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他背上的天堂
次年中秋前夕,沈居安和章粵的婚訊傳來,章粵興高采烈地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程铮,說都是自家人,請帖就不發了,讓他和蘇韻錦兩個到時主動前來,還少不得要他們幫忙打點。比起在國外多年的章粵,沈居安則要固守禮節得多,給蘇韻錦的請帖是他親自送到她手中的。
那天的陽光難得的燦爛,蘇韻錦和沈居安約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個小餐廳裏,看着他放在桌上緩緩朝她推過來的精致請帖,蘇韻錦說道:“其實章粵已經打過電話,我們都知道了。”
沈居安道:“章粵說是章粵的事,我現在是以我的名義邀請你,我的親友并不多。”
蘇韻錦低頭一笑,“現在說恭喜會不會顯得很虛僞?”
沈居安了然地笑道:“我應不應該再表現得尴尬一點,才更符合我們現在的關系。”
蘇韻錦再次失笑,“收到前男友的結婚喜帖,怎麽也要感嘆一下。”
“确實,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玄妙。”他的聲音溫潤,一如當初。
“不管怎麽樣都要說聲恭喜,真的,居安,祝你和章粵幸福。”蘇韻錦再擡起頭時,臉上是坦然以對的祝福。
“謝謝。”沈居安淡淡一笑,輕輕轉動着自己面前的一杯冰水。
蘇韻錦翻看着印上了章粵和沈居安兩人結婚照的喜帖,設計得簡約大方,又不失品位,看得出是用了心思,“是章粵設計的吧,她的眼光一向很好。其實你很幸運,章粵是個很難得的好女孩。”蘇韻錦說這話是真心的,章粵雖然是富家千金,但性格率真豁達,是再聰明不過的一個女子,誰擁有了她都該是慶幸的。
“你說得對,她真的很好。”沈居安仍是專注地看着他的那杯冰水,這樣冷的天氣,居然要一杯冰水的人着實不多,“其實……就算她沒有那麽好也沒關系。”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蘇韻錦眼裏閃過剎那的驚愕,但還是選擇了沉默。
沈居安笑笑說:“我娶的是一個叫作‘章粵’人,她有這樣一個姓氏,這樣一個父親,就足夠了,其餘的都沒什麽區別。”
蘇韻錦聽到這話之後怎麽也擠不出笑容,他還是以前清俊儒雅的樣子,這樣一個溫和如旭日春風的人,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比冰水更冷。
“我有個好朋友喜歡說一句話,‘求仁得仁,是謂幸福’。同樣,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你的選擇我不予評論,可是,你不該傷害她。”
“沒有人應該受到傷害。”他慢慢地喝了口水,半杯的冰塊,好像感覺不到絲毫寒意,“以前我就說過,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況且,我給了她一個她想要的男人和她期待的一份感情,這對于她而言,何嘗不是‘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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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韻錦沒有與他争論,他不愛章粵,是因為那個給了他戒指的初戀情人嗎?她不知道,但又隐隐覺得不是那樣。他當然也沒愛過她這個所謂的前女友,蘇韻錦看着他,忽然想起了《紅樓夢》中的一句話:“任是無情也動人。”誰能拒絕這樣的男子溫柔一笑,誰又知道那笑意後藏着怎樣如冰似雪的心。她開始覺得程铮喜怒都挂在臉上的孩子氣其實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她暗自嘆了口氣。
“別誤會,韻錦,我并不想挽回什麽。我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從某些方面來說我們很像,這可能也是我一直受你吸引的原因。”
蘇韻錦用手輕輕碰觸身旁玻璃窗上的光影,良久方回答道:“你錯了,居安,我們并不像。”
“是嗎?”他笑得意味深長。
當晚蘇韻錦回到家中,一盤棋才下了一半,程铮下班回來了。昨天晚上因為蘇韻錦做的菜裏有他不喜歡吃的青椒和苦瓜,他發脾氣拒吃,蘇韻錦獨自吃完晚飯見他還在大聲抱怨,就當着他的面把剩下的菜都倒進了垃圾桶,兩人大吵了一架,早上出門也是各走各的。
所以程铮進屋後腳步比往常要輕許多,在沙發上磨蹭了一陣,才着臉走到她身邊,嘟囔道:“你真過分,早上起來自己走了都不叫我一聲,害我上班遲到了。”
賴床是他的老毛病,兩個鬧鐘都沒有用,平時都是蘇韻錦做好早餐像趕屍一樣把他弄起來,今早還在冷戰,就故意沒搭理他。他果然不知道自己起床。
蘇韻錦故意驚訝地說:“昨晚明明是你在喊誰先和對方說話就是不要臉。”
“好,好!我不要臉……但總比你這小氣鬼強……別生氣了。”程铮幹笑,一手擋在顯示器前,“我餓了!”
