喘了口氣繼續道:“再說,就算我說了什麽,是男人的話他就應該大大方方和我單挑,而不是縮到一邊,輕易放棄你。你醒醒吧,他要真的喜歡你,別人怎麽挑撥都沒用。”

這正是蘇韻錦最不願意面對的地方,她閉上眼恨聲道:“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你害的,你不出現的話,我一直過得很好,憑什麽你要來擾亂我的生活?”

“是嗎?”程铮做出驚訝的表情,繼而把嘴貼在她的耳邊問,“你過得那麽好,喝醉之後喊着我的名字做什麽?”

蘇韻錦立即睜開眼睛,驚道:“胡說!這怎麽可能?”

“我胡說?有本事你去問沈居安呀,他是最好的證人。”他開始面露得意之色。

蘇韻錦腦子飛快地回憶,卻全無頭緒。可程铮的樣子又不像說謊。

我真的在醉後喊了他的名字?到底是怎麽了,她羞愧地想,随即又辯道:“當時我神志不清,說的話怎麽能算數?況且,我叫你的名字是因為我讨厭你。”

程铮聞言笑了,“你讨厭我?正好,我也讨厭你,而且已經讨厭很久了。”

他說話的時候氣息熱熱地噴在她耳畔,蘇韻錦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用盡全力地去推他,“我叫你起來聽見沒有?你這流氓!”

“這樣就算流氓?那還有更流氓的呢。”程铮瞳孔裏有種蘇韻錦不熟悉的情緒,撐住身體的那只手撫上她的臉,嘴唇便貼了上去。他現在的姿勢占盡先機,她根本無處躲避,想說的話全變成含糊的嗚咽。不同于前幾次的輾轉試探,在她開口想要說話的瞬間,他的舌頭本能地探了進去,生澀又急切地與她糾纏。

在這怪異卻極度親密的侵襲下,蘇韻錦的大腦處于半停機狀态,好像呼吸都被奪走了,昨晚喝醉後虛弱恍惚的感覺再次回到她身上,想阻止他,全身卻沒有一個部位聽自己指揮。

當意識到他的一只手已得寸進尺地探進她衣服下擺,一路摸索往上,然後隔着內衣用力撫摸着她胸前最敏感的地方,她腦子裏才警鈴大作,苦于雙手仍在他壓制之下,別開臉喘着氣說:“住手!”

程铮俊朗的臉上籠罩着意亂情迷,哪裏理會她微弱的抵抗,喃喃地回了一句:“偏不!”不安分的手指直接探進內衣裏握住了她的……

蘇韻錦緊張得本能地弓起身,像只被扔進沸水裏的蝦米,可這樣的舉動不但沒有半點保護作用,反而更讓程铮心癢難耐。扭動中她的大腿擦過他身體堅硬的某一處,惹得他吸了口氣,手下更是用力。蘇韻錦被這陌生的情潮吓壞了,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殘存的理智告訴她絕對不可以再這樣下去,可又不知道如何擺脫,她打他的時候,他節節敗退,現在才知道兩人的力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急得不知怎麽是好,眼淚又湧了上來。

程铮正被體內壓抑已久的渴望驅使着,每一個動作都是他夢寐以求的,全憑本能行事,不經意間臉頰感覺到濕意,才發現是她的眼淚。他挫敗又不甘地停下動作,把頭埋在她胸前,無比郁悶地說道:“又來了!我遲早被你這家夥逼瘋。”

蘇韻錦掙紮着想要起來,程铮一只手又把她按回了原處。

“程铮,別這樣,算我求你了。”

“那你就別動。”

他雙手都離開了她的身體,但人依舊趴在上面,随即蘇韻錦隐約聽到牛仔褲拉鏈的聲音,然後感到他腰部以下有了動靜。

“你搞什麽鬼?”她雲裏霧裏地問。

“閉嘴,還敢問。”程铮的聲音透出點怪異,說不清是緊張還是痛苦,“都是你害的。”

蘇韻錦瞬間反應了過來,活到二十歲,如果現在還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好事”,那簡直就是白癡。她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開來一般,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可是兩人貼得那麽緊,極度的緊張之下身體更為敏感,他身上每個細微的動靜都在所難免地傳遞到她身上,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氣息也越來越急,好在沒過多久他全身劇烈地震了震,喉間傳來一聲低吟,然後整個人松懈下來伏在她的身上。

過了幾分鐘,蘇韻錦害怕他睡着了,驚魂未定地試探道:“你……好了嗎?”

