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座敷童子（八）

由于金魚姬太胖, 她一跳上輝夜姬的坐騎, 便“咔啦”一聲, 竹筒斷成了兩節。

兩人相視沉默良久。

“哇！”

随後, 一向堅強的輝夜姬哭出了聲，哭聲響遍整個竹林, 引來了萬年竹的注意。

“怎麽回事？”萬年竹落地而問，見此情此景, 他将輝夜姬從壞掉的竹筒上抱起來。

“我我我……我才不是故意的啦！是你給輝夜姬醬的竹子質量太差了。”見狀, 金魚姬立馬甩鍋。她才不重呢，誰知道竹子那麽容易壞。

說是這麽說，可金魚姬還是不停地戳着自己的手指頭，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萬年竹也沒有怪她，他承認确實是自己的竹子太脆了, 幸虧及時發現, 要不然外出的時候, 該是輝夜姬受傷。

為了哄輝夜姬開心，萬年竹用竹笛吹了一首曲子。

在明月之下, 一人在靜靜地吹奏, 一人在細細地聽，完全将金魚姬抛置于腦後。

就這樣, 金魚姬追捕竹姬的計劃又失敗了。

氣人氣人真是氣人！一個兩個的都重色輕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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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外頭一片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明月在前一刻還高挂在天空之中，下一刻便藏在了烏雲裏頭。竹姬憑借微弱的鬼火光來看路，果然還是摔倒了。

腳趾扭了一下并無大礙, 只是走路的時候一拐一拐的，肯定跟不上鬼火的進度的。

鬼火越聚越多，一開始的兩三點火将竹姬圍了起來，後來就來了一群，然後自動形成了一個地毯狀，将竹姬整個人運走。

竹姬不知道鬼火們要将她帶到哪裏去，可也能從中的行為而得知，鬼火應當是要告訴她一件重要的事情，也許這件事只有她可以解決。

鬼火大概就停留在京都城皇宮的朱雀門之外，便一字散開，緩緩将竹姬放了下來。

眼見四處無人，靜寂無比，朱雀門居然連一個守衛都沒有。

不，不是沒有守衛，而是那些守衛都被無聲息地放倒了，朱雀門前正有一個長有角的孩子在哭泣。這哭聲中有悲鳴，更多的是憤怒，他頭發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鬼火。

時值夜晚，街上的陰氣自然會比白天多出許多，冥界的門也通了，從那兒湧出了不少的孤魂和野鬼。

那孩子轉了個身，他眼睛冒着粼粼的藍色火光，張開嘴巴吞噬迎面而來的鬼火。

“真的是座敷！”竹姬一眼就認出來了。她腳趾處挨了些痛，走起路來便一拐一拐的，看狀況并不太好。

為了不讓座敷繼續吞鬼火，竹姬一下子便驅趕了附近大量的鬼火。

驅趕和召喚鬼火對她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可座敷童子卻不同，他們需要耗費自己大量的妖力才能将鬼火引過來。

親眼見着鬼火一點一點地消散，座敷的怒氣便更重了。

“你要全部趕走我辛苦引來的鬼火嗎？”座敷童子冒着光的眼睛異常地恐怖，聲音帶着不屬于小孩子的粗犷的嗓音。

那麽善良的一個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竹姬退後了幾步。她小心翼翼地說：“現在将大量鬼火引到京都城，他們都會做噩夢的。”

座敷咧嘴笑：“嘻嘻嘻，妖怪難道不就是搞破壞的？我為什麽要顧及人類的感受？”她逐漸靠近竹姬。

竹姬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以前不是這樣說，你說要給大家帶來福運，還有……”

“因為那時候的母親還在，我才想為母親周圍的人做些什麽。”座敷搶着回答。

“母親是怎麽了嗎？”竹姬不明真相。

一提到母親，座敷的神色便暗淡的下來。

她唯一的母親秋好，死于宮中人類的刀劍之下。她親眼見着母親沖向那個男人的面前，掏出了匕首，刺向了他。可是男人的身旁有護衛，在匕首正要正中男人的心髒之時，一只箭從天而降，帶着鋒利的箭頭，貫穿了母親的整個身體。

母親跟她說，快跑，快跑！！

然後，她躲了起來，清楚地看到了那武士的模樣——濃眉，強壯，戴着将軍的頭盔，用憐憫之色凝視着母親已涼掉的身體。

武士管射/出那一箭的人叫“博雅”。

她記住了殺害母親兇手的名字和樣子，記住了那個曾經傷害過母親的男人。所以，她要變強，要吸收所有的鬼火，讓整個皇宮陷入恐慌，報仇，報仇，再報仇……

“她死了。”座敷向前握住了竹姬的手，“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報仇嗎？讓宮裏的那群人類好好看看，世上還有一個叫做秋好的人，在怨恨着他們。”