蘇韻錦瞪他一眼,得意地說:“活該!等我下完這一盤。”
“別下了。”程铮見叫不動她,幹脆把她連人帶椅子端了起來。蘇韻錦騰空,吓了一大跳,笑道:“你吃錯藥了,快放我下來。”
程铮也笑着,一路把她擡到沙發旁,把她掀倒在墊子上,放下空凳子回頭撲在她身上,“讓你不叫我起床,讓你不給我做飯!”
蘇韻錦早就不生氣了,中午見過沈居安之後,她看程铮的眼神也不禁柔情了許多。程铮見她态度緩和便更加放肆,又啃又撓,兩人鬧作一團。眼看他收不住,又開始興沖沖地解扣子,蘇韻錦趁早一腳将他蹬開。她都不知道他哪來的精力整日這麽折騰,不過是昨晚吵架消停了一會兒,這下又來纏她。
“你不想吃飯了?今天我只做青椒和苦瓜,看你還怎麽挑。”
“你敢!”程铮還想追過去,被蘇韻錦強令留在廚房外,她話裏帶着警告,“程铮,你以後還想吃我做的飯就別過來。”
簡單炒了兩個菜,苦瓜是沒有了,但青椒炒肉還是出現在餐桌上,還有一條清蒸魚。程铮看了兩眼,又想故技重施地把坐在餐桌上準備吃飯的蘇韻錦“連鍋端”喽。
“我不餓了,以後不吃飯也得先把事辦了。”
蘇韻錦沒好氣地推他,坐立不穩,兩人一塊滾到地上。
“髒不髒,我幾天沒拖地了……別鬧,魚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冷了也不好吃。”
“不要臉……喂,你幹嗎?”蘇韻錦又笑又喘,“你打了雞血……好了好了,我們換個地方……”
程铮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一頓亂摸,忽然表情就不對勁了,漸漸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韻錦,你的手……靠,我要死了!”
蘇韻錦起初以為他又在搞惡作劇捉弄自己,但他過去的演技從沒有今天這樣逼真過,不禁一愣,松開手,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又是洗菜又是切菜,雖然洗了手,但今天的青椒好像特別辣……
“不是吧,誰叫你握那麽緊。”她慌忙去看,手卻不敢再碰那要命的位置。
程铮擰着眉龇牙咧嘴,“有你這麽暗箭傷人的嗎?渣滓洞的反動派都不會這麽幹!”
“真的很難受?”
程铮在地上滾了幾下,已經緩解不少,見一向沉穩的她臉色發白,嘿嘿一笑,“要不你嘗嘗?”
蘇韻錦見他還有這心思,心中一寬,但依然保持着臉上的凝重,“有辦法了,你等着,我去給你拿清涼油!”
程铮連滾帶爬地把她拖了回來。
激情過後,他們一起去洗了個澡,程铮也發現蘇韻錦今天對他特別優待,還以為是她終于有所領悟,在吵架後學會先服軟了,心裏自是喜滋滋的,兩人更是甜蜜。就着青椒炒肉絲程铮也吃了兩碗飯,然後興致勃勃地拉着蘇韻錦出去看電影。
他們選擇的電影院離住處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原本是走着去的,權當是散步。兩人還特意穿上了蘇韻錦在網上淘回來的情侶人字拖。出門的時候天氣悶熱,不料電影散場後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雨,好在蘇韻錦包裏帶了把折疊傘。兩人擠在小小的傘下并肩回家,本來還有幾分浪漫情調,不料剛走了百來米,蘇韻錦腳下的鞋子被積水一泡,其中一只竟然報廢了,而且是底面分離,連湊和着穿回去的機會都不給。
“我說便宜沒好貨你不聽,簡直自讨苦吃。”程铮幸災樂禍地把她挖苦了一回,讓她等在路邊可避雨處,自己走到街口去攔車。
此時大雨伴着疾風,勢頭越來越猛,天色不早了,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一輛輛載客的出租車疾馳而過,程铮雖然有傘在手,身上也很快濕了一大片。蘇韻錦幹脆連好的那只鞋也脫掉,赤腳跑到程铮身邊。
“走吧,沒幾步就到家了。”
程铮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瞄了一眼她半沒在積水中的腳,嘲笑道:“本來就不是什麽纖纖玉足,要是路上磕破了就更不能看了。”說着把自己的鞋踢到她腳邊,“穿吧,別把我的也弄壞了。”
蘇韻錦不肯,非要他重新把鞋穿上,程铮見她固執,“那就誰都不要穿了,反正這鞋穿着也不舒服,趁早都扔了。”
他雖說不出什麽好話,但蘇韻錦卻很清楚他是心疼自己,轉念一想有了主意,走到程铮身後,示意他彎腰,程铮很快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笑着把她背了起來。蘇韻錦讓他穿上鞋,自己拿着傘。
“考驗你體力的時候到了。”
“韻錦,你怎麽會那麽重?”