程铮沒回答,又過了一陣,他才懶懶地撐起身子,探身去拿茶幾上的紙巾盒。

蘇韻錦想要等到他收拾完畢再睜眼,沒料到他忽然拍了拍她的腿,喊了一聲:“哎呀,糟糕。”

蘇韻錦吓得彈了起來,恰好看見程铮正在低頭清理他自己。程铮見她猛然起身,其實也有點不好意思,本打算轉身背對着她,哪知道她的動作更快。她尖叫了一聲,不假思索地順手抽起沙發上一個抱枕用力壓在程铮兩腿之間,借以遮擋住讓她想要自毀雙目的畫面,然後雙手迅速掩上眼睛。

程铮被她的動作驚得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吼道:“你有病是不是?”

蘇韻錦不甘示弱地閉着眼說道:“你才有病,暴露狂。剛才鬼叫什麽?”

程铮一把丢開抱枕,冷冷地說:“你看你的褲子。”

蘇韻錦低頭一看,大腿根處也就是方才貼近他的地方赫然有一攤黏濕的痕跡,不由得駭然。

程铮在浴室裏沖洗了一輪,神清氣爽地重新走出來時,發現蘇韻錦還在機械地用紙巾擦拭褲子上的痕跡,臉色難看到極點。

“別擦了,你已經擦了十幾分鐘,褲子都要擦破了。”他一屁股坐到她的身邊,心情大好。

蘇韻錦不想跟他說話,要不是這裏沒有換洗的衣物,她都想把這條褲子扔掉,浪費也顧不上了。程铮一靠近,她輕易就想起不久前不堪的一幕,還有留在她身上的暧昧味道……她沉默地将身子挪開了一點,仍沒有停下擦拭的動作。實在太惡心了,惡心得她都開始有點厭棄自己。

“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幫你擦?”

“閉嘴。”

程铮看着她腳邊一團團的紙巾,臉也有些紅了,摸着自己發燒的面頰,更覺得剛才被她抽過的地方又腫又痛,嘀咕道:“你真下得了狠手。”

“我恨不得打死你。”蘇韻錦像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打死我你有什麽好處。”程铮笑着去想要去抓她的手,又想動手動腳,卻發現蘇韻錦面似寒霜,沒有一點和他調笑的意思。說實在的,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心裏還真有點憷,生怕自己抓着的那只手再次一個大嘴巴子抽過來,這女人心狠的時候什麽事都做得出,再挨一下他也只能吃啞巴虧。

于是,他讪讪地收了手,顧左右而言他,“你和沈居安真的玩完了?”剛想着不要把她惹急了,可一聽這話,那股濃濃的幸災樂禍的味道藏都藏不住。

“我早知道你們長不了,其實這真不關我的事,你別冤枉我……喂,蘇韻錦,你啞了?說句話行不行?我最不喜歡你什麽事都藏在心裏。”

蘇韻錦扔掉最後一張紙巾,站了起來,“我不要你喜歡。”

“那你要誰?沈居安?問題是別人要你嗎?”程铮也跟着站起來。

“沒有沈居安,也不會是你!”蘇韻錦冷笑道。

這話讓程铮大受刺激,“我還就不明白了,我哪裏不如他。”

“你不如他的地方多了,從來就不懂得尊重別人,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這脾氣一天不改,就……”蘇韻錦話說了一半又改口,搖頭道,“算了,你也不用改。總之一句話,你是你,我是我,你以後別來找我了。”她說着就朝門口走—太瘋狂了,剛才這扇門居然一直是半敞着的。

“我脾氣怎麽了?至少我不像你一樣口是心非。”程铮站在原地還了一句。

蘇韻錦嘆了口氣,“你回去吧。”不待他回答,她便走出了門。

“滾吧滾吧,我偏不信離了你就不行!”

程铮是傍晚的飛機,蘇韻錦沒有去送他。

當晚,宿舍熄了燈,蘇韻錦才接到程铮的電話,電話那頭背景聲喧嚣,他的聲音像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如果……我改了,你會不會承認其實你心裏是喜歡我的,一點點也好,會不會?”

蘇韻錦在黑暗中握緊話筒,不知道怎麽回應他不依不饒的追問。

蘇韻錦和沈居安來去匆匆的戀情很讓周圍認識他們的人驚訝了一陣,但畢業生的感情大多朝不保夕,看多了,也就不以為怪。

蘇韻錦心裏有一陣是空落落的,也說不出算不算傷心。那次的事之後,在食堂遇到沈居安時,她首先感到的是尴尬。倒是沈居安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韻錦,幾天不見,你還好嗎?”

蘇韻錦低頭含糊其詞。

“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沈居安微笑着看着她。

在他心無芥蒂的笑容裏,蘇韻錦為自己的小家子氣感到羞愧,忙回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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