秋好突然死掉，竹姬也感到意外。

首先，秋好是個善良的人，那男人肯定做過令她絕望的事，才會讓一個弱女子冒險揮刀。其次，秋好平日裏的一舉一動，不像是普通農村婦女的模樣，由此可知她曾經很有可能為宮中之人。

換個角度來講，如果是她重要的人被人類殺掉，她也會報仇的。可現在問題就在于，如果報仇不成反而被抓那該怎麽辦？

竹姬深刻地明白，她和座敷兩個合起來的能力都抵不過一個金魚姬，更別說金魚姬又是某個陰陽師的式神。這麽說來，陰陽師的力量不可想象。

“把鬼火引過來就能報仇雪恨？不就多了幾個鬼嗎？聽說人類有陰陽師，就能到對付我們這類妖怪了。”竹姬擔憂道。

“陰陽師……陰陽師……他們更是不用再說了！利用完我的哥哥姐姐們就全身而退，現在他們還不知在什麽地方受苦受累着。”說起陰陽師，她的怒火久久不能熄滅。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竹姬完全沒辦法。

“你一點也不像是那種深明大義的妖怪，為什麽現在要替人類說好話。”座敷的聲線又變為了另外一個人，好像被什麽東西附身一樣。

竹姬将從座敷的手掌中脫離，緊貼在朱雀門前。座敷變得太不講理了，以至于她從內而外地産生了恐懼之感。

兄長讨厭人類，最後也還是拯救了人類，在大義和個人怨恨之間選擇，他毅然選擇了大義。

盡管那僅僅只是高天原上派發下來的任務，可憑荒的身份，如果不願意這麽做，那完全是可以拒絕的。

一個人的性命，和無數無辜之人的性命相比，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我不喜歡你變成這個樣子。”竹姬低下了頭。

座敷瞬間又轉了個态度，變回了原本的狀态：“我只是想見母親一面，都不可以嗎？從那麽多的鬼火裏找，又不知找到何年何月。”

只是為了在鬼火裏找母親嗎？

對竹姬來講，這種事情很簡單啊。如果找到秋好的靈魂，座敷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從某個方面來講，竹姬依舊單純如當初。就因為她不懂人情世故，所以不管是以往的玉依姬還是現在的竹姬，都令很多人厭惡着。

“那我可以幫——”

“竹姬。”

頭上傳來的是荒清冷的聲音。

竹姬剛要擡頭看，荒便落地站在了她前面了。

原來荒一直在跟着她嗎？還是說只是路過而已？不不，那不可能的，他不會時刻跟蹤她的，錯覺錯覺！一定是錯覺！

“……呵，你的所為總會有我這雙眼睛所預料不到的事，你确定要這麽做麽？”荒對座敷說起讓人聽不明白的話語。

座敷痛苦地捂住了頭：“……只有母親才是……她才是……”

仿佛無法思考了一般，座敷雙膝着地，周邊的鬼火以極快的速度吸進了她的身體，眼中冒出了一道長長的青火。

見此景，竹姬向前拽了拽荒的衣衫：“兄長，就幫幫座敷吧，從鬼火裏找她母親回來，而且母親也曾幫過我許多。”

“咎由自取的人不需要打救。”荒接着道，“你現在就忘了好心收留他們卻依然責怪你的夏目仁，如今重蹈覆轍繼續順往命運的傷痛，由此而付出了代價，難道你還不吸取教訓？”

是這樣沒錯。

可夏目仁的事就是個意外，被吊在城門的婦女也是個意外，竹姬相信并非所有幫助過他人的人都得不到好報啊。

“我不懂你說的大道理，母親她可能只想報仇，傷到了自己也沒什麽錯吧？”這是竹姬第一次反駁荒的話。經歷過蛭子井那件事後，她逐漸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依賴于任何人了。

“……”荒無話可說。

“哈哈哈哈哈！鬼火，陰氣……哈哈哈！”

熟悉的八岐大蛇的笑聲。

竹姬頓時明白控制座敷脆弱意識的家夥是誰了。

八岐大蛇雖然被封印着，但它的分/身依舊無處不在，分/身們的作用就是搞事，搞事，再搞事！

陰氣瞬間噴湧而來，竹姬想也不想地搶先在荒的前面，擋住了致命的一擊。

荒反應過來後，才放出了天罰，這時的竹姬已經癱在地上，氣息變得微弱了。

死亡的距離好近啊……

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失去辛苦得來的一切。

“痛……好痛……”至少她還有力氣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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