她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傘上抖落一串串水珠,程铮的笑聲被雨聲蓋過,她卻可以清晰感覺到他背上的震動。
程铮說:“把傘往後放一些。”
“哦。”蘇韻錦順勢動了動手中的傘,可這麽一來,他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濕透了,雨水順着脖子往下流淌,她着急地又擋了過去。
“都擋住我看路了。”程铮騰出手把傘柄往後一推。
“哪有!”蘇韻錦有些委屈,怎麽看都沒覺得遮擋了他的視線。程铮怕她掉下來似的用力往上颠了颠,說道:“我身上反正都濕透了。你別讓背上淋雨,一不留神感冒了,我可不想照顧你。”
她這才知道他是怕傘太小,兼顧不了兩個人。
“難道你就是鐵打的?我也不想照顧你。”
“蘇韻錦,你再不把傘拿好,小心我把你扔到路邊的水溝裏。”
蘇韻錦不再和他較勁,傘穩穩地擋在兩人頭頂,“有什麽好争的?就這麽點地方,你濕成這樣,我能好到哪裏去?”
他不再說話,一路上行人漸少,蘇韻錦伏在他背上,聽見路邊店面轟隆隆地拉下卷閘門,車輪軋過積水嘩啦啦地響,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傘面上,還有他每走一步鞋子都會發出可疑的吱吱聲……那些聲響好像是從別的世界傳來,她的心如秋日的湖面一樣寧靜,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傘下的方寸天地,只覺得他的心跳持續而有力,起初平穩,漸漸随着腳步的加快急促了起來,一下下,好像落葉蕩在湖心,淺淺的漣漪暈開……兩人在一起那麽久了,她從未覺得自己和他是這麽親密,這種親密不是身體上的緊緊膠着,而是像血肉都長到了一起,分不清哪一部分是他,哪一部分屬于自己,這種感覺讓她陌生而驚恐。
和程铮在一起之前,蘇韻錦習慣了獨來獨往,即使後來愛着他,也始終在心裏為自己留有一寸餘地。她是有幾分涼薄的人,在她看來,太愛一個人是件可怕的事,怕他走,怕他變,怕他老,怕他抽身離開,怕他比自己醒得早。假如這裏只有她自己,一把傘歸家足矣,而他身邊若沒有她在,輕松上路,也絕不至于如此狼狽。人為什麽會離不開另一個人呢?哪怕是相互拖累。你顧及我,我舍不下你,結果都成了落湯雞,真是傻子行徑。可是一起濕透了的感覺卻沒有那麽糟,大不了都感冒了,他死不了,她也死不了,頭昏腦熱的時候也知道身邊那個人必定還在。相反,她開始無法想象如果這時傘下沒有他會怎樣。
“程铮。”
“嗯。”
“程铮!”
“幹嗎!”
“程铮……”
“你被雨淋得卡帶了?”
蘇韻錦心中的不确定一掃而空,一只手把他環得更緊,放心地把所有的重量交付在他的身上。其實她心中一直都只有他,度過了“天崩地裂”,終有一天會等來“天荒地老”的吧。
冥冥之中好像被施了“縮地成寸”的法術一般,衡凱國際比想象中要近得多。程铮進到大廈才把她放了下來,蘇韻錦落地,覺得腳都麻了,都怪他的手壓得太緊。
他們為求避雨,穿過一層的商場回家,蘇韻錦看程铮臉色泛紅,仿佛還冒着熱氣,知道他背這一路也不輕松,笑着說:“累了吧?”
“這算什麽?比你重得多的杠鈴我都舉得動。”他一貫嘴硬,“看清楚,我頭上是雨水不是汗!”
“別人是‘汗如雨下’,你是‘雨如汗下’。”
“咦,這個手镯很像周子翼上次買的那個。”程铮走過一個珠寶櫃臺時随口說道。
“你什麽時候陪他去買首飾?”蘇韻錦有些驚訝,周子翼雖然和程铮一直關系都不錯,但他畢業後大多數時間都在上海。
程铮說:“他爸在這邊有個分公司,時不時會過來看看。上次吃完飯我和他去買的,他讓我出主意,我哪懂這些?”
蘇韻錦駐足多看了一眼,在這方面女人總比男人心細,她驚訝地問:“陳潔潔喜歡這麽素的款式?”
陳潔潔是周子翼的女朋友,程铮帶蘇韻錦和他們一起吃過飯。周子翼總說要找天仙一樣的女人,陳潔潔不出意外地漂亮,脾氣看上去也不錯,但也許是同性間獨有的直覺,雖然周子翼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的,但蘇韻錦覺得她對男友并非特別上心。況且,蘇韻錦見過陳潔潔的穿戴,這個手镯應該不是她的風格。周子翼在琢磨女人心思方面不知道比程铮高多少個段位,不是會在這方面失手的人。
“誰知道?”程铮不以為然地聳肩道:“陳潔潔又不在國內。”
“她什麽時候到國外去了?”
“畢業沒多久就去了,說是去讀書,可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學校,我看純粹是去玩吧。子翼也想跟去的,可又不敢,沒準回來以後,那些家當就是後媽的了。”程铮見蘇韻錦有興趣就多說了幾句。
“要是他女朋友不回來了呢?周子翼該不會是買來送給別人的吧。”蘇韻錦半開玩笑地說。
程铮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女人就是八卦。”
那手镯旁擺着一對耳環,墜子是小而淡的一點藍色,不是很起眼,蘇韻錦卻覺得別致,不禁多看了一眼。
程铮當時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見她竟然感興趣,心中一喜。他早想送她些什麽,上次陪周子翼買手镯的時候就起了這個念頭,但她平時從不戴首飾,他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唯恐弄巧成拙,就成了他的一樁心事。見狀他忙不疊地讓櫃臺小姐把耳環拿了出來,興沖沖地放在蘇韻錦耳邊比畫。
那耳環是鉑金上鑲嵌了一小顆水滴狀的海藍寶,原本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只不過那石頭純度還不錯,幽藍如人魚眼淚,加上做工精細,很是雅致,配在蘇韻錦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貼合。
“不錯不錯,這個好。”程铮說。
那櫃臺小姐開始講述這對耳環的好處,程铮聽來如耳邊風一般,在他看來,這對耳環最難得的地方就是蘇韻錦喜歡。
“就這對吧。”他當即就去掏錢包。蘇韻錦攔了他一下,細細看那耳環上的标價,吓了一跳,連忙放了回去,“不用了,我們走吧。”
程铮哪肯錯過,堅持道:“幹嗎呀?我說了要買。”
“我都沒打耳洞。”蘇韻錦小聲說,“況且那麽貴。”
那櫃臺小姐見他們年輕,又猶如剛從水裏撈起來一般狼狽,一開始便存有輕視之心,撇嘴笑笑,“我們的每一件作品都出自名家設計,價格自然要高一些。要是想挑便宜的,兩位覺得這對怎麽樣?”她指的是一對米粒般大小的純金耳釘,說着,還不動聲色地拿出抹布在靠近他倆的地方擦了擦。
“我說要哪對就哪對。”程铮皺眉,“用不着你替我省錢。”
他後面那句話是對蘇韻錦說的,蘇韻錦倒不是懷疑他買不起,也并非因為櫃臺小姐的态度而別扭,只不過那耳環的價格,對于他們這樣大學畢業不到兩年的普通小情侶來說,确實太過奢侈。她笑着壓下程铮的手,“要買可以,只許用你的工資。”
程铮手裏拿着的是信用卡,困惑道:“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誰替你還卡?只有工資卡裏的才是你的錢,用你爸媽的錢買的,怎麽能算你送給我的禮物?”
程铮一愣,竟想不出怎麽駁倒她。他收入雖不低,但平時吃穿用度都不虧着自己,出去玩也出手大方,每月根本剩不下錢。信用卡是章晉茵給的,每月自有人去還,身上雖然也有別的卡,但都不是自己勞動所得,聽她這麽一說,他忽然覺得要是能靠自己親手掙回來的錢給她買件東西,比什麽都要有意義。
“那好,大不了等下個月,不,下下個月!”他收回卡。
蘇韻錦笑笑,“下兩個月難道你不吃不喝就買這個?”
“就你最唆!”程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想了想,還是讓櫃臺小姐把耳環收了回去。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們商場今天刷卡的話可獲得雙倍積分。”櫃臺小姐覺得有戲,不死心地問道。
程铮說:“都說了我要再攢幾個月!”
蘇韻錦拉着他離開,進了電梯他還在嘀咕,“你沒看她那表情,等我攢夠了錢非氣死她不可。”
蘇韻錦撲哧一笑,“她有什麽好氣的,你攢夠錢買她的東西,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我就氣死你。”
“好,氣死我。”
他語氣不善,臉上卻不似有怨氣。蘇韻錦挽着他的手笑盈盈的,他想象那對耳環在她耳垂下輕輕搖擺的樣子,而且是他用一張張圖紙換回來的,頓時覺得很向往,也就忘了這腳下四分之一的商業産權其實都屬自己所有。
蘇韻錦發現程铮還真有幾分說到做到的勁。從那天起,他在外面玩的次數少了,好幾次聽他說中午吃了份很便宜的快餐。一次兩人去逛模型店,有他很喜歡的手辦,看了好一陣,竟然忍住了沒買。甚至于那對泡了水的人字拖他也沒有舍得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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